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石传奇 下————罗修
罗修  发于:2010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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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天下又大乱,群雄并起,逐鹿中元。天祐四年,公元九○七年,朱全忠废掉唐哀帝李柷,夺玉玺,建后梁政权。十六年后,李存勗灭后梁,建后唐,玉玺转归后唐。又过十三年,儿皇帝石敬塘建立后晋政权,带领契丹军攻打洛阳。城破,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玉玺登玄武楼自焚而死。

传国玉玺就此失踪。

此后历朝历代传国玉玺虽多有现身,但皆被认为是些别有用心之人所做的假冒伪劣品。宋后所用的传国玺,被认为是宋徽宗命人所作。

卫建安的这番介绍可以说是详细非常。网维听着,一手拿着谜题纸,一手撑着下巴在那迷糊。许久,自言自语地问:“姜汉文的传国玉玺应该是从国外找回来的,如果说传国玉玺在后唐时已经失踪,又怎么会流到国外呢?”

田珺绞着她的手,看着茶几上玻璃杯里上下沉浮的茶叶,回答说:“不知道,没听爷爷说过。”

“这个么。”卫建安急忙把目光从姑娘的身上移开,笑眯眯地吮了一下口水说:“我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ID为甲骨飞熊的人发的帖子。他的观点比较奇特:认为传国玉玺曾随眀建文帝流出海外,眀成祖命郑和下西洋,一方面是远航外交,巩固政权;另一方面是为了寻找传国玉玺。”

“这个,那个……”

“因为时间已经很久,有两三年了吧,具体内容我记不清了。甲骨飞熊前面说的有些邪乎,他说传国玉玺其实不是用和氏璧雕刻成的,而是用什么古代祭祀的玉石。当然这种说法,我不屑一顾。什么上古神诋,三皇五帝,姜子牙什么的,神神叨叨。不过后唐以后,他对于传国玺的流传推断就很有意思了。我刚才讲过,公元九百三十六年,著名的儿皇帝石敬塘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从而建立后晋政权,又借契丹兵攻破洛阳。石敬塘对辽皇帝耶律德光恭顺之极,割地、供奉。即使如此,耶律德光还是时常责难,六年后,石敬塘死,侄儿石重贵继位。不久之后,后晋便与辽交恶,晋辽攻伐不止,在公元九百四十六年辽灭后晋。但接下去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耶律德光攻占汴梁后,以难治为理由,急急撤回北方,三个月后暴病而亡了。甲骨飞熊对此认为:造成后晋与契丹交恶的主要原因,就是石敬塘当时从后唐夺得了传国玉玺。为了不把它上贡给耶律德光就谎称失踪。所以称失踪是出于两手考虑:一方面,如果将来不能摆脱契丹的摆布,就一直秘而不宣,让传国玉玺永远失传;另一方面,一旦将来摆脱契丹人,建立独立的皇权,就找借口说玉玺被找到,以表自己寿命于天,可以名正言顺称帝。石敬塘临终之前找冯道面授机密,也是与此有关。随后石重贵敢冒大不韪与辽交恶,也是因为这一点。但终究玉玺还是被耶律德光夺走。耶律德光得到传国玉玺后,原本急急地回到北方,是为了宣布自己的正统地位,没有料到归途之中得病,回去后仅三月就暴病而亡。接下去辽国内部祖母与孙子争夺皇权,兵荒马乱,传国玉玺就此流落在北方。”

“这个看法也很有道理嘛。”网维好似梦呓,“但是女娲、伏曦……姜子牙。接着说下去卫建安,我想你还没讲完。”

卫建安站起来,走到窗边,倚着窗台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想了想又继续说,“接下去就有些胡编乱造了,甲骨飞熊认为真正的传国玉玺一直流失在北方。到了明初,朱元璋派徐达北伐蒙古,偶获传国玉玺。徐达将玺奉上。不想途中却被丞相胡维庸调换了假玺。胡维庸因为有了传国玺而有异志,怀叛逆之心。洪武十三年,公元一三八○年,胡维庸案发,其心腹带玺逃匿。朱元璋于是知道了这件事,为秘密追查玉玺下落,在洪武十五年建立特务机关锦衣卫,又在洪武二十三年重查胡维庸案,坐诛三万余人。徐达也因此事,在洪武十八年被朱元璋乘机赐鹅杀死。”

“鹅也能吃死人?”典超警官很奇怪地问,“鹅里下毒了?”

“不是。是这么个传说,传说徐达晚年得病生瘤,不能吃鹅,吃了就要一命呜呼。朱元璋知道了,偏偏赏赐了一头烧鹅给徐达吃。徐将军就这么流着眼泪鼻涕,一边感激皇恩浩荡,一边把朱皇帝赐的烧鹅吃掉,接着没几天就全身溃烂,发病死掉了。”

“网维说的没错,就是这个传说。甲骨飞熊在他的帖子中就提出观点,认为朱元璋是为了传国玉玺的事迁怒徐达。”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跟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除了他老婆,没一个善终。还有他儿子朱棣也一样,十足的暴君,法西斯独裁者。”

“嘿,网维。这么说就不对了,明成祖文治武功都很非凡,是堪比秦皇汉武的一代英主。”

“他和汉武帝可以一起排座位,但和始皇帝陛下根本就没得比。朱棣是什么人?乌龟皇帝而已。”网维不买账地反诘说。

“怎么说是乌龟皇帝,他有戴绿帽子?”罗修八卦地问。

“不是啦,不是啦。你知道真武大帝吗?”

“武当山上那个?”

“没错,据说真武大帝是按照朱棣的相貌塑造的,朱棣自认为是真武大帝转世。真武大帝是什么,就是北斗玄武星君,也就是老乌龟。所以朱棣就是乌龟皇帝。”网维兴致勃勃地说他的谬论。

罗修和田珺面面相觑。

“唉。”卫建安叹了口气,“你这人的观点还真和甲骨飞熊像。”

“这叫心有戚戚焉。我们俩臭味相投,心有灵犀。”似乎网维同志一向喜欢不分褒贬乱用形容词。

“甲骨飞熊也认为朱棣是个暴君,相反认为建文帝倒是一个不错的君主。他认为传国玉玺经过几年藏匿后,在建文帝执政时,有人经方孝孺献给了朱允炆。可建文皇帝还没来得及辨别真假,他那个四叔叔就要清君侧,发动靖康之役。建文四年,公元一四○二年,南京城被燕王的军队攻破。建文帝也失踪了。”

“那么也就是说,传国玉玺此后就一直和建文帝在一起啦。好,把两个千古之谜扯到一块,倒也方便解决。”他回头看了一眼田珺手边的密码箱,说,“这个里面可能封存着两个千古疑案的真相呢?哈哈,我越来越喜欢了。那么甲骨飞熊对建文帝的下落也有推断吗?”

“嗯,建文帝没有死,而是逃走了。”

“这个几乎都被公认了,关键是逃走之后的下落,甲骨飞熊说了吗?”

“说了,他说建文帝逃到苏州,后假扮成僧侣跟船出海了。”

“那么就是说郑和下西洋是为了找建文帝和传国玉玺罗?”

“他是这么认为的。他认为建文帝没有去南洋,而是往东洋去,结果就不明不白地漂流到了南太平洋的某个小岛,后来又飘到了美洲。所以甲骨飞熊认为传国玉玺应该隐藏在美洲。”

“太不可思议了。”田珺惊讶地不知说什么好。“这会是真的吗?”

“我倒觉得非常有可能。”网维说,“如果他逃到苏州,再往其他地方逃的话,自然是乘船出海了。不是有报道说建文帝曾到过穹隆山。”

“我可不这么看。凭什么就往苏州逃,再出海啊。不是也有报道表明云南还是贵州,有朱允炆的后代吗?他为什么就不能往内地或者南方逃呢?”

“呵呵……所以说你不懂。”网维对老同学也毫不客气,“从理论上来说,除了北方确实往哪里逃都有可能。但从条件上来说,却只有从水路上逃。要知道北人乘马,南人乘船。朱棣的军队原是与蒙古对战,他的战马和骑兵能力都比朱允炆的脚力快得多。如果走陆路,建文帝根本没有可能逃脱,唯独乘船,他才有机会逃脱。而从苏州出海是最可能的。苏州在元末明初时是江南经济贸易的中枢,造船工艺也早在元朝就达到出海远航的要求。传说中的富商沈万三不就是出海经商发财的嘛。再者元末之时,苏州是张士诚的地盘,朱元璋建立皇朝后,对这里一直进行高压政治。对江南的读书人一向猜忌得很。一直到建文帝以后才开始拨乱反正,建立了一个文人朝廷。因此建文帝在靖康之难后逃到苏州,文人们自然会为陛下鞠躬尽瘁。后来不是还有大批文人为他殉难。

“还有,后来的郑和下西洋,不也是从浏家巷出海的。说到郑和下西洋,有几个特别地方以前可能一直没有引起注意。郑和第一次下西洋是在永乐三年,一四○五年。可实际上在永乐元年就已经做了准备,开始造船。如果说单单是为了宣扬国力,与西洋诸国通商似乎太急了,朱棣当时的皇位还没坐热呢。而且当时比那更重要的是对北方蒙古的讨伐,可朱棣直到永乐八年才开始对蒙古用兵。早早对外出航,应该说有滥用民力之嫌,不过如果说他为了追寻建文帝,夺传国玉玺,倒是可以解释得通。其次,船的名字是宝船,摆明了就是出海寻宝的意思。建文帝那个被他打败的侄儿可能是宝贝吗?玩笑吧,真找到了带回去,反倒对他的皇位有危险。但如果是为了要建文帝手里的传国玉玺,那就是真的宝贝了。另外,郑和本人是宦官,如果根据甲骨飞熊前面所说的理论,锦衣卫的任务之一是调查传国玉玺,那么朱棣任命三保太监下西洋也就合情合理了。今年是郑和下西洋六百周年。现在有一种说法,认为是郑和的船队首创了环球航行,并且发现了美洲。这种说法的主要依据是一些新发现的航海地图和郑和在第六次航海中,有一支船队进行了一次特别的秘密航行。我们不能论证郑和船队到底有没有到达美洲,因为郑和下西洋的资料后来不明不白地就被毁了。但我们可以推测,那支离开大船队,进行秘密航行的船队目的是什么?我想还是寻找建文帝和玉玺下落的理由说得通。当然,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郑和第七次航海时,朱棣已经死了。宣宗朱瞻基是朱棣的孙子。一来朱棣是在征蒙古时突然死掉的,二来继位的仁宗朱高炽也仅仅在位八个月就死了。朱瞻基很可能根本没有从他那个短命老爸那知道传国玉玺的秘密,也可能是他并不对那个真伪不明的玉玺感兴趣。为了节省民力,在郑和这次航行以后,就宣布了禁航。朱棣在靖康之难后大肆屠杀建文帝的遗臣。一方面固然有那些儒家子弟有随建文皇帝殉难的决心,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朱棣为了掩盖传国玉玺的秘密。永乐三年修的《永乐大典》和郑和航海资料的无故被毁,应该都和隐藏这段秘密有关。”

卫建安快活地大笑起来,“如此说来,你是很同意这个甲骨飞熊的意见了。”他上前一步,给田珺的玻璃杯里续上水,回到原处又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啪嗒啪嗒打了几次,也不顾打没打上火,心不在焉地望着田小姐上下起伏的胸脯。“你们知道甲骨飞熊是谁吗?”

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说:“甲骨飞熊也许就是我爷爷。”

“姜汉文?”典超问。

“为什么?”罗修同样不太明白。

“看过《封神榜》吗?”网维反问,“上面说周文王梦见飞熊一只,然后产生了寻访贤才的想法,姜子牙的道号就是飞熊。甲骨是什么,甲骨文,汉字的起源。所以甲骨飞熊就隐含了姜汉文这个名字。田小姐,我说得对不对?”

田珺认真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错。”卫建安笑了起来,“我因为对他的观点不赞成,曾经和他辩论了好久。不过现在么……”

他把视线投注到田珺手所放的保险箱上。她抚摸着上面黑色的皮面,问,“你们说,这里面的是不是真的有传国玉玺呢?”

“打开来一看不就知道了。”网维的回答很超然。

“密码呢?网维你已经知道密码了吗?”

“嘿,罗修。你不是笨蛋,不要什么问题都想着别人来解决。既然我们已经解开了一个迷题,那么下一个迷题也可以解决的。”

“好吧,那么我们到哪去找司马迁?”罗修灵感一现,喃喃地问:“难道是《史记》?”

网维露出赞许的表情,问姑娘说,“姜教授的家里是不是有一套《史记》?”

“我不很清楚,我已经几年没有回过苏州了,不知在爷爷家里是不是有史记。不过我想应该会有的吧。”

“那我们事不宜迟,这就去看看吧,你有你爷爷家的钥匙吗?”

“带着呢。”田珺微笑着回答,“我放在旅行包里,在楼下车子里。”

他们便和卫建安告辞。这位雕刻印章的专家很是虚伪地向他们挥手,眼睛却只是盯着四个人中的一个不放。他再三告诉田小姐,当他们打开密码箱后,务必带玉玺给他看看。自己也可以为鉴定传国玉玺的真伪出一份力。田珺很礼貌地向他感谢。

出了小区,典超因为突然接到新的任务和他们几个分了手。网维三人于是在路上拦了辆出租,打的前往姜汉文的家。

 

第二章

姜汉文的房子不隶属于城里任何一个公寓小区,位于两幢九十年代初建造的教工宿舍大楼里面。当年样式很新潮的独立式单间公寓,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渐渐老去,而且越来越显得破旧和粗鄙。二十多米高的大楼墙面就像老妇的头发一样灰白斑驳,还镶着五颜六色、支离破碎的窗户。有些人家为了守护他们小小的领域,更是不惜在房子的外面铸上一圈又黑又粗的铸铁防盗栏。网维戏谑地评价这两栋大楼是两座用钢筋水泥建造起来的猴山。

楼道里面更加污秽不堪,终年阴沉沉不见阳光的走廊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灰尘味和霉菌气,楼梯拐角处也堆着纸箱、木头、残破的铁皮煤炉、缺轮子少扶手没座垫的自行车等组成的用于陷害过路人的机关圈套。六个公用路灯三个被打破了,两个钨丝断了,剩下一个灯泡不坏的,也不知被哪家顺手牵羊地揣怀里给带进了自家屋里。楼道的墙面上更是五花八门令人长学问:鞋印、球印、小孩子的涂鸦、办证和疏通管道的广告……还贴着标有老军医和大学生家教们相关业务范围、联系方式、根据地地址的城市牛皮癣。就算是福尔摩斯面对这些墙面,也是一筹莫展,休想从中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线索。

三个人皱着眉,前后摸索着小心翼翼向上走去。才跑了半层楼,网维长了个心眼。“田珺,是几楼?”“五楼。”田小姐停下脚步。

“罗修,下去看看五○八的电闸有没有合着,省得待会儿再下来。还有如果水表也装在一楼,你也想办法找到阀门把它给打开。”

“为什么是我?”罗修不服气地问。

“那么你是要小姐去罗。”

田珺笑了,找出钥匙,交给不情不愿地被命令者。

“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电表箱的钥匙,你一个个试试吧。我们在这等你。”

罗修对“我等你”这三个字感到非常满意,尽管这三个字是他一厢情愿从六个字里面挑选出来,但还是忽然间心情开朗起来,屁颠屁颠地跑下去做事。

等他回上来报告说任务完成了,网维同志才继续在危机四伏的楼梯上往上摸爬。等到好容易走到五楼门口,这个一向缺乏体育锻炼的名侦探,已经开始大喘气了。

“表哥。”罗修终于得意洋洋起来,他一本正经地教训说,“你得好好去体检一下,不要三十岁的人揣了颗七十岁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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