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赋————天子
天子  发于:2010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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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

  严冬,酷寒,冰雪纷飞。

  这些,没有一样是叶云楼喜欢的。不仅不喜欢,简直可以说是十分讨厌!不过,这发自内心的厌恶
却并非是惧怕;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般冰天雪地的刻骨苍寂。

  此时,叶云楼正骑在马上,勒着缰绳,身上仍是那件玄衣,未着披风。商别离下车后,他就吩咐老
四卸下一匹马予他,让老四自己先回醉风斋去。

  叶云楼之所以乘车到城中,只是为了那头受了伤的狼;而事实上,他真正的目的地是郊外。

  他要等人。

  等两个人。

  「你来了。」

  身后,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比耳畔呼啸的北风更加令人战栗心寒!连叶云楼也禁不住微微一颤!
但,让他发颤的真正原因却不是说话的那人,而是他所代表的某种命运,他一心想要逃避、摆脱的命运

  「我说过,不要逼我!」他调转马头,掉转的同时,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

  下一刻,血艳红梅已在雪地上绽放,晕染。

  而在叶云楼面前的那两名男子的胸前,各自耸立着一枚雕功极为精细的凤首:一枚下面是镖,另一
枚下面是簪。

  在拂过发髻的那一刹那,醉情书生已经出了手。这两名对手,一个尚不配令醉剑出鞘:另一个,则
是他不想以醉剑对他。

  「不是我们逼你,是你在逼我们。」粗嘎之声又起,来自那一身银装男子。

  同时,只听「咕咚」一声,他身后一身黑衣那人已经坠落马下,倒地而亡。

  「回吧,银羽。我不会杀救过我性命的人。」叶云楼叹道。

  面前之人有一副好容貌,虽算不得多么俊美,但却清雅如白梅。只可惜,每当这白梅一开口,就会
被那好似沙砾磨过一般的嗓音,破坏了忍不住欲与之交谈之人心中如梦似幻的念想;而造成这结果的,
却恰恰是他。

  「如果我杀了商别离呢?」银羽发问时,他的表情依旧清清淡淡,既不似威胁,也不似挑衅,他只
是在陈述,希望叶云楼这次能仔细将他的话听入耳中,而不是像清晨时在醉风斋中那般,绝不留任何余
地。

  「你杀不了他。」叶云楼摇头,「今晨……」

  「今晨我未亲自出手,放他一条生路,只是为了再多给你一次机会。」银羽打断叶云楼。

  「我不是指这个。我说的是,以你的能力,还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但我要杀他,未必一定要用剑。」

  听闻此言,叶云楼的眸子有那么一瞬蓦然瞠大,之后,复又平静。

  「我不会离开此处,也不会让你杀商别离。」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如果我还留在此处,便会将商别离引向死路。」

  语毕,银羽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带着胸口的那枚银簪。

  三天……这三天给与不给,根本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啊……

  醉情书生袍袖飞扬,竞好似可以呼风唤雨一般,四周霎时狂飙卷地,冰霜乍起,飘飘荡荡地覆住在
地上的那具尸身,还这苍野一片素裹银装。

  ◇◆◇

  「你房中有人,莫不是金屋藏娇?」生了一张娃娃脸,看来就像名少年的青年,曲肘捅了捅商别离
的软肋,呵呵笑道。

  「我的名姓虽然常常与你列在一起,但我可不是你。」

  商别离撇撇嘴,这般表情使他英俊的面容看来有几分滑稽,也多了些温暖与平易近人。

  因为,在商别离身边的不是旁人,而是他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也是真正的风流浪荡──红莲童子
葛情生;情生,为情而生,情戏人间。但实际上,他的生辰比商别离还要大上三个月。

  「多情自古伤别离……名姓和我列在一起,会让你觉得很不甘吗?这雅号可是怡芳阁的楚琴姑娘送
的,京城中一群公子哥儿想要可还得不来呢!」葛情生嬉皮笑脸地说道。他不仅脸像个顽皮可爱的少年
,连性子也像。

  「要开玩笑,还是等先拿了屋中那人再说吧!」

  商别离说着,人已猛然腾越而起,飞掠过屋脊,别离刀疾如流星般探出,刀柄恰恰点中意欲逃脱的
那人的穴道,紧接着,扯下那人蒙面的黑巾,却是一愣:「怎么是你?」

  「你认得他?他是谁?」

  葛情生凑上前去,只见那僵立在后院中之人,面貌平凡无奇,一身粗布短衣,打扮得倒像是哪家的
夥计:而且,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他是……老五。」商别离嗫嚅。因为他突然发现,除了这张脸,其实自己并不真的知道这人是谁

  「老五?」葛情生的尾音挑高,略显出几许玩味般的迟疑。

  「他是醉风斋的厨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这「老五」是否真的是厨子?就是因为太普通了,才更
容易令人忽略。

  「你怎么知道他是厨子?你平日并不常去醉风斋吧?就算常去,认得夥计、掌柜、当家的也就罢了
,怎么连厨子都认得?难不成你青衣神捕在京城之中,当真无人不识?」葛情生追问,打破沙窝,连连
产出数个疑惑。

  「偶然得知罢了。」

  商别离横了那红莲童子一眼,警告他休要继续作怪。

  「你在此意欲何为?」这句话,是问老五的。

  「你怎么知道屋内有人?」老五抬起头,不答反问。 

  这个时候,商别离与葛情生才发现,这人并不普通,他有一双极亮极精的眼。

  「听说你的嗅觉和味觉都是一等一的,没发现我屋中施了两种香草吗?」商别离道。

  「香草……天杀,地煞!」老五喃喃道。

  「不错,正是这两种香草。它们单独看来,不过是两种寻常医治外伤的草药,若混在一起,其香类
似药酒,且极为浓郁,我便不进得屋中,在门外也能嗅到那丝丝透出的香气。可是,若开了门窗,寒风
灌入,便会立时大打折扣……是你家当家的派你来的?」商别离一语将尽,又突然发问,咄咄逼人,欲
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派你来做什么?你听到我来转身便走,该不是来寻我的;不是来寻我的,却埋伏在我家中,究
竟打的是哪般主意?难道想要害人不成?」

  「商捕头,我们当家的从未想过害你!反而处处为你着想!」

第三章 罪与仇

  相隔短短几个时辰,商别离又坐在了醉风斋中。二楼,叶云楼的房内。

  葛情生也来了,但没上楼;他看上了一个不错的姑娘,那姑娘也相中了他。江湖儿女,壮志激昂、
千帆过尽之后,余下的便只有随遇而安,她几乎立刻就接受了这个看来像个顽皮少年,却拥有灼人眼神
与风流手腕的俊俏男人,直接上了后院中停着的某辆马车。

  「他是个不错的人,莫怪乎能够成为你的朋友。」叶云楼掩窗笑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商别离动了动眉,但终究没有皱起来。因为叶云楼的话听起来像是嘲讽,可
是他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嘲讽之意。

  「因为他很有正义感,就像你一样。只不过,他是亦正亦邪,而你是全然的正。」

  叶云楼转过身,取来墙边的铁钩去拨弄火中的炭。今日,他穿了一袭翠色纯丝儒衫,好像翠鸟的背
羽似的翠,也极符合醉情书生这名号给人的感觉,华美而雅致。

  「哦?」这回,商别离的两道剑眉高高挑了起来。他虽做了七年捕头,被人赞有正义感却是第一回
。因为他生得俊,却戾气外露;无有不端之举,可也算不得正人君子。故而,很少会有人认为「正义感
」这三个字与他相配。

  「你随性了些、傲慢了些,也霸道了些,但绝不缺乏正义感。没有正义感的人,得不到『青衣神捕
』这样的威名。」叶云楼边道,边将铜壶自火上取下,为商别离倒上一杯热茶。

  「红莲童子也是一样。刚刚那女子,本是要寻死的。」

  「你怎么知道她要寻死?」

  「适才,你随小三到后院拴马,他就在门边等。那时,那女子正向老四询问,附近哪里有河?又大
又深的河。之后,又问,可有棍铲之类可以破冰之物能够借她一用?老四问她为何要破冰?她再不肯答
。这些,葛情生都听到了,也看到了,而且马上上前去与那女子搭讪。结果,方式虽是邪门了些,但总
算暂时保了一条人命。」叶云楼答道。

  「或许,她只是想凿冰取鱼。」

  连商别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无端端冒出这么一句匪夷所思、似乎纯粹只为抬杠的话来?

  「凿冰取鱼?」叶云楼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道:「你来,该不是只为与我
说笑的吧?」

  「你派你的厨子到舍下,也该不会是因为担心我受了伤便会饿死吧?」商别离反问,「你还在笑什
么?」看到叶云楼的表情后,他又加了一句。

  「你还有心与我谈论你的好友,迟迟方才切入主题,至少说明你还未在心中将我定为犯人,我难道
不该暗自窃喜吗?」叶云楼在商别离身边坐下,轻触他的腰。「昨日予你的伤药,夜间可曾更换过了?

  「嗯。」商别离点头,接着又道:「或许我是欲擒故纵。」

  「昨日你才说过不想捕我。」叶云楼边说,边握住商别离的手,喃喃道:「怪哉,你明明刚自冰天
雪地中来,怎么手比我还暖?」

  「你那厨子,相当敬你。被我拿住,面不改色;我才提了你去激他,他便按捺不住了。我问,是不
是你派他去的,可是在打什么害人的主意?他说『我们当家的从未想过害你!反而处处为你着想。』为
何你派他潜入我宅中,却是为了我着想?就算你是好意,总也有个目的吧。」

  商别离垂下眼帘,他正在看叶云楼的那双手。虎口生有厚茧,收拢时手背上的血管浮突而出,一看
便知是武者之手,有力,而且灵巧的武者之手,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人的喉头软骨扼裂,只裂,却不断。

  那日晚间刑部衙门之中,商别离将叶云楼支走,又命仵作连夜细细验了尸,结果与前番无甚不同,
只是在喉头发现了一小处龟裂的软骨。

  「目的……」叶云楼扬起眼帘。

  「我不放心你的伤势,不希望你再落单。人往往归家之时最无防备,那些杀手既在途中狙击不成,
便也有可能潜入你宅中守株待兔。」

  「我是兔?」商别离忽然拾手,抚上叶云楼的喉头。

  「你是狼。」叶云楼迎上商别离的目光,眸中带笑。

  笑时,喉头在商别离的指下轻颤,仿佛连指腹都可以感觉出那个地方的柔软与脆弱。

  「当别人掌握着你的咽喉时,你该警惕些。」商别离如此说着,移开手掌。

  「你并非别人。」叶云楼摇头。

  「你凭什么如此信我?又是哪里来的自信?除了一副皮囊相熟,你我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又有何不
同?」商别离既是问叶云楼,也是在问自己。刚刚叶云楼那毫无戒备的笑颜,竟令他动摇了。

  商别离明明有种种理由可以怀疑叶云楼,可是心中却似有一个声音在说道:

  「不是他,不可能是他!再如何奸邪之人做了恶,即便不心虚,也会多疑,时时刻刻防备有人会暗
害自己。比如,一名凶徒刚刚勒死了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别人以同样的动作扼住自己的颈项?他
甚至有可能会防备一些绳索之类的东西,此乃人之常情。所以,不像是他,不会是他……」

  「世人皆重皮囊,却也总是看轻皮囊。无有皮囊,骨血魂魄又何来安居之所?而且我偏生就是喜爱
你这皮囊……」叶云楼抬手,轻轻摩挲商别离的脸颊。

  「只喜爱我的,还是人人都爱?」

  商别离擒住叶云楼那手问。他必须冷静,不能莫名失了心中准头!不管这野狸子涉人多深,种种迹
象表明他与此案有关却是万万跑不掉的!而且,他是他此时唯一可以切实抓到的「线索」!

  「你说此话,我许会当你是醋意大发。」叶云楼勾起唇角,环住商别离的颈项,探出舌,描绘着那
丰润的唇缘。

  「休再派人到我宅中去。今日有红莲在旁,我少些顾忌;倘若他日我一人落单,发现有何鬼鬼祟祟
之人出现在周遭,恐怕就难再手下留情。你必定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们有些什么闪失吧。」

  商别离别边道边起身,却被叶云楼自背后环住,靠在他的肩头……

  「兄弟……其实某些时候,你真的很了解我,如同我了解你一般。你说,这是否也意味着一种缘分
?」

  「不是了解你,而是了解人。不论生人、死人,查案总是在与人打交道。何况,曾经见过真正的鬼
,也才体会得到人与鬼的区别。」商别离沈吟。

  叶云楼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脊,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心跳,还有自己的。那心跳融在一
起时,他突然又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究竟是什么的动容……缘分。以前也有另一个人曾这般和他相依相偎
,诉着人世间的姻缘奇妙;可当他真的因那段姻缘而沈溺时,却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鬼!

  「什么?鬼?」叶云楼轻笑,「我以为你根本不相信任何怪力乱神之说。」

  「没什么,我的意思只是说,是人的皆有人性,走狗畏惧自己的主子,只有兄弟才会敬重自己的兄
弟。老五敬重你,说明你把他当兄弟,看重他:既是如此,至少你该明白,什么事情是他参与不得的。
」说到此,商别离停了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所以,言尽于此,不再多话;默默脱离叶
云楼的怀抱,提起刀,大步离去,像一阵翻扬袭卷的过堂风。z&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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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立在敞开的门前半晌,叶云楼才叹了一声,迈步出屋,穿过廊子,拐了个弯,在木栏边朝楼下唤道

  「小三,叫老五过来,我有话说。」

  「知道了,当家的!」小三应了一声,一转身,灵活地穿过正喧闹着的厅堂,朝后面走去。

  不一会儿,老五便提了一个竹制食盒上了楼。

  「当家的。」

  「进来坐下再说吧。」

  「嗯。」老五点点头,进了屋子,反手掩门,这才在桌边坐下,递上那食盒。

  「银羽果然已经有所行动了,我就知,他不会真等满三日才动手的。」叶云楼边道,边打开那食盒
的盖子。

  不过,食盒里面装的却不是食物,而是一件衣服,一件薄如蝉翼、柔滑胜丝的华服,在烛光之下显
出妖异斑斓的惑人色泽。

  「火凤天羽,我还是头一番见到。」老五道。似是赞叹,面上却只有苦笑。

  「这只是『残羽』。」叶云楼摇了摇头,「真正的火凤天羽应是五彩,可是残羽只有四色。」

  「倘若『天羽』出世,他们是否便会停止造孽?」老五盯着那件华服,双目泛红,那猩红之中饱含
着愤怒,但更多的则是恐惧。

  「『天羽』本身就是造孽之物啊……也许,当初我不逃,一切或许可早些结束。」叶云楼边道,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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