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僖瓜团子
僖瓜团子  发于:2010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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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话。郑则越无意识地转著笔,看著女生瘦削的脸孔,忽然不知怎麽那张脸就好像换成了齐暄。齐暄对他微微笑著,齐暄站起来,齐暄向他一步步地走近——
  “以上这些就是我的想法。”
  女生讲完了。郑则越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刚才又一次神游天外。女生正直愣愣地盯著他,满脸微笑,似乎就等著他说“不错”,可惜郑则越完全没有听进去。
  “会长……”趁下一拨人来的空档,向晚又戳戳郑则越说,“你脸色很不好啊,怎麽了?不会又病了吧?”
  “去去去,净瞎说。”习悯之送给向晚一记暴栗,“会长才刚好,你非要咒他又病倒不可啊。”
  郑则越苦笑,“喂,我又不是陶瓷做的,你们别乱想。”
  “对了,我知道了。”习悯之忽然露出来一脸“就是这样”的表情,“会长,齐暄要来,所以你有点担心吧?他一直对你很不友善呢。”
  郑则越被说中心事,有一点尴尬,偏偏他又不会说谎,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麽。却听见习悯之又在那边说,“没关系的会长,复试地点又不是只有我们这里一个,一共五个复试场所,碰到他的概率只有0.2啦。何况他来了我们又不是木头人,难道看著他对你动手动脚的麽。”
  习悯之一个“动手动脚”说的郑则越脸又是一白。好在习悯之和向晚都没有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最多以为“会长害怕小混混打他”,根本不会想到会长是真的害怕那个“动手动脚”的表层含义。不过习悯之说的也有道理,加上郑则越只觉得自己紧张齐暄是无聊,就重新笑著说,“我没有担心啊——”
  “你们好。”
  门口忽然阴影一片。郑则越一怔,然後发现他中了那个0.2的概率。
  齐暄走了进来。跟著他进来的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似乎想要坐到郑则越的对面,却被齐暄抢了先,只好不甘不愿地坐到别处去。习悯之看在眼里,不由失笑。其实就他个人以为,齐暄这小子,还是,恩,应该蛮喜欢会长才对的。
  “郑则越其实勉强也可以算作是我哥哥。”齐暄那天把习悯之叫走,然後对习悯之说,“我的亲生母亲,现在是他的继母。”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麽?”习悯之问他。
  “……不做什麽。”齐暄说,“只是我猜郑则越不会告诉你们。你知道了,以後也许会有很多事情发生,你们学生会的也就不会奇怪了。”
  “什麽事情?”习悯之疑惑。
  齐暄耸耸肩,半晌说,“我要申请加入你们学生会。”
  “我看到你的申请报表了。”习悯之叹口气,“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学生会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加入的。”
  “当然。我知道。”齐暄笑起来。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脸上又没有了笑容。习悯之发现他还是喜欢这个学弟笑起来的样子。那样比较像个好小孩。
  “我只是……”齐暄慢慢地说,“突然发现,我竟然想要和他在……”
  “会长?请你提问。”向晚向郑则越说。
  习悯之和郑则越都一起回过神来。郑则越看上去有些尴尬,脸低垂著,似乎一心一意地看齐暄的申请报表。齐暄却颇为悠閒,双手环抱著,腿高高翘起,靠著椅背眼睛微微眯起来看著郑则越。“会长,”他开口说,“都说了让你提问了。请不要浪费时间。”
  第一次有人敢对主考官这样讲话,那两个同齐暄一道进来的女生都拿异样的眼神看他,齐暄却不以为然。郑则越咽口唾沫,终於开口提问,“请说说你申请入会的原因。”
  “方便。”
  郑则越眉毛一皱。“方便什麽?”
  “看见你。”齐暄言简意赅,说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郑则越被他说得一下子就傻掉了。旁边其他的人也都有点呆,习悯之和向晚不要说,那两个女生却忽然眉开眼笑,居然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习悯之咳嗽了两声,她们才稍微收敛,重新坐正身子。
  “呃……”郑则越讷讷,“这个并不算是真正令你想要进入学生会的理由吧……?”
  齐暄微微一笑,郑则越却知道他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齐暄向来喜欢笑,只是笑得未免冷了一些,像是要故意令人因为那笑而远离他一样。
  “怎麽不算是呢?”齐暄看著郑则越,“我怎麽说,也应该算是你的兄弟吧?既然是亲人,常常见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麽?”
  “啊!”
  叫出声音的是女生。
  至於郑则越,已经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了。
  星期一到来的时候,天气突然转凉了。C市地处南方,秋冬一向晚来,这一次冷气团却早早侵袭下来,像是要为了一起来衬托出城中波涛起伏的情态似的。郑则越走过中庭,一片风忽然吹进他的衣领,郑则越稍垂著脸,下意识地拉了拉校服的领子,抬起头,却被身前默不做声地站著的人吓了一跳。
  “齐暄?”
  “早。”
  郑则越抿了抿嘴唇,齐暄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要说些什麽,可郑则越顿了一顿,却没有再多的什麽表示,反而又重新转回身往来路时走回去。
  齐暄苦笑一声,抢前几步把郑则越拉住,“连句话都不对我说吗?”
  “……还有什麽话好说的?”
  郑则越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撒娇。
  “你难道没有听见现在学校里都在说些什麽吗?”
  齐暄忽然就想笑起来。
  “就算阿姨是你的母亲,你为什麽要选择这样一个时候说出来?以前你明明不都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
  “如果是事实,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发觉的。”齐暄气定神闲,“知道了又怎麽样呢?我是这麽想的。”
  “还有,我也知道别人是怎麽说的。你也不用太生气。就像你所说,我的母亲正是你的母亲,除非她再和你父亲离婚,否则我们始终是这样的关系。”
  “齐暄!”
  “开玩笑罢了。”齐暄笑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某些方面心理变态——的麽……?为什麽看到郑则越生气,他竟然会觉得高兴呢?
  郑则越不再理他,迳自转身走开。齐暄在他的身後没有动,郑则越心里有些疑惑,脚步不由自主地有些放慢, 微微垂在身後的手果然又被那家伙一把抓住。
  郑则越愣了一下。
  他是在——期待吗?……不,怎麽可能!
  “郑则越。”
  齐暄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意外的温柔。
  郑则越还没有应声,握住他的手突然一紧,力气一下子大起来,拉住郑则越猛地向後倒过去。郑则越吃痛,踉踉跄跄地回转身,身体一个不稳,突兀地跌进了齐暄的怀抱之中。
  “你干什麽!”郑则越揉揉发疼的额头,想要推开齐暄,齐暄却像之前那样牢牢地牵制住他的行动。
  “我想吻你。”
  轻如羽翼的声音。郑则越想自己大概是听错了,摇摇头,反问说,“你说什麽?”
  “我想吻你。”齐暄附嘴到郑则越的耳边,“别再让我说第三遍。我没有那个耐心的。”
  郑则越倏地瞪大眼睛。这、这个人,讲话不用大脑的麽!他正在拼命地困扰,齐暄手却伸过来,指腹一圈一圈地,缓缓的摩挲郑则越的脸颊。
  羞耻感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从心底冲出来,郑则越脸烧开了,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办。齐暄向他愈靠愈近,动作像是故意似的放慢速度,仿佛电影的慢镜头。郑则越眨眨眼,眼里忽然清清楚楚地见到齐暄眼底里的隐隐的嘲弄,就好像那一次齐暄把他压倒时,也是这样讥讽一样的神色。他忽然有些伤心。
  他竟然在齐暄这样虚假的温柔的动作里被迷恋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似乎,确实是迷恋了。
  是不是因为以前齐暄都对他太冷淡,一旦热络起来,就好像齐暄给他作的施舍,虽然好像显得自己很窝囊,却不由自主地想要攀住这一点小小的施舍?
  但是无论如何,只有他是这样想的,那是多麽的不公平。
  齐暄的嘴唇压了下来。那样温暖的触感,简直不像是一个那样仇视他的人的肌肤的温度。为什麽呢?郑则越心里很茫然,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他会这样轻易地接受一个本来不应该去接受的吻?
  “你不反抗吗?”
  齐暄稍稍离开郑则越的唇瓣,後者压根就不在看他,眼神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齐暄叹一口气。
  “喂你,多少给我一点反应啊。”
  郑则越终於看看他,但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就推开他说,“你亲完了?亲完了我就走了。”
  “喂!”齐暄哭笑不得。
  眼见著郑则越真的要走掉,齐暄只好再一次抓住他。郑则越回过头,表情相当疑惑地看他,“干什麽?”
  齐暄按一按眉心,非常无奈。“……我想再亲一亲你,不行吗?”
  郑则越冷淡地甩开齐暄的手,“不用了吧。”
  “喂,这种事情没有什麽用不用的吧。”齐暄越发地无奈。“没办法的啊,我真的很想亲你。”
  郑则越终於好像又有些发怒,扬起眼睛狠狠地瞪他,“你——!”齐暄一笑,伸手扳住郑则越的脸,手指向下按住郑则越的嘴唇。郑则越因为压迫微微张开嘴唇,齐暄的手指乘虚而入,按住郑则越的舌尖。
  “你……呜……”郑则越完全没有办法说话了,只好呜呜地用他的眼睛瞪齐暄。
  齐暄看著他,忽然说“我有说过吗?我还是蛮喜欢你的眼睛的。”
  鬼才讲过咧!郑则越在心底怒駡。无法顺利吞咽的口水沿著嘴角滑下去,缓缓地淌到郑则越的锁骨。
  “真的是很喜欢……”齐暄轻声地低喃,“你那双眼睛,就算我对你做出多过分的事情,你依旧是那种温柔的眼神……”
  齐暄低下头,舌尖伸出来,轻轻地抵在郑则越下意识闭合起来的眼睑上。
  齐暄有些恍惚。
  郑则越的肌肤他很久没有触碰,现在用嘴唇亲吻它,竟然柔软得不似是真的。仿佛有一种轻微的甜味,溢在唇齿之间,像奶油一样融化消失——竟然像是上瘾似的无法自拔。
  他好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齐暄有点发愣。
  “请放开我。”
  齐暄正在情动,手逐渐向下移,渐渐抚摸到郑则越的胸膛,想要探手进去,却忽然听见郑则越低低的话语声。
  “嗯?”齐暄又亲一亲郑则越的眼睛,大腿缓缓抵进郑则越的双腿之间。
  “我说了,放开我。”郑则越颇为漠然,眉目之中尽是些不容人亲近的拒绝。齐暄不知道他是怎麽了,手自然没有放开,郑则越却静静地拂开齐暄的手,然後转过身。
  “喂!”齐暄不知所谓地抓住他,“你在干什麽?就亲亲你而已,不用表现得这样吧!我们不是连更激烈的事情都做过了?现在在表示反感,我会生气的啊。”
  “……”郑则越无语地回头看他,齐暄被他盯得有点愣,半天却听见他说,“我有事情要做。”
  齐暄按住额头,“又恢复了啊。这种古板模式。我以为你好不容易会发火了呢。”
  古板的话,不生气的话,多少也不会伤心不是吗。
  可是他又为什麽要伤心呢?
  真是无聊。
  “会长?”从一边忽然转出来向晚的身影,“是你吗?”
  “嗯。”郑则越甩开齐暄仍旧抓住他的手,向向晚走过去。齐暄留在原地,冷冷地看向郑则越的背影,还有向晚向他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
  在学生入会申请会议以後,即将面临的则是城中的校庆。校庆时的第一天将进行学生会会长的选举一事,郑则越届时要对新任会长进行交接,这几天不停地在准备将要交接的文件,忙得不可开交。到家时也已经是筋疲力尽,一脸苍白的脸色,陶允很担心他,郑则越却说自己没事,一个人默默地回去睡觉。
  可是即使忙到这样累,即使是一沾到枕头就会沉进入深深的睡眠,他仍旧会想起齐暄。
  那是怎样的一个想法呢?
  不,他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的。
  何况这一个男人,就算对他温柔的时候,也并不是真心的温柔。
  他明明知道,齐暄对他的恨是从小建立起来的。齐暄又怎麽会对他温柔的呢?如果他因为那些一点点温和的假像就被齐暄所迷惑住,他真是悲惨了。
  因为被亲吻,因为被拥抱,因为被牵执著手说一些嘲讽似的言语,他就要被迷惑吗?
  这真是……叫人灰心。
  “小越,这两天你看到暄暄了吗?”
  郑则越一怔,随後摇了摇头。陶允黯淡下脸,说了声是吗。郑则越心里微微地有点动摇,终於开口发问,“怎麽了?”
  “暄暄啊,这几天我去他家里,总是见不到他的人。”陶允很是担心,“我听说有人见到他又和以前的一帮小混混在一块儿。上次他说要申请加入你们的学生会,我以为他总算是学好了,没想到……”
  又和小混混在一起了?郑则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里渐渐地也黯下去。
  他说的话,原来全都不可信。
  处理完书记室的报告以後,已经是傍晚6时了。郑则越拿了包一个人默默地在路上走,不知不觉忽然走到一片河边。深秋的河水颇为平静,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上浅浅的星光映在河里,模糊成一片。郑则越淡淡地看著河面,忽然听见从旁边传来一阵隐约的呼打声。
  怎麽回事?
  郑则越忍不住皱起眉毛。是打斗吗?真是。像齐暄这样的小混混——真的是这样多的吗?这里什麽时候变成这种样子了啊。
  殴斗声渐渐变得近了。郑则越皱著眉毛向来处看过去,忽然大吃一惊。喂喂,那个跑在前面的浅色头发的少年,那张脸,他应该认识的吧。
  那个不是齐暄吗喂!
  郑则越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看著齐暄向他越来越近,眼里面齐暄略带血污的脸愈加清楚。他在做什麽?以前他虽然也混迹在这种人中间,可是向来不参与殴斗的——他现在在做什麽?被揍到头破血流?开什麽——
  “跑!”
  齐暄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复又向邻近的巷子冲过去。郑则越莫名其妙地跟在齐暄的後面,身後的呼叫声响得好像打雷似的,郑则越大著胆子回头一看,全都是些污七八黑的人物,手里似乎都有些木棍一类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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