另类游戏(出书版) By 萧荣
  发于:2010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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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人似乎早料到他有这招,一边巧妙地加速,一边将长腿一蹬,向闻修急速踢过去。
  两车就在腥滑的路上歪斜地较量,像在上演惊心动魄的电影特技,身后的助威声飘得越来越远。
  闻修只能感觉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和紧张的呼吸,这男人的平衡感和力量都超乎之前的对手,自己显然遇上了麻烦。
  车头相互撞击,刮出耀眼的火花,刺激尖锐的划擦声割破码头的寂静,脚下扑向沙滩的海浪哗哗作响。
  有好几次,有一种失重的错觉,身下的机车偶尔不受控的轻颤。闻修难得锁起眉心聚精会神,凌厉的双眸隔着头盔护镜与对方交接,电光石火般,闻修心头一震!这人来真的......
  阿钱说的没错,对手是不要命的玩法,他正试图加速甩开自己。如果不刹住车,一定会冲进海里去,机车也会报废,如果刹车,就是输。
  那男人是疯子,自己要不要陪他玩?
  闻修狠狠盯着差半个车身的背影,咬了咬牙狂踩油门追上去。妈的,要拼就拼到底,今天豁出去了─
  也许这个年纪的轻狂特别容易挥发,冲动上头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夜晚的闻修狂热激越、桀骜不驯,不是平时的他,不是任何时候的他,追逐放纵和快意的瞬间,闻修也会忘了所有时段的自己,只追逐这一刹那的忘我。
  呼呼的风声擦过头盔,像是一股躁动的催逼,他超过了那男人,在最后的五十公尺领先......终点就在眼前,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停。
  对手察觉他的意图,也开始奋起直追,他们又开始齐头并进,尽头有人正在挥舞着鲜亮的旗帜,迎接胜利者的到来,闻修感觉血液都彷佛烧滚翻腾,满脑子只剩下终极目标。
  冲!
  最后五秒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的闻修也有些失忆。
  总之,那男人将整个车头撞向他的车尾,角度和力量都很巧妙,闻修只觉得车轮不听使唤地斜滑出去,接着小腿一阵激痛,仅管他奋力稳住手臂,但在与对方车身纠缠的瞬间,两车双双拖扯着越过终点线。
  接着闻修就感觉身体在惯性推进下,连车带人摔向前面的护栏,只一瞬间,闻修便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整个抛入空中,身后是一片惊呼声。
  当他浑身被海水浸没时,逐渐下沉的知觉令他感到一股自虐式的窒息与难耐,"扑通"一声,竟还有个傻子跳进海里,向他的方向游过来。
  闻修睁开眼睛看着对方快速接近他,那强壮的四肢在水中完美地舒展,黑色T恤上那个可怖的骷髅图案也越来越清晰。
  他是和自己一样,输了么?
  其实闻修的水性很好,一出水面人就立即醒觉了,岸上的那些男女纷纷围上来冲他们呼喊,结果已经出来─两人平手。
  那男人爬上沙滩走到一边,胡乱揉了揉那半长纠结的头发,将背心脱下来绞水,对待众人的簇拥一脸平静无波,湿漉漉的右手臂突然被一个女人紧紧抱住,他低头给她一个不经心的吻。
  半分钟后,他转身大踏步向闻修走过来。
  "你叫修伊吧?"很霸道的口气,但却不能指责他无礼,因为他此时一脸坦率,而且还立即自报家门,"我是阿森,你的车技不错。"
  闻修点点头,装作满不在乎地一笑,"有机会再较量。"
  "好。"
  这个叫阿森的男人目光有些探究意味,扫过闻修俊逸的脸庞,然后拥着美女骑上其它的机车往起点喧嚣而去。
  那天散场时,阿钱一脸黑线地走到闻修身边低声道:"没想到你们会平手,今天不是七哥坐庄,你害他输了不少钱。"
  "我说过,以后这种当替补的活,别叫我。"
  "你是不是不想混了?!修伊,我可不想你被大哥们教训。"
  "要我听话是吧?"闻修将浸泡过盐水的运动鞋脱下丢到路边,赤脚走到被磨坏的机车旁潇洒地跨上,"告诉七哥,这是我最后一次飙车,从今天起,我退出。"说着就干脆地发动引擎。
  今晚,就当作是一次华丽的谢幕演出,他已厌倦了重复这样的游戏,特别是一些不算公平的游戏。
  到家正好是十一点半,闻修周末都要回东区的高级公寓,他一直过着一种分裂式的生活,在学校他是无瑕疵、零缺点的全能模范生,出了校门,别人对他一无所知。
  午夜之前打开房门,他的父亲正跟一个他厌恶的女人在客厅作乐,闻修面无表情地经过他们身边,直接进了浴室。
  换下一身湿衣,任温水冲刷每一寸不适与焦虑,腿上的伤口一碰水便撕裂般地疼起来,闻修皱起眉,扑到梳洗台前盯着镜中的自己。
  那张脸已经不再青涩,甚至挂上了有些世俗味的浅笑,但只要唇边稍稍上扬三十五度,就可以成为人见人爱的闻学长。
  他回到房间取出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绑上一层绷带。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闻修看了看钟,已经是十二点,屏幕上的来电很陌生,他就按掉没有接。
  五分钟后,电话又来了,闻修这才懒洋洋"喂"了一声。
  "你在哪儿?"
  闻修从床上站起来,不耐烦地反问:"你是谁?"
  "我是阿森,严聿森,刚才见过的。"
  "噢。"老实说,闻修还真是感觉有点惊诧,这家伙找他干嘛?
  对方似乎感应到闻修的困惑,所以补充一句:"我跟七哥要了你的号码。"
  "找我?"
  "弄坏了你的车,想赔你个保险杆。"
  "有这么好的事?今天是我输了。"
  "不,是平手。"对方低低地笑了,声音很悦耳,"交个朋友吧。"
  闻修松懈下来:"行啊!"
  "我在天星车行,等你过来。"
  "现在?"
  "对,现在。"这次的笑有些玩味,"别告诉我,你是乖宝宝牌,十二点前要按时熄灯睡觉。"
  激将法对闻修没有用,但他不否认对方的挑衅恰到好处,"可能要半小时,我住东区。"
  "好,我等你,拜拜。"收线收得很快。
  闻修重新换上一身轻便的着装,其父和那女人已经回了卧室,他轻蔑地瞥了那扇房门一眼,拉开大门出去赴约。
  一向不排斥异类对他的吸引,今夜似乎遇上了一个有趣的人物,无论如何,自己有权还原自己的生活,既然要操纵环境而不是被环境操纵,就要懂得冒险。
  第二章
  "天星"是市内最著名的车行,他们引进与世界同步的尖端改装设备。
  可以为车主提供全方位的服务,但是报价高昂,新货也须提前数月预订,只针对特殊的高端消费群体,即便只是普通配件,天星的收费也比一般车行要高出许多,这里被业界称为"地狱价天堂货"。
  虽然喜欢玩车,但闻修是那种不沉迷深究的人,他飙车不是为了赢钱,只是为了寻求刺激,而现在这个叫严聿森的男人似乎比他更奇怪,有股凛凛之威,却不盛气凌人。
  他一钻进车行的闸门,就被人领到里面的改装车间。
  有三个工人正围着一辆限量版雪佛莱敞蓬越野,光加粗一个排气管,就可能要上百万,而这部车的主人显然就是那个严聿森,他正在旁边安静地听取一位机械师对改装项目的解说。
  他像是有预感似地回头朝闻修的方向看过来,"嗨。"表情还是淡淡地,完全看不出是他半强制半利诱地约人家半夜过来。
  闻修走上前由衷赞叹:"这车很棒。"
  "是很棒,但需要更棒。"严聿森看了看他,"你机车骑来了吗?"
  "在门口。"闻修抬了抬下巴。
  "阿光!"
  一个小个子身上布满机油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森哥你吩咐。"
  "麻烦你把外面那辆车修一下,我先走一步。"他的手臂很随意地架上闻修的肩膀,然后向车行的人挥了挥手便走了出来。
  此时严聿森的那件外套敞着胸膛,里面湿了的黑背心已经不见,裤子也换了一条草绿的工人裤,应该是向天星车行借用了制服。
  只是这一身打扮有点不良的味道,凌乱的发丝、性感的下巴、挺毅的鼻梁构成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的笑很男人味。
  闻修也终于看清对方那双在灯光下透着邪气的褐色眼睛,带些执着和霸气,打量别人时不加修饰,天生的自信掩都掩不住。
  "想不想去跳舞?"走到车行外面,严聿森才放开手。
  闻修一向拥有鹤立鸡群的外在条件,又是蓝球队主力,但跟这个严聿森比,身高上居然仍有少许劣势,所以当对方靠近时,闻修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没兴趣。"
  "喝酒?"
  "随便。"
  "我刚收到从法国空运过来的白兰地,预订期一年,想不想试试?"像是随口提议,让人想反对都难。
  这一句多少勾起了闻修的兴致,"酒吧?"
  "不,我家。如果你嫌闷,我可以叫女人来。"
  "不用。"闻修轻轻一笑,觉得这人说什么都理所当然似的,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
  "听说你只玩了一年多的车?"
  "对。"
  "不赖嘛,身手已经像行家,你有天赋。"
  "可我已经退出了。"
  "噢?"严聿森停下脚步看着他,"什么时候决定的?"
  "今晚。"
  "不是因为我吧?"
  "不是。"
  "那就继续,我说了你有天赋。"
  "七哥会找我麻烦,今天我害他输了不少。"
  "我说你可以继续就可以继续,除非你自己不想玩。"
  闻修本来想说:你是哪根葱?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有些人自我感觉和支配欲一向过于强盛,也不必急着揭穿他的面罩。
  再次看见严聿森那辆价值不菲的机车,闻修不禁又多打量了几眼,对方已从机箱里取出一个头盔丢给闻修,然后帅气地跨坐上去,向他扬了扬手,"上来。"
  玩车这么久,闻修还从来没坐过人家的后座,多少有些抗拒,"我又不是女人。"
  对方嗤笑,"说什么啊?女人可没坐过我这车。"
  "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你不习惯的话,换你载我。"他摊开手,预备下来让闻修重新选择。
  "算了。"闻修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想同这个直接得过分的家伙再瞎理论,一脚踩上去,那些怪异的知觉终于被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压了下去。
  车速飞快,闻修不得不搂住对方的腰,手心一片炽热,这是闻修第一次感觉到男人的体温竟然可以这么高。
  西区的山顶别墅闻修并不是不熟悉,明澜学院最有财力的几名学生,档案上都登记着这条裕山路上的地址。
  雕花铁门是感应式,严聿森一路冲进花园,闻修下车来,前者却把大门钥匙丢给他,等他从车库出来,闻修还站在原地。
  "怎么不进去?"
  闻修把钥匙抛还给他,讽刺地一笑,"你就这么相信人啊?"
  他叹笑,"你在暗示我你不可靠?"
  这个严聿森显然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不过闻修发现,他的神经属特别大条的那一型,而且是彻底的沙文主义兼独裁者,基本上不会计较任何无关紧要的事。
  闻修很怀疑在这个男人眼里,恐怕没什么东西能够被完全定性,包括人。
  从本质上分析,闻修认为自己跟这个人算是同类,没有值得磨合的过程,需要的共识都已经有了,至于其它的要求,都好比镜花水月,还是不要过多奢望比较好。
  自从父母离异以后,闻修仍然留在本市跟着经营家族企业的父亲生活,平时闻修与长辈基本上无感情交流,而且父亲经常带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上家里来,引他反感。
  有一次,那个堪称有可能会成为他后母的年轻女人,居然在父亲外出时对他表露额外的企图,闻修从那天起,就开始搬回校宿,一周只回家一趟。
  母亲是服装设计师,去了美国闯荡,好几次要求他去那头念书,闻修自由惯了,也没有回应。基本上,他是个外热内冷的人,不太习惯相信别人。
  "来吧。"
  严聿森领他进客厅,闻修脚下是尼泊尔的手织地毯,室内陈设简约自然,一看就是名家手笔,闻修最喜欢那张草米色沙发,与咖啡色墙体的配色浑然天成。
  有个妇人上来询问是否要用宵夜,严聿森想了想就说:"送两碗虾饺馄饨上来吧。"然后回头引闻修上楼,"杨婶做的馄饨,比凯悦饭店都好。"
  当严聿森拉开自己房间的门时,里面的豪华大气还是令闻修微一挑眉。看来这小子是纨裤子弟,那正常情况下,是不是应该邀女人上来,而不是他这大个男生?
  在闻修看来,严聿森不像游车河那些浑浑噩噩的人,他像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赌,也清楚为什么要混在一群游戏人间的人群当中,寻求非一般的藉慰。谁知道呢!各人有各人的需求。
  他应该有二十五、六岁了吧,窥其面部轮廓成熟而刚劲,眼底也不再空洞无物,反而有些风霜的痕迹。
  严聿森的卧室─这卧室的排场是过分了些,起码有一千呎,没有墙面,全部打通,正前方那张黑色的 KingSize 大床很有点帝王式的享受,闻修较中意那套德国产的音响,他在英文杂志上看过性能简介。
  虽然闻修从小出生富庶,过着贵族生活,可若要分等级的话,严聿森属于宫廷级别,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在码头,跟人为了几万块不要命的飙车。虽然闻修也不是为了钱,但总觉得......性质和动机又有些本质上的区别。
  男主人自在地走到小型吧台边,取出架子上的空运白兰地,利落地开瓶,然后拿出水晶白兰地杯递给闻修。
  "刚才的海水泡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先去洗个澡,你自便。"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随手打开超大屏幕的电视,在暗格里找出一卷带子,上好的设备一启动,影音效果自然是无与伦比。
  画面上出现了人们在录音室里穿梭的镜头,入目皆是一片花团锦簇,各式各样的美女竞相风骚登场积极抢镜,"这是我的工作的录像带,公司正在挑选新人,你帮我看看,哪个感觉最好。"
  "看身材还是脸蛋?"虽然不清楚他在搞什么鬼,闻修还是饶有兴味地扬声问了一句。
  严聿森面上带笑地走向淋浴房,"都要够看。"
  "你是做什么的?"
  "导演。"
  "呵。"闻修不太相信,不过还是放松背靠床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闻修的眼睛闲适地盯着银幕上的场景,偶尔看见风骚的美眉,也会会心一笑。
  当镜头切换到外景时,他看见了严聿森出现在画面上,他穿着浅色的棉麻格子衬衫,一条很有质感的牛仔裤包裹着他的长腿,头上戴着一顶很帅气的白色遮阳帽,帽沿压得有些低。
  在茶色雷朋太阳眼镜下,严聿森微皱着眉,时不时发两句施令,接着便站在一号摄影机后面卷起袖子确定机器的走位,偶尔与身边的助理交谈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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