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畔的爱与罚 第一部————逆旅主人
逆旅主人  发于:2010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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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雷觉得要是巴巴地再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又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干吗这么急不可耐的呢?于是就拿起牙刷在陈可的腰上轻轻捅了一下。
陈可浑身抖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恩"了一声,扭头看着于雷,脸上似有愠色。陈可看了他一会,依然没说话,又转过头去刷牙了。
于雷心里凉了半截,只好悻悻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寝室。
临走时于雷在陈可背上拍了一下,说:"先走了。"于雷希望他至少能够转过头来,对自己笑笑,甜甜地说声:"晚安",或者再不济也能说句:"好,改天见。"可是,陈可只是又"恩"了一声,连头也没回。
于雷的心彻底地凉了,拖着麻木的双腿,往走廊的尽头走去。他没有看到背后的目光。
星期三。
今天于雷只有一节体育课,他选了网球班。网球班的老师是个很年轻的男老师,很有活力,讲课也很清楚。课上主要是给大家介绍了网球的起源、四大公开赛和一些基本常识,做了一些基本的步法、挥拍练习。
晚上九点,于雷只身来到校会。
京大学生会在南门一进来的一幢小楼里,很有些年头,但平实的砖木结构历经风雨,却仍然焕发出青春。除了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是28楼。底层的三间房都是学生会的地盘,进门左手第一间是校会常务代表会的办公室,右手是研究生会的办公室,里面的一间很大的套房是校会执行委员会的根据地所在。
于雷照着臧玉的指示,径直走向了最里间的办公室。办公室是套间结构的,外面一间安置着各部的文件档,所有的活动设备和桌椅也都在这里堆放,北面一间用一扇门隔着,现在它并没有关,表示正有人在里面。
于雷走了进去,见臧玉果然已经在等自己了。他坐在靠窗两张办公桌的下首位置,上首处还坐着一个年龄不好判断的人,但可以判断的是他在学生会的位置——一定是高于坐在他对面的臧玉的。
臧玉看见于雷,便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用另一只手指向上首男,说:"这是我们学生会的袁和平袁主席。"接着他把头转向袁和平,"这就是我上次提过的于雷,人很能干,我准备让他做我的副部。"袁和平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和于雷握了握手,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袁和平说话的腔调和马骏出奇地相似,于雷很惊诧这种令人不快的一致性到底是来自何方。
袁和平把脸上堆起的肉略略放松了一些,似笑非笑地说道:"大一一进来就做副部的(长音),在京大历史上都不多见(故作平淡)。不过既然陈言和臧玉都这么大力举荐你(长音),我相信他们是不会看错的(顿、有力)。不过(激昂),有一点我要先说(佯装温和),既然来了(顿、极有力),就要好好干(顿),不要让同学们失望!"袁和平说话的铿锵有力让于雷想起了希特勒在纳粹党员大会上的演讲。一个懂得语言艺术的人一定不会不知道,口语表达的力量从来不是靠重音表现出来的,只有平和、生活的语调才是震撼力的真正源泉。
"放心吧,"臧玉在一旁说,"于雷肯定不会让别人失望的。"于雷觉得要是自己也跟着信誓旦旦地保证就有点恶心了,便在一旁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对同意袁和平和臧玉所说的话。
渐渐的,办公室里的人多了起来。
先来的是学生会主席团助理,类似于协调员的角色,是一个叫牛娴的女生。
于雷觉得牛娴纯粹就是毁在她这个名字上了——女孩子宁可是跟妈姓也不要取这些牲口名。不过后来于雷听说牛娴她妈姓熊,她外婆稍微好一点也姓苟——好么,在祖一辈上就把儿孙的路给绝了。牛娴光是姓牛也便罢了,可她的形容举止、为人做派也渐渐地和自己的姓接近了起来,尤其是那一对大鼻孔,忽悠忽悠地让人看了就发笑。牛娴身上还有股难以明言的怪味儿,每次她凑过来跟于雷说话,他就尽量只用嘴巴呼吸,导致牛娴老是觉得他是不是感冒了,说话怎么嘟嘟囔囔的。
更要命的是,长得丑不是她的错,可长得丑还四处去吓人那又能怪谁呢?
于雷经常在路上看到她,穿着象鱼网一般的东西,一嘟噜一嘟噜的黑肉从各种孔孔洞洞里钻出来,象是要被凌迟处死的犯人,先拿个东西把肉勒出来好下刀。
渐次来的是三个副主席,办公室主任和文艺部、女生部、学术部、实践部、生活部、宣传部、技术部和外联部的各部部长与骨干副部。臧玉带着于雷一一和大家打招呼。和上次在桌球房一样,办公室里的人一听说于雷要主持新生文艺汇演,马上就把他引为自己的圈内人,并且立刻觉得和他亲近了几分。因此,第一次出现的于雷居然成了办公室的焦点,大家都在讨论他和学校里的某位某位牛人谁比较帅的话题——由于于雷是新面孔,更重要的是,那某位某位牛人现在并不在眼前,于是大家都一致同意于雷要比他们帅多了。只有牛娴坚持说大二当年的文艺汇演主持人巨象陈冠希,她喜欢陈冠希喜欢得要死,所以于雷没法和他比。
于雷觉得在这些人当中他还是更喜欢陈言和臧玉,这两个人的热情让人觉得真实,平和,鲜有那些随处可见的雕饰与浮夸。女生部的两个姑娘也相当可爱,大大咧咧的,刚见面就和于雷跟哥们似得开起了玩笑。
由于是全体主要干部会议,屋子里已经闹哄哄地挤满了人,连沙发扶手上都恨不得坐上两个。于雷见椅子不够,就在一旁站着。臧玉看了便非要他坐自己腿上,于雷死活也不肯,最后还是和他一人一半挤在了一张折叠椅上。
这个时候一个腆着大肚子的黑胖卷毛从门后踱了进来,满屋子的人都起立致敬。于雷知道这一定是学校的某位领导,便也跟着站起来。
臧玉悄悄地跟于雷说卷毛是团委的重要干部,分管学生会工作。从那一年的政治风波以后,京大的学生会秘书长都由团委指派,从而牢固地把握学生的政治走向,严防擦枪走火。
袁和平从上首的位子上站起来,让给卷毛,自己则在他旁边站着。有人想要让座给袁和平,也被他自己制止了,并且在卷毛身边摆出威严的姿态——他知道站在最高领导旁边的永远是第二高领导。
卷毛用和马骏、袁和平一样的语调,磨磨蹭蹭地布置了一下团委的最高指示,反反复复地说那几句"健康向上"、"贯彻精神"的破话。
到底还有人说人话么!于雷听着就觉得心烦。
这时卷毛看见了于雷,开口道:"有新成员加入啊。"袁和平马上接口道:"是大一的新同学,很能干,马上还要主持新生文艺汇演。"于雷站起身来自我介绍了一番。
卷毛点了点头,看了于雷一眼,缓缓地说:"明天选秀之前先不要到处去说,影响不好。"压根就不是我说的……于雷委屈地想。不过思量一下这话倒也是为自己好,于是心下对卷毛的嫌恶之情便也不住少了几分。
卷毛接着说:"体育部的工作是需要激情的,适当补充一些新生力量也是有必要,"他看了袁和平一眼,"你们要多帮带提携,让新同学尽快成长起来,不要搞得向去年一样那么狼狈。"卷毛似乎对去年学生会的工作不是很满意。
卷毛又罗嗦了几句,便起身走了,大家又都站起来热烈欢送。临走时卷毛还回头扫了于雷一眼,于雷忙摆出一个经典的笑容,目送他离开。
袁和平又坐回那个被卷毛的大屁股烤热的椅子上,盯着小记事本看了看,说道:"这样吧,今天是第一次开会,又有新同学加入,咱们干脆把会议室搬到酒桌上去得了。走吧,西门去。"屋内一片欢腾。
那天晚上是于雷第一次踏进那间小小的酒楼。
京大的西门外头有一溜小饭店,卖些烤串之类的东西,"西门鸡翅"甚至还做出了名气,很多华大,民大的人都曾经慕名而来。要是在京大待了四年没吃过西门鸡翅,也就不算是完整地体验过京大的生活。
那个酒楼在这一带是小有名气的,因为它的烧烤做的比别处好吃一些,室内的布局也更让人舒服。
因为是星期三,人并不多,若是赶到周五或者周六的晚上,这里是要一直热闹到凌晨两三点的。
学生会的将近二十号人浩浩荡荡地进去,引得里面的几桌客人一阵侧目。他们在最里面的两张大桌子上坐了下来。服务员过来点菜,袁和平说先不必忙着要吃的,把酒上来就行,看来他是不准备让大家痛痛快快地吃饭了。
一箱啤酒搬过来,袁和平亲自给每个人倒上,经过于雷的时候还很亲切地拍了拍,说:"都是自己人了,放轻松点。"我紧张个鬼啊。于雷觉得这句话很滑稽。
都满上了酒,只有女生部的一个副部倒了一杯饮料,袁和平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赶紧继续酝酿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情绪。过了良久,袁和平站起来,深情地回顾了上个学期学生会主席竞选的惨烈斗争,感谢在座的各部部长和副主席对自己的大力支持,并且希望能够和在座的每个人密切合作,团结一致,为给更多的同学提供福利而不懈努力。
"干杯!"袁和平直着嗓门说。
"干杯!"大家都站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袁和平叫了60串鸡翅、一百串羊肉和一百串板筋,又给每个人叫了一串腰子。
所谓的西门鸡翅也不过就是两个翅中,用两根棍串着,在火上烤得黄黄的,油滴了嗒拉地就端了上来,接着你就吃吧。西门鸡翅在还没有前面"西门"两个字的时候是两块钱一串的,有了西门之后就变成了三块钱一串,可见京大的无形资产之巨了。
于雷尝了一个,味道确实不错,比肯得基的好吃,价钱也便宜。其它象羊肉串什么的跟以前吃过的也差不多,于雷没吃出有太大的不同。
刚吃了两口,臧玉便冲于雷举起了杯子。
"欢迎来咱们部,以后咱们就跟兄弟一样,"他回头看了看在自己边上的另一个副部,"刘敏也是自己人,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问他都是一样的。"刘敏也举起杯子:"以后多照应啊。"于雷和他们两个碰了一下,痛快地干了下去。
接着是频繁的互相灌酒。于雷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从袁和平,陈言开始一个一个敬了一圈;然后又到那一桌上,和文艺、女生、技术、宣传、办公室的人喝。当然了,过了一会儿,其他各部的同志们也纷纷过来敬于雷。起先的时候,大家还豪气万丈地一杯一杯往里灌,渐渐地,便都有些支撑不住,杯子里的酒开始少了起来。于是,便听着有人喊:"怎么着!喝人家都是一杯杯地喝,到我这儿变半杯了!给我满上!"——这是快醉了。
没辙,还得接着来。有聪明的人偷偷拿茶壶往啤酒里面对一点,但不能对得太多,否则就变得浑浑浊浊的,象上火时撒出来的尿一样。干这种事一定要小心,要是被人抓到,那自罚三杯是绝对免不了的,而且都没人来同情你。
于雷的酒已经喝到了七分,眼看就是要趴下了。陈言于是过来和臧玉一块把他的酒都挡了下来。
对这种情形于雷并不陌生。
就在一个月之前,当于雷的录取通知下来的时候,所有相好的哥们姐们都来替他祝贺,在饭店里开了满满的两个大包厢。也是象这样,每个人都来劝于雷一杯,直喝得他人仰马翻。最后亏得两个兄弟把他架着,要一辆车送回了家。
于雷他爸拿拳头在他脑袋上凿了一下,"好小子,现在比我都能喝了!"于雷大着舌头道:"老爸,你……你不行了,以后全得看我的。"他爸一阵感动,接着就听"哗"的一声,被于雷吐了一身。
今天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于雷的意识倒还清醒,就是脚底下晃得厉害,一路上不管冲谁都是一脸的傻笑。臧玉搂着他,陈言在一边看着直乐,捏着于雷的脸颊说:"天底下就没有不傻的人,只要是灌了几口黄汤下去,哪怕你是精成什么样帅成什么样,也就是这副德行了。"于雷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已将近2点了。他趴在李明的床沿上,笑嘻嘻地朝他脸上喷了一口酒气。李明象是被于雷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于雷把手悄悄地从被子底下伸进去,找准地方狠狠地抓了一把。
"哇~硬的很勒~哈哈,我有一帘幽梦~"于雷开心地唱道,他总算是报复了李明一把。
李明哼哼了一声,把那话儿往里缩了一下,糊里糊涂地说道:"亲爱的~快上来吧。""呸,做你的春梦去吧~"于雷狞笑着在李明鼻子上捏了一把,摇摇晃晃地倒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睁开眼,于雷见林闻正冲着自己笑。林闻说他昨天半夜跑到外头吐了一阵,现在张勇还在外头拖地呢。
"那味儿~"林闻说,"我简直就是被你给熏起来的。"李明也凑到床边上,尖着嗓子说:"亲爱的,你醉了,让臣妾来服侍你。"接着就翻身上了床,逮着于雷的浑身上下到处挠他痒痒。于雷笑了半晌,觉得还是晕得不行,只好赶紧求饶。
"臭小子,你还记得昨儿晚上抓老子哪儿么?"李明压在于雷身上审问道。
"这哪能忘得了啊。"于雷拧过头去,示意林闻到自己身边,轻声地嘀咕了两句。
林闻听罢在一旁大笑了起来。
李明作势要掐于雷脖子。
于雷赶紧求饶:"好哥哥,我晕得紧哪,您行行好给我倒杯水来行么,嘴里涩。""那是,都是稀盐酸哪。"林闻一边倒水一边说。
李明把水接过来,递给于雷:"这种喝法我都撑不住,你可注意着点。"他们对我都很好。于雷心里充满着温暖。
歇到快吃午饭的时候,于雷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张勇替他打了一份饭上来,于雷本来要让他拿自己的饭卡去,争奈他执意不肯,也只得作罢。
吃了二两米饭下去,于雷觉着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毕竟是二十岁不到的人么。要是换成我爸,于雷心想,还不得躺个两三天?不过他的酒量也远在我之上就是了。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于雷很自豪地把自己再度醉酒的事迹通报给了爸妈。他妈一个劲地怪他不知道爱惜身体,他爸却乐呵呵地猛夸于雷越来越象他自己。他妈于是抢过电话:"你以为是什么好事么?到时候家里躺着两个醉鬼,你们自己收拾自己!"
下午四点,于雷先去法学院走了一遍场,看看现场到底是怎么布置的,然后去澡堂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晚上还有新生文艺汇演的主持人选秀,虽然是走过场的东西,还是认真对待的好。
于雷到了会场,把来者都打量了一下,实际上这些人里头还真没有几个赶得上原先那四个人的——王星的活傻子都能干,就不把她算在内了。
面试无非就是那些东西。先拿一段稿子让你念,再给一个情景让你掰,不一会儿就应付过去了。马骏在面试之前就打好了招呼,让他们五个人待会留一下,有重要的事情吩咐。
面试结束了,就剩于雷几个在会场里瞎聊。张韩说她明天还有个人节目的初审,抱怨这几天刚进学校就被累得半死,但在听了于雷近期的行程之后也不由地直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团委的其他干部出去了,马骏示意他们到自己身边来。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顿),主持人肯定就是你们几个,是不是(短促)?但(重音),这只是一个开始,你们今后的任务是非常繁重的(把de重重地读成di)!明天(顿),是节目初审,基本就要敲定下来,然后(重音),你们就要负责写主持人脚本,下周日之前必须全部搞定,我们这边出终审结果,再下周合排,再再下周演出(语速奇快)。"马骏停了一下,说:"你们要有一个人后天找我拿节目单,并且负责召集一下大家,"他的眼光在五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和于雷四目相对,"你来负责一下吧。"于雷有些吃惊,他觉得象马骏这样的人是不应该看中自己的才对。但既然米已成饭,便也不好推辞,点头接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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