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僖瓜团子
僖瓜团子  发于:2010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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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泪忽然从眼底流出来。
  “小声,我发现我好像又一次喜欢上你了。你说记忆不重要,那麽就让它不重要好了,我们就当作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为什麽就不能我喜欢上你,你也喜欢上我?那有什麽不好?”
  我捂住嘴巴,不让哭声让他听见。
  “我会让你明白,我是真心的。这个世界有一个词,叫做一见锺情,我想就是我对你那样。我一定会说服奶奶,也会说服我爸爸妈妈,我要我们在一起。”
  “小声,我记得你那天对我说要和我一起逃走。我记得那一天。那天太阳真的很好,就算让我再重新选择一遍,我也会选择从窗户里跳出来,拼尽了老命跑过来和你见面。”
  我转过身子,维扬站在巷子口,在路灯下向我露出笑容。
  “小声,这次换我问你了。”他说。
  “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逃走?”
  我握著手机,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的眼泪流得又急又凶,真奇怪,明明是我那麽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什麽我要哭呢。维扬向我笑著,片刻却忽然露出一种恐惧的表情。我愣了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片嘈杂的刹车声在我身边猛地响起来。
  我眼睁睁地看见我的手机摔在地上,维扬的脸一下子变得很模糊,离我越来越远。
  那一刻,我脑子里突兀地响起一句话。
  维扬,如果我死了,你要花多少时间,才会忘记我?
  二 梦成之
  我常常做梦,梦见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我站在街道的中央,四周的车辆与我擦肩而过,冰冷陌生。我觉得我的心里有一个想要喊出来的名字,可是无论我怎麽想,我也想不起来,那个名字,究竟是什麽。
  我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个下午,天气很晴朗,S市的天空果然就像想象中一样美好。我没有带什麽行李,只有一个红色的登山包,妈妈说这个包还是我高中时买的。可惜我什麽都不记得了。
  高三的暑假我遭遇了一场车祸,腿骨折了,脑部神经也被压迫,变得忘记了从前的所有事情。听起来就像小说,对不对?可是这是确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爸爸妈妈把我带到美国治疗,腿终於一天天好起来,可是脑子方面的问题却没有什麽进展。他们带我去法国定居,叫我不要急,其实我也不太急的,只是看见他们那样迅速苍老的脸,我觉得如果记不起他们的话,我实在不能算是他们的儿子。
  萧萧对我说,就算我一辈子都想不起她,她也会陪在我身边。萧萧是我的女朋友,她长得很漂亮,人也很骄傲,只是对著我的时候往往温柔得可以吓死所有被她嘲笑过的男人。她对我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我总是没有那种感觉……就是,就是那种,她是我爱过的人的感觉。
  这样真的有点糟糕。我当然是不敢和她说的,不然她又该对我进行泪眼攻势了。但是我觉得有时候真的很不对劲,就好比我问她以前我的事情,她说的是很流畅,我却总觉得有很多事情她都给我隐瞒起来了。然後她又只是我的高中同学,我的小学和初中,除了爸妈嘴里少得可怜的一点记忆以外,就完全是一片空白。
  在法国读大学、读硕士,然後进公司上班,一年一年过去,在我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压迫我的声音,像是在喊,回去吧,回去看看。也许回去以後,就可以发现很多我忘记的事情。
  所以这次我特地向公司请了两个礼拜的假,没有通知萧萧和爸妈,只简单地在家里留了张字条,就像做贼一样地回到了中国。在踏上S市土地的一瞬间,我只觉得仿佛被重重敲了一记,好像有一种可以回忆起很多很多的错觉。
  我先去了爸妈说的以前住的地方,但是那里已经卖给了其它人,我只能在楼下默默地看几眼,然後顺著身体记忆慢慢地在路上走。脚下的路转一块又一块,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白色的,逐渐逐渐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有没有和谁在这里一起走过?
  我有没有和谁在这里互相追逐玩耍?
  我有没有在这条路上狂奔,为了去见一个谁?
  我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这里车子很多,我忽然想起我以前一直做的一个梦,好像就是像这样的一个路口,我为了见一个人,奋力地从车辆之间穿过去。
  我微微愣了一愣,接著鼓起勇气走上人行道。
  人行道的尽头连著一个小巷子。我走进去,青石板上还有著被露水浸湿的青苔,看上去一副很古老的模样。我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天忽然开始下雨,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希望可以在这条巷子里找到什麽店落落脚。走了大约几十米,不远处倒真的有一家店,我心里一喜,迅速地跑过去推开门。
  然後我就被Shock到了。
  因为在我的眼前,居然是两个男人,……呃,在接吻。
  他们大概听到我的响动,一起抬起头看我。那个被压著亲吻的男生看著我的脸色一变,像是看见了什麽怪物似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和一点点惊喜……?
  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就恢复如常。倒是我仍然不能回过神来,尽管法国的同性恋我也见过很多,但是大多只是看见他们很普通的样子,现场看见一对同性恋接吻对我来说,也许震撼力实在是大了一些。
  而那个男生看见我时的眼神,也让我心里微微一动。
  不知道为什麽,我突然很莫名其妙地觉得,也许他,会认识我──会和我曾经非常非常熟悉也说不定。
  但是他们很快就不管我了。我一时有点尴尬,不知道要说点什麽,正巧一个老奶奶从二楼走下来,一见到我,她就开心地叫出来:
  “维扬!”
  一时之间这个店里除了她以外,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的表情。
  花了很多时间我才明白过来,大概我是那个叫做庄小声的人的小学同学。但是我始终无法忘记他那个看向我的眼神,我想那远远不是一个看见了“小学同学”的眼神。可是那又算什麽呢?我不明白,我到底想要知道些什麽。
  第二天我照奶奶说的来了这家店。这家店的名字叫锦瑟,不知道和李商隐的那首诗有没有关系。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忽然很奇怪地想起了庄小声。
  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地,会让我有点想念的人。但是我们,其实只不过才在昨天刚刚见过一面。
  结果这一天他晚了一个锺头才来开门。他问我来做什麽,我心里一愣,想自己还真的是没有想好要做什麽就愣头青似的过来了,庄小声看著我,嘴角微微弯著,我看他一眼,忽然张嘴就说,“我觉得看著你,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庄小声很明显地僵住了。话一出口我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知道该说什麽绕过去,他却率先洒脱地笑笑,“你想必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他的表情好像我怎样也与他无关。不知道为什麽,我心里忽然很难受,好像一定要让他把我觉得重要才好。我不由自主和他很认真地辩解,说我看到别人就没有那种感觉了,心里却一边也觉得自己无聊。然而无论我说什麽,他只是淡淡地笑,我觉得有些难过,就低头去看书,不再和他说话了。
  我看的书很闷,天气又好,阳光暖暖地洒在我的身上。店里有一股咖啡红茶和清淡的花香混合的香味,竟然那样好闻,好闻得让我有些昏昏欲睡。我撑了没有多少时间,就趴在了桌上。
  我这个人一向浅眠。现在也是,虽然睡著,甚至梦见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却还是似乎很清醒地明白我这是在庄小声的店里。过了没有多少时间,我正睡得昏昏沈沈,忽然听见有一个人叹了一口气。
  然後,有一双温暖的唇瓣,贴住了我的嘴唇。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惊还是怕,身子只是动弹不得,感觉到他细细地吮问我的嘴角,像是在亲吻一件他丢失了许多年,终於找到了的宝物。
  “维扬……”
  他似乎是这样低低地呢喃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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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於达到第二板块=v= 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我的第一话标题是“何满子”来著……唉算了,没有人记得也麽有关系(泪)……
  嘛。上一话刚刚进行到狗血阶段,咱一下子改变视角,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扁(望天)。算啦。慢慢来。恩。……(跑走)
  一个人的生命究竟是走到哪里才算是尽头。
  一个人的记忆究竟是丢到哪里才算是忘记。
  事情似乎进行得非常突然。庄小声亲吻我仿佛电光火石的一个瞬间,却在我心里留下来一个很深很深的印记。因为我非常惊骇地发现,对於他给予我的亲吻,我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或者觉得恶心和不习惯。好像,好像我和他之间,理所当然应该是吻与被吻的关系似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庄小声很快离开我的嘴唇,我隐隐听见他压抑的呼吸,然後是一阵若有若无的抽泣。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哭得这麽伤心绝望,可声音却还是淡淡的,轻轻的,好象一阵风过来就可以把它吹散。
  我几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睁开眼睛站起来抱住他。
  好一会儿我才慢慢睁开眼睛。庄小声正在浇花,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他那样冷静自然,叫我就要以为刚才的一切也许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可是这个梦太真实,我根本没有办法忽略。
  我指著一盆鸢尾问他:“为什麽它要叫作‘梦醒时分’?”
  庄小声看看我,又转回头看看那盆漂亮的蓝色鸢尾,轻声说,“因为梦醒的时候,是梦境和现实最接近的一刻。”
  他说的语调很奇怪。我觉得他似乎是在说什麽和我或者他很有关的事情,可是不太明白。也许有的事情就在我的这些不明白之间错过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把所有事情都把握得很好。
  只是,只是现在。我竟然觉得,可以和庄小声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就已经非常幸福。……幸福?
  我一愣。
  庄小声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後急匆匆地要出门。我开了车,就自告奋勇地载他去,两个人在路上沈默地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家地下酒吧的入口,他说了声,“到了。”
  我连忙把车子停下来。
  庄小声熟门熟路地和我一起走进这家酒吧。我一眼就看见那个男人──好像是叫作谭影──争攀著沙发冲庄小声兴奋地挥手。庄小声皱著眉头走过去,我站得远远的,看见他们几个人熟悉地聊天。
  我忽然觉得我离他很远。离庄小声。还是离我以前的记忆?
  非常不明所以地,我的胸腔闷闷地痛了起来。
  有个涂著淡淡唇彩的漂亮男人走到我旁边,递给我一杯鸡尾酒,一边看著我笑,“第一次来?”手还一边仿佛很随意地落到我的腰间,在那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记。
  我被吓到了。连解释都来不及说,就慌慌张张从那里跑开,逃到庄小声那里。可是刚刚站稳脚跟,我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因为,只是一时没有注意,庄小声竟然和谭影……亲在了一起。
  这是怎麽回事?我浑身僵硬,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和谭影的亲吻。为什麽?他,他明明不是在刚才还亲我来著?
  我只觉得心脏开始像被一只兽爪不停地抓挠。非常的──难受。
  回去的路上我们依旧沈默。我偷偷地瞟了一眼庄小声的侧脸,他紧抿著嘴唇,表情很严肃。我忍不住问,“你是……那种人?”
  他斜我一眼,半晌说了句,“是。”
  我立刻脑子里冒出了许多他和谭影在一起的画面。明明是我想象出来的,我却觉得那些画面非常真实,甚至真实得让我有点火──虽然不知道我自己倒是在火些什麽。我忍不住说了一些很伤人的话。
  庄小声只是紧紧地抿著他的嘴唇,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用一种淡之又淡的声音说,“我过我的,很你们都没有关系。”
  我心里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
  把他送回店里的时候,我看著他从车里走出去,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地又问了一句,“他是你的恋人吗?”
  庄小声回头看看我,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算是。”
  我越来越肯定我是惹他生气了。可是应该要怎麽办?道歉是一定要的……那麽怎麽道歉他才会原谅我?我一路考虑到酒店,乘电梯的时候忽然一惊。
  我竟然担心如何求他原谅。这种急迫感,比和萧萧吵架让她原谅时我更甚。
  我是……怎麽了?
  晚上我忍不住给萧萧打电话。她刚接起来就大叫一声:“许维扬,你一声不吭就跑掉是什麽意思!”
  我只好给她陪笑,“萧萧,我不是留了字条嘛。”
  “留了和没留有什麽两样。你都没有说去哪里。”
  我继续陪笑,她却不依不饶,一定要我说现在在哪里,我只得说,“在中国,S市。”
  萧萧在那边很明显地怔了一怔。
  “我想回来故乡也许对我的记忆有帮助。你不要生气了。也叫爸爸妈妈不要生气。”我自顾自地给自己解释,顿了顿又说,“对了,萧萧。我来这里第一天,就认识了一个人,还是我的小学同学。你说巧不巧?”
  “……谁?”萧萧的声音似乎抖了抖。
  “他叫庄小声。”我念出他的名字,“名字很女生气对不对。”
  “庄……小声?”
  “嗯。”我想起庄小声的笑脸,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很熟悉的。而且我有种感觉,好像我跟他在一块儿就可以想到很多事情。我觉得脑子里有种朦朦胧胧的东西,就快要出来了。”我说了一会儿自嘲地笑笑,“好像特异功能,哦?”
  萧萧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嘲笑我。她在手机那头沈默了很久,忽然说,“他说是你的小学同学?”
  “嗯。”我点头。“但我觉得不只是这样。”
  萧萧忽然叫起来,“你懂什麽!你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吗?!”
  “萧萧?”我小心翼翼地叫她。
  萧萧深吸一口气,“他确实是你的小学同学。”
  “哦。”
  我乖乖地应了声。萧萧又深吸一口气,突然挂了我的电话。我看著发出忙音的手机,有点莫名其妙。干什麽啊,那个女人。我好不容易给她打通电话,就这样挂断我?
  我耸耸肩,随便冲了个澡就往床上一躺。我又开始想明天要怎麽和庄小声道歉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去等门,这一次他没有让我等很久,很快就来开门了。他看见我,良久还是微微笑了起来。我心里一松。他肯笑,看来终於还是原谅我了。不过就是白费了我昨天晚上那麽多的心机。
  早上店里没有什麽人。好像这里平常都没有什麽人的,我很怀疑这样的收入是否可以维持庄小声和他奶奶的生活。庄小声手里拿了一本书走过我身边,我有些无聊地开口问他,“那本是什麽?”
  他笑笑,“你不会有兴趣的。”
  啧,搞什麽神秘。我哼一声,凑过去说,“你不知道吗?我这个人的个性,是越被拒绝就越想得到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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