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天旸的气息就这么充斥在他四周,如空气般的存在。只要一抬眼,就能见到那顽长的的身影,不自觉中,他也总寻找着天旸,只要天旸一不在,他就会自动自发找着他,直至找到了,心才能安定下来。
这么依赖一个人似乎不太好,尤其他自己也是个男人,应该自立自强才是。想是这样想,玠沂却无力自拔,只能任着自己依赖天旸。
怎么会这样?玠沂凝眸瞧着眼前这张面带至气的睡颜。何时起,自己竟如此习惯他的存在了?如此下去,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他如何走得开?
「真讨厌……」玠沂忍不住喃喃自语。
天旸不该对他好的,那他就不会心生奢望,总想着要和他在一起。天旸该像他初来时,那么恶劣的。不过,尝过了他的温柔,玠沂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再接受他的冷漠。
或者,天旸不该对他那样……那样毛手毛脚,那他就不会有身为他妻子的错觉,忘了自己身为男儿身的事实,一径沉溺在他给的亲密中。
更糟的是,每每在每一次亲密接触后,想起那只是所谓的「练习」后,心中涌上的失落感。而每一察觉自己竟有这种失落感,玠沂就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一大早的,在自言自语什么?」睡眼惺忪醒来,天旸轻轻在玠沂额上印下一吻,声音粗哑地问道。
「没什么啦!」玠沂才不会傻傻得招供,承认自己一大早醒来,脑袋里转来转去想的都是他。
此话如果说出口,他可以想象天旸会露出多得意的笑容,他才不笨哩!
「是吗?」天旸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手臂因玠沂一夜的枕卧而有些酸疼,不过天旸可不会傻得去抱怨这些。
待手脚俐落了些,他一把拉过身旁那略带担忧眼神瞧着他手臂的玠沂,低头覆上那样着迷人光彩的红唇,细细品尝唇中的芳甜。
「啊呀……」玠沂只来得及惊叫一声,随即无力地瘫软在天旸怀中,闭着眼任他拥着、吻着,整个人柔若无骨的融化了。
就是这种微醺的感觉!讨厌,为何天旸的吻给人的感觉是那么难以抵抗,一下子就迷失了自己。讨厌、讨厌,穷他十七年的岁月,从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当然,他从没有过亲吻经验,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如果……如果他有一点经验,就不会被天旸给要得团团转了,是吧?
半晌,天旸才让两人有些喘息的机会,看着玠沂星眸半闭,似嗔似羞的模样,天旸不禁陶醉了。不过,他的陶醉,很快就被玠沂给打碎了!
「要上那儿去,才能学到和你一样,有这么厉害的亲吻功夫?」
「妳?」天旸一惊放开了玠沂,改而攫住他的下巴,眼中刚醒时的惺松已去,眸中精光闪现。「妳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
「想都别想!」天旸厉声喝道。「我不容许我的妻子红杏出墙!」
说得好似自己多坚贞似的!玠沂悻悻的想,却没胆子说出来。
「谁要出墙了?」玠沂没好气地反驳。「我只是想说,你……」他的脸突然浮出一抹红云,别扭道。「你的亲吻功夫好极了,祇是这样而已。」他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道。
闻言,天旸得意的笑开,方才的怒气犹如过眼云烟。
「妳想学吗?」他挑逗的在玠沂耳畔低语。「放心,我会教妳,用不着到别处去学。」
温暖的气息,骚玠沂痒得耳朵发红,缩起脖子直想躲,然而没两三下工夫,他又落入天旸怀中,霸道的双臂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你……」你了半天,也你不出所以然来,玠沂只得吶吶的生着闷气。
一定是自己天生的奴隶性格,才会这么没用,只会听从天旸的吩咐,反应也老是慢一拍。这样下去,他肯定被天旸给吃定了。
「别生气了!」天旸柔声安抚着,故意在玠沂耳边说着话,知道沂儿对他的声音没有抵抗力。
果然,玠沂身体一颤,耳朵更红了!
「沂儿,我想过了!」
「嗯?」既然挣脱不开,玠沂就干脆躺在他怀中了。
虽然嘴里不承认,他其实爱极了天旸抱住他时的感觉,好似备受呵护,被天旸珍惜着一样。
「妳不会离开云家,是不是?」这话他问了很多遍,却还是想听沂儿的回答,一遍又一遍。
「不离开。」玠沂坚定的回答。
都十几天了,天旸为何还是一问再问,他真这么希望自己走吗?但他的语气……玠沂迷糊了,天旸究竟希望他走,还是希望他留?
「沂儿!」天旸拥紧他,满足地笑开。「妳不会离开我的身边。」
这显然是肯定句,不需要玠沂的回答,因此玠沂只是疑惑地蹙起双眉。不离开云家,自然会待在天旸身边,毕竟他的身分可是天旸的「妻子」,没什么奇怪的,但玠沂总觉得天旸此话,似乎有些暧昧的情愫在。
抬起头来,天旸的笑容灿烂,一时间,玠沂竟觉炫目不已,只能怔怔地瞧着他。
看见他可爱的模样,天旸忍不住低下头,结结实实递给了他一记热吻,吻得玠沂脑袋又一片空白,只剩下满身难以言喻的热。
这影响显然是双向的,天旸的情况并未比玠沂好,只见他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抑住喘息。
「沂儿,」天旸粗嘎的问道。「咱们……来当真正的夫妻可好?」
此话一出,玠沂犹如全身被泼了一桶冷水,流失的力量全数回笼,用力挣脱了天旸的怀抱,退到墙边才停下。
「你……你说什么?」
天旸对他这惊恐的反应不满意极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再说一遍。
「我说,咱们当真正的夫妻可好?」
「那是……那是什么意思?」玠沂支支吾吾的问。
真正的夫妻?他虽没经验,但并不无知,还知道夫妻间是有些事得做的,他在凌府下人房中可不是自住的,该听不该厅的,他都耳闻了不少,只是没有亲身体验过而已。
「就是一般人所谓的夫妻,该做的事一样也别少!」天旸直率的说。「包括传宗接代的事。」
果然,玠沂只觉大事不妙。
「但……你说……」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天旸不耐的打断他。「不过既然妳打定主意留在云家,咱们也处得不错,尤其在某些方面,更是出乎意料的好!我看不出为什么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玠沂为话中所指,不由自主红了脸。
「可……可是……」
「妳说话就不能一次讲完吗?」天旸撇撇嘴,仍为玠沂的反应不悦,说话便苛刻了些。「唯唯诺诺的,一点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一点气势也没有。」
他只是个下人,说话如何能显出迫人的气势?玠沂委屈地想着。
「我不当你真正的妻子!」
见鬼了!拒绝的话倒是说得掷地有声。天旸面子挂不住地怒瞪着他。
「为什么?」天旸质问道。「身为云家长媳,妳以为自己能逃避传宗接代的责任吗?到时候爹嚷着抱孙子,而妳又迸不出个儿子来,我能告诉爹说,因为我们只是假夫妻,所以永远不会有孙子吗?」
「但你……」玠沂又结巴起来。「是你说……说不会碰我的。」所以,他才会放胆留了下来。
「我不能改变主意吗?」天旸说着不负责任的话。
「但……」玠沂灵光一闪。「你有心爱的人了,我不反对你要她进门。」
「这么大方?」天旸瞇起眼不悦道。
「……没办法……」玠沂低声道。
天旸蹙起眉头。什么叫没办法?真的不愿他纳妾,多得是方法阻止。
「你不是爱人家吗?」玠沂奇怪的问。「这样……和我这样的话,不是对不起人家吗?」
他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天旸万万没想到,会被自己当初说的话困住,如今想收回,又拉不下脸来承认一切都是胡扯。
「沂儿。」天旸拉回他,将他轻轻抱住,人掌慢慢摸着他的头,低声道。「如果我说,我没有心爱的人,那……妳会不会当我的妻子?」
「……不知道……」玠沂有些难过的说。
他该诚实地告诉天旸,他其实是不能当天扬的妻子的,但……天旸的怀抱如此舒服,这草泥屋虽然破旧,感觉却如此温馨,他还舍不得离开。
「算了,咱们时间还很多,再说吧!」
没有得到玠沂明确的回答,天旸有些失望的放开他,原本欲吐实的话又吞了回去。
「今天牧场有点事要我去处理,妳在家好好休息。」
看得出天旸正生着闷气,玠沂没敢要求一起去,只得乖乖点头。
※※※※
真奇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怎么……怎么变得那么安静、那么寂寥……
天旸自一早负气出门,中午时没有回来,到现在夕阳快西沉,也不见他踪影。自玠沂到牧场后,这还是第一次和自己一个人相处那么久。
牧场那么大,放眼望去一片苍茫,天地之大,玠沂忽然有了只剩他一人的错觉。习惯性的,他收拢双手抱住自己,以却除不安,守在门口等着天旸归来。
自从到关外后,以往常常袭击他的不安似乎消失了,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身旁随时有着一个人,夜晚总有人紧抱着他入眠,他就不会不安了吗?
所以现在,天旸一不在身边,他就开始不安,开始害怕了?可……以前在凌家时,对他好的人也很多,像管家伯伯、李大妈……他们对他好,可是不安从未消失。
而天旸只要一抱着他,他就从心里感到温暖,只要天旸稍稍对他好一些,他就乐得飞上天似的。这些……是不是意味着天旸之于他,是特别的存在?
但……他是男的,天旸也是男的,他是不可以喜欢上天旸的,总有一天,他是必须离开牧场的,所以……不可以让天旸变得太重要。
只是,和天旸才相处了十几天,他就如此快速地习惯了天旸的存在,仿若他就是该在自己身边,现在才警告自己,是不是太迟了?
玠沂双眼牢牢盯着远方,心里虽警惕自己别太依赖天旸,眼里的希冀还是泄漏他的心意。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这是自己的牧场,应该不至于出事吧?
那……是天旸不想回来啰?是这样吗?玠沂咬咬唇,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讨厌!吃饭没人陪你吃、陪你说话,是多么寂寞的事。更讨厌的是,早该习惯的事,玠沂不知道现在他为什么无法忍受!
远处,有一人骑着马出现。
回来了!玠沂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跑步迎上前去,脸上忍不住绽出笑容。
不,不是天旸!是个不知打哪来的高大男人。
玠沂的笑容凝在脸上,踉跄退了几步,带些恐惧地瞪着眼前这个魁梧、凶恶的人。这人被头散发,露出厚实的胸膛,古铜色的肌肤在夕阳下仍闪闪发光,隆起的手臂肌肉,有力地握着缰绳,由高由下瞅着玠沂瞧。
「妳……」话未出口,玠沂已经飞快跑进门里,砰的一声关上门。
「搞什么!」云天毅瞪着眼前的木门,忍不住啐道:「她怎么一副见鬼的模样?」
「开门!」
「你是谁?」玠沂鼓起勇气问道。
「我才要问妳是谁!」
云天毅想想,自己实在没必要这么客气,这儿是云家的产业,他也是主人之一,里面那人偷偷住在云家,肯定是小偷。
觉得自己的推论有理,云天毅猛力一堆,将脆弱的木门推开,原本靠在门后的玠沂被他大力一堆,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唉呀,真抱歉!」话一出口,云天毅就后悔。
眼前这小人儿可是小偷啊,不可以因为她长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有怜香惜玉的念头。
「你……你想做什么?」玠沂吃痛的问。
「妳一个姑娘家独自在这儿做什么?」
「我不是一个人!」好可怕,这人近看更高大,外貌虽然俊朗,那一头狂野的乱发大大减低了斯文气息。听说关外的野蛮人会吃人喝血,会不会是真的?
「别过来!」玠沂手虽发抖,仍勉强顺手拿起地上的木棒对着他。
真奇怪,天旸和眼前人差不多高,却从没有给过他这种压迫感。
这小东西该不会以为这一根小小的木棒就能对付他吧?云天毅不禁失笑。
咦?这草泥屋何时变得如此干净了?不只窗明几净的,地上的杂物也不见了,还多了许多新的桌椅、床铺,看来是真的有人住,还不只一个。看看桌上,摆着二则碗筷,几盘菜看来鲜绿可口。
「这里没什么可偷的。」玠沂声明道。
这人大喇喇闯进来,可能是强盗,只可惜抢错地方了!真笨,这屋子看来破旧,里面更破旧,根本没东西可偷,这强盗可真没眼光。
「这是妳的经验?」云天毅有趣道。敢情她是将自己当成老前辈了?
好,看在她颤抖不已的可爱模样,他就如她所愿地吓吓她好了!
「谁说没有?」天毅拉下脸来。「这里不是有妳吗?如果没有财可劫,那我就劫色好了。」
玠沂脸色一白。要劫……劫色?是指他吗?但……他是男的啊,虽然穿著女装。而且,连天旸都没碰过的身子,要会在这强盗手上?
不,他不要!
「别过来!」玠沂紧紧握住手中仅有的防身工具。
有趣极了!敢当霸王客偷住云家,居然一点胆子也没有。不过似乎也不能这样说,她明明簌簌发抖,还是勇敢面对他,还敢拿根棍子威胁他,没有拔腿逃跑,也没有昏倒了事,倒令人不得不佩服。
天毅作势逼近,玠沂连忙举起木棒,朝他招呼过去。不过想当然尔,花拳绣腿哪会是天毅对手,只见天毅俐落地闪过他的攻击,大手闪电般伸手,扣住他的颈项。
「啊!」玠沂只觉颈子一紧,随即落入天毅怀中,动弹不得。
死走了!玠沂一心只当他是强盗,只想自己这会儿肯定活不了。在死之前,他还想再见天旸一面,再跟他吃一次饭,再让他拥抱一次,再……
「天旸……」他忍不住呼喊出声。
「妳认识天旸?」诧异之后,天毅放松手中的箝制,或许事情不是他所想。
玠沂慌得没心思回答他。
这时门外传来马蹄声,两人反射性一起看向来人。
天旸远远便看见两人亲昵的姿态,一时气往上冲,马未停妥便跃下来,将天毅自玠沂身旁扯开,一把推倒在地,抓住他的手,猛力揍了他一拳。
「搞什么鬼?」天毅只来得及偏开脸,避免俊美的脸庞遭殃,但随即肚子又挨了一拳,这次可就没那么好运气躲过了!
「你疯了!」天毅反手揪住天旸衣襟。「为什么打我?」
「你该死!」天旸愤怒一把拨开他的手。「敢碰我的女人。」
「我没有。」天毅这下可知道眼前女人和天旸的关系了。「谁知道她是你的女人!」
「他……他想劫财劫色。」呛咳几声后,玠沂要命地补充道。
「劫财劫色?」天旸的眼中蒙上了肃杀之气。万一他再晚回来个片刻,那沂儿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开个玩笑!」天毅连忙声明。
「非常难笑。」天旸不让他说完,又往他脸上招呼过去,这次天毅没来得及躲。「我不准你动我妻子,要女人到镇上去找,别打沂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