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下————烈侯卫青传
烈侯卫青传  发于:2010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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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在内侍的引导下一路行来,只觉得空气中一股子隐隐清香,说不清道不明,春花无此韵味,夏荷无此含蓄,冬梅则多了一层冷冽。看看四周层林尽染,青的如黛绿的如翠红的似火黄的如金,便如在画图中一样,不由得暗暗称奇!
到得傲霜亭外,远远便看见里面一黑一红两个人影,面对面跪坐,聚精会神地不知干什么。
进得亭中,卫青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来穿红的是皇帝刘彻,一身大红织锦宫袍,高华富丽;穿黑的竟然是冠军侯霍去病,黑色玉绸长袍,衬了白色深衣,腰间一条银带,英武中十分俊秀!
两人居然在下棋!
卫青本是奕道高手,可是刘彻和去病,一个性子急,一个坐不住,故而两人虽然都会下,却是水平实在都臭得可以!
如今这两个家伙在这里装模作样,卫青忍不住好笑!
待得往棋盘上一看,终于憋不住了,“呵呵!”笑出声来。
刘彻执了一子,正在苦思冥想,听见他笑声,转过头来:“笑什么?朕刚刚跟一名高手学过,棋力大涨,仲卿要不要试试?”
卫青笑着行觐见之礼,行完后道:“臣是来复命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呵呵,臣不敢和皇上对弈!”
刘彻看着他,他母丧未满,仍穿一身白色。素发银冠衬得发色漆黑,而一身白色起暗底云纹的长袍分外的帅气。见他样子刘彻的眼光一闪,笑道:“不信?不信朕和你下一盘!”
去病本来就不想下,如今听见这话,忙不迭地让开。
卫青执了黑子,刘彻执白。两人便一来一往下了起来。
不上数十子,刘彻便已露败相。
他也惫懒,见势不对,便伸手哗哗抹乱了棋子。笑道:“玩这个没意思!去病也不得玩,这样,我们另一个新鲜玩法可好!”
卫青见他耍赖,已经习惯了的,便只是笑笑;而那霍去病见这一国之君在舅舅面前如此无赖,哪里有帝王的样子,心中管自腹诽不已,面上却也不露半分!
刘彻看着俊逸无双的卫青,眼光微微一闪,笑道:“这样罢!朕宫中新造了些菊花酒。咱们摸棋子赌赛,输的罚酒如何?”
卫青没什么意见,但去病不干:“臣向来不喜饮酒,臣做个见证好了。”
刘彻应允了。
于是将两盒棋子和在一块儿,放在案下,两人轮流伸手进去摸一枚,然后自己猜是黑还是白,猜中的赢,猜不中的输。输了的罚酒一杯。
刘彻先来,一来便输了。
去病笑眯眯地斟了酒,刘彻端起来便一仰脖。
卫青接着摸了一枚,道:“黑色的。”拿出来,果然是黑色。卫青便赢了,只啜饮一口。
刘彻再来,再输!
去病兴高采烈地斟酒。
这刘彻满脸的不服气,道:“朕就不信朕会再输!换大杯来!”
卫青连忙阻拦,却如何拦得住。
不料,一从换了杯子,那刘彻连赢,卫青连输,便被刘彻强着灌了几杯。见舅舅被灌,去病心中担忧,便斟酒时悄悄少斟了。却立即被刘彻抓住,不由分说,两人都被他罚酒一大杯!
去病不善饮酒,马上觉得脸上发热,胸口火辣辣的,再不敢作弊了。
而卫青酒量虽好,但被他这样子死灌,也不由得有些醉了。朦胧迷糊之中更是乱猜,却次次猜错!
刘彻却次次都赢,去病暗自觉得这个惫懒的皇帝是不是在棋子上做了什么手脚了。自己也悄悄拿了几颗棋子捏弄,却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里卫青酒已沉了!
醺醺然间,斜斜倚于旁边的栏杆之上,酒劲上来,便无意识地伸手略松着自己的衣领。此时他面色晕红,神态慵懒,睇凝之间,目光如春水般。那橄榄色的肌肤在白色深衣的映衬下本就十分明净,如今多了几分酒意,便透出隐隐的粉红色。
去病不知如何,刘彻早已心痒难禁,如不是有人在旁,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正想叫内侍将他搀扶进去,打发了霍去病,好慢慢享用。
不料他话还未开口,那去病便庄重道:
“陛下,大将军醉了,恐君前失仪,臣告辞陛下,搀大将军回去!”
刘彻忙道:“既然醉了,便叫内侍搀去休息一回……”
去病不待他说完,便接着道:“谢陛下隆恩!不过,宫中例无外男留宿,臣等不敢破例。且大将军有胃疾,如今醉酒,待会儿需得吃药,臣便不敢打扰陛下了!”
……
一时想不到这个变故的刘彻找不到任何理由,只得满脸生疼地看着去病搀了卫青踉跄而去。心中火急火燎的,见卫青斜倚在去病的身上。竟发现去病已经长得如此高大,蜂腰猿臂身长玉立,那卫青脚步踉跄,随他二人安排。但脚下虚浮,只得靠在去病身上。
忽然之间,刘彻便一股说不清的酸意妒意涌上心头。
这里去病搀着卫青出得宫来。
外面冷风一吹,那酒劲上涌,卫青早已站立不稳。只靠定了去病才未摔到地上去。
去病半扶半抱,好容易到得仪门。
车马连忙赶来,御者连忙协同去病将卫青扶上车子,待去病也随同坐了,便一扬马鞭,啪地甩了一声,向长平侯府驶去。
那卫青在车中兀自坐不稳,去病只得将他靠在自己身上。
除少年时代外,他再未和卫青如此亲近。
肩上身畔,感受到他的温度,耳边是他平和的呼吸,鼻端嗅到带着酒香的他的体气。去病伸手揽住卫青的腰肢,心中便如小鹿乱撞起来了。
侧眼看去,卫青靠在他的肩头上兀自熟睡。那长长的黑色眼睫一如他少年时见过的那样浓密。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
心中咚咚乱跳的去病,乍着胆子终于圆了少年时的梦幻,摸了摸卫青的眼睫。
那长长的眼睫果然在他手心里痒痒的。
然后,去病做了自己一生最后悔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他一手环住卫青的头颈,对着他温润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卫青依然醉梦之中,无知无觉,只呼吸绵密,胸膛微微起伏。

上林(一)

元朔六年的秋天,因为冠军侯军功出众,皇帝刘彻命人在长安城东边为他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以示恩宠。
刘彻本来性子就急,如今不知怎么的对这事是十分上心,每每催促。皇帝如此那些将作如何敢怠慢,加了急地赶工。待得府邸造得差不多了,那刘彻才对霍去病言及。叫他看看去,要添些什么东西。
听到大黄门传话的时候,去病正在和卫青研究匈奴的侵扰路线。闻言硬是楞了一刻。
君有赐,臣不敢辞,去病只有谢恩答应,一边答应一边向卫青看去。
见卫青闻言也是一怔,原来刘彻竟然未对他提及。
去病看看他脸上的惊讶,心中慢慢定了。低下头来看着面前的地图,指着一条线道:“舅舅,你看这里!”
紧接着和卫青接着认真议论。却将此事丢开,绝口不提。
府邸建造期间,他连看都没有去看一次。待得府邸造好,他也置若罔闻。
倒累了皇帝刘彻,替他置了全部家私奴婢,不断催促他搬进去,那去病虽然口头答应着,却不动身。
此时已是元狩元年,卫青和去病加紧了对匈奴下一次征战的准备!
刘彻催促几次未果,催得急了,去病硬邦邦地蹦出一句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对于卫青来说,这件事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去病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他爱之如子;如今去病一战成名,他有如父亲般的骄傲和自豪。但是,若是去病现在就离开他自立,他也如父亲般的不放心。总觉得去病征战虽然出色,其他地方却还太年轻了。
但皇帝如此盛情,他也不好帮去病挡着,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二人去!
那去病见卫青不开口,尽自放心地住在卫府,只可惜偌大一座华丽的冠军侯府,就这样空置着。
而刘彻又便生出一件事来,这次是去病的婚事。
当时的人大都早婚,男子十六七岁便成家了。
去病十五岁便有人提亲,但卫老夫人怕他成亲过早剥削元气,便迁延着。卫青任大将军后,一时给去病提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卫老夫人左挑挑右拣拣,定要给她最爱的外孙挑一房十全的媳妇儿。
后来,秦织和卫老夫人先后亡故,故而去病的婚事是耽搁下来了。
如今卫家权倾朝野,等闲人等也不敢高攀。皇帝刘彻却在那为数不多的可供挑选的人当中,给去病挑出一门好亲事来。
便是他异父姐姐修成君之女,名唤南婉儿!
南婉儿年方十六岁,活泼美丽,当年王太后在时爱如掌珠。想着替她早早定一门好亲,便替她强订了淮南王的太子为夫。并命修成君将婉儿送去淮南王府。
不料淮南王心怀鬼胎,怕娶了这媳妇,他的野心外露,虽然接回了婉儿,却一直迁延着。王太后薨逝,淮南王以不敢高攀为由,将母女二人送回。
修成君又羞又气,但王太后已死,只得咽下这口气。却一心要替婉儿找个更好的丈夫,出一出这憋在心中的闷气。
她本来属意鳏居的大将军卫青。
卫青虽然鳏居,婉儿嫁给他也是填房。但他此时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顶峰,权势富贵不说,又英俊无比。
无奈修成君才一打探皇后的口气,皇后只言母丧,不愿提。她又去找皇帝,不料皇帝也硬邦邦地顶回去:“大将军丧母不久,热孝之中,不好提这事的!”
于是乎她只有作罢,不承望皇帝却要做媒人,将婉儿许给霍去病!
去病虽然地位权势不如卫青,但是,如今也是赫赫冠军侯,又是卫青的外甥,皇帝也十分宠信的。且年纪和婉儿更为相近,人物也是十二分。于是修成君喜出望外,不待刘彻把媒人做成,便开始筹备各色嫁妆东西。
但那皇帝的媒人一作一个钉子!
去病几乎恼羞成怒,强按着心中怒忿道:“谢陛下厚爱!不过去病有言在先,不平匈奴不立家业!”
皇帝刘彻按住心中的真正想法,佯作关爱地责备道:“胡说!若是这样,我大汉男儿都打光棍去了!”
皇帝便命皇后卫子夫,找来少儿之母,将婚事说了。
那卫少儿如何不喜。修成君是皇帝异父姐姐,也是皇室一脉的。如今皇帝皇后来做保山,何等的荣耀光彩。便一口答应下来。
不料和去病一说,去病竟然暴跳如雷,连母亲的面子都不顾了,当即拂袖而去。
少儿自去病幼小之时便拿他无法,于是便谋之于卫青。
男婚女嫁本事人生大事,卫青素来最爱这个外甥,比自己的儿子还上心。便命隐姬以送礼为名偷偷去看。那隐姬虽是刘彻的人,对卫青也十分忠心,便认真偷看,还打听了一回。
回来后将婉儿说的千好万好,十分的合适。
于是,卫青也放下心来,寻了个日子慢慢跟去病说。
那去病待舅舅说完,只半晌不语,脸色渐渐阴沉。
他少年时十分依恋舅舅,长成后性子固执,在外人面前不喜多言,但在卫青面前一向却有话必说的。如今这个样子,卫青便知道他心中不乐意。
当下问道:“去病,你是不是有别的心上人了?”
去病忽然脸色涨红,眼光闪烁,不敢看他一眼,口中结结巴巴地:“谁……谁有心上人了?”
卫青笑道:“不是有心上人,舅舅看不出你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没有!”去病断然道,仍然脸色通红,看不出是害羞还是气恼。
“既然没有,那舅舅做主,便应了这门亲事!”卫青道。
去病的脸色渐渐由通红变得发白,心中由郁闷烦恼渐渐变得气苦。一种苦苦的滋味从心底如翻卷的浪花一样涌出。
“你也要赶我走么?”不假思索地,话冲口而出。
卫青一愣,讶然道:“这小子,怎么这样说话?”
去病霍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卫青的双眼,眼光异样而炙热,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要赶我出去么?”
卫青好气又好笑地道:“什么?这家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你一生大事,怎么是舅舅要赶你出去?”
去病愣愣地看着卫青,喃喃地说:“是啊!人生大事!”似乎在询问,又在自语。
卫青含笑望他,丰神如玉,俊朗的脸上满是对这个最爱的外甥的温和宠溺!
去病怔怔看着舅舅,良久,他转开头,不让卫青看到他的脸。
卫青只看见他深深吸气,又深深呼出,似乎在竭力的平息心中的激荡。
良久,才淡淡地道:“只要舅舅觉得合适,便可以了。”
元狩元年年初,冠军侯霍去病与修成君之女约为婚姻,择定卫家满服后,在年末迎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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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秋狩,刘彻更是兴致高昂!
这一次他选择上林苑为秋狩之地。
上林苑本是他在建元二年在秦代一个旧苑上扩建的宫苑,不仅宫室众多,且有连绵山林湖沼,放养百兽。规模之巨大,令人称奇。
那绵延二十余里的建章宫不过是其中一处宫城,而上林苑中周长四十余里的昆明湖也不过是那十几个湖泊之一!
天子刘彻豪奢的园林,象他的人一样,恢宏而霸气!
春秋两季,如不去甘泉,便到上林射猎。
此次选择的地点,离长安两日的路程。
这次卫霍两将皆不出征,本来皆应随行。但天子命冠军侯留在长安负责京畿安全,同时照顾他忙忙自己的婚事,因为婚期将近。
只命大将军卫青随行。
冠军侯虽然满脸不得意,但天子之命,只有照尊。
于是皇帝摆开车驾,一路迤逦而行。
这次不过是狩猎而已,但皇帝坚持要大将军陪乘。
汉代皇帝出行的仪仗中,也有大将军陪乘的仪制。不过,那是皇帝在车辇内,而大将军执戟同乘在车外做个样子,意思即保证皇帝的安全无虞。
但皇帝刘彻将大将军的安全责任落实如此得认真,——只要百官叩首完,车辆行进到百官视线之外,大将军就必须进入车辇以更好地保护皇帝。
于是,在行进的车辇中,负责皇帝安全的大将军,满面春色,衣衫凌乱地被皇帝紧紧地搂着骑坐在身上,那刘彻一边轮流吮吸着他胸前两点,一边在下面尽情蹬纵□不已,而卫青尽自意乱情迷却不敢开口出声。只蹙紧了眉头咬着下唇,压抑着口中的呻吟!
当然,到达歇息之地的时候,皇帝从车辇上下来容光焕发,神清气爽;而大将军下来的时候明显地踉跄了一下。
于是皇帝刘彻笑眯眯地叫内侍扶一下大将军,笑道:“大将军征战时骑马过多,连乘车都不大会了!”
大将军面红过耳,一声都不出,谢绝了内侍的搀扶。只乘人不备,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得意的家伙!
第二日,仍然是大将军陪乘。
这次皇帝换了花样,将大将军全身衣物褪去半躺于御座之上,他则半跪于座下,将他的大将军从头到脚好好清点了一番!
反正车辇行进中也也自摇摇晃晃,策马随侍的又是心腹内侍,倒也没人疑惑!
这次秋狩之初,对于皇帝刘彻来说,一路如在云端!便是这路直接通向天边也不管了!

上林(二)

皇帝刘彻这次的上林秋狩开始是惬意的。
信马由缰的愉快,张弓搭箭的刺激;远离那些朝堂规矩;甩开那些烦人的仪注,……这是多么令人快乐的事,更何况,身边还陪着最心爱的人!
算起来,他和卫青相知相爱已经十多年了。本来,这个时候是爱最容易疲惫的时候。再狂热的激情,都会因为相处时间太长而变得有些理所当然,然后会慢慢地变得平淡!
所幸,这时间卫青不断的征战使得他们总是聚了又离。短暂的离别是爱情的良药,所以在这一段本来应该是感情的温水阶段,他们奇迹般地保持了彼此之间的激情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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