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蓝————纯白阴影
纯白阴影  发于:2010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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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鸟:也许吧。我看到的只是表象。

阿末:只是我们的社会暂时不能提供足够宽松的环境给你们。世俗啊,偏见啊,难为了相爱的两个男人。

走鸟:阿末,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你会如何看待这样的感情?

阿末:只要是真挚的,我不会去质疑感情的形式和成分。所有的感情其实都是相通的。你们相爱,必然有你们的理由。别人可以不理解、不接纳,可是没必要指责。

走鸟:希望你不仅仅只是安慰我。

阿末:我没必要安慰你。两个人相爱而已。你不必太过介怀别人的看法。

走鸟:但是我生活在这里。

阿末:你们只是爱得异数了一点。以后去国外吧。或者是期待我们的社会更能博大吧。说到底,只是社会道德的标准跟不上社会发展,呵呵,也就是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的发展罢了。


走鸟:谢谢你,阿末。其实我并不确定我和他究竟是否相爱。他的态度并不友善。

阿末:他应该爱你,否则不会逃。对了,今天看到你发给我的邮件。很难过。

走鸟:当时感觉确实很坏。

阿末:痛吗。

走鸟:痛的时候很痛。

阿末:也许你试着换一个工作,来成都怎么样?

走鸟:我不会离开西安。我害怕独自走得太远,他回来时会找不到。

阿末:但愿他能明白。你的事情办得还顺利吧。

走鸟:呵呵,还好。谈判时各怀鬼胎,为着利益取中间,大家风度很好,关系却再较量不过。

阿末:真辛苦。

走鸟:没办法。混口饭吃。

阿末:说得这样卑微?

走鸟:确实如此。买卖而已。自卖自身罢了。你的工作呢。

阿末:在学习,情况尚可。但是不快乐。

走鸟:什么叫快乐。

阿末:吃得下,睡得着,至为快乐。

走鸟:阿末,你要幸福着。

阿末:我知道。

走鸟:明天就要离开北京了,回到西安得多看看书了。有时候我可以把一个项目做得很好,可到了具体的专业技巧上会很难应用自如,从长远打算来看,这显然是不行的。搞销售也得懂点技术。要弄一些技术资料看看。然后晚上回家看碟片。


阿末:什么片子?

走鸟:1983版的《射雕英雄传》。白衣白马,梦想中的江湖。

阿末:生死相随?这个江湖,其实并非只有剑和酒。

走鸟:自然知道,这个江湖……藏龙卧虎也藏污纳垢,可我一样沉迷其间。

阿末:说得真好。

走鸟:我看你的邮件,似乎因为情感而不太开心。

阿末:以你忧患的经历,看我的烦恼,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走鸟:你爱上一个人,但还是得不到他。这的确是让人难过的事情。

阿末:是。他的不俗决定了我日后的品位。从此走入我心里的男人,要么特别英俊要么特别优秀才可以,良人才人归人三合一啊,哪里去找?即使找到,但是我又并无可以与之匹配的资本,所以必定爱而不得,这才会有痛苦。


走鸟:有没有尝试着去接纳爱你的人?

阿末:虽千万人吾往矣。呵呵。

走鸟:听我说,阿末……

阿末:你和我一样固执,咱们谁也劝不了谁。

走鸟:执着有时候真的是一种错。

阿末:我们一错再错。

……

 

 

F

 

 

许久没有去的“继续”酒吧里,照例有苏城爱喝的吸血鬼。肖山夸张地叫:“亲爱的我好想你。”来一个拥抱。

旁边有人在用眼光和他招呼。是Daisy,手里握着一杯啤酒,微笑着致意。

苏城走过去:“Daisy,还没谢谢你那天送我。”

“这么客气。一起喝一杯?”

也好。

没有更多的话说,那就一起喝一杯。闲淡地聊着,白天里彼此看过的风景听过的笑话。有个人可以说话的感觉要比一个人独自举杯稍微好一点。然后苏城哈哈地笑,仿佛快乐的样子。


又坐上她的车,副驾驶的位置上。苏城记得上次她的车里放着《海浪》,这一次是张雨生寂寞的声音。

“从那遥远海边,

看那潮来潮去

本来模糊的脸

竟然渐渐清晰……”

苏城微微一怔。这支歌。

记得那时候,还在校园里,每次踢完球后,和兄弟们聚完餐去唱卡拉OK是令他高兴的事情,抢了话筒,一遍遍地唱一首久久盘旋在心里的《大海》,让自己忧伤的情感得到释放。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蓦然回首你在哪里。如果大海能够……


如果大海能够。可是,自己是否能够……

能够爱上一个同性?

而他,却从不敢开口向杨懿诉说自己的心意——怕一开口,就失去他了。

真的,怕开了口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还是维持现状吧,就以好友的身份出现在他生命中,至少这样,可以堂堂正正地关心他。

那个时候,苏城已经担任了校广播台的台长,独自住一间宽敞的大房子,逢上不做节目的时候,他会叫了杨懿来,给他做各种好吃的菜。

照顾自己惯了,苏城的厨艺非常不错。两个人在冬天的黄昏,煮一锅酸豆角炖鸡,再炒两个下饭的菜,热气腾腾中,快乐地吃,再相视笑一笑。有时,也会喝点酒的。助兴。


两个人是这样地要好啊。交往久了,苏城的心里脑里便全是杨懿了。他是真的陷进去了。可是,这叫他情何以堪?何以自处?

当年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桥红袖招。那个时候,在学校里苏城是锋芒毕露的。非常的卓尔不群,非常的朝气自由,非常的多才多艺,因此也被非常多的女孩倾慕。也会收到千纸鹤,幸运星,甚至是烟灰色的手织围巾和手套。


那些有着玲珑女儿心的温婉女子,倾尽纯洁痴迷的方式,一点一滴地给他温暖,在深冬的雪夜,和杨懿并肩走在寒冷大街,偶尔会想起那些女孩的笑颜,心酸无限。杨懿,已任性且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心,虽然他自己并不知。而任何女子,从此无法容身进来。


在那些倾慕他的女孩中,让他最为心生内疚的,是个叫丁小满的女孩。当时,苏城是学生干部,时常要主持一些晚会及会议,每次他都会去找她,请她撰写开场白、串词以及会议发言稿。


丁小满是那样平常的女孩,朴素的,古典的,温柔得像一朵清香的小茉莉。苏城是欣赏她的。但是知道她对自己的一腔热忱之后,还是忍不住要逃。

那样年轻真挚的女孩子,温和,低调,才气。他,是她长长一生中唯一精彩的篇章——这话是她说的吧,可她只是他的外一章,无法楔入他的流金生命。

小满是在学校优秀生事迹宣传橱窗里看到苏城的照片的,下面有他自己撰写的材料,大气的不浮夸的文字,配上他身着法国队服的阳光朝气的面容,赏心悦目。后来因为学生会的工作,结识了他,便常常为他写稿件。然后就开始一点一滴地,爱上了苏城。


是如此的年纪,盛开最初爱情花朵的绮丽年代。苏城是那样健康年轻,在日后无数个春季秋季,回想起来,他是高她一个年级的学长,孩子样稚气的笑容,黝黑的肤色,细密的睫毛,深深的眼,穿越纷披红尘,穿越喧嚣人群,望向她。突然地她就爱上了他,说爱,死心塌地。

 


突然也就回到早年,两个人还没有相遇的时候,在千里之隔的角落晶莹着各自清澈的岁月,自顾自大笑,成长。小满拥有着纯色的记忆,唇红齿白的,面对笔直的未来,昂首前行。而那时,苏城是俊朗的少年,光芒万丈,让全校的女生心花怒放,令全校的男生从此痛恨太阳。站在绯红的晚霞下,粲然地笑着。


在那年学生会组织的圣诞晚会上,苏城兴致很高。一连唱了好几首歌,非常投入。尤其是一首《想说爱你不容易》。听着,小满竟会想要流泪。很贴切的歌词:在人潮汹涌的都市寻找内心完美的自我,你是不是有些在意。


悠扬的乐曲声中,看到他与那些活泼开朗的女孩起舞,如鱼得水的样子让小满心里非常难过。可她却并无胆量,从容上前,邀他共舞。她恨自己的懦弱。

听见了心内的挣扎,犹豫了许久,小满还是起身,唱了一首歌。《太阳花》。是她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曲。献给所倾慕的人。

直到现在,苏城仍清楚地记得这些只听过一次的、反复吟哦着无望和自卑的歌词:“看着你,我觉得没有希望。我悲伤,因为你高高在上,我说你带我走吧,连我都觉得荒唐。你说一切都已晚了,一切都已错了,你说你,就要下山了。除了你我还能为谁把花儿开,除了你我还能为谁把歌儿唱,你说在等待我成长,可我还是这个模样,因为你给我的爱,是我等不到的晚上。”


太阳花对太阳的爱恋,结果无非如此。

苏城仔细地听,很震动,可是一直沉默着。那次之后,路遇时,小满也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地为他写稿件。日子久了,他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提出请她看场电影。她那时是真的爱他的啊,这么一个小小的邀请,却几乎使她手足无措起来。她去赴约,带着一颗无限挚诚无限满足的心。


那天的电影实在很平常,乏味的情节,乏味的对白,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木木地坐着,似乎找不到话题。然而影片演至结尾时,女主人公对男主人公说了句:“我要你今后坐在摇椅里,追忆似水年华时,想到的人是我!”小满一震,接着就点点头,心里暗暗赞叹女主角的热烈果敢。他也是一惊,下意识地侧过脸去看她。


说来也怪,她此时的面相比平常开朗了许多,在这一刹,他看到了她的坚定和执着,她也因这一刻生动的表情而美丽无比。他几乎就要去握她的手了,可是,可是……

杨懿。

苏城要怎样告诉小满,自己爱的,其实是杨懿?他要如何才能开口?

突然地,他就叹了一口气,心里袭来一阵茫然的祈谅的情绪。

小满却是微微地笑,眼里是一片安详。

他竟是心头一凛,有些怜惜,又有些挣扎,终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闭上眼,死命地咬紧了牙,指甲掐进皮肤里,遗憾得紧。

只是遗憾,只是不忍,只是难过,只是挣扎。他到底,仍是整天与杨懿在一起。他们是哥们儿,很多人都这般以为。

路遇时,看到小满,她仍是微微地笑,悠悠的神情使他的负疚感减轻了许多。

回头,是他盎然的样子,在笑,不是对她。

总是穿着泛起毛边的破旧大衣,凌乱着短发行路,是小满飞扬跋扈的高傲年纪,自说自话,冷冷为人处事,不可一世地满不在乎,独自看电影,独自逛街,在漂亮的男装面前止步,微笑着偏头想象穿在苏城身上该有怎样的帅气。然后在路遇时,平静地和他点头,寒暄,走出很远,再偷偷回望。


闻不见他的气息,无所谓别人的眼光,几个字几个字在脑海中排列,隐在眼泪后边,是苏城,说过的拒绝的话。

那一天是小满的生日,她约了苏城到足球场上,要送给他满满一盒千纸鹤。

那天,逆着大风,小满和苏城,站在操场上。人间四月的这个黄昏,堪堪而过。满天星子流动,苏城那样地,在小满面前伫立,没有笑容,是十九摄氏度的天气,对望时小满没有眼泪。只有空洞的暗色的哭墙。隔开着彼此。


她看见苏城坚毅的嘴角,寒气逼人的侧面像,轻轻地笑了。在靠近的时候,听见青春悠扬地流淌。然后苏城唱歌,爱那么重爱那么痛,他唱如果太苦,把我忘掉,他说背负不起的责任,他说,他不爱,一字一句,仍旧的寒冷刻骨。晚风呜咽。


苏城并不肯收下它。小满便奋力地将千纸鹤往空中一洒,不顾他惊愕的表情,扭头狂奔而去。

那蓝色的瀑布啊。

小满在角落里蜷着,看到寝室的女孩焦急找寻她的身影,不着一语。手握住刀柄,却把自己的心切碎成一片片喂给夕阳。脚下是空了的酒瓶。有没有人告诉过苏城,他也是醉人烈酒,叫做浓香52度的那一种?


抱住双肩,当街痛哭。

那之前的两个星期以来,每晚每晚,小满把夜坐到很深,折一只又一只纸鹤,婉拒室友的帮忙。那时,宿舍楼22:30分熄灯,她点上蜡烛,感受在他人皆睡自己独醒的冷静与孤独中。烛光投影,墙壁上印下她孤寂的姿态。


寝室的窗户开着,夜风徐徐地吹,吹落一地的苦楚,在风中慢慢幻化出对苏城的思念,给时间让自己完全平静。

在当年的小满心间,对爱情,是有过最纯粹的向往的,真的是想要和苏城在一起,做他贤惠的妻,安静地爱他宝贝他,想要看着苏城快乐,看着他老去,整整一生此情不渝。


她想要在阳光普照的大房子里,为他煲一锅汤,看他边吹边笑地喝下,再深深地望着她,楼上间或传来孩子的甜蜜哭声,这样的,这样的,就是这样的,这所有的温情片断。她要守候到夕阳射到窗棂时,他推门进来,给她他的笑容,霸道地拉过她,揽她入怀,激烈地亲吻。无法停止的激情。


而千纸鹤事件之后,小满和苏城之间的关系,却是奇怪地开始平和起来了。从此有了释怀的面对。阳光如水一样寂静地照在她的白色T恤上,她听不见苏城心内的叹息。却在每个邂逅的时候,相视一笑,再走远。


后来,在他们之间,有了轻松。仿若自天际洒下的清悠花香。便也开始胡乱说话,胡乱开些玩笑,也胡乱地大笑。

那一年圣诞节的时候,小满收到了匿名的写满温暖话语的贺卡,她站在阳光下,微笑着捧着看,像是拥有了秘密一样的甜蜜。她知道是苏城。虽然他们之间依然平静地相处。还有他写给她的信,简单的信里,只是一些祝福,但是在小满看来,那是花朵一样盛开的文字。

 


苏城比小满高了一个年级,毕业那天,她赶着去送他,远远地,看到了他和杨懿久久地拥着,兄弟情深的场面感染到许多平时一起踢球的男生们。

大家握着手,说着,笑着,却是无限的失落难舍。她犹豫了,还是走上前去,不说话,只望着他,那么深深地、哀伤地看定他,似乎要将他看入她的生命。

苏城的心里,竟是剧痛。

她,是怎样地被他伤过?

看着她漆黑清澈的眸子,他想,以她看着杨懿时悲哀怜悯的眼神,她原是洞悉一切的啊!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从来都是知道他的,却全然不动声色,并不去点破。

而苏城的青春,曾经是星光少年的他流光溢彩的年少岁月,就这么结束了。

毕业后的元旦,苏城给小满打来电话,用他一贯平静的语气,泛泛地谈论着天气,工作,如今的世道艰难。小满握住话筒,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许久许久,才听到苏城说:“小满,对不起。”


小满哭了。

用这样一句话,在日后清凉的夜里,反复拿来安慰自己。只得如此。

苏城不知道,那天,直到他收了线,小满依然赤脚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站了很久。

日子就这样地过。第二年,小满也毕业离开了。她生活了四年的美丽校园,阳光依然明媚得如同她初初见到苏城的年头。

小满选择了去成都,一个距离西安遥远的城市。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的城市。

念中学的时候,认为大学里的优秀男生是俊朗、朝气、才华横溢的。而当现实中的人和梦想合而为一、丝毫不差,除了爱,小满还能做些什么?

简单的心,简单的爱慕,然而,并不轻松。

更何况,这样优秀的大师兄,他的心之所系,是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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