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草师父 上————沈念柒
沈念柒  发于:2010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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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火的天,冰碗难拒啊!可是,方阿草仰天握拳:老子是有节气的,说不吃就是不吃!

  这么一路纠缠下来,居然眼见着前方有了小村落,方阿草大喜,有村子就表示能讨到吃喝的,上次沈越花光了他身上最后一点银子,后来又一直住在沈家不需要银子,所以眼下他是身无分文,肚子里还是大清早跟沈越在房中闹腾时被强行喂下去的几口猪肝粥,此刻早就消耗光了。

  一兴奋,方阿草不由得加快脚步跑了起来,身边的马车上,沈越愣了一下,也看见了那村落,立即明白了方阿草的想法,于是一甩鞭子,一人一车以赛跑的速度直冲那村落。

  待到近了,方阿草才发现,这是个只有两三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口的大柳树下,一个石磨孤零零的放着,周围静悄悄的,他迅速扫了一眼,就冲着看起来院子最大的那家走去,身后,沈越紧跟不舍。

  最大的院子也不过巴掌大的地方,透过篱笆,可以看见里面整了一畦菜地,一个鸡窝,不过没看见鸡。

  “有人吗?”方阿草喊道。

  片刻之后,掩着的屋门打开了,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客人请进吧,恕老汉无礼,实在是身子不便。”

  方阿草探头看了看,发现开门的居然是一只老黄狗,那狗默默的看着方阿草,直看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见鬼了,连畜生眼神都这么有个性!”方阿草暗骂一声,推开了篱笆门。

  当然,沈越带着一脸血印子的沈七和蹲在他肩头傲慢无比的方阿花也跟了进去。

  屋内有些阴暗,不过相比起外面的骄阳,这里算是凉快的了,屋子是两间的典型农家小屋,外面一间当中放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周围散落着几只条凳,桌上一个缺了嘴的茶壶和几只豁了边的粗瓷碗。从左边的门看进去,恰好能看见里间的床,床上躺着一位老汉,想必刚刚说话的就是他了。

  “老人家,打扰了,路过此处,讨碗水喝!”方阿草还未开口,却见沈越上前一步对着老汉揖道。

  方阿草翻了翻白眼,小声骂道:“死小子,抢老子台词。”

  沈越似笑非笑的看了方阿草一眼,就回转了头,这一看,看的方阿草更是火冒三丈,正想发作,却感觉腿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大黄狗,此刻,那狗蹲在他脚边,仰头望着方阿草,眼神充满警告的意味。

  方阿草冷笑,心道:“这畜生倒也忠诚。”

  那厢,老汉欠了欠身,却引得一阵咳嗽,沈越只得转身倒了碗水,想替老汉顺顺气,不想刚走近,那老汉却突然猛摆手,示意他停步。沈越疑惑的停下来,好不容易等老汉顺气了开口说道:

  “客人可别近老汉,老汉这病,脏。请客人外屋坐,后面的厨房里有水缸也有米,请自便,不能招待客人,老汉惭愧。”

  “不敢不敢,叨扰大爷,实在惶恐!”沈越回礼。

  方阿草在身后翻白眼:“娘们儿唧唧,烦!”说着自顾自去后面寻厨房。

  后院跟前院差不多大,在一个类似小棚子的地方,方阿草见到了传说中的厨房。几块石头上架了口锅,角落里一只破瓮,里面只有盖住瓮底的一点糙米。

  “哎……可怜人哟!”方阿草看着那一点可怜的米摇头叹道,犹豫着是不是该把人家这点米都做了吃去。

  吃了吧,前面的老汉怪可怜的,不吃吧,又饿得慌,方阿草挠头犯愁。正在此时,却见沈七苦着脸抱着大爷一样的方阿花过来了,于是方阿草眼前一亮,挽起袖子舀了一瓢水倒了进去开始洗米。

  嘿嘿,他就不信,沈越能坐视老汉没饭吃!哈哈哈……

  得意忘形的方阿草完全忽略了实际上他已经默认了沈越存在所带来的影响。

  “先生,少爷说让我来做饭……”沈七委委屈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是方阿花吱吱的附和声。方阿草抬头咬着嘴唇想了想:

  “不要,我怕你下药!”

  沈七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先生……我……你不让我做,少爷说……少爷说把我净身了送去做公公,可怜我还没摸过女人呢……呜呜……”说着,顺手把眼泪鼻涕一起蹭在了方阿花油光水滑的毛上,沈越养了几天,倒是把只瘦骨嶙峋的猴子养得毛光体胖,很是富态。

  方阿花一声惨叫,抬手又是一爪子,挣扎着下地溜到一边哀悼它的漂亮皮毛去了,沈七受了这么一抓,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方阿草头疼,额上青筋突突的跳,最终受不了这眼泪攻势,乖乖投降:

  “好吧好吧,你做,老子还乐得清闲!”说着把瓮一丢,往屋檐下的阴凉处走去。

  沈七一听这话,立马不哭了,一骨碌爬起来,抱着那破翁跟抱个宝似的蹲到破棚子里倒腾去了。

  坐在屋檐下可以看到大半个村子的样子,方阿草的目光掠过那些低矮的茅草屋,一直盘旋在心中的一些东西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这村子,太安静了些。

  没有鸡鸣,没有狗叫,连知了声也消失了,若说是没有鸡狗叫是因为时值中午,太阳太烈,牲畜都休息了,可是这知了,怎么也跟消失了一样?

  正想得出神,只觉得眼前一暗,接着一个柔软且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还未反应过来,接着就是一股甜甜的汁液流了进来……

  沈越直起身,看着因为他的动作而呈木鸡状的方阿草微笑:

  “师父,这冰碗可好?”

  方阿草迷瞪着眼睛,愣愣的看着沈越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跳起来:

  “呸呸呸!你占老子便宜!死小子你敢占老子的便宜!”他一边跺脚大吐特吐,一边骂道。

  沈越一挑眉,将手中的冰碗一饮而尽,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师父不吃,弟子只好牺牲色相以诱之,此乃忠孝之举,不为过也!”

  方阿草听了这话,不跳也不叫了,定定的看了沈越一眼,随即转身就走。

  沈越急了,他本来算准了方阿草不过是只纸老虎,也就叫叫而已,叫过就什么都没了,可是如今这一言不发的状态,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想到这里,沈越十分不放心的追了上去,却见方阿草好端端的坐在外间的桌子边,端着一碗清水出神。

  “师父……”沈越将手上的碗放在桌上,在方阿草对面坐下来,迟疑的唤道。

  方阿草掀了掀眼皮,算是回应。

  “我……我错了还不行么,师父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只是想你吃点东西……”沈越越发不知所措,方阿草一直都是吵吵闹闹大大咧咧的,如今安静起来,真是不习惯。

  方阿草还是不说话。

  沈越没了辙,向不知何时蹲在门口的方阿花用眼神求救,哪知方阿花挠挠耳朵,左顾右盼,然后长尾巴一甩,跑了。

  沈越气闷。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直到沈七端了几碗糙米饭上来。

  “少爷,这……这饭食太粗劣了,要不,我去拿咱们车上的?”沈七为难的看了看碗中发黄的饭粒请示道。

  沈越看看方阿草的脸色,然后摆摆手:“不用了,师父吃什么咱们吃什么。”说着将饭碗向方阿草那边推了推。

  “师父,吃饭。”

  方阿草终于抬头,盯着沈越看了很久,然后冲沈越勾勾手指。沈越疑惑的凑过去,却冷不防耳根一阵剧痛……

  “老子叫你调戏老子,敢调戏老子!看我不咬死你个小兔崽子……”却是方阿草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沈越的头,雪白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耳朵,狠狠一口,便松开了。

  沈越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耳朵皱眉。

  “哼!”方阿草像是终于发泄完了,一屁股坐下来,指着沈七说道:“你去,把你们的好吃的都给老子拿来,算是替你们主子赎罪!”

  沈七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己少爷的耳朵,粉红色的嫩肉上,几丝血丝顺着耳廓一路留下来,滴在了肩头。

  沈越摇摇头,示意沈七照办。

  很快,沈七就回来了,打开手中的食盒,拿出好些精致的点心,甚至还拿出了一壶冰镇的酸梅汤。

  方阿草抽抽鼻子,一甩袖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吃得头都不抬,谁知咬的太急,一下子给噎着了,憋得满脸通红,沈越急忙递上酸梅汤。

  方阿草劈手抢过,狠狠灌了一大口,还不忘狠狠剜了沈越一眼。

  这下沈七看不过去了,嘟着嘴要说话,却被沈越阻止了,只得端着纱布要替沈越包扎,纱布刚挨到耳朵,谁知方阿草突然发话了:

  “谁准你包扎的?不准包!留着让你长记性!”

  “你……”沈七把纱布一丢就要护主。沈越却淡淡一笑:“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弟子遵命。”说着,把几碟容易消化的点心推到方阿草面前。

  沈七在心中泪奔,自家主子这是中了什么邪,看那死道士吃相,丑死了,可偏偏少爷还一副陶醉的样子,真是疯了。

  这厢还在诡异着,那厢只听里间一阵咳嗽声,沈越和方阿草俱是一愣,他们愣是将屋内的老大爷给忘了……

  “客人可是嫌老汉这饭食粗劣,入不得口?”不悦的声音传来,方阿草尴尬了。

  沈越急忙解释:“不是不是,大爷你误会了,实在是我师父体质不大好,所以只能捡些软烂之物才好消化,您肯赏我们一碗饭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哼!既是有吃食,又何必糟蹋我老汉的一点粮食!”这句话几乎已经是质问了。沈越和方阿草面面相觑,两人刚刚闹得尽兴,早已忘了这样做对老汉来说,的确是一种伤害。

  正尴尬时,却见那老汉颤颤巍巍地下了床,向外间走来。沈越急忙上前去扶,哪知手刚搭上老汉的胳膊,就见老汉眼中精光一闪,沈越心中大叫不好,立即要收手,却是已经来不及了,老汉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接触的地方立即如火烙一样疼起来,沈越登时大叫了出来。

  方阿草马上发现不对,一把踢翻凳子,就要冲过去。

  “别动!”那老汉喊道,慢慢的拽着沈越走到外间的亮处,方阿草这才发现那老汉脸上的皱纹已经不见了,双目泛着红光,嘴角竟然隐隐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妈呀……”沈七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子眼皮子地下耍花招!”方阿草反手抽出背后的木剑,捏了个剑诀。

  “我劝你最好放下那破东西,那烂木头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老汉说道。

  方阿草回头,果然,木剑没有丝毫反应,手中也感觉不到往日那种力量流动的感觉。不由得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沈越被那老汉掌控着,手腕处越来越疼,半个身子都木掉了,额上冷汗涔涔,他感觉得到力量从两人相接的地方流走,像是抽干了他身上的血液一般,自己仿佛飘了起来,他看到就在方阿草身后的墙边,两个和老汉同样的东西正蠢蠢欲动,他想喊方阿草让他注意,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阿草握住木剑的掌心一片潮湿,二十年来,他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即使木剑没反应,那么多年的警觉也会让他的身体生出一些力量,可此刻他只觉得体内空荡荡的,整个人轻飘飘的毫无着落。

  目光慢慢掠过屋中一切,在看到桌上没喝完的半碗水时,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明白了原因所在,问题就在这水上,水里做了手脚,让他失了力量。难怪之前老汉不让他们近身,原来是怕被发现不是人。

  慢慢调整姿势,方阿草决定放手一搏,眼前这个老汉也不知是妖是鬼,唯今之计只有动用最原始的力量——肉搏了!

  身随心动,心念一转,方阿草便脚下一动侧身向那老汉狠狠撞去,哪知刚迈出一步,只觉得肩上一痛,身边瞬间就多了两个白面白獠牙的怪物,尖利的爪子已经扎进了方阿草的肩膀。

  方阿草一声惨叫,迅速回转身一脚踹在那怪物的腰上,顺势将自己挣脱了出去。这一闹腾,刚刚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气又没了,方阿草躺在桌子边,看着越来越近的两张怪物脸,一种恐惧渐渐袭上心头……

  算了,老子总是活不久的,交代在这里也就少了活了半年,不冤了……

  方阿草闭上眼睛想到,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

  第九章

  救美人的可以是英雄,也有可能是条漂亮的小公狼……

  “震移艮,乾动坤,坎交兑,诛邪!”突然一个清越的男声传来,方阿草只觉得一阵红光瞬间笼罩了下来,恍惚间,他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青衣黑发的男子,衣袂飘飘,宛若谪仙……

  “靠,老子见神仙了!”方阿草意识消失之前,最后想到。

  沈越被强烈的红光夺回一点理智,迷瞪着眼睛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大袖飘飘,复杂的手势纷乱的变换着,漫天的红光像一张巨网,甚至隐隐能感觉得到脚下的大地也在颤抖,方阿花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吱吱叫着窜到那人脚下。身边的怪物在见到红光的时候开始嘶叫,沈越感觉手腕上的疼痛渐缓,消失的感觉也在一点一点的回来,那红光就像温柔的风一样,轻轻将他包围,暖洋洋的,让他想起小时候奶娘温暖的怀抱。思绪一点一点飘远,最后看到的是,那谪仙样的男子一脚踩在了地上的方阿草胸口上……

  沈越是被诡异的嚎哭声惊醒的,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马车上,只是不大的马车上挤了不少人,显得有些气闷。而且貌似众人都忙着,没人发现他已经醒来。

  “阿花,你个小没良心的,又要抛弃我……”

  方阿草半裸着上身,右肩包得像个粽子,唯一能动的左手正揪住方阿花的尾巴猛嚎,阿花吃痛,吱吱乱叫,爪子却还扒在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男人额上青筋突突而跳,握住折扇的手攥紧了又松,松了又攥紧。沈七蹲在车角啃指甲……

  沈越动动身子,发现手腕上火辣辣的疼,整个右胳膊跟废了一样的动不了。

  “我说……这是个什么情况?”沈越艰难的开口,觉得嗓子在冒火。

  一言既出,几道目光唰得集中在他身上,方阿草更是像老鹰见了兔子般的盯着沈越猛看。

  “咳咳,师父……”沈越觉得后背发凉。

  “小越!”方阿草突然放掉阿花,纵身扑到沈越身上,沈越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后脑勺撞到车壁的闷响,“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为师了,有没有哪里疼?来给师父看看……”方阿草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一边上下其手。

  沈越一头雾水,不经意的抬头,正巧看见对面的青衣男子挑眉看着自己,目光中的东西模糊不明,倒是他怀中的方阿花吱吱叫了两声,算是对方阿草无厘头的表现的评价。

  “师父……呃,师父,你先起来,你压到我胳膊了……”沈越用力挣开牛皮糖一样黏在身上的方阿草,不明白今儿个是怎么了,这方阿草怎么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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