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论 下+番外————浅籽桃
浅籽桃  发于:2010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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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对这种不守时些微不满,但毕竟不算什么大事。肖成谚于是颔首示意,脱鞋进门。

  偌大的宅子一如既往的带着股压抑氛围。肖成谚走到沙发前坐下,但听虚掩房门的书房里传出沈桓思不怎么清晰的声音:“那么……我们今天就到这里?”

  “……”听不到那人回了什么,但顿了顿似乎是站起身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反而更鲜明。

  那两人边说边往门边走过来,沈桓思刻意舒缓氛围的话语带着几分刻意的调笑感:“这下可坏了……居然忘记时间,洛老板还特意嘱咐过我别让任何人看到你……”

  “……我本来就没有心理问题。”清澈熟悉的音色,一瞬刺入肖成谚的耳膜,他猛然惊愕地站起身,颜彻正低着头缓慢地从书房里走出来。

  “门口有人接应,我就不送了。颜先生自己在家也该调整好心态才是,不要动不动就——咦?”意识到对方并没在听自己说话,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似的看着另个方向。沈桓思微微一愣,顺着颜彻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对上站在客厅里肖成谚的视线。

  “成……谚?”似乎不大敢确定一般,眉清目秀的男人蹙眉问出口来。许久不见,他又瘦了许多,包裹在体外的大衣显得空荡荡的,颈间隐约可见不明显的淤痕,手腕上亦有烫伤。黑着两个眼圈,有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错觉。

  站在客厅中央的男人一直目光冷峻地打量着他,半晌才开口问道:“是……洛锦生把你弄成这样的?”

  “诶?你们认识?”沈桓思不适时宜的声音大惊小怪地跳出来:“这个……需要我腾给你们私人空间聊一聊吗?”

  “……谢谢。两分钟就好。”竟是颜彻先出言同意,苍白的容颜上绽出淡淡的笑意,礼貌低了低头:“不好意思。”

  “哪里话。”沈桓思又深深地看了眼客厅里的肖成谚,方才转身回到书房,紧紧把门闭上。

  就在那一瞬间,肖成谚清楚地听到颜彻如释重负的轻声低语:“……得救了。”

  得救?哪里得救?得救什么?他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走过去:“颜彻,你为什么会……”

  “是洛锦生。”男人气若游丝的样子简直不像个活人,哪里有当初温润的半点模样,说是幽灵还更贴切些:“他说我有心理疾病。把我悄悄送回来给沈桓思治疗。又软禁着我不许我见任何人……拜他所赐,我现在……什么过去,什么情谊……都已经完全不敢去想了。唯一想的就是……”他顿得一顿,抬头用空洞的目光注视着好友:“我要逃走。”

  “……”肖成谚微微一惊。

  “我要逃走。我必须逃走……今天能见到你,是上天给我的机会。”男人本来空茫无光的眼神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你能借我一笔钱吗,成谚?”

  “你先冷静一下……”

  “不,没有时间了。”男人焦急的模样,又恐慌又无措,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已经不奢求能过上和过去一样的生活,也不再想着一辈子被你保护着……我只是,只是想逃的远远的……孤独终老也好……我不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去……”

  “叮咚~”门铃声突然响彻室内,颜彻触电般地一抖,缓慢而惊恐地回头去看,那门环空出的两团黑色,好似一只野兽般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令他用几乎掐入对方肉里的力道把肖成谚的手攥得更紧:“周日上午九点钟,我还会来这里治疗。大约十一点左右,我联系好了载我去机场的车……”

  门铃又响了一声,催促他的语速变得越来越快:“我们就在沈桓思家的后院见面。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求你……借我一点钱……我一定会还你,但是……”

  “颜先生,你是不是该走了?”书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沈桓思笑眯眯的脸容露出来,带着丝事不关己的轻松:“门外催得紧呢,电话也打到我的手机上来了。”

  颜彻满脸惨白地后退一步,放开情不自禁握住肖成谚的手,再倒退两步,方才转头决然地走出去。

  一开门,两个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便迎面上来,一边一个地架住他强迫他往外走去。他也仿佛早已死了般,就那么任那保镖模样的两人半拖半拽着把他扔进车里去。

  “啧啧,真粗暴的方式……不是么?”摸着下巴叹惋摇头,沈桓思转头征询肖成谚的意见:“你觉得这是一种爱吗?”

  男人那本就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丝愤怒:“这不是爱。”

  “算了,我没权利发言。”沈桓思举起双手走过去,不紧不慢地把大门合上:“你们很熟吧?”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肖成谚扭头朝书房走去:“我们可以开始了。”

  “依我的推断……你们一定很熟。”沈桓思在他背后探究地浅浅笑着:“而且因为很多原因疏远开来……其中之一就是洛先生吧?”

  肖成谚走到书房前的背影顿了一顿,转过头来冲身后的沈桓思冷冷吊起唇角:“你说的太多了。”

  他本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么半回着头冷笑的样子更能让人打心底不寒而栗。沈桓思赶紧收敛了自己学术性的八卦心,摸摸脸颊跟着他往书房走去。

  一直到结束,肖成谚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只说了借钱,要多少钱颜彻却根本没有告知。但……应该是越多越好吧。

  他知道自己会帮颜彻,且一定会帮。虽然他现在对颜彻已完全不是原先的感觉,颜彻也早变得只剩一个空壳,但毕竟他们曾经有过切不断的十几年。

  心烦意乱之间他只想着要去见一面叶维,虽然突然,但这不能算是件小事,多少要征询叶维的意见。男人那冷静又不失妩媚的桃花眼,不知为何总让他无限安心。

  开车到了应邀的披萨店门外。叶维早早就在玻璃窗里看到了他,举起没抓着披萨的那只手冲他示意,脸上是心情不错的淡然笑意。

  “完了?”叶维仰着头把披萨送进口中,相当豪爽的吃法,说话也顿时变得呜呜哝哝的:“感觉怎么样?不需要再去了是吧?”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撑起下巴看着男人毫不顾忌的吃相,微微一笑:“事实上……周日我还要再过去一趟。”

  “……哈?”叶维“咕噜”一声,不禁把洋葱圈连着奶酪和鱿鱼通通咽下喉咙:“周一就动身去佛罗伦萨了,你周日还要去?”

  肖成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慢慢收敛了笑意,开口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听完他的理由,叶维亦渐渐停下了口中咀嚼的动作,脸色微沉,仿佛有些不高兴。

  “……所以……很快的。只要十分钟的样子,把钱交接给他我就回来。”肖成谚的手指捏着一块披萨,却并不拿起来吃:“叶维,我跟你说的原因……你明白吗?”

  “……”男人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洋葱圈。

  “如果连你也误会我,我会撑不住的。”一点点抬起眼来,肖成谚声音不大,态度却异常坚决:“我不能放下他不管,他已经那个样子……”

  叶维突然把手中的洋葱圈一摔,不耐地皱眉打断:“是是是。你是慈善家,大好人,正义又善良。你去吧去吧,我又不拦着你。”

  “……”

  “我就是小心眼,过不去颜彻这个坎儿。我心狠手辣,总行了吧?”越说越烦躁,叶维干脆抬眼直视着对面的人:“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我说好是自己打自己嘴巴,说不好又成了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你是要我怎么办?”

  “叶维。”对面的人伸手过来捏住他摆在桌面上的手腕,唇角绽放出淡淡的笑意:“你是在吃醋吗?”

  “……我是因为退让在发泄。”叶维忍不住一挣甩脱他有力的手,顺带给个白眼过去:“吃醋?谢谢你,没那闲工夫。”

  肖成谚只还那么淡淡笑着,重新捏住他的手腕,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那你的意思是——”

  “我当我今天什么也没听到。”再一次恶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叶维再挑起一块披萨咬下去:“你前面爱做什么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总之,周一我在机场等你。”

  窗外斜射进来一束夕阳暖色的光晕,让他精致的五官染了层迷人的艳色:“快吃,这个味道很不错的……枉费我请你过来,全是我一个人在吃……嗯?你干吗?”

  “沾上了。”肖成谚边说着边拿手指蹭掉他脸颊上的酱汁,下一秒送到自己唇边,伸舌一舔:“嗯……确实味道很不错。”

  “好好吃!”叶维在桌子底下狠踹了他一脚。

  男人突然间笑起来的脸容夺目得让叶维不想直视,转过视线看窗外刚刚放学的少年们,就这样错过肖成谚凝神看着他的样子。

  谢谢,竟还愿意相信这样的我。

  虽然知道客套起来就会没完没了,肖成谚还是在心底沉默地念想。只因为实在忍不住不感激,也实在忍不住不去动心。

  那一刻,他已决定,他会用尽所有努力补偿眼前的人,抚平因过去鲁莽猜忌而造成的伤口……让一生的时间都在“爱护他”这三个字当中缓缓流逝,直到他们两人都一样白发苍苍。

  当然,这大概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而已。

  97

  十点多明媚的阳光顺着窗户淡静地照射进室内,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精致水晶灯被人“咔”地按了开关,随即开始大放光明,在如此光亮的时间段,这举动无疑是怪异的。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男人微微一怔,空茫双眼扫向回到书桌前坐下的沈桓思。

  “让您……集中一下注意力。”看不清真实情绪地那么笑着,沈桓思转起指端的钢笔:“有什么事瞒着我吧……颜先生?”

  “……”男人静默着看了他一眼,瘦得不像话的身体外加惨白的容色,导致下颌处看上去尖尖的没有一点肉,很是可怜。

  “今天你整个人表现出的颜色都不对劲呢。”笑吟吟地放下笔来,沈桓思倾身向前,状似探询:“很紧张?还是很期待?今天……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对不对?”

  真是可怕的人。细腻而且能够洞察对方的一切心理活动。颜彻淡淡垂下眼,对于沈桓思的八卦心态表示无可奉告:“这和我的治疗有关?”

  “……只是随口问问。”沈桓思立刻做出了完美的回答,站起身来朝他走近两步:“现在您可以说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了。”

  “老样子。”颜彻让眼神望着别处回道:“哦,对了,他有新给我刺了纹身。”

  “……你们之间,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啊。”叹一口气,沈桓思相当无奈地摊手:“洛老板非说你不肯接受他是因为心疾……但我这边才进行着治疗,他那边就又给你添上新伤……”

  “不过是纹身而已。”仿佛早已习惯一般,颜彻不以为然地淡笑着打断:“更过分的他都做过,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点小事情,都不足以拿出来说。”

  沈桓思定定看着他许久,方才扯开唇角补充:“我觉得,洛老板差不多也该来一趟我这里了。”

  “他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虐待狂。”颜彻不屑地冷冷道:“不过这话让他听见,估计会疯的更厉害吧。”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明明自己停止伤害就好,偏要一边伤害着,一边雇佣心理医生去抹平那些变异的伤口……殊不知再好的心理医生,能力也有限,人心这种东西不是机器,掉一个螺丝便能一板一眼地原处装回。把人心逼到走投无路,也许连空壳都不会甘愿留下。

  颜彻惨然笑了笑,肌肤下透出青色血管的痕迹。他伸出一根骨节嶙峋的手指,指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但是……我喜欢天空,阳光,还有星星。你的作用,其实还抵不过这些东西。”回头冲着沈桓思一笑,颜彻低低地絮说:“如果现在让我上观星台坐一晚,效果会比来你这里三十次都好得多。”

  对于这种不客气的说道,沈桓思也只是微微颔首道:“很像你的作风。”

  “……你不生气?”颜彻没什么表情地斜眼看他。

  “你是我的病人,我对你自然了解。说出这种话,才是情理之中。”沈桓思抬腕看一眼表,想起什么似的催促道:“唔,这就到时间了。上次拖久了些,洛老板把我大骂了一顿……这次我们最好还是配合些。”

  “已经十一点了吗。”沙发上的男人立刻站起身来,沈桓思注意到他略微使力握住前襟的手。

  在紧张。在担忧。在孤注一掷。

  不动声色地解析着颜彻的心理活动,沈桓思礼貌地扬唇,伸手替他拉开门:“那么,我就不送了。”

  听到大门口传来咔哒的开锁声,沈桓思坐回书桌前,还是带着从容的笑意掏出手机。

  “喂……洛老板吗?颜先生刚刚离开。要换取我这个独家情报,你会愿意再多给我百分之三的股份,对吧?”

  那头不知回了他什么,他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情报真的是独家又紧急……若现下您不愿听,也许就要失去一辈子。”

  瞳中的光芒渐渐缩紧,沈桓思用两指交错敲打着桌面:“想要从监狱里逃走的犯人……脸上可都是颜先生那个表情。但,您也不用着急,坐上私家车对颜先生而言是个挑战……我跟您说过的吧,从S市回来,他就有明显的……幽室禁闭恐惧症。不折腾个半小时,估计下不定决心坐进车里。您虽是每次接送他都用敞篷,可他自己筹划……也许就……不,是一定没有这种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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