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你不是从来不肯忤逆我的意思吗？那麽，就让我看看你能容忍多少吧……希望，考验的结果可以助我作出选择……
　　紫瞳犹豫了一会儿，所用时间比以往的都要长。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凤笙寒云眉微皱著侧脸躲避，猛然间，搂住紫瞳的臂弯空了，大腿上也好像被压著了什麽东西似的沈了起来。
　　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後，凤笙寒发现紫瞳不见了，自己的身上和臂上搭满了紫瞳刚穿的衣裳。
　　“紫瞳，紫瞳！”
　　凤笙寒顿时感觉心里被什麽揪住了似的，有种莫名的恐惧，连忙在紫瞳胡乱的衣衫里翻找起来。
　　滑顺的绸缎衫里突然抖动了几下，然後从里面钻出一个白茸茸的小脑袋。凤笙寒连忙帮它扯开了还缠在身上的衣裳，目不转睛的盯著怀里这只仿佛从天而降、如犬大小的白狐。
　　尖细的嘴脸，修长的身形，细如柳叶的狐眼里，亘古不变的琉璃韵紫淡然流转。全身都是柔顺雪白的茸毛，没有一丝杂色，散发出细碎的柔和银光，仿佛将星星缀满皮毛一样。浑圆的臀股下，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悠然的轻甩摇动。
　　“主人！”白狐狸尖嘴轻动，口吐人言，修长的身形一立，两只前爪便搭在了凤笙寒的肩膀上。它低下头，用耳朵和头顶亲昵的蹭著凤笙寒的脖颈，顺滑的茸毛细腻柔软。
　　“紫瞳？”凤笙寒不确定的摸著它柔顺的背脊，结果换来一顿湿热小舌的亲密舔舐。
　　感受著怀中的真实，凤笙寒忍不住搂紧了紫瞳毛茸茸的身体。“紫瞳……为什麽要变回原形？你明知道这样很危险……”
　　“因为主人想看啊。”
　　凤笙寒面上一僵。“就因为我想看？难道你不怕我害你？”
　　“我不怕，”紫瞳矮下身子，四肢一缩，毛茸茸的身子便舒服的窝在凤笙寒的怀里，九条尾巴铺洒著搭在他的胸前，仿佛孔雀开屏一般，“我相信主人不会伤害紫瞳，上天在看著我们。如果主人真的要害我，那也是我命该如此。紫瞳就是紫瞳，无论是九尾天狐，还是贴身小厮，从来都没有变过。”
　　凤笙寒觉得眼里有些热热的，好像有泪要滴出来。
　　别人都说异类奸险，谋害世人，却不知人世间的尔虞我诈比异类更为可怕，伤人最深。行商十几年，看透了他人的阴谋诡计，自己也落下个事事提防。可是今夜，居然有一只九尾天狐毫无所求的信任自己，甚至是把命交到自己的手上……有狐如此，夫复何求……
　　“紫瞳……”
　　凤笙寒把脸埋进了胸前紫瞳毛茸茸的大尾巴里，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十章 拍卖会

　　查清了紫瞳的身份，凤笙寒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虽然跟料想中的不一样，却也让他十分满意。如果说在身份未明之前他对紫瞳感情是怜爱的话，那麽到现在则变成了更为深切的疼惜。人就是这样，只有在发现对方也有付出甚至是比自己付出更多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的继续给予。
　　於是，凤笙寒开始马不停蹄的向紫瞳灌输著各种各样的知识以及人情世故。紫瞳是充满灵气的九尾天狐，只做贴身小厮实在屈才，他打算将紫瞳培养成自己的副手，一方面能帮助自己处理事务，另一方面，也出於私心。
　　紫瞳终日如影子般跟随自己，太美，也太单纯。游走周旋在自己身边的人又多是奸险狡诈之辈，倘若自己一时没留意，只怕他要上当受骗。此外，教得越多，他对自己的依赖越大，两人的感情也就越深厚。
　　凤笙寒手把手的教紫瞳识字，书写，甚至是算术，紫瞳也学得很快，没多久就已经有模有样了。如今正逢丰收时节，各行收出都忙得焦头烂额，凤笙寒发现自己算账算不过来的时候，就拉著紫瞳一起算。每当看到紫瞳陪著自己一起熬红的双眼，他这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欣慰。
　　凤家的产业很多，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不过要论兴趣的话，凤笙寒最喜欢的还是古玩。不过，祖训有云，衣食住行乃民之根本，百年不衰，此外皆为怡情。所以，凤家的产业虽多，但做古玩生意的就只有一家玉树斋。不过好在也是家百年老店，信誉不错，勉强能配得上凤家的名声。
　　近日，凤栖城的另一大家族──古家据说从某处得到了一批古玩，要在这个月的十五召开一次盛大拍卖会。手下压著古家送来的烫金请柬，凤笙寒望了望伏在另一张桌案上埋头苦算的紫瞳，心里有了打算。
　　“紫瞳，算得怎麽样了？”
　　“主人，差不多了。”紫瞳仰头答道，随手擦著额前的薄汗。
　　凤笙寒起身走去，拉过紫瞳还在擦汗的手，把自己的云锦汗巾塞到他的手里。“这些天辛苦你了！这个月十五，我带你去拍卖会上玩吧！”
　　“能帮到主人，紫瞳就安心了，哪有什麽辛苦？不过，拍卖会是什麽东西啊？”
　　“拍卖会不是东西，”凤笙寒笑弯了一双凤眼，俯身轻柔的搂住紫瞳的肩膀，“拍卖会就是把一群有钱人召集起来，然後拿出东西来让他们竞拍，谁出价高，就卖给谁！”
　　“噢，”紫瞳好奇的问道，“那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竞拍啊？”
　　“按理说是这样，”凤笙寒想了想点头道，“可若是没人要的话就要流拍蚀本呢，所以，一般拿出来竞拍的，要麽是奇货可居的古玩珍宝，要麽就是才色双全的绝代佳人。”
　　“人？”紫瞳心中一惊，“人也可以拿来竞拍吗？”
　　“自然是可以的，”凤笙寒见紫瞳神色有异，放缓声音安慰道，“莫不是紫瞳以为我要把你卖了？你这麽能干，我怎麽舍得？”
　　紫瞳没有接话，秀美轻蹙，似乎在思考什麽。
　　“那，他们被买了之後呢？会怎麽样？”
　　“这就不好说了。可能会做小宠，也可能会当贴身小厮，还有可能被拿来送人。”
　　紫瞳的眉头没有松开，反倒皱得更紧了。
　　“人真是奇怪，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奴役别人。我们妖类就不同了，任谁都自由得像风一样。虽说为了生存，道行浅的精怪往往会依附道行高的妖魔，但再怎麽样也是自己的选择。”
　　“是啊，人相比异类的率性而言实在是差太远了……紫瞳，这次拍卖会你可一定要跟紧我，免得被那些坏人骗，知不知道？”
　　“嗯！”
　　听著紫瞳毫不犹豫的回答，凤笙寒满足的搂紧他的肩膀，脑子却是开始思量起这个拍卖会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五。
　　老管家早就准备好轿子侯在一旁，就等主人出来了。
　　凤笙寒带著紫瞳从厅堂里走出来，一袭云锦长衫随风轻摆，优雅高贵中带著几分洒脱。紫瞳则是一身浅紫，又软又亮的水滑丝绸愈加显出他身形柔美，琉璃紫眸迷离而魅惑，使得那张飘逸出尘的容颜更为妖娆。
　　“主人！”老管家亲自为凤笙寒掀起轿帘。
　　凤笙寒自然的躬身进轿。紫瞳也想跟进去，却被老管家拦住了，顿时皱起了眉头。
　　“咳咳！”
　　凤笙寒清咳两声提醒到，凤眼潋滟，瞥了老管家一眼。
　　老管家有些不甘的退开了，吩咐道：“紫瞳，今天的拍卖会可是大场面，你安分点，别给主人惹麻烦！”
　　紫瞳只是粉唇轻抿，连眼帘都没抬，径自弯腰进轿，把老管家气得脸色发青。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
　　古家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看门迎接的小厮点头哈腰的收著请柬，谄媚的笑得脸都僵了，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今天来参加拍卖会的，可都是凤栖城里真正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无论怠慢了哪一位，都够他喝上一壶了。
　　一个身影遮住了小厮的视线。汗流浃背的小厮正欲发火，可当他看清面前站著的是何人时，所有的火气都随著背脊生起的冷汗被浇灭了。
　　“少爷！少爷好！”
　　“好！乖，好好招呼！”
　　来人一身崭新的深蓝绸缎长衫，手里的折扇往小厮肩上一搭，满意的望著前来的达官贵人，眼冒淫光。
　　他是古家的大少爷，叫古皓云。名字取得不错，可惜名不副实。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是样样精通，典型的纨！子弟。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古家的生意多半是些奢华取乐之事，青楼赌场应有尽有。打小就在骄奢淫逸的环境里成长，再好的苗子也会长成棵歪脖树的。
　　这几年古皓云跟著他老爹古得胜做生意，可谓是坏事做尽狠招使绝，其凶狠毒辣，颇有乃父之风。好在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所以时至今日也还能安稳。这不，他堂堂古家大少爷，被自家老爹撵出门口，就是为了迎接那些他们古家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而其中最为畏忌的，则首推凤家。
　　凤家是凤栖城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源远流长，有著极为深厚的人脉关系。几百年来都做著衣食住行的民本生意，童叟无欺，爱财有道，声望相当高，可谓是一呼百应。古家自是清楚这点，所以就算自己做事再绝再狠，却从来不敢惹怒凤家，两家来往的生意也是本本分分的，倒也相安无事。
　　可自打古皓云陪著老爹谈生意见到了凤家现任当家人凤笙寒的那天起，这种潜规则就似乎在开始慢慢瓦解了。只要一想起凤笙寒那双微微上挑的柔美凤眼，还有那双修长的腿，古皓云的心里就如同百爪挠心似的痒得不行。若是能把他弄到床上摇一摇，那才叫风流快活啊！
　　正当古皓云沈浸在自己的意淫中时，被一旁的小厮推了一把。他正要跳起来臭骂，却被小厮的一句话弄得火气全无。
　　“少爷，凤家的轿子来了！”

　　第十一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顶古雅低调的轿子在古家门前停下了。古皓云调整了笑容，满面堆笑的迎了上去。
　　“凤老板──”
　　一只手撩起了轿帘的一角，修长白皙的手指愈显十指纤纤。一个穿著浅紫绸衫的人从轿里钻了出来，只是轻轻的一抬眉眼，顿时惊豔了全场。
　　古皓云正站在美人对面，恰好将那张超凡脱俗的脸看得一清二楚。那娇嫩如莲的脸上神情淡漠，清冷的紫眸，带著眼角上翘的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那样自然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冷豔倾城。
　　真是天生尤物啊！古皓云已经看傻了眼，心里念叨叨的就是这句话。
　　美人没有理会旁人异样的眼光，只是扶著轿门转身跨到一旁，然後素手扶袖，纤纤玉指再次撩开了深蓝的轿帘。
　　“古公子！”
　　凤笙寒优雅的从轿里走出来，凤眼微眯，不动声色的遮住了一旁给自己扶帘的紫瞳，将古皓云淫迷的视线挡开了。
　　他可真的尽力了！因为是正式场合，所以就只给紫瞳换了身隆重点的衣裳，想不到还是遮不住他的美丽，仍旧造成了今天这样的轰动场面。
　　古皓云终於从惊豔中清醒了，与凤笙寒寒暄了几句，便将他请进门去，殷勤的引向作为拍卖场内堂。这一路上，古皓云算是过足了眼瘾，美人身上的馨香都快把他的魂都勾走了，说话也渐渐有些不知轻重。
　　“我原本只知道凤家生财有道，想不到府上的美人也是多不胜数啊，”古皓云贪婪的望著凤笙寒那双温雅带媚的凤眼，忍不住往後瞥了瞥那抹浅紫，放低了音调，“不知今天这位，是凤家的哪位公子啊？”
　　见多识广的凤笙寒岂会不知他这纨！子弟的调调，有意无意的挡住紫瞳的身形：“他不是凤家的人，而是鄙人的贴身小厮。”他把“贴身小厮”四个字咬得特别重，潋滟凤目里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想动我凤笙寒的人，先把你老子请来再说吧！
　　古皓云也是察言观色的人，自然听出凤笙寒的弦外之音。他尴尬的陪笑收回了贪恋的目光，心里的渴望却愈加强烈。
　　“凤老板，”古皓云抬手请到，双眼迷离的盯著凤笙寒，“这里就是今天的拍卖场了，里面会有小厮招呼，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请。”凤笙寒温和的答道，手下暗暗拉住了紫瞳的手，从容的跨进门去。
　　脚跟还没站稳，门内便引起了一阵不弱於外面的轰动。
　　“凤老板！”“凤老板好啊！”“凤老板！”
　　各种谄媚的奉承的虚假的讨好的面孔蜂拥迎来，顿时将凤笙寒团团围住。凤笙寒一边温文有礼的同他们寒暄著，一边将紫瞳小心的护在怀里。紫瞳似乎也很不喜欢这种场面，秀眉轻蹙的侧身躲在他的怀里，粉唇紧抿。
　　古家的小厮艰难的挤到了凤笙寒面前，恭敬道：“凤老板，让您久等了，您的位置在这边。”
　　凤笙寒温和的笑著轻挥衣袖让众人散开，凤眼如丝，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众人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总算让小厮将他们领到了位置上。
　　“二位，请！”
　　小厮不住的打量紫瞳，其暧昧的眼神早已将紫瞳划为了宠侍一列。凤笙寒也不说破，只是凤眼微弯，拉著紫瞳一起从容坐下了。
　　“主人，”紫瞳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满腹疑虑的低声问道，“为什麽他们都那样看紫瞳？那种眼神……紫瞳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要理他们！”凤笙寒凤眼盈盈的望著不自知的紫瞳，轻轻握住他娇柔的手。他可不希望那些色迷迷的眼光把他的紫瞳乖乖吓坏了。
　　“来，紫瞳，等会可能会有人要上来打招呼，我教你一些正式场合的常用礼仪。”
　　“嗯。”
　　凤笙寒低声对紫瞳讲述著，还不时指著众人解释到，听得紫瞳连连点头。
　　果然不出凤笙寒所料，他们凳子还没坐热，就有人过来打扰了。
　　“凤老板！”
　　“原来是米行的张老板啊，幸会幸会！”凤笙寒起身寒暄道，对紫瞳使了个眼色，紫瞳也随即站起身来。
　　“这位是……”
　　“这是在下的贴身小厮，紫瞳。来，跟张老板打个招呼！”
　　“张老板，你好！”
　　“好，好！”
　　看著张老板笑得满脸肥肉都往两边堆去，凤笙寒也笑得愈加温和，暗自对紫瞳竖起了麽指。
　　“凤老板，能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当然，”察觉到张老板在使眼色，凤笙寒温雅笑著，细心的嘱咐紫瞳道，“紫瞳，你先待在这，我一会儿就回来。”
　　“是，主人！”
　　目送凤笙寒随同张老板出门，百无聊赖的紫瞳开始仔细观察著这门里表情各异的众人，今日所听到的那些阳奉阴违、阿谀奉承的话语比他过去千百年来听的都要多。越是观察，就越是觉得不可思议。难怪不少的妖类都跟他提过，人啊，真是很奇怪的种族。
　　正当紫瞳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古皓云色迷迷的摇著一把折扇，还很是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模样，大大咧咧的就过来了。
　　紫瞳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只顾著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人事，直到一把画有山水的折扇将眼前的一切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