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草师父 下————沈念柒
沈念柒  发于:2010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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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角的鬼王慢吞吞的睁开眼睛,冷冽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慢慢道:“随你!”

  方阿草炸毛,这算什么,这个老家伙的反应怎么跟那个死小子沈越一样,一拳出去就是个棉花包。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走来走去,越想越气,飞起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个破瓦罐,哗啦一声,碎瓦片一地,却什么效果也没有。

  方阿草没折腾几下就不行了,毕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胃里火烧一样,两眼发花。他噗通歪在地上瞅着破窗户外的乌云发呆。

  冬日的寒气一丝一丝的浸入身体,方阿草无限委屈,自己这都是为了什么啊,反正活不长了,临死临死还要受这种折磨,真是痛苦,还不如就这样冻死好了。

  于是,他慢慢闭上眼睛,任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

  只是没过多久,一股暖流就从胸口涌了进来,暖洋洋的流过全身,舒适到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和饥饿突然一扫而空,胸中似有万种喜悦一般。方阿草慢慢睁开眼,看见了鬼王那张死人脸。

  “本座没允许你死,你就得活着。”鬼王见他醒来,冷冰冰的道,收回了摁在方阿草胸口的手。

  随着那手的离开,胸口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暖意消失了,温润的光芒从鬼王青白的手指间透了出来,方阿草咂舌:

  “啧啧啧……这就是那个宝贝章暖珠啊,果然不错,鬼王大人,你要么就做做好人,把珠子给我让我好好活下去,要么就别管我让我死了算了,这样算怎么回事啊!玩儿宠物都不带这样的啊!”

  鬼王握起拳头,挡住了那温润的光芒,也挡住了方阿草垂涎的目光:“你还有用,本座自然不能让你死。”

  方阿草嗤鼻,翻身爬到墙角的稻草堆里抱成一团,既然死不了,那还是寻个舒适点的地方吧。

  寒风透过破窗户吹进来,不一会儿,方阿草身上的暖意就消失了,他哆嗦着往鬼王那边靠了靠:“喂,那珠子再借老子用用呗,老子要冻死了。”

  鬼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点风,还死不了人。”

  方阿草怒,恨恨的抠墙皮。抠来抠去也暖和不起来,想睡觉也冻得睡不着,当下只有睁开眼睛发呆。

  “喂……”方阿草耐不住寂寞了。

  “喂,老东西,你说你好好的神仙不是挺美的么,虽然是个副职,好歹也风光啊,为什么就要把人家好好的战神给废了呢?你看你这么一整,现在多凄惨,鬼不鬼,仙不仙的老怪物一个,还见不得光,真是不值啊!”

  方阿草从来就不是个会体谅人的主,更何况他还对对面那个老怪物充满怨恨,自然是揭人家伤疤比较出气。

  果然,鬼王睁开了眼睛。

  “嘿,老子还以为你就此仙去了呢!”方阿草嘲弄道。

  “本座不会仙去了。”鬼王淡淡道,垂下了眼睛。

  方阿草开心,乐此不疲,他来了精神,搓搓冻僵的手,凑近道:“喂,反正老子睡不着,你也不用睡觉,怪无聊的,你说说你跟那个战神的事情吧,你当年是怎么把他杀了的啊,战神诶,不用想就很强,你怎么做到的啊?”

  鬼王抬头看着方阿草因为八卦而亮晶晶的眼睛,启唇轻吐:“无可奉告。”

  “切……”方阿草唾弃道,“老东西,老子就知道你不会说的,你趁人之危,诶,不对,是趁仙之危,趁人家战神为杀孽说困,心神不宁的时候搞偷袭,战神当你是兄弟,自然不会防备,你这个小人,哦,不,小仙,不不不,也不对,是小鬼!诶呀,总之你就是个见不得台面的老东西就是了!”

  方阿草一番总结陈词之后,得意洋洋的盯着鬼王的脸,心道:“小样儿,气不死你!”

  鬼王神色变了变,道:“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诶?”方阿草看着鬼王的脸,疑惑了,听鬼王这语气,好像自己说的并非当年事实,于是方阿草骨子里的文人气质爆发了,两眼亮晶晶的,热血沸腾了:“难道不是么?难不成你还有更无耻的?比如……你对战神是先仰慕,而后想染指,结果人家战神清高得就像天上的明月一般,于是你因爱生恨,杀了他?”

  借着昏暗的日光,方阿草看到鬼王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于是心中一咯噔,陡然反应过来自己目前还是人家案板上的肉,还是收敛点好,于是他不得不压下去沸腾的文人八卦心,默默的缩回墙角。

  “哎……”死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叹息,方阿草看着鬼王那张快拧成菊花的皱巴脸,突然反应过来叹息一般是有话说的前兆,于是他小心的竖起耳朵,看着鬼王站起身,面对着外面阴沉得乌云,陷入了回忆。

  第三十章

  好奇心不但能害死猫,更能雷死我们的主人公。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明明以为人家要对你倾诉衷肠,你也做足了准备来听一段凄美的故事,结果,对方卡壳了……

  方阿草目前面临的就是这种痛苦,鬼王在窗前站成了一座雕像,眼看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一旦天擦黑,他们势必要起身赶路,那么,那个关于鬼王的小八卦,就听不到了。

  方阿草愤愤抠墙,世道炎凉,人生悲摧,如今好不容易有点乐子,还半路卡壳了。

  “喂,你倒是说不说啊,不说老子就睡觉啦!”方阿草叫道。

  鬼王缓缓转身,阴沉的目光惊得方阿草一个哆嗦。

  “你要干什么?”看着鬼王一步步靠近,方阿草有点发慌,这老东西,不会恼羞成怒准备杀人灭口吧,难道自己猜对了?

  “本座的事情,岂是你这凡人能够窥测的?”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方阿草的脖子,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看着鬼王阴测测的脸,方阿草哆嗦着后退。

  “上路!”外面天已经黑了,鬼王一把提起方阿草就出了门。后者泪奔,又来……

  天空飞人的感觉又回来了,方阿草垂头丧气的缩着身子尽量保存体温,好在酷刑没有继续很久,四更的时候,鬼王在一片荒漠里停下了,方阿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脚下左三步右五步的晃了一阵,眼前的景色就发生了变化。

  渐渐在沙地里显形的是一个不大的洞口,黑黝黝的往外冒着寒气,方阿草看看鬼王,疑惑道:

  “喂,这不会是你的老巢吧!”

  而鬼王并没搭理他,只是提着他走进了那洞口。

  洞内明显比洞外气温舒适得多,长长的台阶一路向下,看样子是通向了地底下,台阶两边的墙上隔着不远就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方阿草摸摸下巴,如果说这是鬼王的老巢,那么要这灯干什么,他不是最擅长黑夜视物么?

  没走多久,面前就是一道厚重的石门,鬼王上前不知怎的在门上拍了两下,只听轰隆隆的几声响,门开了,方阿草看着门内的景象,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门外,狭长的甬道,每隔不远就有一盏油灯,两旁的墙壁上,大片颜色鲜艳的龙凤

  壁画,门内油灯摇曳,床,桌子,书架,屏风,还有栩栩如生的石雕侍女……

  方阿草突然觉得牙疼,他大爷的,他敢用脑袋打赌,石室尽头的那个小门后也是一段不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有个大棺材,棺材里面躺着不知哪辈子的皇帝老儿!

  鬼王啊鬼王,你个老东西可真会找地方!皇陵!皇陵当老巢,这也真够绝的。

  鬼王一马当先的走进去,在那张奢侈的大书桌后面坐下了,方阿草探头探脑的走进来,东摸摸西看看,发现这里的装饰和书架上那些东西,都像是前朝风格,他想了想,依稀记得前朝那个出了名的短命皇帝就是坚持把陵寝建在了西部的沙漠腹地里,想来,这里怕真是那个死鬼皇帝的陵寝了,只是,为什么会让鬼王发现还做了窝呢?

  方阿草想不明白,不过鬼王本身就够让人想不明白的了,他也就没费那个心思,被提着飞了一夜,方阿草有些累了,便爬上那张奢侈得令人发指的大床准备享受一下皇帝级的待遇,结果刚爬到床上躺下,方阿草就再一次被震撼了。

  床柱的四个顶角上,居然镶着四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此时正淡淡的放着温润的光芒,方阿草泪奔,这东西要弄出去得值多少小猪耳朵和梅子酒啊……

  方阿草就这么心中挣扎的在床上来回打滚,身子下上好的丝绸虽然隔了几十年,但依旧柔软,滚着滚着他的目光又被鬼王吸引了。

  只见坐在书桌后的鬼王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团紫雾,鬼王微微张着嘴,用指尖引导着那紫雾慢慢进到嘴里,然后消失……

  方阿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老怪物在修炼什么鬼东西,真恶心。

  不一会儿,那团紫雾就完全进入了鬼王的身体,鬼王满意的站起来,方阿草觉得他的身上,那种冷冰冰的鬼气又重了一些,整个人越发显得冷漠和残忍了。

  鬼王看了看蜷在床上的方阿草,转身向外面走去。

  眼看着鬼王消失在小门后,方阿草从床上爬下来,他没有费心思去想着逃跑,就自己现在这德行,怎么跑的估计怎么被鬼王给揪回来,所以也不用浪费这个体力。他的目标,其实是另一扇小门后,前朝皇帝的棺椁。

  方阿草慢慢推开那扇小门,果然,门内是一个不大的石室,正中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台子上,巨大的金丝楠木外椁静静的放着。方阿草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推了推,发现棺椁已经被人开启过了,于是他微微用力,推开了外椁盖,里面是纯楠木的内棺,同样也曾被人打开过,方阿草有些泄气,都被打开过,那证明里面的宝贝也都被人看见过,那么能省下的宝贝自然也不多了。

  但拿不了宝贝,看看皇帝老儿也是不错的,于是他推开了内棺棺盖。

  沉重的棺盖缓缓移开,一种珠宝特有的莹润光芒射了出来,方阿草大喜,探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乖乖,吃惊的不是珠宝一点没有被盗的痕迹,而是那个短命的小皇帝,居然有一张和沈越一模一样的脸,乍一看去,方阿草还以为里面睡的是沈越。

  更惊讶的是,死了几百年的小皇帝,居然尸身一点没坏,看上去和睡着了一样,方阿草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头戳了戳小皇帝的脸,竟然还有弹性。

  方阿草砸吧砸吧嘴,这可真是怪事,这皇帝明明已经死了,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点魂魄残留的痕迹,但为什么尸身就是不坏呢?

  看着那张和沈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方阿草有点忧伤了,他想起了沈越,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那死小子脱离了自己的保护,有没有变成小鬼们的美餐啊……

  “把你的手拿开!”突然,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阿草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握住了那皇帝的耳朵,手指无意识的在人家脸上大吃豆腐,当下惊得立即松手。

  鬼王站在门口,手上还端着一包东西,目光冷冷的从散落在一旁的外椁盖和内棺盖上扫过,最后停在方阿草脸上:“没有本座的允许,谁让你进来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方阿草立即双眼发亮:老东西这么护着这个地方,看样子这小皇帝尸身不坏,也是老东西所为了,再回想起老东西对沈越的态度,一个狗血的替身故事就在方阿草的脑子里瞬间形成了。

  方阿草拍拍自己的脑门儿,原来老东西暗恋上了这个皇帝啊,无奈小皇帝挂了,于是一不小心又看见沈越,沈越不但身带可口的煞气,还跟小皇帝长得那么像,于是老东西自然要抓沈越啦!

  诶,可是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战神怎么办?难道老东西移情别恋了?

  只是没等他想完,就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眼前一黑,后背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差点震得他吐血。

  方阿草头晕目眩的从地上爬起来,才看到鬼王小心翼翼的盖上棺盖,收拾好周围的东西,这才回头将手上的那包东西丢在方阿草脚边:

  “这里以后不可以进来,否则别怪本座无情。”

  方阿草看着那张死人脸,腹诽:“你有情么?冷面大木头。”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是低头捡起那包东西,打开一看,又是几个又冷又硬的馒头。一股无名之火顿时冒了上来,方阿草一把丢掉那些硬的可以砸死人的馒头,吼道:

  “又是这破东西,老子不吃!”

  鬼王眯起了眼睛,盯着方阿草,后者突然觉得这眼神像极了沈越,心中不由得火大,暗恋都到这份上了,连表情都同化了,一时间,什么顾虑都没有了,他只想一脚踹翻那个棺椁来泄愤。

  想到就做到,方阿草飞快的爬起来,示威似的挑了挑眉,突然飞起一脚踹在棺椁的侧面,沉重的楠木棺材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晃了晃,但并没有翻到。

  鬼王怒了,方阿草感觉得到周围的空气在渐渐变冷,那双黑色的眼珠子里都是小火苗,但他就是觉得痛快,连日来的折磨突然就化成了无穷的力量,心中那种烦躁想要爆炸一样,他紧接着又补了一脚,这次,巨大的棺椁没有经得起这么一踹,轰然翻倒,棺盖跌落开来,里面的珠宝散落一地,小皇帝栩栩如生的尸首也颠了出来,一条腿压在了棺椁下,胳膊奇异的扭曲着,面孔朝下。

  方阿草挑衅的看着鬼王,四周的空气几乎凝滞了,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方阿草仿佛感觉到鬼王身上的怒火像暴风一般的刮过来,事实上,也确实是一场暴风。

  冰凉的手指在脖子上收紧,胸肺间的空气骤然被挤压出去,热血哗啦涌上脑门,方阿草张着嘴盯着近在咫尺的死人脸。咧开嘴笑了:

  “老子……老子不怕死……至少老子得到了他……嘿嘿……你……你只……只配抱个死人!”

  轻微的一声响,方阿草仿佛看到鬼王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嘎巴一声,断掉了,接着就只觉得脖子上那像蛇一样冰凉恶心的手指渐渐收紧,眼前开始发黑,脑子里嗡嗡作响,像要炸开了一般,他闭上眼睛,静等黑暗的来临。

  “折腾了这么久,还不是注定要丢掉老命,与其这样受折磨,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方阿草模模糊糊的想到,只觉得浑身轻松。

  “不过,自己挂了,就不知道沈越那小子,会不会被鬼王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不行,老子就是挂了也不能让那老东西得逞!”方阿草突然想起了沈越那张笑眯眯的脸,他微眯着眼睛替自己擦脸,红着脸轻轻咬着自己的耳朵……

  方阿草用尽全力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瞪住鬼王,后者没想到将死的方阿草会突然睁开眼睛,愣了一下,手下微微一松,就这么一下,足够了。

  方阿草飞快的张嘴吸气,同时右手奋力抬起冲着鬼王的眼睛直插了过去,鬼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察觉到方阿草的意图就立即偏头避开了这一击,哪知方阿草这一击根本就是虚招,真正的攻击却在左手上。

  “噗!”一声轻响,一张符咒端端的贴在了鬼王的胸口,青烟冒起,鬼王低头看了看,并不松手:

  “这点东西,就想伤了本座?”口气中全是轻蔑。

  方阿草艰难的笑笑,肺中空气越来越少,憋得他眼前一片血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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