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魔王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都起来吧。”说着，一甩斗篷，随意却霸气十足地往龙椅上一坐，“开始吧。”
就见一个身着监刑卫队制服的魔兵，端着一碗酒走上刑台，并将酒捧到莫羽嘴边，捏住他的下颚强行灌入，然后挥手将酒碗向地上一砸，随着“砰”的碎裂声，观刑台上的五位法师开始念动咒语，驱雷行刑！
一时间，刑场上除了法师的诵咒声外没有任何别的声响，所有的人几乎连呼吸都有所压抑，静静地注视着明朗如镜的天空——万里苍穹诡异地平静着，毫无一丝波澜，但是空气中隐隐有令人不安的躁动悄然蔓延。一盏茶的功夫，净蓝碧空开始变色，令人心旷神怡的碧蓝转变成了抑郁的冥青！眨眼之间，遥远的冥青色天际隐约出现层层泼墨般的云阵，一道道青蓝色的闪光在云层中来回闪烁。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云层背后那股令人遍体生寒的力量正在慢慢聚集。须臾，正肆意伸展的云层变得汹涌翻滚，夹带着青蓝色的电光滚滚而来，瞬间席卷整个刑场上空，未等在场的人回神，一道黑色的巨雷击打了下来！
就在这巨雷即将笔直地落在被缚在刑台上的莫羽头顶时，一道红光由台下激射而出，伴随着两声清唳龙吟，红光混合着两道银色气旋飞散而开，犹如一张圆弧形的防护罩，堪堪在巨雷落下之际，遮蔽住莫羽和那道奋不顾身将他护在怀中的身影！
防护罩和黑色巨雷接触的瞬间，整个天空几乎要被夺人双眼的金色火光撕裂开来，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摇撼整个魔界的巨响，在场所有的众生，包括魔王在内都双手掩耳低头避开杀伤力极强的闪光！
不知过了多久……
莫羽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竟然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无比！他愕然地盯着眼前这个用力抱紧自己，却已然狼狈不堪的人——黑色的长发纷乱地披散，身上的华服也因方才强大无比的爆裂力量而破烂不堪，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小伤口血迹斑斑……
“沨钬？！”
沨钬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莫羽的叫声，让他愫然回神，急忙检查怀中的他是否毫发无伤：“你没事吧？”
“没事，可你……”莫羽怔怔看着他，这家伙竟然就这样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飞身上来替自己当了那道致命的巨雷！依稀中记起曾几何时，这个傻瓜也这样紧张地将自己护在怀中，气急败坏地询问自己可安好……
“我说过要守护在你身边，我来了！”沨钬将莫羽浑身上下看过一遍之后，欣慰的眼神才回到莫羽的脸上，却意外惊喜地发现，那双犹如黑珍珠般璀璨的凤目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你……看见了？”沨钬小心翼翼地确定这个意外之喜，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嗯，很清楚！”莫羽向他绽出微笑。
“太好了！太好了……”沨钬喜形于色，动情地再次拥紧他。
当一切动荡都恢复平静时，大家才急切地重新看向刑台，欲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一看之下，魔王腾地站了起来！跪在刑台之上紧紧抱着莫羽的竟然是他最喜爱的皇儿之一——沨钬！更令他吃惊的是，他竟然有能力挡下那道落雷！
“沨钬？！”黩渊也惊讶地盯着台上又笑又抱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得额际开始隐隐作痛……要坏事啊。
可就在此时，事态又发生令人费解的转变。
正当沨钬将莫羽搂在怀中，忘情欢笑之后，终于发现，由方才开始莫羽就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他急忙松开双臂，只见莫羽软软靠在他身上，难受的喘息着，虚弱细微的声音道：“沨钬……我……透不过气。”说罢身子竟然瑟瑟发抖抽搐，无色的唇边涌出大量鲜红的血液，顺着苍白的肌肤，蜿蜒流向颈间，凄丽得让人疯狂。
“羽！”沨钬大惊失色，惶恐颤抖地捧着他的脸，“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替他挡住落雷了吗？可是他为什么还会有这样严重内伤的样子呢？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莫羽竟然喷出一口鲜血，失去了呼吸！
“羽——”沨钬感觉大脑顿时空白一片，眼前事物鲜红起来，他无助地抱着他，把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却听不见一丝轻微的跳动，“不要……不要?。彼附杩竦匾∽潘靶研眩挥校愀倚压矗∧阏飧龃笃樱∧闼的憧辞宄宋遥憧囱剑倏纯次已剑。?
可惜静静躺在他怀中的莫羽依旧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犹如睡着了一般，只是再也没有呼吸，再也没有心跳，再也不会醒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沨钬渐渐地安静下来，紧紧地将莫羽的尸身抱在怀中，妄图留住他最后一点体温……他颓然地坐在行刑台上，迟缓地将那双已经赤红的金银妖瞳转向此刻正站在观刑台上向这边眺望的魔王，空洞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竭尽全力撕吼了一声后，也慢慢地倾倒在了行刑台上，人事不省。
39、冤孽
整个刑场顿时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黩渊及时接住身边莫影瘫软的身子，拍着他的脸颊，轻唤：“影……你振作一点。”
“殿下，他交给我，你还是先去……”蛰薕适时出现，从他手里接过莫影，并用眼神看了看黩渊的身后，压低声音提醒自己的主子，可惜化还未说完，就传来了魔王毫无温度的声音。
“黩渊。”完全是风暴来临之前的平静。
又要挨刮了……黩渊无奈地轻叹一声，苦笑着转回身，面对自己已在雷霆边缘的父亲：“父……父王，儿臣有事容禀！”
湛泽宫
黩渊恭顺地站在面色隐隐覆着寒霜的魔王面前，将事情原委，一字不漏地说完后战战兢兢地偷瞄了一眼站在大殿上的父亲——阴晴不定的脸色和幽深的紫色锐眸象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他无从得知现在他的心情如何。
“你说——沨钬那身惊人的灵力，是莫羽给他的。”魔王微微眯起眼，英挺的眉毛越蹙越紧，抱胸而立。
“父王……”黩渊看着他的脸色，越看心里越没底，照他决定用雷劈莫羽的举动来看，这老魔头火起来不是没可能废了沨钬一身灵力，那可怎么办？黩渊眼眸一转，决定赌一次：“儿臣打探到莫羽的父亲是人界一个游历郎中，一生救人无数，他……”
“你竟然探听朕的秘密？现在还敢搬出来暗示朕！好大胆子！”魔王不等他说完，愫地转身脸对脸盯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如针如箭，语气如冰如霜！
糟糕！黩渊连忙单膝下跪：“儿臣知罪！”迟疑了一下，索性豁出去地大声道：“父王明见，想那莫羽为了大局不惜将全身灵力尽散给沨钬皇弟，又助儿臣退敌有功，更何况他从没有对魔界有过非分之想，对人以诚只求两界和平共处、无战无灾。儿臣实在不知他何错之有，况且他是父王您的故人之子，望父王看在往日情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整个大殿上忽然鸦雀无声，半晌后，传来魔王趾高气扬，并显然心情非常愉快的声音：“废话，朕当然知道他是小莫的儿子！他迷糊的样子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什，什么？
黩渊抬起头错愕地瞪着现在看来神情愉悦，笑容灿烂的老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该不会是被气疯了吧？
“花花说会尽全力保护小莫和他的孩子，朕倒想见识见识她是如何保护的，没想到他竟把自己的葬月神梭给了儿子。今天看来，那两条银龙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好用，哼，真让人不爽。”魔王带着嘲弄，又显得懒洋洋的笑容。
“您……决定对莫羽施以雷殛之刑，就是为了鉴定百花神是否兑现承诺？”黩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生老子。
“对啊。”魔王微笑着抱臂而立，笑眯眯的看着黩渊。
“那……那您说莫羽是人界奸细……”黩渊迟疑着拖长声音。
“朕说谎。”魔王大方而干脆地承认。
……黩渊定定地看着眼前笑得成熟稳重的魔王，忽然感到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反映自己此刻的心情。
“自从你和沨钬懂事之后，朕就不曾见你们两个为同一件事如此气急败坏过，这次真是收获颇丰。”这可是为人父者独有的娱乐呀。魔王无视黩渊呆滞的神色，继续愉快地自言自语。
“可是……您就不担心小羽真的被伤到？”黩渊不死心地追问。
“当然不担心，朕能伤他就能救他。再说，朕打赌你们两个不会坐视不管。”魔王笃定悠闲地看着他，“你不就买通了所有的行刑法师，让他们悄悄控制了落雷的力度了吗？而且还擅自在酒里下了魔药，好让莫羽在行刑后诈死，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助他逃出魔界。”忽然间声音由轻快迅速转为幽冷，“朕说的没错吧，亲爱的黩渊？”
原来父王早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也老早就识破了他瞒天过海的计谋！黩渊想到这里不觉又一次汗湿重衫！
“不要那么紧张嘛。”魔王得意地看着他，再次笑弯了一双紫色晶眸，“多亏了你的帮忙，朕才可以看到沨钬那小子又慌乱又无措的神情，那绝望的样子很令人愉快呀。鉴于此，朕决定对你不于追究了，哈哈哈……”
黩渊越听脸色越黑，今天终于彻底清楚，无论是沨钬也好，是自己也好，体内所有潜在的疯狂因子从何而来——没错，完全是从眼前这个此刻笑得和蔼可亲，温柔稳重的老魔头身上遗传来的！难怪当年莫羽的老爸没有选择他……咳咳……似乎有点扯远……
“好了，别在那跪着了，你还是去看看莫羽情况如何吧，若不赶紧把他弄醒，你?偷茸疟粵h钬追杀吧，看来这小子这次可是玩真的。呵呵，一定是小莫觉得亏欠朕，才在冥冥中把儿子送给朕的儿子作为补偿。哈哈哈……”魔王拍了拍黩渊得肩，心满意足地走出湛泽宫大殿！
黩渊看着那道伟岸的背影，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努力克制下磨牙声，起身向寝宫走去……
“羽——”在床上辗转蠕动的人，忽然大叫一声，猛然坐起身来。
“他没事。”黩渊镇定地站在床边，平静地说着退开一步，用大拇指向身后一指，让沨钬自己看。
沨钬顺着手势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饭桌旁，莫羽正好端端地坐在莫影身边，捧着碗，咬着筷子，大快朵颐。听到动静后，转头向这边看来，动人凤目若黑珍珠般璀璨，微怔之后，叼着筷子对他微笑：“你醒了？”
“羽……羽！”沨钬用力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飞扑到莫羽面前，一把抓住他，颤抖着捧着他的脸，“你活着……真的活着！”是的是的，手里的感觉是温暖的！他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莫羽的胸口，听见稳定而有规律的有力心跳声一下一下传入他的耳膜，“太好了，太好了……”然后他如释重负地又将眼前的人纳入怀中，静静地感受他呼吸时的起伏，那么令人安定。
莫羽早在他冲过来时就忙不迭地把叼在嘴里的筷子吐掉，以免再次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哭笑不得地看着沨钬在自己身上摸来捏去，又搂又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沨钬安心地将他楼在怀中才想起来问，莫羽明明已经在自己怀里吐血气绝了呀。
“那是因为我在给他的行刑酒里下了魔药，吃了之后能让人产生内伤致命的症状，不过药性过后就没什么了。”黩渊双手环抱，慢吞吞地过来解释，“我得到父王要对莫羽动用雷殛之刑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帮他借假死逃遁，偏偏在行刑的时候你不要命似地冲上去，坏了我整盘计划。”
“什么叫坏了你的计划，谁叫你不事先找我商量？让小羽活生生在我怀里断气，差点没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沨钬没好气地朝黩渊撇了撇嘴，一点都不领情。
“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我哪有时间找你商量。本想让你在行刑后赶紧带他逃走的，谁知在刑场上只见他不见你。”黩渊愤愤不平地瞪起眼睛，拜托，这是不是叫狗咬吕洞宾？
“刑场上见他不见我，是因为我接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来湛泽宫找你，哪知道你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明明就是他不对，干吗不在宫里等着，害他扑个空，耽误时间，幸好他脚快，来得及替莫羽挡那一道落雷。
“我不在宫里是因为我赶去刑场找你了嘛，谁叫你前一晚和你的小羽在牢里难分难舍。”噢，真是好人难做！黩渊的声音忍不住大起来。
“就算再难分难舍，我也会先找人救他嘛！”沨钬索性放开莫羽，专心地和皇兄大小声。
“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才笨到不可救药！”
“敢说我笨？没大没小！”
“你本来就笨，这和大小无关。”
“你想挨揍是不是？”
“打架？怕你啊！”
…………
不是吧，又要开打，莫非这回轮到湛泽宫挨毁不成？莫羽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有些头疼地看着这对冤家兄弟。
“他们怎么又吵起来了？”蛰薕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刚从外面?矗涂醇饬叫值苡衷谏涎荽笱鄣尚⊙鄣南仿耄擅频匚收驹谝槐叩哪啊Ｕ绽硭担拥镁龋跤植蛔肪苛耍Ω檬裁词露济挥辛税桑趺凑庑值芰┑钠栈拐饷唇粽拍兀?
唉，冤孽阿~~莫影在心里低叹一声，默默接过蛰薕手中的面，然后又无视那两个玩斗鸡眼的魔，径自走过去悄悄把莫羽拉回到饭桌边，重新拿了双筷子给他，继续喂饱这个总是喊饿的大胃王。
呜……好感动，终算还有人记得他的胃袋。“还是小影最疼我。”莫羽赶紧接过筷子，唏哩呼噜地解决民生问题。
怎么变，这要命的吃相都不变。莫影微笑着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油渍：“小心烫。羽，明天我们就回莫家堡吧，这里终究是别人的地方。”
“好啊好啊！”一听到回莫家堡，沨钬立即放弃对瞪游戏，跑来一同坐在桌边，“回去一定会对你的记忆有帮助！”
“无所谓啊，去就去呗。”莫羽咽下嘴里的食物欣然同意，随即又转头问杵在身后的黩渊，“你呢？”
“我当然也去咯！”黩渊想都不想脱口而出，眼光却别有深意地扫过莫影俊秀的脸，后者顿时红晕浮现。
“什么你也去？告诉你少打小影的主意哦！”沨钬闻言立即不满地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