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脸部的肌肉全僵硬了起来,相信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
「那种事情,我一点也不介意。我跟御堂馨只是同事关系,而且不到三个月他就离职了……只是这样而已
。」我连忙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我意外地介意最后那句话。
我跟他的关系,其实不只这样而已吧?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我也不知道。
换作是御堂馨,他又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是同事?是同伴?是敌人?是仇人……还是其它?
这个答案,我想我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吧。
Z我在心里苦笑,没想到却被泽田亚希看穿。
「别自欺欺人了。其实你们的关系不只这样,对吧?」
她大大的眼睛里闪过暧昧的光芒,好像在告诉我,她知道发生在我和御堂凿之间的一切似的,令我相当不
自在。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谈合作的细节,如果泽田小姐依然愿意与
三井银行合作的话,我们是不是直接切入主题比较好呢?」
「这么快就害羞了。阿馨说的没错,你脸红的样子果然像苹果一样可口。」
「请不要消遣我好吗?我是很认真的。」
「我知道。阿馨说过,你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就连生气的时候也不例外。」
坦白说,她的谈吐高雅、气质出众,举手投足之间有股女性成熟的韵味,穿着打扮也非常有品味,即使明
知道我们之间的身分悬殊,她也未曾露出过任何一丝轻蔑的态度。虽然她讲话的内容有点直接,但是我还
不巨于因此讨厌她。
相反的,我比较介意她口中那个叫作「阿馨」的家伙。他到底都在别人面前说我什么啊?这个混蛋!
「既然你想谈正事,那我也不浪费时问了。还没向你介绍,我是MICROWEB总裁泽田尚人的妹妹,也是御堂
馨的姑姑。今天找你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阿馨。」
等等……我没听错吧?她说她是泽田尚人的妹妹……然后又说她是那家伙的姑姑?这样对吗?
「阿馨跟母姓。」我的疑惑似乎全写在脸上,她优雅的轻笑一声,然后跟一头雾水的我解释。
我点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阿馨在几个月前出了一场车祸……」
车祸?那家伙……该不会……
我突然被一种喘不过气的不适感包围着,许多可怕的猜测同一时间从脑袋的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曾经看过
的车祸现场也一一浮现在眼前……我好像快要吐了。
「你放心,阿馨命大,除了一点擦伤并无大碍。」
「那真是太好了……」
听见她的补充,把我从那些可怕的图像中救了出来。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应该是对我自己说的吧。对于那
家伙的生死,我才不在乎呢。
「只是……」泽田亚希的脸上犹豫了一下。
怎么,还有下文?
「他虽然没有太多外伤,可是却因为脑部受到严重的撞击,使得负责管理记忆的脑细胞受到损坏,也就是
所谓的『失忆症』。他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刚醒来的时候,就连自己的名字也都不知道。」
泽田亚希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不舍与担忧的神情。我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只不过我担心的是自己,并非
御堂馨。
「那他现在的状况……」
都已经三个月过去,应该想起不少事情……该不会是应该想的没想起来,反而记起了欺负我的事情吧?这
个家伙……
「阿馨是在和他父亲完成公司的职务交接后没多久发生车祸的,原本预定要对外召开的记者酒会也因此取
消,因为我们不希望阿馨罹患失忆症的事情被外界知道。尤其是阿馨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不学无术,还一
直处心积虑想要接下总裁这个职位。天晓得这个棒子要是交到他手中,泽田家辛辛苦苦创下来的绩业,最
多不出一年,肯定被他败到一毛也不剩。我们家的产业事小,问题是那些数以万计的员工生计不能没有着
落。所以我老哥才会妥协,由死都不肯改父姓的阿馨来继承。」
说了一大串,泽田亚希拿起面前的茶杯,姿态优雅地暍了一口。
对于意外得知御堂馨家世的我而言,泽田小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我十分震惊。
「阿馨是个绝顶聪明的好孩子,他也很懂得保护自己。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却是最危险的
状态。亟欲了解过去的他,对于那些自称是他朋友的人都来者不拒,根本无法分辨敌友的情况之下,极有
可能被有心人操控做出不利于他或是家族的事情来。最近他也发现到这点,所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跟
任何人接触。我很担心,这会让过去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所以才决定不顾我老哥的反对过来找你。」
「我不懂,你们有那么好的医疗团队,应该有办法可想,不是吗?」
嗯?我刚刚是不是听到她说……她老哥的反对?那不就是御堂馨的爸爸吗?他反对什么?
「你不常看电视对吧?失忆症的患者能否恢复过往的记忆,靠的是运气不是高科技的医疗技术。简单的说
,这是没有药医的一种病症。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尽量提供他有关过去的资料帮助他回想,其它的还是得
靠他自己。这阵子我们的尝试都未见起色,所以才会想要请你试试看。你是我的秘密武器。」
说我是秘密武器?太夸张了吧。
「我想泽田小姐太抬举我了。我只不过是和他共事过两个多月的同事,在公司也不是天天见面,我能够帮
助他回想的事情少得可怜,绝对无法和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你们相提并论,我怎么可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把东西偷偷带来了。」
说罢,泽田小姐从一旁的袋子里取出一只皮夹,蓝绿色格子的样式和我中学时曾经遗失过的那一个皮夹很
像。
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这是……」指着皮夹,我问。
「打开看看。」
在泽田小姐的允许下,我战战兢兢的将皮夹打开。映入眼帘的,果真是我中学时遗失的学生证。
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皮夹,一时间令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它被保存得十分良好,和被我弄丢的时候
没有两样。
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是中学一年级的某个下雨天,从补习班回家途中遗失的。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把雨伞借给站在文具店门口躲雨的男同学时,不小心被一群边走边玩的高年级学生撞
倒在地,皮夹应该就是那时候掉的,等我发现已经是当天晚上准备要就寝的时候了。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偷
溜出去找的,没想到后来还是惊动爷爷跟我一起去文具店前找了一个小时。那是我唯一一次掉钱包的经验
,所以印象相当深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遗失的皮夹怎么会在她那里?我真的越来越胡涂了。我以求助的眼神望向泽田小
姐,希望她能给我一些线索。
「如果你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最好去问阿馨。前提是,他必须恢复记忆才行。」泽田小姐放下手
中的陶瓷茶杯,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会以工作的名义让你留在他的身边,三井银行那里我会替你安排。你只要尽一切努力,让他想起你就
够了。」
离开「皇家花园饭店」回家的路上,复杂的心情包围着我,用五味杂陈已不足以形容。
次日,我搭乘泽田小姐的红色法拉利跑车,被载到御堂馨位在轻井泽的别墅。
从她的口中,我才知道御堂馨在离开我公寓的第二天早上就搭机返回美国父亲的家中,发生车祸的地点就
在美国。
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御堂馨在父亲与泽田亚希的协助下,虽然能够想起亲属之间的关系,但是对于更深沉的
记忆却一筹莫展,所以泽田亚希才决定将他带回日本静养。
这一栋别墅是他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他的地方,环境十分清幽。沿着车道两侧种满了盛开的天城吉野樱,美
得像是桃花仙境。能够住在这里,即使是患了绝症也会不药而愈吧。
走进充满香气的房子里,泽田亚希替我简单介绍环境之后,我们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阿馨,开门好吗?我带个朋友来看你。」
在泽田亚希喊了几声之后,门的另一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她耸耸肩膀,对我露出无奈的苦笑。
正当我们决定放弃,转身正要离开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我的心跳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瞬问狂奔了起来。
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要见他。
虽然昨天在家里,我已经面对镜子偷偷练习了好几次,但是到了关键性的这一刻,我脸部的肌肉却还是立
刻僵硬了起来。
现在要退缩已经来不及了。
穿着一件长袖T恤的御堂馨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用他的手整理蓬松的头发。
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在胸口翻腾,我激动得差点要落泪。同时必须紧紧握住拳头,才能忍住想要冲上前挥
他两拳的冲动。
「我带了一位朋友来看你,他是芹生和也,你以前的同事。我请他在这里暂住几天,就当作是陪你,说不
定会让你想起什么。」
泽田亚希忙着把我介绍给他认识,御堂馨却只是冷冷看我一眼就再也没正眼瞧过我。
如果不是念在他是个失去记忆的可怜人份上,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也不想想是谁以前每次碰到面,都要用
那种色迷迷的眼光看我,想要把我吃掉。
神经病,我在跟他计较什么啊?这么丢人的事情,值得我这样拿出来炫烟吗?生病的人是他,我何必跟他
斤斤计较,我真是脑袋不清楚了。
「芹生,我把阿馨交给你了。冰箱里有食物,如果不想下厨的话可以[/]叫外卖,冰箱上面都有电话,费
用就记我的帐不必客气。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我们没有时间表,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如果有什么问题,
你可以打手机给我。」
泽田亚希交代完之后,便匆匆忙忙赶去公司了,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我。
御堂馨不认得我,也没有打算要想起的意思。自从泽田亚希离去之后,他就躲回房间里把门关上,这个举
动很清楚的透露出「请勿打扰」的讯息。
其实他根本不必多此一举,因为我根本也不想去打扰他。我只想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因为我的思绪也需要
好好整理一下。
屋子里的寂静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
一个绑着马尾的长发女孩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直接走进屋里,我们彼此都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馨呢?」
女孩安抚着胸口,一边用甜美的声音询问御堂馨的下落。
馨,如果我没听错,她是这么叫他的。
「叫我芹生就好了,我是他以前的同事,暂时会住在这里。」和她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是一盆
缺了水的植物,又干又涩。
御堂馨大概是听见女孩天使般的呼唤,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满脸笑容的。
「馨,一起吃饭吧!我煮了你爱吃的普罗旺斯炖牛肉喔!」
女孩用轻盈的步伐奔向御堂馨身边,双手并用地勾着他的手臂。那只曾经用来侵犯我、拥抱我的手臂。
「嗯,我正好也饿了。」
他动作自然地搂着女孩的柳腰,两人的身体毫无缝细的靠在一起,彷佛那是他非常熟悉的身体。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刚刚开始就在我体内不停地崩坏……整个身体彷佛就要被掏空似的,摇摇欲坠。
女孩没有邀请我,御堂馨也没有看我一眼,如同我并不存在似的。
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从客厅的沙发上醒来。
不会做菜的关系,昨天晚上在御堂馨出门之后,我只吃了一些水果,现在肚子饥肠辘辘地饿了起来。
当我从浴室梳洗完毕,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吃的时候,御堂馨出现了。
他从外面回来,身上还飘着女用香水的味道。
是在外面过夜吧?
不知道为什么,那股不属于他的香水味令我非常介意。
「早。」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迎接他。
御堂馨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想……我再也受不了了!
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我躲到冰箱旁边,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放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我问我自己……我也不知道……
第九章
完全没有进展。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了。
公司方面因为泽田亚希的帮忙,横山课长给我两个月的公差假。合约的部分,泽田亚希也已经同意至少会
让我带着一份五千万的定存支票回去公司交差。目的是希望我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在这里生活,藉以唤回御
堂馨失去的记忆。
可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恐怕要让泽田亚希失望了。
都已经两个星期过去了,我和御堂馨之间的对话仅仅只有第二天见面时,打招呼的那一个「早」字。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感觉却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空间里的人。尤其是他,完全不当我存在似的。
这几天,我被他忽视得相当彻底。
说来很讽刺,曾经被他那样深深拥抱过的自己,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忍不住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悲哀。
我想,再继续住下去对他的病情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不如早点离开。因为在这里住越久,我恐怕也会渐渐
忘记自己是谁。
至于御堂馨的记忆,我想就顺其自然吧。
关于皮夹的事情我已不想追问,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为难自己、为难别人了。
今天下午我一直无法联络上泽田亚希,但是我在她的手机里留了言。
我知道未经过她的同意,擅自破坏彼此的约定是我不对,关于她答应过五千万定存支票的事情我不敢奢求
,公司方面我也做好了负荆请罪的准备。我决定明天一早离开。
虽然不知道御堂馨今天会不会回来过夜,但我还是想等等看,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
就从明天开始,我要把有关他的一切统统忘掉。
就像他对我一样,我也要把关于他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而且要忘得彻底。
傍晚,我吃掉冰箱里最后一颗苹果,又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八点,二楼走廊的电灯没有点亮,我知道御堂馨还没有回来。今天大概也不会回来了
吧
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我在心里很温柔的给了自己一个建议。
走进浴室,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布满血丝,眼角还有清楚的泪痕,真的惨不忍睹。
我哭了吗?为什么哭?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来的第三次了。
打开水龙头,我让最强的水柱冲刷着自己走样的脸,以及冰冷的身躯。
半个小时过去。
头发洗干净了,身体也冲干净了,寒冷的感觉却还是从里面扩散出来。
我的健康状况良好,每年也都定期进行健康检查,像这样手脚冰冷一直温暖不起来的感觉,还是搬进这栋
别墅之后才开始的。看样子,我的体质似乎不太适合如此高级的度假胜地。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视线突然停留在几处曾经被他留下吻痕的地方;包括右边的颈窝、左胸前靠近
乳晕的边缘、以肚脐为中心的五点钟方向、肚脐正下方三公分处,以及右腿的内侧约膝盖往上一个手掌的
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