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 上————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发于:2010年0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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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磐经》十九卷: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故有此名。

  

  1

  十三少:

  十五岁的时候,我父亲被警察打死。十五岁的时候,我母亲被警察打死。十五岁的时候,我哥哥被警察打死。十五岁的时候我姐姐被警察打死。

  当然,十五岁的时候,我并没有被警察打死。

  我打死了一个警察。

  对了,我叫赵墨。和联社的老大。

  而那个时候,我还是和联社的十三少。

  我家里五口人。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父亲说,女孩子也是人。于是,我排老三。为了人丁兴旺,讨个吉利,人们习惯叫我十三少。

  那个警察,我十五岁时打死的那个警察,叫张隐。是个卧底。

  因为他,我家破人亡。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我毫不犹豫的开了六枪。子弹掀开他的天灵盖。距离太近,血,脑浆阿什么的混在一起,被子弹激的飞了出来。有些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

  如同高浓度的硫酸。

  非常热,非常痛。

  我把枪递给手下。走到他的面前。那张原本周正的面孔现在已经烂成了一团。我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抬起腿狠狠的踹了下去。

  血肉飞溅。

  我想,现在应该可以用到这个词来形容。

  我的Norvegese上沾了血,也许还混着脑浆。我并不在乎。同时,我发现这种就连鞋绳也是人手制作的来自A.Testoni的皮鞋真的是很舒服,非常的舒服。踹起人来都让我感觉到分外的爽。

  1500美元,值!

  一脚,两脚……

  我的裤子,我丝质的黑衬衫,都星星点点的。溅了很多的血。很多的不知道的东西。也许是内脏。又或者是脑浆。

  我不馈?

  我知道我是没头没脑的踹。

  我并不介意踹到了他什么部位。

  反正都成了烂柿子。

  尤其是脑袋。

  就在我很快意的踹着的时候,有人说:“十三少,祸不及妻儿!”

  他的声音不大。我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然后,转身,看着说话的人。

  我发誓我当时是在笑着的。我的脸上绝对绝对有着笑容。可是,很明显,周围的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动作僵硬。甚至在不自觉的倒抽冷气。恐惧从他们的眼底很明显的泄露出来。

  除了一人。

  花七。我的保镖。对了,还有,他陪了我十年。也是刚刚说出那句‘祸不及妻儿’的人。

  花七的声音好像很柔软。从没有过的柔软。

  这让我有些错愕。

  他说,十三少,祸不及妻儿。

  我明白他的意思。

  不远处,张隐的女人和孩子在四个兄弟手中挣扎,惊惧,恐怖,嚎叫,声声泣血。

  “祸不及妻儿?!”我嘴角飞快的弯了下。走到他近前。

  “祸不及妻儿?!”我点点头。然后,一脚踹在花七的胸口。他吭都没有来得及吭一声就倒在地上。

  我走过去,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

  “那我妈呢?我姐呢?她们也是女人啊!手无寸铁的,无辜的女人!

  可她们被人用机枪打成了个筛子。

  凭什么?

  你告诉我凭什么?!”

  “十三少……”

  花七皱着眉头。刚才踹他那脚我并没有留情。他还没有缓过来。话虽然说不出来,却昂着头看着我的眼睛,表情复杂。

  于是,我看到了他的想法。

  那只是无伤。警察的误伤。

  他这么告诉我。通过他的眼睛。

  我还拉着他的手。第二脚就那么踹了过去。这次,他飞了出去。趴在地上,没有起来。

  我再次走过去。蹲下身子。

  “花七,你知道嘛?我爸我哥死无全尸。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他们出来混,他们就得还。这是祖师爷定下来的。谁也改不了。我们不认命。可我们信。刀口上讨生活刀口上死。这天经地义。

  可我妈,我姐不一样。她们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让她们和我爸我哥一样死无全尸?!就因为她老公她儿子是黑社会?!所以他们就要倒霉?!

  这口气我不服。

  我不服。

  花七!

  规矩?意气?我不讲。

  警察能做的事,我也能可以!”

  我站起身,银色的小刀在左手手指间翻飞,右手则插在了裤兜里。

  我向那女人走去。

  “你不能!”花七忽然在我身后喊。

  我略一停身。一颗子弹呼啸着擦身而过。没入女人的心脏。

  平静而痛快的死法。

  女人断气前似乎还说了一句谢谢。

  我站住。转身。右手从兜里拔出。

  “为什么?”

  银色的小手枪顶在花七的额头。闪着冰冷的光芒。我看着他,“给我个理由?”

  对,他是花七。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花七。所以,我才会要他给个理由。如果是别的人,我相信,此刻,这里只会多一具尸体。

  花七看着我的眼睛,神情镇定。

  “给我个理由。”我说。

  “因为,从现在起,你就是老大!欺负女人,不是你的本事!我不可以让我的兄弟们有个欺负女人欺负孩子的老大。”

  他一字一顿的说。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有一世纪。

  我微笑。大笑。我确信我在笑。可声音却固执的留在嗓子里发不出来。然后,我弯下腰,开始吐。一直吐,一直吐,直到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一个兄弟递给我一瓶水,不太熟练的安慰我,“老大,以……以……后习……习惯了,就……就……就好了!”

  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全部给我滚!”

  除了花七,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他们以为我因为第一次杀人而感到恐惧。感到焦躁。

  其实不是。

  根本不是。

  我恐惧,只是因为我难过。我难过是因为死的那个人是张隐。

  本来,在不知道他是卧底前,我,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他。

  可惜,现在,一切都完了。

  我喜欢的人又死了一个。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张隐?

  哼,张隐!

  他妈的,统统都是假的!

  后来,在张隐的口袋里我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张隐还是个少年。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同他一样年轻的少年。

  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洒在他们那身整齐崭新的警服上。

  他们精精神神的站在阳光下。笑容灿烂。

  照片背面写着五个蝇头小字。

  工整而严肃的宋体。

  丁律和杨湛。

  丁律和杨湛。

  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然后,我又认识了一个警察。

  我把那照片仔仔细细的看了三分钟。然后,递给花七。花七接过来,很干脆的把照片撕成了很多个碎片。

  碎片在湛蓝的天空中飞舞。如同张着雪白翅膀的蝴蝶。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突然间,发现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我很庆幸我没有告诉丁律也就是张隐我的想法。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他,他也绝对不会喜欢我。

  不是因为他有女人。

  杨湛。

  我伸出手,对着虚无的空间轻轻的握了握拳。

  明媚的阳光中,我开始无声的微笑。

  

  2

  三天后,父亲的老弟兄约我吃饭。二,三,四,五,六。一个不少。老家伙们全部到齐。真是人上了年纪反而更容易沉不住气。

  花七知道后笑着说:“十三少,我不得不痛苦地提醒你,你的麻烦来了。”

  他话说的没错。但说这话的时候却笑的幸灾乐祸花枝灿烂。比他套在黑西服里面的夏威夷花衬衫还要张扬。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充满兴奋。

  我轻轻擦着我的刀。刀是从日本刚送过来的。刀身很薄,如一潭池水一样。我很是喜欢。把玩了半响,方放在一边。

  “花七……”

  花七立刻竖起了他那一双桃花眼满脸兴奋的期待下文。

  “你可不可以换套衣服?”

  “啊?”

  “他们约我的地方是绿芭蕉。你穿你这身去那里吃牛排我都嫌丢人啊!”我一脸沉痛的说。

  “KAO!老子又不吃西餐!老子是去砍人!”

  “嘘,”我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人要讲礼貌。礼貌。请你注意一下。”

  礼貌一向都是我注意的事情。我是混黑的,可不代表我不讲礼貌。当然,也不代表其他人都讲礼貌。

  就在我优雅的肢解着一块三分熟的牛排时,我父亲的四弟第一个跳了出来。看来让老家伙学会听话真的比杀人还难。让他们讲礼貌,更难。他难道不知道吃饭的时候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么?!

  “老子为和联社出生入死的的时候,这小王八蛋还没生出来呢?!现在,就凭他除了个内鬼,就让我听他的?做梦!”

  老四的手指离我鼻子只有一厘米,神情激动,吐沫横飞。我似乎都可以看到一缕缕的白烟在他的脑门上空盘旋。

  我不动声色。全当看猴儿表演。只悄悄的把我的牛排后撤。

  父亲共有五个兄弟,如果没人撑腰,老四一个人不敢这么嚣张。

  我不急。

  “凭什么,就凭他是大哥的儿子!”老三拍案而起,脖子上的青筋直暴。“怎么着啊,老大尸骨还未寒,你就想造反啊!我呸,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

  “老三,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老四掏出枪重重砸在桌上。

  我环顾四周,只见其余人等,皆作冷眼旁观状。果然,都是准备坐收渔利的主。

   “骂你怎么了,我就要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摸着良心想想,当年你在三元里被人追着砍,是谁帮你挡着刀?你被越南佬拿枪指着头,又是谁拿自己的命去 换你的?你今天这么做,你对的起老大嘛?!我知道,你现在本事了,敢对着兄弟掏家伙了!有种你就开枪!老子要是眨一下眼,老子就是你生的!”老三的暴脾气 怎容得他人半分威胁。老四拿枪只能更刺激他。

  两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刀动枪。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放下手里的牛排,站起来,给双方敬酒,平息一下怒气。

  “三叔,四叔,您两位几十年交情的老历史了,别为了我一小孩子家家的伤了和气!

  给我个面子,两位都消消气。”

  我举杯。

  “给你面子?!”老四冷哼一声,手中的枪又重重砸在桌上,“你毛还没长齐了,算个什么东西?!”

  “老四,你他妈要再对十三少不敬,老子……”

  我对老三打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燥。

  “四叔,我爸在的时候,常和我说,和联社能有今天,多亏了您。所以,从小到大,几个叔叔里面,我最尊敬的就是您。如今和联社家大业大,肯定不能群龙无首。您要真觉的我不能管事,那行,您推一个,我让贤。和联社么?!以和为贵。自家人,一切好说。”

  “让什么贤?他老四就是窜位!十三少,你还和他废话什么。”老三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性如烈火。

  “那二叔和五叔六叔的意见呢?”

  我询问一直没出声的三人。沉默是一种非常好的状态。不是默许而是不同意。他们和老四根本就是一伙的,可惜,我爸瞎了眼,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

  三人互相看了看,慢吞吞地开了口,“按道理说,老大不在了,应该是由你十三少当家。但是,现在局势你也看到了,警方追的紧,你又把卧底给杀了,后面的事难办啊,你看帮里的事是不是暂时找别人管一下?!”

  “没问题,这么大事,我肯定听几位叔叔的。”我打了个响指,老三被花七架了出去,一边走,他还一边骂:“虎父犬子,虎你犬子,老大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老三真是越老越不懂事啊!”房间里剩下的四个人感慨万分,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蔑视与不屑。“还是你十三少明白。你看你斯斯文文的,又生的那么秀气,念念书,写写字,何必在这里面混哪!”

  “那是自然!”

  我朝着老四跪下去,“四叔,从今往后,和联社就拜托您了。以前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看在我爸的份上,放我一把。”

  “那是自然。自家兄弟。你就是我亲侄子啊!”他仰头大笑,颈部喉结上下滑动。

  我迅速抽出事先放在桌下的长刀,扬手,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血如开了闸的水一样喷了出来。溅的四处都是。

  这套动作我一共练习地一百一十七次,最快一次是不到二秒。实战我有点紧张,所以时间长了一点,估计有三秒。

  我对自己有点小小的遗憾。

  老四倒了下去,脑袋和身体只连着一层皮,整个房间喷的到处都是血。我又是一刀下去,他的脑袋和身体彻底分了家。

  我掏出手绢擦脸上的血,身上是黑衣黑裤,溅上了血也没有关系。看不出来。

  “您几位还有谁想反的?”我面带微笑。把刀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老二最先反应过来,颤颤悠悠地指着我,“十三少,你这是欺师灭祖。”

  我不禁有些摇头。这几个家伙是真的老了,死个人也能吓成这样,和联社要真交到他们手里,就完了。

  “来人,来人……”

  老五冲着门口大叫,话音未落,花七带着一帮兄弟,拿着枪,冲了进来。老五一下子就摊在椅子上。

  我拿起杯子,抿了口酒,“我刚才算了一下,您几位一共带了五十四个人来,您知道,侄儿我年纪小,胆子自然更小,所以我带了三百个兄弟来。”

  “十三少,你这话什么意思?”老五的脸色一片青紫,不知是害怕多一点,还是生气多一点。

  “什么意思?”

  花七恭恭敬敬地帮他倒了杯酒,送到他面前。他换了套纯白的衣裤,看起来眉清目秀,倒也算是人模人样的。可说起话来,依然匪气十足。“十三少的意思就是,我们三个拼你们一个,我们还有三十八个兄弟当替补!几位大哥,要不要先来场友谊赛?!”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老六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

  “几位大哥放心,忘恩负义的事我们十三少做不出。”花七打了个响指,耍帅一样的从身边的小弟手中接过一个箱子,双手一扯,稀里哗啦的倒在桌子上。堆成了小山一座。

  “这里面三百万美元,三位大哥一人一百万。买房也好买车也好,移居太平洋也好,那边有几个小岛都很不错,风景好,美女也正点,小风一吹,小酒一喝,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总比在江湖上砍来砍去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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