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情线(上部)(出书版)by 天使J
  发于:2010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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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一整夜没回宅,也没睡在锦纤布庄,沈四不禁摇了摇头,感叹:"宅院的人都说爷愈来愈反常,不知是被哪只媚狐狸勾了魂。

  "今儿早上,来了几位贵妇,说什么他们家老爷在摘星楼谈生意,有瞧见爷去嫖妓。啧啧,宅院的众人猜得没错,就连小姐知道后,也担心爷一头栽进温柔乡而无可自拔。"

  沈四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挥,赫然跳起,鬼叫:"去去去,什么桃花精、狐狸精统统滚出去,离爷远一点!"

  "你在干什么?"

  樊禛祥动手攫住差点挥上身来的掸子,不禁纳闷沈四是着了魔,还是吃错药?

  "呃,"沈四瞠目结舌,下一秒,惊叫:"爷!您带狐狸精回来?!"他歪斜着脑袋,瞧爷身后的姑娘好生眼熟。

  段玉挑眉"哼"了声。狐疑地环视屋内一圈,问:"有大夫人、二夫人和小妾是不是?"呿!撇撇嘴,真瞧不出来丑男人的艳福不浅。

  这屋内若是冒出几个萝卜头,他也犯不着感到意外。

  "鬼扯什么。"樊禛祥推回掸子,扳正沈四的脑袋瓜,严肃道:"看清楚他是谁。"

  "啊!"沈四霎时想起,"他是爷以前带回的姑娘。"

  "不是姑娘。是段公子。"

  "爷确定?"姑娘明明穿裙罗,上衣是流行的镶边抹领,顶上戴花冠,怎瞧都好生标致。"您......看错了么?"

  "有眼无珠。"段玉瞪了小厮一眼,不避讳地说:"我是樊爷包养的小倌儿,听清楚了没?"存心让樊爷难堪;最好是马上跑出几个妒妇来喳呼,他就能理所当然的摆脱丑男人。

  "啊!爷包养小倌儿?"沈四一瞬瞠目结舌,爷不是被狐狸精勾引,是被美男子勾引......

  "我是没打算隐瞒此事。好了,去做事,别大惊小怪。"

  段玉等着看好戏,小厮会马上去通风报信吧。哼,他就不信丑男人能有多镇定。

  樊禛祥回过身来对他解释:"别见怪,沈四就是这性子,反应过头了。"

  段玉勾起一抹笑容应付,"不要紧,我才不介意。"甚至很坏心的算计;丑男人的家眷因为他而闹得鸡飞狗跳更好。

  两手一勾,他紧攀住丑男人的双肩,他仰起脸来问:"樊爷,我是不是很美?"他没擦半点胭脂呢,仍是令人错认性别。

  "你是很美。"说不心动是自欺欺人,脑子可明白他并非真心。

  丑男人果然是爱上他这张脸,"你怎没带我回宅,却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段玉嗔道,抱怨呆头鹅不解风情。

  "我带你来布庄学习。离开摘星楼之前,我坚持要你换上男装,你却不肯。"他也不强人所难。

  "愕,学习?",段玉霎时怔住,"你不是带我来寻欢作乐的么?"

  "不是。"

  "要学习什么?"他擅长勾引的招数,做生意是一窍不通。

  樊禛祥彷佛谈论天气般,说明打算:"我想让你学习布庄的生意经营,从最基本的认识布料、价钱、来源、销路、纺织坊的供应买卖交易,还有......"

  段玉怔了怔,听他说了一大串,唯一的重点就是来打杂做苦役。不会吧......

  亦步亦趋地跟着丑男人拉拉杂杂的介绍各式织品,包括介绍布庄的环境,花了一、两个时辰,段玉索然无味地撇撇嘴,没认真记住丑男人说了哪些废话。

  樊禛祥垂首问他,"你知道身上穿些什么料子?"

  段玉勉强摆出好脸色,装傻:"不知道。"

  樊禛祥旋身至架上挑选一块上等绸缎,约略丈量所需,拿起剪刀"刷"地剪下。他以独到的眼光继续挑选几块质料,待回到他眼前时,低头说道:"不明白的事,你可以慢慢学。"

  "我只会陪酒、陪睡。"挑衅般的口吻存心唱反调,丑男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既然包养他,怎不像以往的恩客会哄他,或是......哼,段玉转念一想,还不到夜晚,丑男人的兽性尚未显露。

  面无表情地撇过头去,嫌恶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丑男人贪恋自己的美色,妻妾成群还不安分,最恨这种人!

  偏偏,他摆脱不了掌控。

  眉一拧,他凝望布庄外,心底隐隐泛起一丝苦涩,任由身后的一双手摸上身来,没有酒精麻痹的身躯难以忽视厌恶的感觉。

  "别看轻自己,只要你肯学,以后会的不是只有陪酒、陪睡。"樊禛祥不舍他轻贱这副躯体,耳闻他发出低浅的抽气声,双手仍继续丈量他的身材。

  尔后,他至柜台提笔写下测出的肩围、腰围、身高等等,搁下笔,对站在柜台内的沈四交代:"把这张纸和这些料子交给制衣铺的老板,请他在近期之内赶出几套男衫。"

  "喔,我马上去。"

  沈四走出柜台,瞧了段公子一眼,心里不断嘀咕:爷的态度是认真......老天开了什么玩笑唷!

  段玉目送小厮离开,内心压根不屑丑男人替他制衣。

  一双温柔的视线落在他梳得漂亮的发髻,手掌渐渐握成拳,隐忍一股冲动想拿下那不适合的缀饰。

  须臾,樊禛祥淡然一哂,踱至柜台内,开口轻唤道:"段儿,去后面记下有哪些布料和匹数。"

  段玉瞠目回神,不可置信丑男人将他当奴才差遣。

  随即递给他一本簿子和沾墨的毛笔,没商量的余地,他命令:"快去。"

  "走就走!"好想把接来手中的本子和毛笔砸到他身上。

  段玉甩头,咬牙磨啊磨──丑男人果然不安好心眼;美其名为包养他,实际上是物尽其用,真刻薄!

  眼眸一瞬迸射锐利的光芒,急步至后头储放布疋之地,提笔随便一划,再将本子和笔抛往身后,他拉起宽大的袖口,拖着一捆白色丝绸布至门口,整个人一顿,赫然吃惊丑男人站在门口干麻?

  樊禛祥盯着布料上的一块墨渍,再瞟向他露出一脸无辜的神色。"怎么了?"

  "我刚绊着,不小心将这块料子......"段玉睁眼说瞎,可不怕丑男人不高兴。

  樊禛祥没点破适才所见的真相。即使逮着他小心眼的一面,也不计较。他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没关系,架上有剪刀,剪掉染黑的部分即可。待你清点完后,我带你去仓库搬货来补足布庄内所缺的料子。"话落,他回身去应付上门的客人。

  铿!

  脑神经登时绷断了好几条,段玉僵杵在门口,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听错丑男人刚才说了什么?!

  晌午,樊禛祥检阅段玉交给他的纪录本子,早已了然布庄内有哪些料子需要补足,数量等等。

  他头也没抬地吩咐沈四:"去驾马车来门口。"

  "哦。我这就去。"不知爷要马车做什么事,遂问道:"爷要带段公子回宅?"

  "才不是!"丑男人要荼毒他,真恶劣!段玉轻哼气,不愿让人瞧不起他只有美色,其它什么都不会。花了几个时辰记住布庄内有些什么鬼东西,唯一感兴趣的是绣品。

  站在陈列架前,段玉头也没回地问:"你在相国寺的交易市场收购这些绣品?"

  "嗯。"樊禛祥来到他身后说明:"坊间刺绣盛行,相国寺是最大的绣品交易市场。"

  由于近佛殿两廊皆是绣姑卖绣作;食肆酒楼外挂满珠帘绣额、灯光晃耀,形成彩楼相对、绣帘相招的热闹景象。

  "我也收民家妇女的绣作,只要手工精巧;不论是绣画、绣额、珠帘、绣伞、绣毯皆是我转往各地贸易的精品。布庄内只卖些贵妇喜爱的手绢儿,不瞒你说,那是出自云儿的一双巧手。"

  云儿是谁?

  段玉狐疑地猜想八成是他的妻妾之一。

  回头瞧丑男人一副宠溺的神情,哼──多希罕似的。

  搁回绣品,他于心赞赏这名叫云儿的女子有一双巧手;手绢上绣着琵孔雀,以接针绣松柏、细乱针绣草地、疏悠针法绣七彩孔雀,栩栩如生的精品令人赏心悦目。

  他也喜爱针黹玩意儿,童年时期耳濡目染,也学得一手。不过,他可不想让丑男人知情。

  樊禛祥又继续道:"云儿亲自制嫁衣,婚期将至,我会将她风风光光的嫁给陆府。"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至请期皆已完成,云儿不似以往将自己深锁不出房门,小女人的脸上难掩将嫁做人妇的羞涩之情。

  "待咱们回宅,你会看见她的。"

  段玉愕然,"云儿不是你的妻妾之一么?"

  樊禛祥闻言,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笑说:"不是。云儿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没有妻妾。"他是怎么想的,可见错得离谱。

  "没有妻妾......没有......"噢......如意算盘破灭!段玉抡紧拳头,咬唇懊恼摆脱丑男人的机会渺小,除非让人厌。

  "走开!"他嚷嚷。

  肆无忌惮地摆臭脸,不甘心受困在此当奴才,洁白的贝齿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该死的祸从口出!

  "不是要去仓库搬货吗?你的小厮驾马车来了。"径自踱出门外,他打定主意让丑男人讨厌他。

  彷佛直率与任性才是他的真面目,樊禛祥细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须臾,对甫进门的小厮交代,"我带段儿去仓库,往后补货的事宜就交给段儿,不许你插手帮忙。"

  "啥?!"

  沈四好生吃惊,"爷......您是包养段公子还是雇请段公子啊?"他被弄胡涂了,爷真舍得让娇滴滴的段公子做粗活?

  "我不养无用的人。"

  平淡的口吻瞬间刺激到站在门外的美人儿,樊禛祥立刻接收到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

  "你少瞧不起人,别以为我这身打扮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哼,他拔起头上的花簪缀饰,尽数丢弃,气冲冲地登上马车前座,等着丑男人放马过来。

  樊禛祥撩起衣袍下摆登上驾驶座,大掌握住缰绳一甩,驾车驶离锦纤布庄。

  沿途,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的大美人披头散发,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不禁感到莞尔──那性子和身子果真都禁不起刺激。

  5

  仓库距离锦纤布庄并不算远,半刻钟内便已到达。

  樊禛祥雇请四名汉子日夜轮流固守,加上仓库位在热闹市区,宵小窃贼欲偷盗也有不少顾忌,几年下来,鲜少发生失窃。

  "平日,若无我的允许,能自由出入仓库的只有季管事,各分铺的调货事宜由他包办。"樊禛祥带段玉一同进入,继续说明:"仓库内,排列整齐的架上分别搁置各坊来源的布料与明细,出入仓库的每一批料子都须详细纪录,早晚由雇守仓库的人负责核对,若出了问题,追查也容易。"

  他心思缜密地掌握旗下布庄生意,待手下的人也不薄,能主事的皆是从家父时代便跟随至今,彼此信任多年,也无须担忧出现内贼监守自盗。

  "哦。"

  眼看仓库的规模不小,段玉随着丑男人一一介绍,其中一区陈列着外销至各地珍贵的织品或绣品。

  收购或以物易物而来的则另置一区,分类的功夫做得非常仔细。丑男人肯定是花了不少时间与心思在生意上。

  "你跟我说这些是炫耀吗?"他呿了声:"别以为我会为了钱就死巴着你不放!"

  "你当然不会。"他笑说:"我很庆幸你不是这种人。"

  "......"段玉一瞬哑口无言。

  "过来,我再带你去瞧瞧其它。"

  被牵着鼻子走,走道两旁都是花花绿绿的布疋,令人眼花撩乱。段玉颇不耐烦,生意事何来这么啰唆,他不耐烦地叫:"你要我搬什么货就快说。"

  回到前方陈列架旁,樊禛祥拿起吊挂置架子旁的纪录册子,低头道:"看见架子顶层的料子了吗,拿两捆去马车上。"

  段玉仰起脸来,瞬间放大的瞳孔冒出两簇火焰,开口抗议:"搁那么高,我怎拿?"他又不像旁边这头粗壮的熊,说不定上头的东西掉下来也砸不死那块头。

  "前面有脚踏,可拿来垫高。"取架上顶层的物品对他而言轻松易举,脚踏的作用不过是让人点货方便使用。

  "搬就搬!"段玉难以料想自己也有今天,卷起衣袖,拖来脚踏,开始搬运织品布料──

  不一会儿,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些年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甭说做粗活儿,他连衣裳都无须亲自动手洗。

  樊禛祥偷觑着他怒意横生的脸庞涨红,动作粗鲁的模样和印象中判若两人。不动声色地退开几步,一边观察,一边发号施令。

  来回搬运好几趟,段玉浑身汗水淋漓,"呼......"的猛喘气。很懊恼地踹了马车轮一脚,气昏的脑子搞不清楚究竟还缺哪些东西。

  生平头一回做苦工,快累死......

  恨得牙痒,回眸瞪着在仓库内的丑男人,暗咒他全家祖宗八代......上至曾曾曾祖父,下至尚未出世的子孙生不出啥鸟蛋......

  妈的,刻薄!

  抬头瞧屋外的天色暗沉,樊禛祥写下最后一笔纪录,交代:"沈四,我带段儿回宅,布庄的事就交给你了。"

  "哦,爷快回去,小姐在等您用膳呢。"他偏头瞄了后头一眼,"段公子怎没出来?"

  "他累了。"

  "哦。"沈四提醒:"爷,段公子最好能换上男衫比较妥当。不然,外人会误会的,以为您雇请女工做粗活儿。"

  樊禛祥浅浅一笑,保证道:"他会改变的。"

  旋身踱至内室,温柔的目光搜寻到一抹身影倚靠在架边,状似睡着。樊禛祥上前轻拍他的脸,唤着:"段儿?"

  眨了眨疲惫的眼,段玉有气无力地喊:"走开......"

  "你累垮了?"

  闻言,他呿了声,勉强挺直身躯,逞强道:"胡说!你当我是软脚虾?"

  "还有精神就好。"樊禛祥自然地伸手握住他的,"来,我带你回宅。"

  "别碰我!"一瞬甩开丑男人的大掌,段玉径自朝门口走──

  骤然回头,他挑明一切:"我只是愿赌服输让你包养而已,你别以为我会心甘情愿跟着你。可别忘了,我的卖身契在谁的手上!"哼!

  樊禛祥不以为意地跟在身后,顷刻间便追上他的步伐,依然坚持握住他的手,也不吝声明:"你别忘了现在是我的,得任我养。"

  段玉冷嗤:"你花钱了不起?外边多的是拿钱来供在我脚边的大爷,不差你一个!"

  "我明白。"樊禛祥淡然处之。

  两人一起踏出门外,樊禛祥生平头一遭牵着喜欢的人回宅,一起散步的滋味不坏。

  段玉挣不出丑男人的掌握,一把火在心头烧,咬牙吞下所能想到的任何诅咒,跟着男人回宅,一双腿走得都快断了也没吭声。

  头一回体验过着与往常不同的生活,段玉回到宅院后,他一沾床便睡,累到毫无所觉,连晚膳都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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