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畔的爱与罚 第一部————逆旅主人
逆旅主人  发于:2010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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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回到G区,却傻了眼,男孩的座位已经空了,他看的那本萨特已经孤单单地躺在还书架上。陈可突然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他不和我说话呢?因为我看上去就象个书呆子?象他这样的人一定是生活极丰富极有乐趣的吧,也许他对我这么一个一大早就过来与书为伴的人是很反感的吧。
陈可的耳边响起了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
随着一个强和弦,琴键轮击的快速带出了千丝万缕缠绕不断的复杂。越来越强,越来越急,思绪随琴声的瀑布渲泄而下。琴声急,思绪乱。一切都在混沌初开的萌动之中挣扎。
直到节奏慢慢舒缓下来,终于让人有了喘息的机会,慢慢地,慢慢地,静下来,静下来。琴声减弱,转入夜曲般的舒缓,激荡的情绪慢慢平复,一如平静的月光下的夜晚,安祥,宁静。
而平静并未维持许久,在静得快要酣然入梦时,琴键又如开始般迅速轮击,节奏又突然加快,回复初始急、渐强的旋律,再度快速轮击,低缓的情绪又一如既往般的高涨起来。最后,随着高音瀑布一泻而下,再没有了开始的纷乱,一切变得开朗起来,节奏仍然急切,却已经是感情抒发后解脱的酣畅,在主旋律中恢复平静……
可还没等他平静下来,陈可就发现男孩在旁边的桌上留下了些什么东西。
是一张纸。上面两行写着传呼机和宿舍电话的号码,下面用漂亮的行楷写着:于雷。
于雷。这是那个男孩的名字吗?他为什么留这张纸在这儿?是给我的吗?想到这儿陈可有些高兴,把纸折了一折,装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但是他刚才不是和我在一块坐了一个小时吗?为什么要等我去上厕所才留这么张纸在这儿呢?
也许他是在等谁吧。他和他的许多朋友中的一个约在这个地方,等了很久却都没有来。于是他就把自己的电话留下,写上自己的名字,好让对方来了能够看到。陈可终于明白了这张字条的意思,他很不情愿地把纸条掏出来,展开,重新放在于雷坐过的地方。
希望于雷不要回来,陈可心想,要是他发现这个纸条被折过,就会知道是我动过了。想到这儿,陈可急忙把书放到还书架上,象作贼一般地溜了出去。
须臾,一个穿白T恤红短裤的男生又匆匆回来,手里拿着从馆员阿姨那儿借来的笔和纸,坐到他原来的位置上,四处张望了一下,斜着眼瞟着隔壁座位上的纸条,一边在纸上记下了些什么。然后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第二个人看到,才朝借书处走去。
陈可把笔还给馆员阿姨,阿姨笑着说:"不客气。"陈可总觉着阿姨的笑不那么单纯,赶紧做贼心虚地一溜烟跑开了。
6、于雷
于雷赶紧跑回寝室,一进门就听见李明的声音:"大哥你可回来了,老二要请我们吃饭呢,我都快饿死了!"昨天他们宿舍里序了一下辈分,李明二十岁最大,张勇比他小一岁是老二,林闻第三,于雷早上了半年学最小。
于雷目瞪口呆。他于是想起来张勇昨天被他爸妈给请出去了,千般许诺的那顿饭也没吃成。
"大中午的谁有那个胃口吃什么饭。"于雷没好气地说。
"晚上黄老师不是要来宿舍么,就想着咱们中午早点吃……"张勇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
迟早被你给玩死!于雷心想。
张勇倒是出手不凡,把大家拉到中关村的一个烤鸭店吃掉了好几百。可于雷对烤鸭本就没什么兴趣,加上张勇今天坏了他千载难逢的好事,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就夹了几块鸭四宝,扒了几口米饭,又卷了一张饼,也就停下来了。
张勇这个倒霉蛋倒是给了于雷一个推卸责任的机会。其实就算没有张勇这茬事,于雷也不过就是在图书馆里的男孩身边磨洋工耗时间而已。可如今既然张勇搅和了进来,事情就不一样了。于雷没和白T恤搭上话难道是因为他自己魅力不够?胆量太小?不是!于雷还是原来的那个于雷,魅力十足,自信满满,要不是因为张勇这个衰蛋,他能只留了张纸条给人家吗??!!这么没种的事也是我于雷干得出来的吗??!!这么想着想着,于雷便真得有些生起张勇的气来,原先气自己的心思于是就淡了几分。
因为于雷的沉默寡言,饭桌上也就没有前天那么热闹。李明一个人喝着啤酒,其他三个人都喝着果汁。
林闻瞅了瞅于雷,估计是主持人的事出了岔子,便问道:"今天到团委去怎么样了?你这么帅,还有人能跟你争?""我帅在哪儿啊?"于雷笑了笑,"跟我一块主持的那哥们才叫帅呢,活象谢霆锋。"张勇听见于雷说话,忙也插嘴道:"你选上啦!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宿舍这么快就出了个明星。就是真的谢霆锋也比不上你啊。"其实他压根不知道谢霆锋是谁。
其实于雷一点也不觉着谢霆锋好看,刚才也并不是真心在夸另一个主持人——那个家伙一副委琐样,寡言少语的,让人看着就烦。现在的于雷想起谁都看不过眼,只有图书馆的白T恤依然被他惊为天人。
"下午咱们打台球去怎么样?"李明提议道,"我一个训练队的哥们说图书城那块儿有个不错的场子。"他已经在校田径队报到了。
这个主意倒是让于雷开心了起来,立刻举双手表示赞成。
林闻虽没什么瘾,但见于雷突然热衷了起来,便也不想拂他的意,也表示同意。
只有张勇在一旁有些支支吾吾。
妈的,有屁快放,你不去才好呢!于雷恶狠狠地想道。
在张勇的印象里,桌球棍似乎就是用来劈人的。所谓的桌球房就是一片乌烟瘴气,大家看不顺眼了就舞刀弄棒,活脱一个流氓的集散地。
"我听我爸的一个朋友说海淀的治安很差的,最好不要去一些可能产生危险的地方……"张勇嗫嚅着说。
你爸都那个德行了他朋友能好到哪去?
"只要你别把球吃下去,别拿杆子杵人眼睛,就没啥危险的。"于雷半笑不笑地说。
张勇还是跟着一块去了,就目前来说,融入集体这个概念比人身安全对他更重要。
两盘打下来于雷就看出李明是有专业水准的。林闻也算是个好手,和自己的水平不相上下。李明轻而易举地把他们两人刷了下来,得意洋洋地磨着皮帽,说道:"老大要不要来一盘试试?"张勇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一丁点都不会。于雷这时候也觉着把气撒在这么个老实人头上实在是没有道理,于是愧疚了起来,便说道:"你们两个玩吧,你们是高手,我带着老大玩玩。"于雷把小二叫过来又开了一桌,把自己手里的杆递给张勇,拿着三角架去整理桌上的球。
"九球其实挺简单,我教你。"张勇傻乎乎地拿着杆站在旁边,就好象是沙和尚杵着金箍棒,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于雷仔细地教给他架手桥的方法,握杆和站立的姿势,以及母球、目标球、击球点等一些基础知识。可是张勇似乎总是不开窍,刚把手肘的姿势桥过,一会儿又自顾自地夹到咯吱窝底下去了。于雷满头大汗地扶着张勇的腰,不断要他再把身子低下去一点,这种情景让他觉得很悲哀。
今后每次于雷做爱的时候都会因为想到今天的情景而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老四,我实在是不会玩你们这些高级玩意啊,你还是和他们俩玩去吧。"张勇满脸通红地哀求道。
你当我很愿意教你么?于雷心想。要把你换成白T恤不知道该有多好呢!于雷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应该把白T恤和眼前的这个人相提并论。
"哟!"有人从身后拍他。
于雷回过头一看竟然是张帆。
"猪……主、主席。"猪八戒主席,于雷暗暗地称呼他。
"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了?打得怎么样?"张帆很满意别人对他的这种称呼。
"一般,主席要不要来切磋一把?""叫我师兄就行啦,公共场合嘛,哈哈。"张帆粗着嗓门说道。于雷很奇怪当时这个嗓子眼是怎么发出赵忠祥式的声音的。
"师兄,要不要和小弟切磋一下?"于雷改口道。
张帆看起来对这个小师弟相当满意,便抄起旁边的三角架在桌上收拾起来。
两个人触岸比近。于雷看到张帆撅着屁股拿着杆往前捅的样子,觉得十分滑稽,不由地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标准的狗吃屎。于雷知道自己在很多年后还会用这个形象来回忆当年的学生会主席。
张帆"砰"地把球打出去,触岸回弹,又碰到这边的岸弹出去老远,才缓缓地停下来。
胖子的力气就是大。于雷对这种没有技巧的蛮力很是不以为然,轻轻松松就赢了开球权。
"开球有什么说法吗?什么四球触岸之类的。"在美式台球当中,只有四球触岸才是合法开球。
"不来那一套,咱们就是打着玩嘛。"张帆一边苦苦地想"死囚处暗"是什么意思,一边随口胡诌。
于雷开球就有两球落袋。
很快,于雷就明显占据了上风。张帆用的花球还满满地占据着台面,于雷就剩下两个球和黑球了。于雷看这一球角度不好,便打了一个薄击球,蹭到了两颗花球的旁边。张帆对这一球的技术很是钦佩,在旁边叫起好来。于是张帆也想处理一个薄的,没想到力度太小,反而给于雷创造了一个很好的角度。
于雷看出来八戒主席实在是不会打球,便有意击出了一个失误让他挽回一些面子。张帆看到于雷的一击给自己摆出了一个几乎球袋一线的角度,立刻摆开专业球手的架势,缓缓往左走几步,往右走几步,最后站到这条直线的延长线上,深沉地看着台面。
于雷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觉得他真得是一个白痴。
张帆撅起屁股,拉开架子,又是砰的一声击了出去。
于雷几乎要用手捂住眼睛。张帆的击球点很高,还用这么大的力去打洞口球,这不是明摆着要母球进袋么?
果然,白球叮了当啷地滚进袋子里去了。
于雷再也没心情给他制造机会,迅速地把剩下的两个球解决掉了。
张帆对于雷的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夸奖:"真行,真行!以后咱们院队要出去比赛就得靠你啦。"反正输了的一方只要把对方吹得高高的,也就显不出自己的无能了。
于雷谦虚了一番,心想赢了你也没什么好希奇的。张帆和几个师弟都打了个招呼,说今天大家的球都他请了。李明他们有些受宠若惊,连声地推辞。
"我就在那边的台子上打球,临走告我一声就行。"张帆说,说完又转过头来拍拍于雷的肩膀,"那边有几个校会的哥们,一块去打个招呼吧,里头有个人挺厉害的,没准你愿意和他切磋一下。"于雷这时觉得八戒其实心地挺单纯,就是有点喜欢虚张声势,不过这么一来他的形象就和八戒越发地接近了。于雷把张勇托付给其他两个哥们,就跟着张帆过去了。
那边桌上的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是校会的副主席,男的当中有两个部长,还有一个院会的人物,于雷认得他是院会的秘书长,昨天晚上见过。张帆一一把于雷介绍给他们。
那几个人听说于雷要主持新生文艺汇演,都对他显得相当亲近。好象这个身份使于雷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他们的那个圈子——按照京大的话说就是牛人的圈子——牛圈。
张帆所说打得好的人是校会的女主席,叫陈言的。陈言人长得不算漂亮,但挺高,身材很棒,是桌协的核心成员,在学校里很有些人识得她的大名。陈言和两个校会的部长都给于雷递了一张名片,于雷对于大学生竟然随身带着名片感到十分惊讶。另外两个人一个叫臧玉,一个叫李若熙,是体育部和外联部的头目。于雷隐隐觉着李若熙的举止之间有点女气,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张帆极力地夸赞于雷的桌球实力,并怂恿陈言和他较量一盘。
"那就来一盘吧。看看咱们的小师弟实力如何?"陈言笑着冲于雷说。
于雷本来对她的印象就极好,便愉快地接受了挑战。其他四个人都围在旁边看着。
陈言的技术果然不同一般,跟随球控制得非常稳定,但于雷那一盘也打得特别好,属于超水平发挥,甚至还击出了一个从来没成功过的中杆跳球,引起了一片掌声,陈言也在一旁直竖大拇指。
最后还是陈言先把黑球打进了袋。这也是于雷觉得最理想的结果。
陈言从桌子旁边绕过来和于雷握了握手,相当肯定地评价了他的技术,说:"有没有兴趣到校会来玩玩?这边体育部外联部的都是咱们自己哥们,肯定会关照你的。"张帆也在一边说道:"大一的时候不妨多尝试一些,校会毕竟要比院会的视野开阔一些。"臧玉没等他说完就拉过于雷的手说:"别想了,就来体育部得了,你这个样进去外联还不把那群小姑娘给迷死,到时候连李若都会起了色心也没准。""别老挤兑人家李若。"陈言笑着说。
那个李若熙果然是gay,而且还是0.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于雷心想。
"怎么样?你们院主席都放话了,来不来?"陈言说。
"这还犹豫什么呀?我也不象是那么不识抬举的吧。既然臧哥肯收我,那我就是体育部的人了。"于雷尽力表现出自己的热情。
臧玉很高兴,说:"以后你就当副部,其实就是一块干,你我之间不分什么正啊副的。"陈言却显得有些犹豫:"你让一个大一的小孩当副部哪里管得住别人,也不是不知道京大这些人的德行,个个都是心比天高,谁又服谁了?"于雷马上接着:"我还是当个小跑腿的就行了,就是想见识一下,职务什么的本来也就不是目标。""那不行,人家既然奔我来了我就不能亏待了人家。再说我也没要让他管谁,大事自有大二的罩着呢,这就是个名分,知道不?"臧玉直着嗓子跟陈言说道。
"那随你,反正只要你没问题,我有什么问题。"陈言笑了一下。
于雷嘴上说不在乎职务什么的,可心里还是乐滋滋的。想想这三天里的事,于雷觉得自己运气好得过头,趁着自己正走运的时候,没准连白T恤都能再联系上!好,明天接着上图书馆去。
可惜,于雷打错了如意算盘。第四天上午举行了新生开学典礼。
那是于雷第一次走进京大百周年纪念讲堂(简称白讲),据说,这个讲堂的主会场在全北京的演出场地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光舞台一项就砸进去了上千万。于雷和其他法学院的学生都坐在二层,激动地等待着一场振奋人心的表演。
然而,开学典礼的无聊程度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校长同志的演讲半死不活,让台下已经准备好拍烂的几千只手毫无用武之地。代表前辈上台的是个国际关系学院的大四女生。林闻认为她有明显的躁狂症症候(他父母都是医学教授),因为她从语调到表情都夸张得巨不自然,于雷也说这个女生让他想起小学生的演讲比赛,连张勇都评价道:"这个学姐嘴巴怎么那么大?"于雷在无聊演说的催眠下昏昏欲睡,可一想到图书馆里的白T恤男孩也就是这台下上千个脑袋中的一个,就又心痛地清醒过来——到现在为止,白T恤男孩还没有用昨天留下的电话和自己联系过。连他到底是否看到了那张纸于雷都难以确定。
只有教师代表的发言振奋了一下大家的精神。法学院名嘴孙东东一上台就以一个闪亮的秃瓢引起了大家热烈的掌声,孙教授一路上插科打诨,台下笑倒一片;不但如此,孙教授对于什么时候该煽情也拿捏得很准,一看火候到了就一改滑稽的态度,扬起三寸不烂之舌一顿猛煽,只熏得听众们烟雨朦胧。于雷很是期待能有机会上上他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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