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告诉我？」这才是他最想问的，同性恋不是最怕让人知道吗？
「因为我不想象齐大哥一样，被自家人赶出门。」
「耶？你知道了？怎么可能？」除了他，应该没人知道那件事才对啊！
「猜也猜得出来。」行云苦笑，「也好，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一辈子好。」
「你会讨厌我吗？会想赶我出门吗？」行云问他。
「怎么会？你是我弟弟啊！」行云喜欢谁又不是他能决定的事，他也没必要因为行云喜欢男人就当作没这个弟弟吧？
「暂时不要告诉妈，可以吗？这阵子她在陪齐妈妈，我怕她知道后也会受不了。」
「嗯，我知道轻重。」
行云肯把他的秘密说出来，一半大约是压力太大了，一半可能是觉得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不如趁这个机会说出来。
唉，他好苦恼喔。为什么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同性恋呢？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燕重楼根本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公演就来临了。
其实之前在排演的时候，因为他有意无意地让搭配的人知道他讨厌吻戏，而且还有暴力倾向时，罗密欧就很自动自发地在排演时略过亲吻这一段。
可是到了公演这一天，再怎么为难还是得演完它。
燕重楼穿着送洗过飘着清香的礼服，胸前还塞了行云刚买的两颗包子，脚底下换回了比较低跟的鞋子。没人给他踩，所以他觉得没必要虐待自己穿那种会摔死人的高跟鞋。
可能是因为有些紧张吧，燕重楼觉得心口有一些闷闷的。
礼堂的帘幕缓缓升起，很快地轮到他出场了。
脚底下踏着练到熟悉不已的舞步，燕重楼假装很投入的样子，事实上，他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罗密欧长怎么样，反正他的长相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燕重楼一出场时，居然听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口哨声......出自男生之口，还有......他听到了女孩子们的尖叫声，是宣传效果太好了吗？
燕重楼的额上开始冒出冷汗。
「冷静点。」罗密欧小声提醒他。
燕重楼闭上眼睛，做出很入戏的模样。罗密欧的舞步不错，他也很懂得礼貌，不会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不像之前那个色鬼老是偷摸他屁股，然后笑得跟一只偷腥的猫一样......
等等！他在干什么？现在在公演耶，而他居然想起和齐焰的事情来。
「茱丽叶，妳笑起来好美啊......」一曲舞毕，现在进入吻戏了。
燕重楼眨着眼看着罗密欧，台下传出尖叫声，猛喊着：「亲下去！」
他假装羞涩，闪躲着罗密欧的亲吻，可是，最后他还是必须让罗密欧亲的，所以，只挣扎了一下下，就故意让罗密欧抓住了。
在闭上眼睛之前，燕重楼的眼睛扫向那可观的观众席，原本只是淡淡一扫，但那惊鸿一瞥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齐焰？！
罗密欧吻上了燕重楼的唇，很轻，不带侵犯的意味，他的眼睛却反而睁得大大的，原本应该要紧闭的嘴也张大了......
罗密欧好像有些错愕，但为了掩饰他不小心露出来的大嘴巴和大眼睛，他把燕重楼的身体转了一个角度，用他的嘴包住燕重楼的唇，那模样......看起来就跟舌吻没两样。
燕重楼的双眼依旧紧盯着齐焰看，也就没注到自己的嘴唇怎么样了，齐焰看起来的样子有些憔悴沧桑，但是他的嘴角含着笑意。
他是专程回来看公演？还是放不下他？
眼角有一滴水掉了下来，他没来得及意会那是什么，就进入下一场戏了。
老实说，燕重楼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演员，因为一个人而坏了好几个月的练习，整场戏演完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演完的，只知道一能下台，他就冲到观众席找人。
可惜，齐焰已经不见了。
众人讶异地看着他拎着一身裙子，像个疯子一样找人，燕重楼的脸红了一下，马上就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连忙又跑回后台。
「喂，刚刚那个茱丽叶是不是在哭啊？」
「好像是......我看到泪痕了......没见过被吻到哭的茱丽叶耶......」
燕重楼逃得太狼狈，所以没听到身后的闲言闲语，也看不到暗处那一个刻意闪避的人。
「燕重楼，你以后不用到话剧社来了！」一回到后台，就听到导演大吼大叫的声音。
燕重楼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差点搞烂这出戏，如果不是罗密欧实时亡羊补牢的话。
「我知道了。」燕重楼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出现了某种失落感，总之，他以后不用再打扮成女人了。
燕重楼走进更衣室正想换下一身的累赘，没想到身后行云靠了过来。
「哥？你怎么失常了？」
他停下手中正在脱衣服的动作，一手把行云拖进更衣室里头。
「我看到齐焰了，就在台下。」
「什么？怎么可能？」行云压低了声音，以掩饰他的惊讶。
「我的确看到他了。」
「那你怎么不去把他找回来？！」行云看起来很高兴，可他随即又责怪燕重楼的粗心。
「你以为我不想？我一下台就马上冲过去找人了，可是他已经不见了，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在躲我们，怎么可能让我们找到？」
燕重楼愤愤不平地用力扯下身上的衣服，心里头想不通齐焰为什么要躲他，如果要躲他，又为什么要回来让他看到？
「......我想他是专程回来看你的。」行云叹了口气，为齐焰奇怪的举动下了批注。
燕重楼的心揪痛了一下，想起他那张憔悴的笑脸，爱上同性--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只爱异性的人，总是特别痛苦。
「刚刚你哭了......」
什么？哭了？燕重楼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是有些湿润。
「也许......我只是心疼他。」只是心疼那样一个男人，为什么他偏偏要喜欢上自己呢？
「也许吧。」行云苦笑，不予置评。
「你出去吧，我要卸妆了。」燕重楼将行云赶了出去，心里头空空的。
连他也不知道那种失落感是什么？
7
齐焰失踪后，燕重楼上课时再也不用胆颤心惊会有某个男人跳出来捉弄他，再也不需要用退学的手段来躲那一个男人。
七年的时光来去匆匆，一转眼，他和行云都大学毕业了。
说实在的，一个男人毕业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兵役的问题，不过，燕重楼在大学四年间增加的近视度数，让他免于当兵。
燕重楼以系上第二名的成绩毕业，本来教授鼓励他去报考研究所，反正近视已经让他免除兵役了，可是燕重楼最后还是放弃报考研究所，选择就业。
因为他觉得，书念得再多，都不比真正入社会学得的经验丰富。
燕重楼找了一份业务员的工作，是卖药的，刚开始他还非常惊讶原来药厂也需要业务员，等到他融入所谓的业务员工作时，燕重楼才知道，所有的产品都需要业务员来推销。
刚入伍的行云问他为什么要找业务员这类的工作，燕重楼偏头想一想，才告诉他：「业务员是社会上最需要心理分析及社会经验的工作，很符合在学校所学到的东西啊。」不然他大学时选修心理学系不就白费了？
真正上班的时候，燕重楼才发现心理学上面写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应用到现实生活中，所以他卯足了劲去学习同事们之间的圆滑。
工作一个月后，燕重楼有了第一个女朋友。
她叫潋华，是公司的同事。潋华是一个非常圆滑的业务员，成绩总是排名第一，刚开始燕重楼是以她为目标跟在她身边学习，之后有一天，她很感兴趣地问他要不要和她交往。
燕重楼考虑了五秒钟后，就答应她了。
潋华是一个又美又聪明的女性，但是根据他近日来的观察，原本应该有一堆男人围绕着的她，竟连一个追求者也没有。
他曾经偷偷问过一些同事，他们说潋华的眼光很高，世故的不要，圆滑的不要，大男人的不要，谄媚的男人也不要，更不喜欢自动送上门来的男人，自她进入公司以来，只谈过两次恋爱，每次男人都是以她太完美为理由而离开她。
奇怪了，原来完美的女人也是容易寂寞的。
潋华美丽而完美，也没什么不良嗜好，而且，燕重楼觉得自己喜欢她。
也许是他之前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哪一种女孩子，不过在跟潋华相处过后，燕重楼发觉自己喜欢她，这样一个美好的女人，虽然大了他三岁，但是燕重楼愿意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她。
这日，外头的太阳太大，许多人怕被晒晕，所以都没有安排行程，全都聚在办公室里的茶水间吃零食打屁。
「喂，重楼，潋华生日快到了，你这个新任男朋友有什么表示？」
「生日？」惨了！他根本没问过潋华她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啊。
「看你这呆模样，就知道你一定连生日都忘了问，对不对？没关系，前辈我可以提供你情报，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呀？」
同事暧昧的眼神频频对燕重楼送秋波，要不是他已经有老婆了，燕重楼还会真以为他对自己有兴趣咧。
「去你的！」他笑着送一记拳头过去。
「唷！这么凶？好啦！好啦！不闹你！潋华的生日是五月五号，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喔，要泡熟女，男人出手得大方点。」
「五月五号？不就是下个月了吗？出手得大方？潋华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燕重楼摇头笑道，真想不透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
「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知道潋华不是那种追求名牌的女人，可是你想想，这可是你认识她之后要过的第一个生日耶，可说是别具意义，当然不可以吝啬啊！像我，当年我追我老婆时，她第一次过生日我就送了一只钻戒给她。」
「喔？」这么大方？「后来呢？」他追问。
「呃......后来啊......后来她的生日我都只送生日蛋糕而已......」同事不好意思地搔头。
他就知道，一般男人对女人好都是有期限的，不过他不同，他希望对心爱的人一辈子好。
「那你还给我出馊主意？」
「话不是这么说，前辈我是过来人，女人嘴巴上虽然会说叫你节俭一点，可是她们心底深处，还是渴望着她们的另一半可以送她们贵重一点的礼物。你知不知道，我老婆当年就是因为我送的那只钻戒才嫁给我的耶！」
手指头无聊地敲敲桌面，燕重楼根本听不进同事后来说的话，脑海中正在挖着以前送女孩子礼物的经验。
好像......少得可怜，他忍不住苦笑。
算了，既然是潋华的生日，他当然要好好地准备。决定了，下班后去逛一趟百货公司吧。
燕重楼望着百货公司展示柜里头的珠宝，每一种都是万元以上的价位，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虽然他已经有工作了，可是，公司的薪水是采底薪两万再加上当月的业绩奖金，也就是说，如果他想买一样比较贵的礼物的话，就必须要拿到业绩奖金了。
燕重楼摇头兴叹，要在下个月之前领到足够的薪水，他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奋斗时间，说实在的，他这个菜鸟从进公司至今还没成交一笔生意呢。
听人家说，女人最喜欢的珠宝品牌叫做TIFFANY&CO，这些普通的珠宝品牌都已经贵成这样了，不知道TIFFANY&CO的珠宝会贵成怎样？
找到传说中的名贵珠宝店后，他抬头望着那美丽大方的店名，硬着头皮走进去，迎面而来的小姐热情地为他介绍最新款的珠宝。
「先生您好，我们的新产品刚出来没多久，您要不要看一下？」
美丽年轻的柜台小姐拉着他，到看起来最简单名贵的展示柜前，里头摆出来的珠宝都跟钻石脱不了关系，钻石戒指、钻石项链、钻石手环、钻石耳环......琳琅满目的珠宝，简直目不暇给。
燕重楼偷偷瞄了一下价位，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最低的都要十二万起跳呢！而且那颗亮晶晶的石头，看起来不会比路边的飞沙走石大上多少。
好贵啊......他眨眨眼，可是，那些珠宝设计得倒是挺雅致的呢，至少那对漂亮的钻石耳环，潋华戴起来一定会很好看的......要十三万啊......
「喂，老刘，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要挑特别一点的礼物吗？我挑到了，可是好贵呀，我怕月底前做不到业绩......」
又是同样的大热天，同样的打屁时间。
「喂喂喂，业绩这种事，我帮不上忙，我手头上的案子可是少得可怜呢。」
「那......谁有那种不想做的案子肯让给我试试呢？」燕重楼暗恼，看中了礼物也买不起呀，怎么办？
「案子啊......听说小张手头上有一件棘手的案子，听说那医生不好搞，他很想把案子丢给别人，又没人肯接，不如，你去问问看他要不要让给你吧？」
「案子大不大啊？不超过千万我不接喔。」不超过千万的案子，业绩奖金是不超过十万的。
「大！听说是私人贵族医院院长的小舅子，能够呼风唤雨的，不过听说很难搞就是了，所以小张才会谈了半年都谈不拢。」
私人贵族医院啊，那肯定是几千万的案子了，通常这种贵族医院最喜欢用很贵的新药。
「谢谢你啦，成功的话，我再请你吃一顿饭。」
业务员是免不了要应酬的，而且成功的业务员更是经常要应酬，应酬的地点不外乎咖啡厅、餐厅，另外最常见的就是酒店了。
燕重楼抬头看着那醒目亮眼的招牌「Man's Night」......呃，他不知道现在的酒店会取这么怪的名字。
「小兄弟，进去啦！」身旁胖胖的曹医生推了他一把，硬把他推进去。
好像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燕重楼苦笑。
走进去后，跟他们打招呼的都是男孩子，而且还是穿着西装打领带的帅哥，燕重楼感到有些奇怪，酒店里最多的不是女孩子吗？为什么他看到的都是男孩子？
「这些都是服务生吗？」虽然有些丢脸，可是人总有第一次嘛，问问又不会死。
「是啊、是啊！这些都是『服务生』......」曹医生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恶心，可是看在业绩奖金的面上，他笑得再丑，他都会当作是天使的。
「喔。」燕重楼也对曹医生笑了笑。
服务生把他们带到一间密闭包厢里头入坐，曹医生不知道跟那领头的说些什么，那男人就暧昧地看着燕重楼，笑笑地走出去了。
虽然燕重楼的直觉告诉他有鬼，可是他的理智又告诉自己，金钱至上。
五秒钟后，理智赢了。
「曹医生，您要不要先看看我带来的那些药品样本和成分内容......」
「唉唉唉，燕老弟啊，咱们俩今天来是来快活的，这些讲钱的东西，最后再来谈也不迟啊，哈哈哈，我们先喝一杯再说吧！」
服务生送来一瓶洋酒，还顺手打开倒了两杯，燕重楼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估计着大概几杯他就会倒，在那之前一定要签到合约......
酒喝得愈来愈多，身体愈来愈热，奇怪的是，他怎么感觉身边好像多了几个帅哥？而美女一个也没有！难道是生意太好，小姐忙不过来，所以少爷充当陪酒吗？
「燕先生，曹医生在敬你呢！」身边一个金发浓眉大眼的男孩推着他的肩膀。
「喔......」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看向曹医生。奇怪，为什么曹医生离他愈来愈近呢？是他眼花了吗？
「曹医生，我敬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咕噜一声，燕重楼又灌下一杯。
嗯，真是好酒。
曹医生肥胖的身躯依偎在燕重楼身边，他虽然感到有些不舒服，可是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呢？呵呵......
「重楼啊......既然我们今晚这么投缘，不如就在这里过夜吧，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来谈谈我们之间的『生意』，你说是不是啊......」
正想应声好的燕重楼，突然感觉耳朵热热地、黏黏地，他转头，看到......
「啊！」妈呀！曹医生的血盆大口不断贴近他的耳朵，正在舔他呀！
这一吓，他的酒已经醒了一半。
惨了，该不会是遇到同志了吧？该死，他怎么就没察觉到这人的眼神跟齐焰如出一辙呢？都是爱男人的家伙......
燕重楼连忙退后一些，躲开那玩得不亦乐乎的舌头。
「曹医生，不好意思，我不能太晚回去，我们还是先来谈谈合约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