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潋滟晴方好————僖瓜团子
僖瓜团子  发于:2010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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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亭甫抱住他:“不用怕,还有我呢。”
  乐无忧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一段时间。慢慢的,他的心情平复下来,贺亭甫的怀抱带著一种奇异的能够安定人心的温暖力量。
  “谢谢你,贺亭甫。”他轻声说:“我自作主张把你带到山庄来,没想到山庄要有这样一场劫难。你还愿意呆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贺亭甫轻吻他的额头:“永远。”
  日子过得很快,几个月下来,江湖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丁点的奇怪响动。乐无忧和贺亭甫在後山过得安稳快活,两人日常热热闹闹,贺亭甫也没有半点想要回到京城去的意思。很快,天气入秋了。
  这一日,十月初八,正是乐谦的生日。
  久在外的乐家二位少爷都回了家,还有许多在外历练的霁月山庄弟子,全都在这几天回到山庄。霁月山庄四处张灯结彩,来往仆人行色匆匆,都在各处打点准备,山庄里热闹得好似在过年。
  这一次正好是乐谦五十大寿,因此生日办得大,不止是家宴,还特地邀请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像少林武当这些一流门派的掌门长老,还有一些大世家的掌权人物,都很给乐谦面子,一个个都上门来道贺。乐谦带著两个儿子亲自在门口迎接,满脸的喜色,和那些大人物互相闲谈。
  乐无忧还呆在他的小木屋子,正在思索到地要给他老爹送个什麽样的礼物。
  不知不觉,到这个世界已经要有一年。这一年里,他过得平安喜乐,正是从前的他所梦想的生活。上一世的他,要心烦许多事情,人人都说他年轻有为,只有韦承知道他最里的辛酸。他仰慕韦承,更大原因是韦承懂他,并愿意疼惜他。可结果最令他放心的,却是伤他最深的。
  贺亭甫进到屋子里,只见乐无忧弯著腰坐在床上,整个人蜷成一团,像一只小虾米,不禁微微一笑,过去抱住他:“怎麽了?想什麽呢?”
  乐无忧顺势坐在他的怀里,又觉得这个姿势很不对,就跳起来坐到另一边。嘴里说:“没有什麽,只是你也知道,今天爹生日,我正在烦恼,要送他什麽东西。”
  贺亭甫笑道:“这有什麽好烦恼的。庄主这麽疼你,你不管送什麽他都高兴的。不然,你平时有什麽亲手做的小玩意,那应该会很不错吧?”一边张开手臂,示意乐无忧快点自动自觉投入他的怀抱。
  乐无忧也不理会他,“亲手做的小玩意?”他想了想,猛然欣喜起来:“哎,我有自己钓的鱼!”
  “鱼?”贺亭甫黑线。
  乐无忧笑嘻嘻的,“我看我老爹平时也没什麽爱好,老年人嘛,养养鱼也蛮好的。”就从屋子里翻出来一个彩光流转的名贵的琉璃缸,圆圆的小巧的讨喜造型,壁上雕著精致的山水。这个琉璃缸还是乐谦拿来送给乐无忧的,说是得自弟子的孝敬。乐无忧喜滋滋地摸了摸琉璃缸,抱著就往外面冲出去。贺亭甫也跟在他後面,看看他能去做什麽。
  原来当时古人养鱼都是直接养在池塘,几尾红鲤,荡漾碧波,倒还没有人会将鱼囚在小小的缸里。乐无忧到了河边,水桶里正有一尾青鱼,体型中等,长得还挺漂亮,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乐无忧填了半缸的河水,在缸底铺了一层浅浅的河泥,将青鱼放了进去。
  贺亭甫道:“就把这个送出去?”他审视了一番:“恩,这琉璃倒是挺好看的。”
  “你什麽意思,嫌我的青鱼不好看咯?”乐无忧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很快到了晚上,乐无忧和贺亭甫一同前往山庄大厅贺寿。
  这一次宴会可比上回乐无忧经历的林家贺宴要高许多档次。乐无忧悄悄进了厅,站在角落里一瞟,全都是当初在山庄比武时见过的那些武林大豪,林家家主林升泽也来了,带著他的两个儿子,林爵意依旧是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在看侠女们纤瘦的腰肢。
  乐谦远远见到他,笑道:“无忧,你来了。快过来。”
  “是。”乐无忧连忙应了声,走到他爹旁边。林爵意看见他,脸上微微一笑。
  宾客分别落座。乐家三子上前拜寿。老大送了一幅字,写了一句“寿比南山”,老二送了一幅画,是乐谦喜欢的山水。等到乐无忧把他的小鱼缸递上去,乐谦失笑了:“无忧,这是什麽呀?”
  “鱼啊。”乐无忧认真道:“爹,你岁数也大了,打打杀杀的事情让大哥二哥做就可以了,您老就在家里养养鱼晒晒太阳,岂不是很美吗?”
  乐谦呵呵笑道:“好好,那以後你可得帮著养鱼。”抬手将琉璃缸交给一个家丁抱到一边的桌上放下,给了红包。
  乐家三子退下,乐谦的几个亲传弟子依序上来贺寿。乐无忧冷眼在一旁瞧著,没有见到梁小言。看来经过那件事情,梁小言确实是被打入了冷宫。想起这个纤弱的少年,乐无忧心里隐隐一痛。
  他心里想,当初如果没有把那些事情查出来,或许现在还会好些?他还是不动人心。
  弟子贺寿完毕,众人又一齐起立恭祝,乐谦满饮一杯回敬,众人落座。
  这一回是自己老爹的生日,乐无忧也不能中途落跑,乖乖地坐在乐无忧旁边。贺亭甫因为是乐无忧邀请的客人,是“很亲密的朋友”,因此也坐在同一桌。
  几位如夫人和姨娘没有出来陪客,主桌还坐了少林寺的柴讷大师,武当梅丁长老,以及林家家主林升泽。柴讷大师不能食荤,是特地做的干净的素菜。
  几人其乐融融地互相劝饮一阵,梅丁长老忽然道:“乐庄主,不知你最近有没有听到江湖风声,竟说是有人在图谋贵山庄那百年传承的方好宝剑呐?”
  乐谦脸色顿时一变,瞬息间又平复,微笑道:“有这样的传闻?我却没有听说过。”转头看向乐无极和乐无边:“无极,无边,你们俩在江湖上历练,可曾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乐无极十分配合地摇头,一脸无辜:“爹,孩儿也是没有听说。”
  乐谦便向梅丁长老到:“道长,你却是从何处听来这样风声?怕只是空穴来风吧。”
  梅丁长老捋著胡须一笑:“庄主,你一直呆在山庄教导子弟,久不在江湖上走动了!两位贤侄也怕是没有在意街边的小道消息吧!我这消息,却是从我的几个弟子嘴里听到的。说是有那麽几个贼人,要布置一个大计划,妄图盗得方好宝剑!我那几个弟子,当场便捉住了说这话的贼人,没拷问出多少,他们便服毒自尽了。这架势,可不像是空穴来风啊!”
  乐谦脸色又变,“既然道长如此笃定,又有拷问得来的消息……莫非真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我霁月山庄闹事不成?”
  乐谦这一问话,梅丁长老却不答,只是继续捋著胡须笑道:“庄主,先不谈是否有人当真妄图染指这山庄宝物,只是这方好宝剑,我们素来听闻,却不是十分了解,还请庄主解惑。”
  乐谦淡淡道:“这也没什麽好说的,不过是家传几件祖物,平日里都锁著,说实在话,我也没有瞧见过。”
  “这我可不信!”梅丁长老笑呵呵道:“庄主,我听说那些贼人可是动了很大的手笔,也不知霁月山庄是挡得住还是挡不住。若挡不住,可还是要我们这些不入流的来帮忙啊!可若我们对这宝物不了解,又如何可以确实帮到庄主呢!”
  这话说出口,乐谦脸上还没有变色,乐无忧却是脸皮发青了。他并不是真的一个什麽都不懂的天真少年,上一世商场纵横,反倒是人情老练,正是知道什麽应该说,什麽不应该说。梅丁在这个当口,居然说了这样的话,不可谓不奇怪。
  这种话,甚至好像是在说,若你不把秘密告诉我,那可别想我为你帮忙。
  乐谦道:“长老言重了。并非乐谦妄图敝帚自珍,实则这些家传祖物,确实是没有什麽特别地方。江湖传言,多有不实处,也不知长老所说的那些贼人要图谋我家祖物作何用。实话说,真是荒谬之极!”
  梅丁长老嘴角一勾,道:“庄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隐瞒。其实还有谁不知道呢?三百年前开国功臣秦大将军,与你霁月山庄关系深重,他的遗物全归得霁月山庄所有。那可是不得了的遗产吧!上百年前江湖腥风血雨,怕也与这个有关!乐庄主,不知老道我说的对是不对?!”
  边上柴讷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话说到这个份上,乐谦不想变脸也不行了:“梅丁长老,你这是什麽意思?”
  另一边的林升泽和乐谦关系深厚,忙出来打圆场道:“乐兄,怎麽了?梅丁长老也不过是说些谣言!长老,您也是,我说您一句,这江湖里是是非非的,哪个说的清楚?这种样子的谣言,哪里都是,您这次倒真信了!”
  “信与不信,还不是乐庄主说了算?”梅丁长老一笑:“庄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大家夥都晓得,你手里头有一份老祖宗传下来的藏宝图,里面的财宝可是不计其数!今天老道就做个黑脸,把这话给说出来,请庄主听听。其实这麽多年下来,朝廷底蕴日渐丰厚,隐隐有了想要控制武林的意思,前几日甚至派了侍者,到我武当耀武扬威来了!我们江湖人士,纵然武功高绝,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可说到底,又有哪一个愿意放弃这种自由日子,供朝廷差遣,听朝廷的使唤?我们这些门派的长老掌门,这几日都在冥思苦想,该用个什麽法子,来挡过这次劫难。思来想去,也唯有求教於庄主你!庄主,你们霁月山庄家底厚实,更兼与朝廷有隙,自然该是出一份力!那封存了几百年的财宝,也是时候拿出来用了!否则,就凭我们这些人浅薄的家底,如何和朝廷斗?乐庄主,我们被招安了,你霁月山庄可也不能独享快活啊!”
  这话说了出口,热闹得大厅登时就安静了下来。各桌上那些门派世家的头领们,都有意无意地往乐谦这边看过来。乐谦有些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料到,梅丁竟然搬出了这麽一大套江湖道义。更没有料到,原以为只是梅丁自己生出了贪婪之心,结果却是这整个江湖,都生出了想要贪墨霁月山庄的意思。
  难道真是天要亡他吗?
  乐谦镇定一下心神,眼睛瞟过他的好兄弟林升泽,林升泽显然之前并不知情,此刻突然听到梅丁说了这麽一番话,有些惊诧,也看向乐谦道:“乐兄,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以前也听说过,霁月山庄有一份藏宝图,却一直只当作是嫉妒你山庄的惫懒人说的玩笑话罢了!乐兄……这……这实在是……”
  “升泽,若为兄说梅丁长老所说全都是子虚乌有,你还相信我吗?”乐谦长长叹气:“世人皆说三人成虎,我如今是信了啊!”
  一直闭口不言的柴讷大师宣了一句佛号,开口道:“乐施主,你这话便不对了。林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柴讷为人如何,各位也都清楚。霁月山庄一事,千真万确,正是先辈留下的典籍有所记载!乐施主,”他一双眼睛明亮锐利,竟带著一种逼人之感:“乐施主,如今武林存亡之际,还请乐施主放下偏见,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
  这些人苦苦相逼,咄咄逼人,乐谦忍无可忍,拂袖而起道:“荒谬!真是荒谬!柴讷大师,梅丁长老,各位武林同僚,你们这是在做什麽!我乐谦这里放下话来,霁月山庄,没有什麽藏宝!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他气运丹田,这番话响遏行云,厅里厅外所有人都仿佛一道雷在耳边炸响,都是悚然变色。乐谦冷冷哼了一声,道:“各位就请用餐,我累了,先入内休息!无极,无边,无忧,你们同我走!”说完甩袖就要走人。
  “慢!”厅里的掌门人物都一起站起身来,梅丁长老更是大喝一声:“乐庄主,请留步!你这一走,难道是要把霁月山庄排除在江湖之外吗!如今武林生死存亡,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乐庄主,恕我无礼了!”
  他话还未落地,身体前纵,手成爪型,竟恶狠狠抓向正落在最後的乐无忧。
  乐无忧可是身上一点武功都没有,梅丁眼神如剑,打好了算盘抓著乐无忧威胁。乐谦如何肯让他如愿,怒喝一声:“梅丁!以大欺小,算什麽本事!”一边也欺身上来,手掌如刀,切向梅丁的手腕。
  两人一打起来,登时就纠缠一起,手脚碰撞之声劈劈啪啪不绝於耳。乐谦一身所学重在剑法,拳脚略微平常,一时之间却被梅丁缠住,不得脱身。
  旁边一桌站著的华山派掌门眼睛一眯,突然脚尖点地,也向乐无忧抓来。
  乐无边就站在无忧身边,正要出手,贺亭甫却从中间横插出来,手中刀光流转,竟是要切断华山掌门的手掌。
  华山掌门大怒,也从腰畔抽出剑来,直攻贺亭甫的面门。贺亭甫把乐无忧往旁边推开,乐无忧猝不及防,脚下踉跄几步,却撞到了内厅门口正捧著那琉璃缸的小厮。贺亭甫推他的力气极大,这下子两两一撞,那小厮却是承受不住力道,手上一松,琉璃缸掉落下去,啪的一声,在地上裂成了几瓣。
  鱼缸碎了。
  清水缓缓流了出来,在地上形成一滩小的水涡。青鱼扭著身体,在地面弹动,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拼命呼吸。乐无忧呆呆地看著,嘴里低声唤道:“贺亭甫。”
  贺亭甫却在和华山掌门打斗。他手上拿著出鞘的钢刀,刀光灼灼,带著一股要嗜血的狠辣意味。华山掌门执剑左支右挡,脚步有些凌乱,竟然似是不敌。乐无忧又叫:“贺亭甫!”他二哥乐无边却抓住他手道:“小弟,和我走!”
  乐无忧只能跟著他二哥匆匆进了内室。
  乐无极抽剑抛给他老爹,几位掌门长老想上前群殴,被霁月山庄的几位长老挡住了。乐谦接到宝剑,顿时精神一振,手上挽一个剑花,剑身急刺,竟带起一股尖锐的风啸。
  梅丁长老吃了一惊,脚下急退,却还是被乐谦闪电一般的剑光划破了袖管。一柄剑颤颤地抵在他的胸口。
  “得罪了,道长。”乐谦沈声道。
  另一边,华山掌门也被贺亭甫一刀逼退,跌坐到身後的椅子上。
  山庄里的门人弟子早就集中起来,围在了厅外。各大门派世家都隐隐被包围住了。
  “你……你!”梅丁长老气急败坏,脸皮涨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乐谦收剑回鞘,铁青著脸色到:“道长,我敬你是武林前辈,这里还有这麽多同道,我也不想撕破了脸皮!今日之事,道长和诸位,是否有些太过咄咄逼人了!我霁月山庄也不是好惹的!”
  他环视一周,眼光竟然逼得有些人转过了头去。“我乐谦掌管霁月山庄,定然不会让山庄毁在我手!道长和诸位的美意,在下心领了。有事必当上门求救!今日天色已晚,便不留各位了。无极,送客!”
  “是!”乐无极应了一声,脸上挂著极礼貌的笑容,向著为首的梅丁长老和柴讷大师道:“道长,方丈,请了!”
  “哼!”梅丁当先拂袖而去。柴讷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宣了一句佛号,跟著梅丁走了。那被贺亭甫斗败的华山掌门瞪了一眼贺亭甫,贺亭甫怡然不惧,微笑著看他。
  厅中的众人,很快就都悻悻地走了。一场好好的生日宴会,竟然以这种场面来做结尾,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林升泽和他两个儿子都还站著,林升泽向乐谦道:“乐兄,这事儿……道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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