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 下(穿越)+番外————古镜
古镜  发于:2010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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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室一时静默,片刻之后,方有声音响起:“记得。”

  长宁抬眼,看着对面那个依旧俊朗潇洒的人,突然觉得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这张矮几,其实太大太宽,宽到她没有勇气去要求一个拥抱。

  “那时候的我们,多么年轻,没有顾忌,自视甚高……”她笑了起来,那人却没有笑,看着她的目光略带了一丝怜悯,更让她觉得难受。

  “何郎……”她终于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哀求。“我们,我们回到从前,可好?”

  何苦动也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你放得下郡主之尊,陪我浪迹天涯吗?”

  见她不应,又道:“你放得下沧海门,放得下这些心机算计吗?”

  抓着他袖子的手,终是慢慢缩了回去,长宁苦笑,不语。

  何苦望着她。这个女子,曾经伴随着自己走过一段年少的岁月,曾经给过自己最大的快乐,曾经自己想要放下一切与她一起……

  心头一软。“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回心转意,希望我们回到初识的时候,希望……

  长宁说不出这种话,因为她是大辽的郡主,她身在沧海门,她确实放不下这些。

  也许人生在世,总是需要让你去选择一些事情,舍弃一些事情。

  “若我说,我想你能留在沧海门,你可愿意?”

  何苦剑眉一挑,良久,慢慢道:“你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多问?”

  长宁吸了口气,直视着他:“那么,换一条路,你去与陆廷霄一战。”

  “杀了陆廷霄,我便将你师父的骨灰,完璧归赵。”

  “这也当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桩事情,自此,天涯海角,绝不阻拦。”

  江湖中练剑的门派千千万万,但真正稍有名气的,只有数十个,在这数十个中,又能集大成者的,也不过是武当峨嵋青城诸派。

  并不是说小门派就不会出天才,但是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就算有再好的天赋,也有可能被外在条件限制压抑了,所以一般来说,名门大派更容易出人才。

  在这几大门派之中,能挑出几个在剑法上有独到造诣的,不过三五之数,若说能与陆廷霄比肩的,那几乎是没有,若当年问剑山庄尚在,孟玄晴也许还算一个。

  何苦,沈融阳,兴许还有前辈耆宿,在武功上与陆廷霄有一拼之力或伯仲之间,但论剑法,却都及不上他。

  剑法之道,天资,心性,环境,缺一不可。

  许多人终其一生,可能也难得一见精妙的上乘剑法,所以沈融阳觉得自己何其有幸,随时随地,都有位剑仙在身边,想看便看,只可惜他练不得剑,徒然饱了眼福。

  剑法到了陆廷霄这种境界,已不太讲究对方出什么招就要用什么克之,完全是福至心灵,随心所欲,大巧若拙,返璞归真。

  练完每日必练的剑,陆廷霄收剑入鞘,回身看见沈融阳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走了过去,拂去那人肩上发上的落花。

  “在想何事?”

  “看你练剑,能想通很多事情,比如说为什么这世上很少有人能达到你这层境界?”

  陆廷霄挑了挑眉。

  “因为你的剑无剑招,却有剑意。”沈融阳笑了起来,本是闲话,也就一句揭过。“这转眼就到了酷暑,我倒十分想念玉霄峰上的冰镇梅子。”

  “怎的不是想念那里的温泉?”

  沈融阳一怔,却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不由脸色微赧,他绝想不到平日看来冷淡寡言的陆廷霄也会有这般促狭的时候。

  “我有一事不明。”几时这人素来从容的脸上也有这样的表情,陆廷霄大感有趣,却终是不忍他窘迫,转了话题。

  “嗯?”他微侧过头,来了些兴趣。

  “那女人,要我与何苦一战,究竟为何?”陆廷霄确实是不明白,他身后不止是他,还有北溟教,若是当初以布菲佳相挟,长宁完全可以提出对自己更有利的事情,现在这个条件,就像隐藏在重重帘幕之后,让人看不清真相。

  “我想,”沈融阳笑了起来,“我们的陆教主也许不过是当了一回炮灰。”

  第 83 章

  女人的心理其实比较奇怪。

  对于一个喜欢甚至深爱的男人,如果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会选择一往情深默默付出,也会有人会因此放弃转头便走,还有的,也许会像长宁这样,宁可毁了他,也不让别人得到他。

  “璇玑,你说郡主既然让何公子去跟人比武,又请苍狼大人去做什么?”

  两人朝主人的寝室走去,绮罗宫裙随着步伐荡漾出漂亮的涟漪,自那日见过陆廷霄,玉衡便对这人念念不忘,此刻只有她与璇玑,忍不住就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主人的心思也是你好揣测的,”璇玑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有古怪,自从那人走了之后,一直魂不守舍,我可告诉你,主人眼中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若让她知道你的心思,只怕连我也没法为你开脱!”

  玉衡见她语气渐转严厉,不由紧张起来,半是被戳穿心事的羞涩,半是思及后果的惶然:“我知道的,除了你,再没有人看得出来,我也就是想想,我跟他的距离……”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你就告诉我吧。”

  璇玑见她这模样,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的,郡主也许是对何公子还有份旧情在,但话说出口又不好反悔,所以想去寻那人的弱点,让何公子胜券在握。”

  玉衡心中一突:“那,那人岂不是死定了,他会有什么弱点?”

  璇玑道:“你可记得那人来的时候,主人用的天魔功?”

  玉衡不解:“自然记得,可是后来不是失败了吗,他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只要是人,又怎么会没欲望,那人不受影响,只能说明他心欲清寡,而不是毫无欲望,至于对方有什么弱点,那只有郡主心里才清楚了。”越走近花圃,璇玑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苍狼大人是沧海门座下的第一号杀手,刀光出鞘非血不收,这次郡主请他来,兴许是想杀什么人吧……”

  玉衡闻言煞白了脸,讷讷道:“杀什么人,不会是他吧?”

  璇玑道:“我也只是瞎猜,若不是为了杀人,也犯不着请苍狼出手,不过……”声音陡然刹住,穿过花圃,长宁郡主的寝室近在咫尺,她没再说下去。

  玉衡也不敢再问,两人进了房间,长宁已经坐在镜台前,手里拿着月牙梳,盯着自己镜中的容颜,似发怔又似沉思。

  璇玑上前轻声道:“郡主?”

  长宁回过神来,将月牙梳交到她手中:“就梳个龙蕊髻吧。”

  璇玑应了一声,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挽起头发,极熟练地摆弄着那一头青丝,玉衡则打开衣箱为长宁挑选衣裳,室内一时寂静。

  长宁突然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太狠心了?”

  拿着衣物的手抖了一下,摇光没有回身,却是璇玑笑道:“我们自小侍奉郡主,自然知道天底下最菩萨心肠的人,莫过于郡主了。”

  “你也莫诓我了,”长宁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既想要他死,又舍不得他死……”

  璇玑知道主人口中的他,指的便是何苦,但这种话题却不是她们一介奴婢可以插嘴的,只有静静听着。

  谁知长宁又道:“你们俩跟了我多年的,自然也有几分见识,你们说,苍狼与如意楼主比起来,孰强孰弱?”

  “郡主说的如意楼主,可是那天下第一楼的主人沈融阳?”

  长宁点点头。

  璇玑笑道:“这倒难煞奴婢了,苍狼擅长暗杀,那如意楼主自然也弱不到哪里去,不过,倒是听说沈楼主双腿不便……?”

  长宁道:“不错,沈融阳天生残疾,无法行走,但是听说他的白泽鞭与一手暗器功夫,独步武林,无人能及,三年前我曾只身远赴如意楼,不过那时候也未曾见过他本人。”

  “一个人连走路都有困难,只怕武功再强,也难有进境吧。”璇玑瞥了玉衡的背影一眼,又道:“不知郡主何以请得苍狼大人出马,去杀这沈融阳,他与何公子可是有什么关系?”

  说话之间,一头青丝已被她梳成一个漂亮的发髻,镜中美人额贴花钿,头戴金花冠,发间插了只凤翅双珠银步摇,轻轻晃动,摇曳生香。

  长宁很满意,却又听璇玑提起何苦,原本上扬的唇角也滞了一滞,她站起身,那边玉衡连忙捧着衣物走过来为她换上。

  “那位沈楼主,是陆廷霄最好的朋友。”

  也是他唯一的弱点吧。

  突然间,她皱了皱眉,看着自己手腕被磨出来的一道红痕。“玉衡,你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正伺候她着衣的少女急急跪下,头也不抬。“郡主恕罪!”

  璇玑担忧地看了对方一眼,却不敢求情。

  “罢了。”长宁心事重重,并没有多作计较。

  “北溟教主要与人决战?”

  吴祺简直有点不敢置信,抓住对方的手不肯放了,他怎么会忘记这个人,自己一切的耻辱都来源于他,当初上玉霄峰要人,却反被擒住羞辱,他曾发誓要在三年之内达到对方的境界,因此后来一回到峨嵋,便禀明师门,闭关至今。

  如果不是北溟教,师妹怎么会被贼人骗走,至今杳无音信,如果不是慑于陆廷霄的武功,峨嵋派又怎会按下此事,不再追究?

  “吴师兄,你闭关这几个月,什么都不知道了,”同门师弟嘿嘿一笑,“这消息都传遍整个武林了,就在八月十五。”

  吴祺皱着眉毛,喃喃道:“以陆廷霄的功力,谁有这个资格和胆量?”

  那师弟终于找到显摆的机会了,迫不及待接道:“师兄,你可记得何苦这个人?”

  吴祺想了一会,睁大眼睛:“只身闯少林,败少林方丈的何苦?”

  “不错,这下可是热闹了,天下两大高手切磋,我定要磨得师父同意,前去看看,这场比武难得一见,说不定对我的武功也大有助益!”

  身旁师弟手舞足蹈,兴奋异常,吴祺却只默默想着,半晌,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这真是个好机会。

  “她要你杀了陆廷霄?”

  李明真挑高了眉,最初的意外之后,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这倒好,到时候你杀了陆廷霄,沈融阳便是我的了。”

  他与何苦的关系,既非朋友,亦非敌人,两人曾有过合作,却绝谈不上默契,只是很奇怪,每次何苦闲暇无事找来的人,却往往是李明真。

  也许因为他们骨子里,都是受不得任何束缚的人。

  何苦瞥了他一眼,心想自己肯定是撞到脑袋了,要不怎么会找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家伙来喝酒。“陆廷霄就算死了,沈楼主就愿意跟你在一起了?”

  “事在人为。”李明真摸向桌上的酒杯,想起上次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我早就与你说过,最毒妇人心,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不能喜欢,现在你相信了吧。”人家哪儿疼,他就往哪儿戳。“现在可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如学学我,荤素不忌,女子有女子的娇柔,男人也有男人的可爱,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何苦看着这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白痴。“如果沈楼主真的喜欢你,以你们的武功而言,是他委身于你,还是你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呢?”

  见李明真霎时僵了脸,他不由哈哈大笑。

  这一日,陆廷霄在闭关参悟剑法,莫问谁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布菲佳玩心一起,便非要拉上沈融阳陪她出来逛街。

  那些零嘴和小玩意对女人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布菲佳也不是第一次出来了,但一见到这些琳琅新奇的东西,依旧是移不开眼,不一会便只顾着自己挑挑拣拣,浑然忘了后面被自己硬扯出来作陪的人。

  沈融阳摇摇头,有点无奈,只好让侍琴推着轮椅紧跟上前面的布菲佳。

  只是人实在太多了,不一会沈融阳便已快看不见前面的少女,就算紧紧缀着,也还是在拐入一条小巷之后跟丢了人。

  “公子,布姑娘也太会跑了!”侍琴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沈融阳却没有出声。

  “公子?”侍琴奇怪,以为自家公子身体不适,走上前便要查看,却见沈融阳神色凝重,似乎在倾听什么。

  侍琴不敢打扰,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丝毫异样,巷子虽小且深,现在却是大白天,而且再怎么说也是辽国的天子脚下,难道还会有歹人行凶不成。

  “公子……”他勘勘开口,打破了这平静,想要出口的话却哽在喉中出不来,侍琴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沈融阳身后。

  那背后,一道寒芒破空而来,无声无息,带着来自黄泉的冷意。

  第 84 章

  刀化千重影,片片入人心。

  掠风而来,却无半点声音,如幽灵魅影,慑人魂魄。

  沈融阳耳朵一动,要转过身,已是不及,他只来得及从袖中抽出白泽鞭,往后卷向那刀光。

  寒芒与鞭影相接,刀却转了个方向,朝侍琴而去。

  他心念意转,便知对方的意图。

  这人想让自己分 身去救侍琴,然后觊其空门下手。

  即使知道也无济于事,侍琴是必然要救的。

  指间一弹,琉璃棋子出,倏然向刀影击去,另一手白泽鞭往来人手腕抽去。

  那人不退反进,速度比之前更快,几乎像是一缕青烟,似乎认定了侍琴,不死不休。

  侍琴早已动弹不得,不是吓的,而是这一刹那之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沈融阳用白泽鞭在侍琴面前立了一道屏障,那人想越过去,就必须斩断白泽鞭。

  风无声,刀自吟。

  天下武功名目繁多,招式各异,但却很少有人练武,只是为了置别人于死地。

  若有这种人,那必定是杀手。

  沈融阳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纯粹是为了杀人而生的。

  他手中的刀,就是杀人的刀。

  这种不顾一切的阴狠与凌厉,就像一个不要命的人去跟别人打架,多数是占了上风一样,因为别人根本不会去玩命。

  刀绕过侍琴刺向沈融阳。

  他此时一只手握着白泽鞭护着侍琴,另一只手揪住侍琴的衣领就将他往后抛。

  胸口至面门,皆是破绽。

  若是沈融阳双腿能动,也许可以踢向对方下盘。

  可惜他不能。

  那刀在胸口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汩汩流了出来,白衣顿成血衣。

  伤口深可见骨。

  但若不是沈融阳回手得快,一鞭抽向对方,只怕现在留在他身上的,就远不止这道伤口了。

  来不及喘息,对方的刀又逼近,迅若光影,不容半分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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