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浪 第二部+番外【有前部连接】————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0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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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十一年经过,我感到自己忙于公务,很多事都忘却了。其间父亲大人过世,临死前仍反复叮嘱我要做除暴安良的好官,还要知恩图报与人为善,我一一记下,然后又想起了那帮我过的恩公。于是,每当职位升迁,家人叮咛,或是面临考验时,我都会想起还有那么个只在乡间做个小小的孝廉公的梁先生。

  我得报答他,早晚得报答他,只是……当时情况紧迫,我竟然忘了问他家在何方!

  唉……罪不容赦啊……

  只希望不是他故意不讲,为的是将来不和我有什么瓜葛或株连吧……

  再过两天,就要去祭祖了,眼前却还有一大堆事项要办,老师爷说他上了年纪总爱忘事情,想告老还乡,我准许了,然后让他那据说文采智谋与为人都不错的儿子前来顶替。师爷高高兴兴去收拾东西,我有点羡慕老人家那种轻松自在。

  原来心里头有所挂牵,真的是不管过多少年都令人放不下啊。

  可老师爷想要还乡享清福尚且可以对他人言讲,我这十一年前的啼笑皆非的会试偶遇,却只能成了一个秘密。

  不过,还是就让它成个秘密吧,否则若是让闲人传了口舌,就算我的官风比现在还好十倍以上,也难逃其咎。唉,惭愧,惭愧……

  左眼在跳了,希望祭祖回来之后,能有什么好事儿发生。

  《弟兄笺》

  武弟:

  见信如面,甚是想念。

  自前年清明返乡祭祖,于渡口分别,时至今日,已是将近三度春秋。愚兄一切尚好,唯挂牵武弟之心日渐紧迫,遂在夜不成寐之时辗转思量,弟所道“骨肉间,相残损天理,相狎丧人伦。却独难舍大哥远去他乡,此生难能朝夕共,莫若来世觅前缘。”之言……反复揣度,不觉泣涕涟涟,甚是伤怀。

  想,你我二人自幼小时相依为命,着褴褛,宿草棚,几欲持藤棍破盏行乞于那长街之上。寒冬腊月,武弟重病缠身,蹒跚跌撞步不能行,愚兄将你背负至五道庙内,暂避风寒。本欲寻一神佛之泥胎拜它一拜,为武弟祈福,谁料那庙内却只见六道轮回之画卷,未见半尊金身!愚兄怀抱武弟病体,对着那几幅画卷失声嚎啕,指天地之灵信誓旦旦,如若能令你魂归魄转睁了双眼,退了高热,愚兄便是来日死在那东山黑虎岗上,被野狗掏食了五脏,凌乱了断骨,也可含笑九泉!

  武弟,许是天地尚存一丝悲悯之心,才让你幽冥一度又留在了愚兄跟前。自那时起,我便视你如灵肉性命一般,虽弟兄间之不伦有伤天道,却总不能自抑罪孽深重之邪念。

  直至后来,你我凭借杜二少爷相助逐渐甩脱了旧时困苦,可又为何各自选了异途惶惶策奔了呢?弟回乡参办义学,愚兄留省做了书吏,每每回想那洒泪而别,便只呼天抢地悔不当初未曾拼死挽留。

  武弟,你长久以来,对愚兄信任备至,愚兄对你也是疼爱有加。三年分别,千日苦思,又怎不令人辗转?!

  反复思量,愚兄错了啊……

  不知武弟所授课业繁忙与否,可曾好生进了餐饭?愚兄公事繁忙难以脱身,但欲见弟一面之夙愿迫切已是急急惶惶再难收敛半分。

  武弟,如若你可暂且放下那先生之职,忍了那餐风露宿之苦,与愚兄省中相会,愚兄便是见你一面就魂归那世,也已心甘了!

  情动之处,言语混乱望武弟见谅,唯有言语背后之真情绝无半分虚假。

  盼日月,数星辰,愿武弟早日回复音信于我,即是只言片语,也好让愚兄安心。

  深念。

  兄,进文。

  成化九年,十月十一。

  兄长:

  见兄长文字,不觉已泪落如雨洇湿了素笺,三年已过,弟思念兄长之音讯如旱苗盼春雨一般。若是兄长已不再责怪小弟之罪孽,弟肝脑涂地也要赴兄长之约。

  情到恳切之处,指掌难控笔尖,就此不再多言,明日待我暂缓了书馆之课业,收整行囊,半月内便可进省与兄长相会!

  深念!

  武弟。

  成化九年,十月廿三。

  番外 客商日记

  我叫曹贺洋。

  我是个客商。

  所谓“客”商,必定是东奔西跑到处为客做买卖的,很辛苦,但也还算值得。

  不过最近我有了点儿别的想法。

  躺在我旁边儿那个睡得跟死猪一样,长得也跟死猪一样的,是我的旅伴老朱,他同时也是我的经商伙伴,我们俩一块儿做买卖,配合挺好,脾气秉性也挺相投,可,唯独有一样儿,我们俩不同。那就是,他很会花钱,我很会存钱。

  这不,就因为他太会花钱,结果麻烦就上门儿来了。

  挨省城,他抽风买了一块儿玉佩,说实话那确实是个好物件儿,不管是色泽也好,雕刻也罢,都是当朝一等一的甲级货。可就是这么一块儿玉佩,给他惹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首先就是怕刮坏了,这位老兄把玉佩塞进了裤腰,天地良心,我看着都恶心,也曾经劝说过他换个地方,他起初不听,可后来他改主意了,为什么呢?因为有一回上厕所,他差点儿连裤腰带和玉佩一块儿掉进坑儿里去。

  然后,这厮就把玉佩牢牢拴在脖子上挂着了。

  玉佩,拴在脖子上,他是怎么想出来这等招数的……

  后来的情景更加可笑,他开始时常给玉佩换地方,一会儿藏到这儿,一会儿藏到那儿,我看他这么闹腾,就知道,这宝贝距离丢,不远了。

  果然,太平日子过了可没两天,很快的,就在某一个命里注定他要倒霉的下午,他终于把那块儿玉佩给丢了。

  我之所以说“终于”,是因为从一开始就觉得他这么折腾,早晚得把这块宝贝给弄丢,然后,等到确实丢了,我虽说跟他一样很是惋惜,却也多了一点儿认为他活该的想法。

  并非我不顾及兄弟情义,他是真的挺活该的。活该就活该在不该跟那个一看就八成是贼的卖玉佩的人搭话,也不该太把那块玉佩当回事,好些时候都是这样,你越拿什么东西当回事,它就反过来越让你心神不宁。

  总之,老朱的玉佩丢了,他的魂儿也丢了,昨天偶然遇见了一个长得挺精神的小客商,跟我们俩谈得也挺投机,可就是因为这投机,让老朱的伤心事儿又更伤心了。

  不过说起来,那个小客商挺来无影去无踪的,早晨起来我们俩睁开眼,他已经消失了。一开始老朱魔障一样的以为又遇见了一个贼,赶紧翻东西,后来发现什么都没丢,就是他人走了。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估计是早早爬起来赶路,又怕打扰了我们俩,就什么都没说吧。

  后来我们俩就离开客栈出门儿去跟约好的买主见面儿了,忙了一天,这才刚回来。

  老朱喝了两口酒,又一边儿叹息“不该是你的长不了”,一边儿躺下睡了。

  我瞅着他那个鬼样子,是又同情又觉得他还是挺活该的。不过同情好说,活该却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要不他非跟我拼了不可。

  嗯,这是个秘密,我得把它守住了。

  番外 二狗子日记

  我叫赵二狗。

  我是个客栈伙计。

  要说我这个活儿,可太好了,不光能见着各路的大官儿或者传令使,多捞几个赏钱,还能见着美女。

  昨儿我就见着了一个,那大姑娘可忒漂亮了!细眉毛大眼睛直鼻梁薄嘴唇儿,瓜子儿脸尖下颏儿,那个脸皮儿白嫩的呀,跟煮熟了的鸡蛋剥了皮儿,在露水里滴了一晚上,又在脂粉盒儿里打了个滚儿一个样儿。估计蚊子落在上头,一不留神都能滑一跟头把腿给摔了。

  还有那双眼,黑白分明,双眼皮儿长睫毛,一眨么就能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

  还有那张小嘴儿,就跟含着个樱桃似的,那么红,那么让人想尝一口,而且微微一笑,还有俩小酒窝,我的亲娘祖奶奶,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最好看的,就是她那一头长发,要不人家说女人是发如青丝呢,还特亮,特滑顺,不知道打了什么头油,稍微靠近一点儿就闻见一股桂花香,是要多甜腻有多甜腻。然后我一想起来我娘非让我娶的那个街坊王大爷家里头的二妞子,就觉得一身冷汗,她长得不好看也就不提了,咱自己其实也不挤,关键是二妞子那脑袋又柴又黄的头发,我敢肯定,那里头还有虱子……

  我回头得跟我爹娘说说,不能因为我和二妞子两小无猜一块儿长起来的,就非得让她嫁给我,好看的姑娘千千万,我好歹也是在刑部衙门的馆驿里头当差的,得找个好的。

  当然,这事儿得缓缓,慢慢儿告诉我娘,要不她受不了,所以目前为止,还是暂时不说吧。

  现在这事儿还是个秘密,我得好好守住了它。

  番外 元真大师日记

  我叫元真。

  我是个尼姑。

  而且是个老尼姑,我老了,可我当年正值青春美貌时可并非这般模样,我曾经也算是名震一方的美人儿,于是追求者也就很多,多到一定程度了之后,小奴家当年就有点儿把持不住了,跟那几个男人的关系缠绕不清,一赌气干脆剃度出家,在这水月庵里图个清净。

  我是会功夫的,一身飞檐走壁的本事堪称一绝,这是当年我那同样名震一方的爹教我的,他名震一方,因为他是个飞贼。

  白天睡大觉,晚上做飞贼,我那了不起的贼爹和我那同样了不起的贼娘,生下了我这个天资聪颖的女儿。不过他们命苦,早早就上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只剩了我孤苦伶仃,最后还出了家。

  不过我的青春并没有就此结束,我收了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是自己跑到我这儿来的,她当年还很小,不到十岁,说是不肯裹脚,这才离家出走。小丫头很是倔强,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风采,当初我也是因为宁死不裹脚,才把我娘气病了的。

  我收下了这个徒弟,然后就一边儿教她佛法,一边儿教她功夫跟诗文。

  这小丫头,聪明得都绝了。

  因为觉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万一剃了头,就太可惜了,所以我让她带发修行,光阴荏苒,一晃过了十来年,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很孝顺我这个师父,每次去外头玩儿一圈回来,都给我带回来好多宝贝,和大把的金银。金银我知道,肯定是这丫头每次偷来东西就在天黑后或者天亮前,女扮男装找个鬼市给卖了换来的。宝贝嘛……我也都小心做了处理,是金的银的,我都给化开了,然后重新浇铸成金条银块儿,铜的铁的,都砸碎了卖钱,看着值钱的古玩字画儿就收起来,密封好,放在佛像屁股底下,估计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人想到我这佛门净地其实很趁钱……

  不过这笔钱我其实花不了多少,后院儿有菜地,我又不吃荤,善男信女的香火钱也足够我买米买面的了。所以,除了定期买两匹布做几身新的衲衣,买几双鞋,或是补补窗棂,换换破瓦,其它的,我都给存起来了。我是想,存着这笔钱,将来好给丫头当嫁妆,她虽说是尼姑庵里出来的姑娘,可一旦还俗了,吃了人间烟火,总不能一穷二白吧,不能让夫家瞧不起我们这还俗的小尼姑,所以,必须好好存着钱,等着有朝一日那丫头在外头看上了谁家公子,准备强行嫁过去时,我好把这笔钱拿出来交给她。至于老尼我,倒是并不担心,这丫头孝顺,总不可能忘恩负义,到时候只要她还能时不时回来看看我,从她那夫家顺点儿什么好东西来给我,我也就很高兴了。

  就是这么个意思,可这话我都还不能让丫头知道,尤其是我在给她存嫁妆这档子事儿。

  这是个大秘密,我可得好好守住了它。

  番外 官差日记

  我叫陈大宝。

  我是个官差。

  我在衙门口里虽不说地位有多高,可县太爷还是挺重视我的,就比如他经常派我做一些很不好做的差事。

  不久前,我被派出去刺杀两个人,一个是梁尚君,一个是任天楠。当然,不可能就我一个人去,我还有三个弟兄一块儿去。

  但是,那刺杀失败了,没想到梁尚君那个举人老爷竟然是功夫特牛的那个!他不知道怎么就砍伤了我一个弟兄,然后特吓人的从一匹马的鞍子上就跳到我这边儿来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就让他给揍地上去了。

  我还是挺聪明的,当机立断,倒地装死,他才没继续揍我。

  装死是不容易的,不过再难,也没有装淡定难。

  大堂上,那个刑部钦差要梁举人认哪个是行刺他的人,把我给吓得呀……后来我们几个弟兄一对眼色,得,还是招认了吧,招认了,顶多一顿板子半年劳役,不招认,那可十有八九得发配了。我可不想发配,所以我决定挨板子。

  说实话,真他妈疼……

  就算是衙门口的人自己打自己,手底下都留了情,但还是有那么几板子要真挨上的,结果等打完了板子,我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哎哟了好几天,伤总算好了点儿,街面儿上几个不错的哥们儿来看了看我,给我送了点儿吃的,还把我一顿讽刺挖苦。

  我忍了,不忍还怎么着,反正我现在爬不起来,爬起来了也没劲儿打他们。

  要说我可真倒霉,怎么遇上的县太爷都那么混蛋呢。之前那个老不死的邢知县,就因为贪财小心眼儿,暗中做扣儿要害沈忱,结果让韩大人给罢免了。这回这个倒霉催的钟老爷,更是惨,非得一门儿心思往上钻,结果反而给让人扒拉下去了,而且他是让钦差给扒拉下去的,这回连咸鱼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活该活该,让你逼着我这个官差当刺客,还害得我挨了一顿板子爬不起来。

  要说,我们这儿最走运的,是黑三儿,他明明就是个祸头,却只被教训了一顿,没挨打。黑三儿这王八蛋,除了喝酒耍钱,就是胡说八道,都是因为他嘴欠,跟他那个远房表哥马进文扯闲话,结果把这事儿给搅和得更乱了,等老子好了,非找人算计好了弄个赌局,狠狠坑他一回不可!

  嗯,就这么办了,回头我去找那三个跟我一样挨了板子的弟兄商量商量,不过这事儿可得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黑三儿本人。

  这绝对是个要命的大秘密,我一定得守住了它。

  番外 韩大人日记

  我叫韩伯年。

  我是个知州。

  可是之前我差点儿把知州这个官儿给丢了,因为有人陷害我。

  这人是马进文。

  我都没想到我的书吏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具体情况很惨,不便回忆,不过以后再录用书吏,我可得好好审查审查了。

  那个要命的官司,了结了,我那幅梁举人送来的画儿,很可惜的还给失主了,不过,我还有一件宝贝在手,那就是当初同样是梁举人送给我的一把扇子。

  乌木的骨,纯白的扇面儿,上头明显是前朝名家的墨宝,再加上底下坠着的那个白玉坠子,了不得啊……

  这把扇子是当初他为了杜安棠的官司送来的,既然是他送来,我感觉十有八九还是赃物,不过我实在是舍不得把这个交出去,这宝贝太好看了。

  扇子,我好好藏起来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自己有这么个好东西,等到有天我上了年纪告老还乡当个乡绅员外什么的,再拿出来给人欣赏瞻仰不迟。

  就是这个主意,这是个秘密,我为了我的仕途和个人安危,必须守住了它。

  孙秀才日记

  我叫孙景晨。

  我是个秀才。

  还是个倒霉的秀才。

  结交了不少朋友,都是穷酸,还不如我有钱,认识了一个梁举人倒是有钱得很,可是还偏偏是个贼,竟然趁我喝花酒,把我那个核桃坠子给偷走了,偷走了还悄无声息,我竟然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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