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论 上————浅籽桃
浅籽桃  发于:2010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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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跟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动手。”他的音调有些颤抖,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过剩地溢出,把剩下几个字都沉淀得很让人心生敬畏:“但是,你被解雇了。”

  少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片刻,从那双秀美的眼里闪出一丝不屑的了然。

  “原来是被我说中了。”几乎完全凉薄地说出这么一句,他的态度竟带着些恼怒和不甘:“原先我还不信这些消息……觉得你不可能这样贱格。”

  “滚出去。”叶维只是把手心不停地握紧,碎裂的玻璃渣从手掌扎出来,鲜血如花,绮丽地流下。

  “我看错了你。”一抹唯有嫉妒到发狂才能做出的扭曲笑意在少年清丽的脸上绽放,随后,他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气质,昂头走出了噤若寒蝉的酒吧。

  叶维死死抓住吧台的边角,浑身颤抖。

  原来所有人都在这样看他的笑话。原来他已经变成贱格这个词的代名词。

  他给尹丞工作,看不惯时会说教几句。平日里也知道这个人讨厌自己。但却没想到已这么严重。

  调查他,再拿出来侮辱他,他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尹丞如此憎恶。

  估计是想要拿的钱数目已到,就算翻脸也没什么特别关系。那是个大少爷,被别人点头哈腰伺候惯了,报复一下前些日子的颐气指使,也情有可原。

  尹丞年纪尚轻,要动手的话未免显得不够大气。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却是……

  他嘴唇苍白地抑制不住颤动。

  最重要的一点却是,他觉得尹丞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所以,他才没有真正失去控制地用拳头招呼过去。

  56

  灯也不想开,就这样把疲惫的身躯重重抛进沙发。由表及里的衰老过早在他身上发生,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快要在这片沉闷的黑暗里消融。

  “竟变成这副没用的样子……”自嘲地苦笑起来,叶维在黑暗中张开五指,无神地瞪视。

  干脆一点吧。这样子,算什么呢。不止一次,他自己对自己规劝。

  但其实是知道这种话于事无补。肖成谚的存在是所有理论失去效应的根源。

  手机蓦然在黑暗中亮闪闪地振动开去,他有气无力地伸手去够,放到耳边懒声应一句:“喂?”

  “叶老板……”那头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黑暗里令人悚然:“还记得我么。”

  “……”皱了皱眉头,他食指揉上额心:“您哪位?”

  “啊哟,这就给忘了……啧啧啧……”那头的声音立刻转了个流氓的调调:“弟兄们,叶老板说他记不得了,你们看看这该多薄情……”

  电话里立刻传出来一阵张狂刺耳的大笑。

  “我哪位?叶老板也真问的出来……那时候我弟弟去求过你多少次,不过是磕次药磕出点小麻烦,你却死活不肯给个证明,哥们在戒毒所里关了大半年,刚出来怎么也得找您接风洗尘一下……”

  哔,他话没说完,叶维就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挂断。

  真是群流氓。报复也如此的没品质。

  要是他叶维这么简简单单被吓到,出来混这多少年岂不是白混。

  他们能有什么手段,不过是砸店罢了。

  不管黑道白道,他都有相熟的人,大不了到时候来砸店的话就找人撑腰,想做酒吧必须搞定这些老客户,不然还不早就倒了。

  那头估计被他的不可一世弄得气愤万分,手机一遍遍疯狂地开始震响。叶维皱眉“啧”了一声,直接拔下电池把机身丢去一边。

  心情越差,就越有人火上浇油。

  本来这件事他没打算重视,但一下这么疏忽过去了,就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

  肖成谚坐在桌前画图,不知怎么的总是感觉心神不宁,站起身来抽了根烟,还是忐忑的有些怪异。窗外噼里啪啦地下着雨,这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天。

  他把这怪异归结于今日是颜彻的生日。

  这两天因为急着赶图,没怎么联系叶维。更因为颜彻的生日一天天逼近,他心里面总是烦躁。曾经这个时候,他费尽心机忙里忙外,只为了让颜彻把生日过得开心些。可那时候因为颜彻有家里的门禁时间,总是没办法玩得尽兴。

  这个时间不想联系叶维,多少有点刻意的感觉。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在今天面对叶维。

  也许跟叶维在一起心情会好些,可他已经不想那样做。

  单纯把叶维拿来用作自我满足,他自己也觉得自私且不公道。以前他总是控制不住,现在却渐渐不想如此。

  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过程他自己都没注意过。

  电话铃突然间炸响开去,打断他冥想的思绪。

  “喂。”伸手拿过话筒,肖成谚淡淡应声。

  “……”话筒那头的人清浅地呼吸着,片刻轻轻地道:“成谚……”

  “……”很奇怪,现在听着颜彻的声音竟没有开始时那样愤怒,他只是沉默下来,不再发表任何言语。

  “又下雨了,你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轻地问着,这个曾经他从来没有关心过的问题,却在25岁生日这年猛然提出,一瞬间就让肖成谚微微惊讶。

  “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欢雨天,但是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颜彻轻叹了一声,转而变作种祈求的语调:“你可以来……陪我过最后一次生日吗。”

  “……颜彻。”回国以来,肖成谚第一次这样平静地叫出这个名字,心里面装满了无计可施的疲倦:“就当你身边从来不曾出现过我这个人,我们都放弃吧。”

  他心心念念守望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实的梦想,却在骤然放弃之后一点点实现,这样巨大的反差只让他觉得疲累,却没有丝毫的欢欣之情。也许他的热情,早就在十多年的等待和几句刺入心底的伤人话中消磨光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恨颜彻,与恨比起来,更多的是对十多年年少时光的惋惜。

  原先的恼怒就这样释怀,让肖成谚的态度也柔和好转了许多:“抱歉。我已经没办法再陪你走下去。”

  “……”话筒那头的男人沉默着不语,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不可接受,只轻声问了一句:“是因为有了其他人么。”

  “和他没有关系。”肖成谚摇了摇头。

  就算没有叶维,大约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那边的颜彻显然是不信他说的“没有关系”的,却也没特别指出。只淡淡笑了一笑,征询地说:“我想和你好好聊聊。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一个要求。你能来……陪我过这次生日吗。”

  肖成谚低头看一眼表,指针正准确指向夜晚九点十一分。

  九点十一分,颜彻向他提出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此时叶维正提前锁了酒吧的大门,匆匆从后街往家赶去。

  他这几天很容易就被累到,也提不起什么心思去整顿酒吧。再加上辞了尹丞,本身就该休业一阵子的。

  反正他也不算缺钱花。

  潜伏了很久的那群人就在那一刻袭击了他。

  他没想到这群人竟用的是这种方式,一般来说报复打击的话都应进店来砸。伤人这种事情,未免下三滥到让人不齿。

  可他忘记了,这群人本来就只是针对他而已。

  雨伞落地,积怨已久的流氓们架起他的身体肆意殴打,最后的一击是那个被关进戒毒所里的主谋人,啤酒瓶重重敲击在他的额角,他的眼前立刻被雨水和血水混成了一片。

  倒下去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血在雨水里静静化开,手竭力伸长了几次,够不到被那群人扔到一边去的手机。

  已经够了。他会要他们生不如死,做出这么痕迹明显的事情,他本以为他们还能再聪明一点。

  ……但前提是他还能站得起来。

  朦胧的视野里他没办法对焦眼前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才依稀听见有两个人啪嗒啪嗒地踩水而来,一前一后在他面前蹲下身。

  他只听到有人用谦卑的声音叫了声“少爷”,随后有人怒不可遏地大骂“蠢材,叫救护车”。

  然后一双手伸过来强制地按住他的肩。

  很有力,但是冰凉透骨,他在雨水里浸泡了这么久,扔比不过那手上温度的寒意。皮肤下意识地战栗起来,他皱眉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那人似乎咬牙恨恨地道:“该死。”

  再之后,他便神智不知。

  57

  “CHEERS~!”

  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住外界的雨声潺潺,奢华的阿特米德式吊灯映照着雅致的桌椅,一室欢声笑语中,围坐在桌边的人纷纷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

  长桌尽头的颜彻站起身来,温静地笑着:“非常感谢大家肯赏脸过来。”

  说着,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左手边的一个男人。

  男人的轮廓有如刀刻般俊美,无论谁看到都会驻足的那种俊美。微皱着眉的样子也叫人叹为观止,周身的气息太过危险,却反而吸引力十足地夺人眼目。

  此刻,男人只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并没察觉颜彻的眼神。

  他的心思好像早就飘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为了崭新的人生,也为了……又一次得到的宽恕。”这句话的尾音,颜彻压得很低:“干杯。”

  “干杯!”

  铛!偌大客厅里,壁钟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

  肖成谚微微一惊,方才回神,跟随着大家的动作举杯,没费什么劲就把一杯酒液全部倒入喉咙。

  “阿彻,马上十二点就到了呀,你还是仔细想想能许什么愿望吧!”有人在哄闹中大声提议。

  “许愿?”颜彻淡淡扯一扯唇:“得了吧,那还不是小女生玩的把戏。”

  “不要紧嘛,依我看,你比小女生还细腻点儿~”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人嚷嚷着发话:“你别说,现在的年轻人还就好这口,没看人家那么快就红了吗?哎对对……听说洛老板特别的器重阿彻……不管是公事上……还是私事上……”

  “现在已经不流行包养情妇了,土老帽!”

  “也难怪,阿彻这小模样,我看着都心疼着呢。”

  酒精效应上来,这群人越说越不成话,中途有人插口道:“快住口快住口,这可是在洛老板家里,说这些是是非非,也不怕雪藏你一辈子……”

  看上去和乐融融的氛围,说到底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娱乐圈的复杂程度并非普通人可以想象,对于颜彻这么快爬到这样的地位,很多人也是颇有微词。仗着几杯酒下肚,就开始话中带刺起来。

  可对此,颜彻只不动声色地微笑了一下:“诸位是父亲的贵客,开怎样的玩笑都是应该的。为玩笑伤和气这种事,我不会做,相信各位也没有那么不明事理。”

  话音刚落,方才张扬过头的几个人都讪讪赔笑着住了口。颜彻的母亲改嫁,继父正坐在经纪公司的头把交椅上,这段婚姻的不可理喻让很多人津津乐道。他看上她的什么了?恰巧颜彻近来一帆风顺,迅速走红,这焦点就自然而然转到了他身上。

  有些不太好的风闻,说颜彻的继父取他妈妈实是因为打个幌子,真正暖床的那一位,其实是突然被追捧的颜彻。

  对于这些传闻,当然没有人自行出来否认过。这种事情,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小小的不愉快只是插曲,很快大家就又该说的说,该笑的笑,打成一片。有人站起来摁了音响,整个豪宅便充斥了腐败而堕落的音符。

  纷杂混乱的人声里,肖成谚听到身边那人很是疲累地一叹。

  雕花繁复的大门蓦地被人撞开,撞断了一室靡靡之音,陶醉在疯狂里的人们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转头把注意力挪向门口。

  门口爬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软绵绵的身体仿佛蛇一样在地板上游离,手里还拖着空空如也的酒瓶,两片滋润的红唇,正勾着无比醉意的笑。

  “小彻……小彻……”女人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朝这边伸出涂得鲜红的五根手指:“来扶妈妈一把……妈妈站不起来啦……”

  “……”颜彻唇角的笑意浅浅隐去。慢慢化作一种无奈的尴尬。

  肖成谚看到这一幕,皱眉顿了几秒钟,没说什么地站起身来走过去,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朝女人伸出一只手。

  女人醉醺醺地把手搭到那只宽大的掌心里,摇摇晃晃起身,欣赏地伸手摸向肖成谚俊逸的脸庞:“啧啧,这么好看的男人,小彻……他叫什么名字……”

  “妈!”颜彻终于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你喝醉了。”

  “胡说八道……”七倒八歪地把全身重量放进肖成谚怀里,女人仰首笑得灿烂如春:“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他是成谚啊,妈妈。”仿佛不想说出这句话来,颜彻在众目睽睽下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哈?”女人立刻吓了一跳似的乜斜眼打量起来。

  如果不是颜彻的妈妈,肖成谚断不会伸手去沾这种烦心事。女人,还是喝醉的不可理喻的女人,对于他来说,简直比作图还要头疼。

  “阿姨,是我。”微微吊起唇来,肖成谚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嘁。”猛地把他一把推开,女人跌跌撞撞朝前走了几步:“什么嘛,小谚啊……几年不见,变成好男人了么。”

  “……”对于这样不算夸赞的夸赞,肖成谚只点点头:“多谢。”

  “怎么还缠着我家小彻不放……和颜其那死东西一个德行……”

  “妈!”颜彻再不能忍地飞奔过来:“您先上楼去歇着吧。”

  “要你假惺惺!”一把甩开颜彻的手,女人踩着高跟鞋,腰肢几乎要断掉:“要不是你妈,你能唱个鬼的歌!哟,你倒是出息了,洛锦生对你这兴趣还没过……老相好就回来了。怎么老娘见到的男人,都是这个恶心调调……”

  “说什么呢。”

  门口突然传来个不怒自威的声音,音量不算大,但是掷地有声。这人一出现,一屋子的乌合之众更加大气不敢出。

  “晚宴上还嫌不够给我丢人的?”皱着眉对身边的下人使眼色,男人鼻梁上架着的细框眼镜闪过冰寒的一层流光:“夫人醉了,扶她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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