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传说————端木月牙
端木月牙  发于:2010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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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师通常掌控著局面,」他的手上忽然冒出一颗光团,和耀眼的阳光经林叶筛落而错散的阴影对比仍显得有些黯淡,「因为要顾全场面所有的人、事,施展魔法的时候放在念咒上的心思远比你想像中少——你必需要留意我方的人是否有人需要支援、是否有人从背後偷袭、计算魔法的方向与力道等等。」

听起来很忙,我不禁对我的未来感到担忧。

「而这些,对於魔法师而言,是基本上的认知。」

我开始觉得活著回去的希望有些渺茫,尤其听完魔法师说的这几句话後。我大致可以想像之後与特列菲迩交手时我手忙脚乱的样子,然後被他的人趁机了结我可怜的小命。

妈啊这世界好危险!我可不可以回家过著和平安逸的生活?

「那麽……」魔法师低头看著手中的光球,过不了许久我也跟著恍神以後才抬起头,淡淡地说,「要从哪边开始呢……?」

我哪知道!那不是你该事先想好的吗!你问我我要问谁啊!

 

终於回到魔法师的小屋的时候卡隆已经不在了。我环视一周没见到人,只好一蹭一蹭磨到伊莱床边坐下,傻傻的看著捡到我的某匹天马。

为什麽他是特列菲迩的天马啊!我一点也不想要刺激的人生,只要能安稳跟电脑相亲相爱大学混毕业然後当兵失业(这是最烂的状况,但我一点也不想失业)终混到老死就行了,这种日子从来不再我的人生计画范围里。

只不过某方面来说,这样的人生有点悲哀。我叹口气,回过神来继续看床上的那匹天马。

屋外落阳斜晖烘得天边一片紫红,从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世界染上一层蒙蒙的绛红,迷离得有些不真切。我发会呆,直到天空开始罩层灰为止,床上睡著的天马便有了动静。

「唔、嗯。」

听见伊莱醒转所发出的呻吟,我匆匆起身到桌边倒杯水,候著天马起身。他的眼皮动了动,宛若清澈苍空的蓝眸顿时与我的视线对上。

须臾,我几乎忘了呼吸。

噢,他明明不是我的菜!我内心一边哀号,该做的事却没忘。

「要不要喝杯水?」我将手中的杯子向前一递。

伊莱楞楞地望向我。一瞬间,伊莱的脸庞有著我从未见过的恍惚,平时俊俏的容颜此时有著难得的温顺。我伸出空著的那只手,不可置信地往我脸上捏了捏。

干!

我完了。

之前就觉得他很好看了现在又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先前对他根本毫无反应的心跳现在居然像缺氧一样的拼命狂跳,在热起来的耳梢边拼命打鼓。我侧过脸,回避他的视线,手尽量将杯子握稳。瞬间我觉得自己很孬,「不喝我就拿回去放——」

「魔法师呢?」

「咦?」幸亏伊莱转移我的注意力,不然我大概继续没用下去,「他、他去采药草。他说你醒後还需要药草压制你体内的问题。」

我鄙视差点说不出完整句子的我自己。

伊莱嗯一声,终於从我手中接过水杯,轻轻地将杯里的水饮尽。刚清醒的他和几天前相比显得苍白几许,眉宇间有种提不起劲的倦意。和特列菲迩打起来的时候,即使受伤,伊莱也没这麽疲惫。

「还要吗?」我轻声问。

「不了。」

我看著他,想起那一天他恢复原形时的样貌,想起他身上残留著和特列菲迩订立下契约所造成的反噬。契约的事我很想问,但现在不是时候。或许伊莱之後会告诉我,或许不会(基本上不说的机率应该很低……应该吧),但如果他不愿告诉我我想我会不甘心。

我深吸口气,神情万分认真的唤他的名字,「伊莱。」

「嗯?」

「卡隆呢?」

「他走了。」

过於乾脆的回答导致我呆了会,差点忘了卡在喉咙间的问题,「所以现在……剩我们两个了?」

结果他勾起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心情甚好的问,「怎麽,这样不好吗?」

不,并不是不好,只是你的笑容让我现在很不好啊伊莱!

 


伪·传说(十七)

战战兢兢在屋内伺候某匹天马到魔法师回来的时刻,我立刻闪到旁边催眠自己忽略床上的生物体,不然我人很可能会失常。我跟在魔法师身後看他如何调配药剂——当然,有看没有懂。他俐落得将采集来的药草捣碎,再从他的药罐堆里拿出红色黄色黑色的药粉轮番在上头洒上一圈,复又拿了不知名的叶子铺在上细细研磨。那些东西最後扔进桌上的小烧炉里。我坐在桌沿,呆呆地盯著咕噜咕噜冒泡的液面恍神。

就这样出神一会儿,魔法师熄了火,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杯子递给伊莱。

「这只是暂时的,」魔法师开口,「你应该能感受得到你撑不了多久。」

「嗯,」伊莱握著杯子,「我明白。」

我撇过头,欲哭无泪的在内心那喊著心脏不要再飙速了,但是耳边磅礴的心跳声明白的表达我很吃伊莱温顺乖巧的样子。这不是好事、绝对不是好事啊!

「反噬的部份,」魔法师在伊莱饮下颜色神奇的药水後开口,「我尽我的能力拖住反噬的速度与程度,但时间不长。」

「谢谢,」伊莱抿下唇,那药看起来似乎很苦,「大概可以压制反噬多久?」

「三到五天。」魔法师回答,「遭拖缓的部份待反噬恢复後即会在你身上造成伤害。」

伊莱点头,许久後用远比平时低沉的声音说,「我会找他解除契约,在这段时间内。」

「可是,」我受不了的插嘴,「特列菲迩总不可能很平和的对你说『喔,好,亲爱的,我想我们和平的分手吧!』就和你解除契约。如果他真是那种和平主义者,我们干麻还和他打了一场架?」

「那麽,我问你,除了这个之外,我还有什麽方法可以解除契约?」伊莱转过来望向我,严肃的神情让我因发春而接错线的神经立刻归位。

「没有。」我回答,顺便纠正一下他的用词,「还有,是『我们』,不是『我』。」

他的表情忽然扭了一下,我内心暗喊不妙。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对他有那麽点意思,仓皇间只好随便抓个话题,「噢,伊莱,你们之前跟我说的洛兰戚亚不也毁约了吗?她和那个谁……我忘了名字——」

「赛威伦大帝。」伊莱替我补上。

「啊、对!就是他。他们之间应该有订立契约吧?」

「嗯。」伊莱敛去视线,「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不受契约约束的签约者。」

我不明所以的问,「什麽意思?」

「洛兰戚亚否定了她自己,於是,契约无法认定条件,因此不成立。」魔法师的声音插进我们对话,简单明了的解释,「这是正常方式之外,唯一的处理办法。」

「那,伊莱,你怎麽不——」

「不行,」没等我把话说完,伊莱便截断我的疑问,「无论在何种情形下,我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我张嘴又止,本想冲口而出的话在见到伊莱坚决的表情统统吞回去。为了伊莱的问题我懊恼到几乎要抓头呐喊了伊莱这个死脑筋居然拒绝唯一的办法,偏要特列菲迩和他解除契约。特列菲迩心地有那麽善良我也不会被教授笑著死当——更不爽的是,教授还和蔼可亲地对我说「欢迎明年再来挑战」!他真那麽好心那我跷一学期连期中考不小心睡过头的课躺著也会过,期末压根不需要算学分然後在电脑前面抱头哀号「我要被二一了!」。

「洛兰戚亚否定的是她自己本身,也就是她的存在。」魔法师继续开通我的盲点,「人们说洛兰戚亚最终自杀,其实是她否定了自身存在,最终成了介在亡灵与虚无之间的事物。」

我忽然想到魔法师初见伊莱的状况曾说有办法处理,只是方法不太好,对伊莱有相当的伤害。貌似、好像、应该就是……我们现在在讨论的话题。

「这麽说,你之前说要让伊莱决定的办法……就是这个?」我转头向魔法师确认。

魔法师点头。伊莱丢个「你终於顿悟」的眼神给我,用坚定平稳的声音说著,「我拒绝了。」

「为什麽我不知道有这回事?」我几乎茫然的回问。

「你那个时候睡死了。」

敢情他老人家不甚满意因为重伤以及过度疲劳所以睡死的我,现在开始对我发表意见。我没什麽话好反驳,就耸肩,随他高兴的说了。

「那好吧,你现在有什麽打算?」我把话题带往下一阶段。

「走一步算一步了。」

听起来不太妙,他老人家似乎打算随天了。我哀号一声「让我死吧。」便倒在地,有请周公大人协助我忘却艰辛坎坷的未来。

 

三更半夜睡到一半难得内急醒来——还不小心憋得有点久,只好非常蠢的一跳一跳跳到外面去解放。幸好伊莱没被我惊醒,不然他铁定会光明正大的嫌弃我一番。

解放完果然神清气爽!我舒服的吁了一声,乘著月光缓缓晃回魔法师的小屋。正要开门时见到魔法师仍是清醒的,没有丝毫睡意,茕茕独立在银白的月光之下。

我深吸口气,看著与万物共归一体的魔法师。他完全融入幽暗的黑夜里,彷佛来自深远无尽的黑暗,最终将回归於遥远的孤寂。刹那间,我懵了。

不仅仅是流走在魔法师周身的清冽,蔓延在周遭的寂寥足以令万籁恍惚。

「睡不著?」魔法师出乎意料地望向我。

「呃、啊,不、不是……」我结巴一会儿,最後断断续续说出实情,「我、我尿急。」

他点头,回过身,望向紫蓝色的无垠苍空,碎散点点的星屑错置其上。横亘在群山末梢的乌黑云絮几经拉扯成了散乱的棉团,低低偎著山脊作为凭靠,遮掩了边陲的星群。我亦跟著举头仰望,看著以往难以见到的星空。

魔法师哼起缓慢却悠长的歌。那乐音轻柔且欢快,还有著自由无拘,在悠远的长空之下有著清澈的幽静,引导徬徨的生物引颈向天,眺望那遥远的彼方指引一切的恒久之星。

「那是……什麽歌?」我轻声问。

魔法师仍旧看著苍空银白的星屑,直到我倚著树干、快睡著的许久後才低声回答,「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大陆还未被统一时,流传在森林里,所有生物赞颂星辰的一首歌。」

 


伪·传说(十八)

隔天早上我精神奕奕地起床时见到颜色很……神奇的瓶瓶罐罐环绕在我周身。我坐起身,右侧忽然窜起一个黑影害我吓得躺回地板,眨了眨眼才发现是魔法师蹲在侧,处於精神出窍游荡太虚的状态所以没注意到我的惊吓。我深呼吸,抚平受惊而躁乱的心跳。

伊莱从门外进来——他的模样似乎是没什麽大碍——看到整个经过,不以为然的轻哼几声。我耳根莫名烧了起来。

「不然换你试试……」我有气无力的抗议,右臂横过双眼,遮住天马的身影。无预期出现的人影往往能达到足够的惊吓效果,尤其那人悄无声息的蹲在你旁边好一阵子而你完全不知情。

「真蠢,」他用脚踢我。我原本想抓住他的脚阻止他的暴行,後来算了,「他只是要替你上药。」

「……看也知道。」我的回答听起来要断气。

魔法师蓦然回过神,「啊、抱歉。」

这声道歉使我非常郁闷。我就在郁闷的心情中接受魔法师的治疗——之前和特列菲迩打架弄出的伤没好的那麽快。伊莱在魔法师回神之际转战阵地,打点起待会上路需要的行李。

「濬凯,」伊莱忽然唤我,我随口啊一声表示我有听见,「等魔法师替你处理好伤口我们就走了。」

「喔。」

魔法师很好心,替我们两人准备几天份的药材,只要不弄丢伊莱正在收拾的那袋东西伤口暂时不会有多大问题。

前提是,动作不能太大,不然伤口裂开变得更凄惨到时候更难照料,虽然现在就已经很麻烦了。我低头看腰腹被划过的开口,和混战那天相比现在的状况已经好很多,只是魔法师仍替我上有著麻醉效果的药草,因为他和伊莱一致认为没有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我会痛到在地上打滚,就算伤口没那麽痛好了我可能会装作很痛然後懒得去练魔法。我晦暗的想他们怎麽跟教授们有一样的共识,然後郁闷的想到伊莱要去找特列菲迩,默默的为未知的未来默哀。

两个人要怎麽跟特列菲迩那一卡车的士兵拼啊!有人可以告诉我吗?我想要不用花钱就可以开的外挂啊!

「好了。」魔法师对我说。

我摸了摸环腰的绷带,「谢谢。」

这年代的医术远比想像中神奇,超乎想像的靠得住。我重新将外衣套上,同伊莱走到小屋外头。

「用飞的比较快。」伊莱说。

我想拒绝。

「我惧高。」我指出既定的事实。

「你不要看下面,就平直望向前方就好——」

「你可以飞稳一点吗?我觉得你之前飞得像要坠地一样……」

天马白我一眼,我顿时心跳加速大脑自动把白眼判别为媚眼。我内心哀号发春也不是这种时候,他老人家却出乎意料,用莫可奈何的语气说,「那时候我是靠一口气在撑,至少要飞出特列菲迩能够追回我们的范围才行。」

「嗯……」我呐呐的出声,因为伊莱的无奈让我篡起想推倒他的冲动。这真的很糟糕。

「上来吧。」

他再度化为天马的模样,朝著晴空扬起他银白的羽翼。我抬手,眯起双眼,就羽翼反射的光辉欣赏伊莱伫立在开拓的苍穹之下。

「我们要去哪?」基於对性命的关怀,我询问。

「沐洱城,清水之城。」

「那哪里?」无需用脑,我很顺的将内心的问题问出口。

「王位继承者皇女荷米安娜的根据地。」

我走向伊莱,庆幸飞马的样子断绝我不太好的思想,即使又听到不懂的名词、後面有成堆不知道的问题也不想提出。伊莱清楚接下来要怎麽做,那就够了。无论如何,我终将得到伊莱对於所有事情的解释,我非常确信这一点。

「来自异界的人,」我回头,看向叫住我的魔法师,「你想回去你所属的世界吗?」

「能够的话,我当然想。」我说,然後我感到旁边的伊莱轻轻的颤抖。我抬手,手指梳过他柔顺的鬃毛,「当然,有那如果的话。」

 

话对魔法师说得很漂亮,可是根本没那个如果啊!我趴在伊莱身上叹口气,努力不要让视线往下飘。

沐洱城的方向和我们来时相反,所以不必担心会被特列菲迩追到。说是这样说,但谁知道特列菲迩会不会追过头,好巧不巧和在天上飞的我们碰头?因此,伊莱坚持低飞,大概三层楼的高度我还是……嗯,有些不适。

於是便造就我趴在天马身上,尝试让自己融入天空与大地之间的窘境。

「荷米安娜是特列菲迩目前最大的麻烦,」我瞪景物瞪到要晕天马时伊莱开口,「她是特列菲迩最大的阻碍。」

「不要跟我说特列菲迩对王位有意思,」我要死不活的说,「这样真的很没创意。」

嫌弃归嫌弃,只是除了这个可能性外,我很难想到有更好更诱人的东西让特列菲迩愿意去夺取。加上现实往往比小说来得欢乐,越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越有可能发生(我穿了就是一点),除非E=mc^2无法应用於这个世界。

「不,也算不上他对王位有意思,」伊莱沉吟了一会,搜寻恰当的说词後才开口,「应该说,他想要让全大陆的神灵臣服於他,包括亡灵。」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跟抢王位有异曲同工的意义。我忍住开始晕眩的恶心下了评论,「也不是什麽好事。」

而且超没创意,我在内心吐槽。不能换一个有意义一点的野心吗?

伊莱没有回应。他沈寂在静默之中,残馀的破空之声取代原本的对话。我闭上双眼,压制从头而下,侵占全身的呕吐感。我软绵绵的趴著,尽力忘却这世界在旋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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