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昨天(蓝宇同人)下————娅芙
娅芙  发于:2010年0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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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黑色的皮装外套,拎着同色的皮箱,戴着墨镜,大步行出来,看不出面上表情。
心猛得抽紧,只想冲上前去,摘下他的墨镜,让他看看我眼底神情,是怎样的慌乱。
只迈开两步,我生生停在那里。
不能前行。
……
——我看到了一个人,不,是两个人。
已经快我许多的,冲上前去,一并扎入那个我熟悉的怀抱中。
那怀中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他似有诧异,却也低下头去,不知在劝慰什么,轻声细语。
我静静的站在原地,看那亲密图景。
多动人的,天伦之乐。
……
终于一家子分开来,他接过女人手中的孩子,轻轻举了举,孩子笑起来。
二人并肩,向外面走去。
其实我们之间隔的距离并不长,只是那么多人横亘其中,即使呼喊,也未必听见。
眼睁睁的,越来越远。
……
中国人外国人,红头发黄头发黑头发,有人推车有人拎箱,还有人送花和拥抱。机场是离别和相聚,最好的代言地方。
似有谁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毫无所觉。
机场广播一再响起,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
卢芳,九儿。
好久不见。
但愿未见。
(五十七)
走出机场,连车都懒得伸手去打,晃晃悠悠上了一辆机场大巴,脑袋窝在衣领里面,不吭声的看外面的天空,马路,戴着白口罩的人群涌动。
不知晃悠了多久,有人叫着终点到了,又站起身来,随着人流走下去。正好看到地铁,买了张票又上去。
地铁上人更多些,只好站着,手握把手摇摇摆摆,地铁外是黑暗的世界,呼啸即过。
……
有个人打量我半晌,终于迟疑的探过头来:“请问,你是不是刘……”
我抬起头来,很认真的冲他龇牙一乐,估计五官都移了位置。那老兄立马吓得缩回了脑袋,估计以为自己眼花,招惹到了疯子。
……
地铁坐到了尽头,下来,再坐回去。
坐够了,随便挑一站下来,站里高大的柱子,绕那柱子一圈圈的旋转,再慢慢的顺着地铁的边缘往前走。
有大妈喊我:“小伙子,别往边儿上走了,那里没厕所!”
我乐一下,又不乐了。蹲下去,看着地铁来来往往,停下开走,目光懒散茫然。
……
不能太早回去,回去了,就要碰上。
碰上了还是小问题,更大的问题是,今天我不能回到他那里去住了。
……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中学时学的一阕词,语文不好,记得也不全,只有几句格外清晰,此时连着串儿往外蹦。什么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古人真是伟大,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上海五月,乍暖还寒,的确很难休息得好。
我现在,就不知道晚上该怎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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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拖着两条逛得麻木的腿蹭回去,远远看到那扇朱红大门在风里歪斜着晃荡,想必是被我跑出去的时候用力摔惨了,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要多少天的片酬才能赔得起。

本以为他们已经回了饭店,谁知这世界就是偏巧,一抬眼冤家路窄,正正打了个照面。
只愣了半秒不到,瞬间川剧变脸,笑意盈盈,迎上前去。
那一家三口正看着我,也停在那里。
刻意忽略他脸上神情,我微笑招呼:“嫂子,好久不见。”
她温柔似水——
“是烨子啊,真是好久不见了!……看你这师哥也不说想着你,请你去家里吃个饭,他粗心,你可别怪他。”
我微微颔首:“嫂子真客气,你们都那么忙,怎么好意思打扰?”
她笑得意味深长,我泰然自若。
看到那怀里的小女孩,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我,不由得心里一跳,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好可爱的孩子,叫九儿吧?”
卢芳笑得更加灿烂:“是啊。”
似乎刻意又似无意的往我面前一抱,逗那孩子说话——
“叫哥哥,叫哥哥!……快叫烨子哥哥啊!”
……
哥哥。哥哥?
那身边男人是她爸爸,却叫我哥哥。好讽刺的称呼。一语道破天机。
卢芳,你果然是女人中的极品,不露声色的下马威,把我震得再无二话。
……
我淡笑:“不早了,我还得回剧组赶几场戏,嫂子你一路也辛苦了,陪师哥回饭店早点休息吧。”
又抬头诚恳看向他:“师哥,今天关导也没安排你的戏,早点睡吧,明早见。”
他眼睛依旧在墨镜下,深深浅浅,模糊不清。
……
卢芳点头谢道:“烨子,那你就多费心了,明天见。”
遂拉着老公,抱着孩子,亦步亦趋,缓缓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多动人的画面。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要从容优雅,温柔灿烂。
迈步走进那扇风雨飘摇的大门——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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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花瓶讲了个笑话,我和伊妈妈笑得前仰后合,其实那笑话并不好笑,只是花瓶的普通话实在太烂,听起来竟有几分似当年的关导,把我的眼泪都生生乐出来。

胡军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默背台词,他请假多日,回来需要补的戏份实在太多。
卢芳在不远处,剧组为拍戏搭建的小花圃那里,逗着九儿玩耍,目光偶尔会轻轻飘过来,只落到那个男人的身上。
报上新闻已经辟谣,道从未有过要隔离胡军一事,他也接受了采访,顺便宣传了下《画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但是卢芳并未离开,听说北京因为非典已成危城,留在已经有些平息的上海无疑是上上之举,她从来都聪明理智,懂得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
……
剧务抱进来一箱盒饭,招呼道:“来来,开饭了——”
我懒洋洋的窝在椅子上不动,关导已经过去拿起一盒打开,笑着对我喊道:“烨子,有你最爱吃的排骨!”
我恩了一声,依旧没有挤上前去抢的欲望,听到排骨那两个字都有反胃的感觉。
李花瓶很好心的给我拿来一盒:“来,烨子,吃饭吧。”
点点头谢她的好意,慢吞吞的翻开盒盖,扒了两口,味同嚼蜡。
……
花圃边上,九儿坐在胡军的腿上玩,他正在努力的企图把一个奶嘴从九儿的手里抢出来,好让她去喝卢芳手里的牛奶。卢芳在一边笑得无比开心,把一块刚刚去了骨头的排骨肉塞到他的嘴里。

……
我嚼着饭菜,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好扔下饭盒起身,大步走开。
李花瓶诧异的喊我:“烨子,你做什么?——”
“上厕所!”我挥挥手:“早上大概吃坏肚子了!”
李花瓶更诧异,高声叫道:“——可你早上明明没吃饭?”
……
我“哗啦”掬了一捧水到自己的脸上,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刚刚狂吐了一大气,吐得眼前阵阵发黑。我拧开水龙头,看着那些秽物顺着水流慢慢消失不见。心里居然很平静。
这是早该想见的场面,本来不必如此,只怪自己的承受能力还是差了一点。
……
想也知道,那孩子是致命的法宝,天真的格格一笑,谁能不缴械投降?
何况,亲情观念强烈如他。
……
想起很久以前,哪一个夜晚,他躺在我身边,给我讲他的家庭——
“我出身军人家庭,小时候,我爸管我极严,动不动就打上一顿,凡事都要求我中规中矩,不能越轨……那时候我很皮,常常会做一些把人家轮胎灌上水泥之类的事情,我爸打我的时候,我不还手,就咬牙硬抗。他打我左脸,我就把右脸也送上去……”

“……我们家都是搞音乐的,我爸和我伯父从小让我学小提琴,就把我关在厕所里让我拉琴,什么都没有,一拉就是一天,那滋味……最后真的都快要崩溃了……”

我问他:那你不恨你爸?
他摇头:“我总觉得,我是小辈,这就是我该受的。而且,我爸尽管打我,可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他和我妈,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陪在我身边,一个很完整的家,鼓励我,也批评我,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
我走出来,在远远的地方,静静的看那甜蜜图景,还在不厌其烦的互相喂饭,笑得灿烂。
原来,三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至于两个人,只是露水鸳鸯,不是家。
……
我不怪他难以取舍,也相信他并非被逼迫。一个人要是铁了心思做什么,没有谁能逼得了谁。
必然有他心甘情愿之处,必然是我给不了的幸福。
然而可惜,我爱的也正是这个,难以割舍的他。
(五十八)
我拍拍关导的肩:“关导,今天我加夜戏吧。”
关导惊讶的抬头:“你还加?都连加三天了,不要命了?”
我皱眉:“我又不用你加片酬。”
噎得他一翻白眼:“……和片酬没关系,OK?看看你那脸色,我可不是虐待演员的导演。”
我还没等开口,后面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关导,今天我加夜戏吧。”
……
我没回头。
关导喘口气:“……我挑的演员,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敬业啊!”语带讽刺。
我面不改色:“我先提的,我加!”
他声音平静:“我好多天没拍夜戏了,我加。”
“我晚上没事儿,闲得慌,我加。”
“我也没事儿,我……”
“师哥你回去陪老婆吧,我加。”
“刘烨你——”
……
“别吵了!”关导蹭的站起身来,倒把我们两个人吓了一跳:“较什么劲,有话不会好好说啊!”他的北京话居然还带了点上海腔,一人瞪了一眼——
“谁!也!不!加!我要休息!”
大导演甩下结束语后扬长而去,留下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干站着。
……
半晌我慢悠悠的开口——
“他心里烦……他男朋友在香港,那边非典闹得正厉害。”
他在身后,声音也不高:
“我知道。”
……
忽然异口同声——
“他真不敬业!”
……
愕然的转头和他对望,如愿看到他眼里一丝笑意漾开来。
恍然是很多年前,那两个因为一通电话而嫉妒得大吵的小气男人,恶狠狠的互骂对方不敬业,明朗的冬日下午,那暧昧温和的旅馆房间。
我也笑了,走上两步看他:“师哥,回去吧。”
他的笑意渐渐消退:
“……烨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我摇头:“我觉得,她才是应该被安慰的那个……毕竟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
他目光慢慢变幻,终于伸出手来搭住我肩膀——
“烨子,你自信的样子,容易让我自卑。”
……
我自信吗?应该是吧。
除了对于他的感情上,我应该,一直都是自信的。
*********************************
电视上,灯光绚丽的舞台,几个病愈患者眼含热泪的给几个大夫护士送花,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领导人又出来讲话,大抵是万众一心终于克服困难到达彼岸云云。

SARS在慢慢退去,一切即将回到平静。
这场全民的战役,总算轰轰烈烈的落幕,从此成为人类历史长河上重要的一段往昔回旋,拿出来再看,总是荡气回肠感慨万千。
……
我却在这个时候,发烧了。
症状来得突然,前一天晚上拍夜戏的时候,少套了件毛衣,拍完一身是汗,又喝了几口凉水,喝完头就开始疼,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体晃悠了两下就倒回到床上,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状况。

……
我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拿出抽屉里所有的感冒药来吃,任何人来敲门都不开。
……
后来谁都没办法了,关导亲自来咣咣的砸门:“刘烨!你干什么你!开门!”
我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关导,我跟您请几天假行吗?”
“不行!”老狐狸一口回绝,停了一瞬又缓和下来:“……烨子,你把门打开,什么话都好说。”
我笑一下,索性说了实话:“……关导,我跟您说吧,我发烧了!”
……门外顿时沉默。
我苦笑:“关导,我害怕被隔离,您要是可怜我,就让我在这门里头呆着吧。”
他在门外啊了一声,又哑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悄无声息。
我出了一口气,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打了个冷颤,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
刚刚进入梦乡,又有人轰隆的砸门:“刘烨!开门!开门!”
病人被突然吵醒的感觉简直像死了一场,我用力抓起水杯,玩命往门上砸去。哗啦一声,杯子带水碎了一地。
门外声音立刻静下来,我呼呼的躺在床上喘气,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哪个王八蛋?!”
他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烨子,是我。”
我心里大叹一声,闭上眼睛——
他在门外,声音有点不稳:“……烨子,开开门。”
“师哥你回去吧。”我愁苦的盯那床头柜上空了的水瓶,不吃饭可以,不喝水怎么活呢?
“……你说我能回去吗?”
我闭上眼睛,想象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我发烧了,不想传染你。”不知道说实话会不会让他改变主意,尽管很难。
“我知道,所以我才必须来找你。”果然。
我淡笑:“……不用的,师哥,你不用为了一点小病就怜悯我……我命好,死不了。”
……外面没了声音。
……
就在我闭上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悠悠的,从门缝里飘进来——
“……烨子。”
我叹息一声,心知睡不成了,无奈的睁开眼睛。
“烨子……上次,你出事,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里,我从来都没有哭得那么厉害过……那个时候我想,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如果你死了,我连陪你死去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还有老婆,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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