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一抿嘴，接著说：“张县令也依约入林剿匪，找到了当初打劫我们的那夥强盗。可他们都异口同声的说没有见过紫瞳，更没有打劫过他。”
　　“有没有可能是那群不正经的老头子从别处抓来或骗来紫瞳？”
　　“属下去查过凤栖城所有算得上名号的青楼勾栏，也没有人见过紫瞳。”
　　凤目里精光更甚。“紫瞳那麽单纯，不可能是奸细……该死，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他是从天上掉下来，从石头里蹦出来？”
　　傅文低头不敢说话。
　　“天上？石头？”他猛地抓住了自己无意间说出的字眼。
　　难道是……九尾天狐？
　　……凤府内所有生灵听了，吾乃九尾天狐，为报前恩入住凤府。准尔等三天时间，服者跪拜，不服者去之，如有不从，莫怪吾不念同修之情……
　　那日的声音……莫不是……
　　他纠结的紧皱云眉，咬著下唇沈吟道：“傅文！”
　　“属下在。”
　　“你有没有听说过九尾天狐的传说？”
　　“九尾天狐？”傅文重复道，而後想到了什麽，“主人，你不会认为紫瞳是……”
　　“这不用你管，你只要告诉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凤笙寒的声音愈发低沈，傅文知道，这是主人要爆发的前兆。
　　“属下不知。”
　　“不知道是吗？”凤笙寒微眯凤眼，用手摸了摸脸上被紫瞳亲到的位置，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就让紫瞳告诉我们吧……”

　　第八章 身份暴露

　　烛影憧憧，白纱渺渺，空气中散逸著浓浓的蒸气，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凤笙寒惬意的靠在白玉砌成的温泉浴池里，凤眼微眯，精瘦白净的胸膛上还挂著成串的水珠，透出一种撩人的性感。
　　紫瞳小心翼翼的跪坐在池边，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两条无暇的玉臂。他艰难的弯下腰去用手舀水，然後从身旁的小篮里抓过一把皂角，两只白嫩的小手用力相互摩擦，弄出了很多泡沫，这才冲掉皂皮，伸手在凤笙寒的肩背胸膛上细致的揉搓起来。
　　紫瞳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滑腻柔软，放在往常，凤笙寒早就舒服得睡过去了；可是今天，他盯著紫瞳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凤笙寒生性多疑，从来不肯重用来历不明之人，重用的，都是能掌控或者有所牵制的人。对於紫瞳，已是大大的破例，但为什麽……查不出来历的人偏偏是他？紫瞳，你可知道我为你废了多少心思，只希望能消除自己心中对你最後的一点戒心，奈何天不遂人啊……难道你真的是那虚无缥缈的九尾天狐吗？
　　“紫瞳！”凤笙寒低沈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安静。
　　“主人有事吩咐？”紫瞳微侧脸颊，如绸的长发顺著肩膀滑下来，甚至有些落进了浴池里。
　　“你到底……是谁？”凤笙寒的心情无比沈重，语气也显得十分阴沈，“我派人调查过凤栖城方圆十里，都没有找到你所谓的‘亲戚’；而张县令入林剿匪，抓到了当时的那夥强盗，他们也证实没有见过你；甚至是凤栖城里的青楼勾栏，我都有查过，也查不到……你作何解释？”
　　紫瞳停住手上的动作。“……主人，皂角没了，紫瞳这就去取来。”
　　他仿佛什麽也没听到似的，抓过身旁的小篮起身要走。如果不是他抱著小篮的手在微微颤抖，凤笙寒都差点让他骗过去。
　　“不准走！”凤笙寒喝道，一把拽住了紫瞳的臂弯，不料用力过猛，竟将柔弱的紫瞳拽了下来。
　　紫瞳没能稳住身形，毫无防备的跌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池里，甚至来不及喊上一声，就被顷刻的水花和蒸汽淹没了。
　　“紫瞳！紫瞳！”
　　凤笙寒惊住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对著那处水花一头扎了下去。
　　水里很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紫瞳在水里拼命挣扎，已经没什麽力气了。眼看紫瞳就要窒息过去，凤笙寒终於将他扯到自己身边，嘴对嘴渡了口气给他，这才从身後抱著他沿著浴池边站起来。
　　“咳，咳咳，咳！”
　　紫瞳狼狈的伏在池沿一个劲的咳水，全身都在发抖，似乎怕得不行。满头青丝藤蔓般湿漉漉的贴在同样湿透的衣裳上，衫下若隐若现著白皙诱人的酮体。
　　虽然这个温泉浴池不算深，只有半人高，但若是紫瞳摔下来的时候撞到头晕了过去，也是会致命的。
　　凤笙寒越想越後怕，紧张的盯著紫瞳瘦弱的肩背，唯恐再出现什麽意外。
　　紫瞳的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那颤抖的消瘦肩膀是那麽单薄无助，让人恨不能搂著他小心疼惜。
　　凤笙寒不觉自己的呼吸已经乱了，那想要抚慰他的手也悬在半空。正当这时一个巨大的湿茸茸的东西轻轻滑过他的大腿，还打了个圈，那种诡异的滑腻感惊得他立即窜开了。
　　“什麽东西？”
　　凤笙寒定了定神，警惕的盯著满是热气的水面。紫瞳狐眼微眯，气若游丝，想要开口叫住他，一时间却又发不出声。
　　又一个湿茸茸的东西靠过来了，凤笙寒眼疾手快，一个“探龙爪”迅速的潜入水里，将那个吓人的东西抓了出来。
　　“嗯！”紫瞳轻哼出声来。
　　“紫瞳？”凤笙寒下意识的狠抓了一把。
　　“啊！”紫瞳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媚眼迷离，“主人不要掐了……那是……尾巴，是我的尾巴……”
　　“尾巴？”凤笙寒仔细打量著手中的东西。
　　长长的，软软的，还白茸茸的，如果把它缩小数倍，确实有些像平日里见到的……动物的……尾巴……
　　“九尾……天狐？”
　　凤笙寒仿佛全身都僵掉了，任由手里的尾巴缓缓滑入水里，木然的目光转向还在池边喘气的紫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连做梦不敢相信，这个夜夜躺在自己身边的绝美少年，竟然就是传说中夺魄勾魂、吸人精气的……狐妖……
　　他是那麽单纯、聪慧，让人舍不得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俗世的痕迹……可是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
　　紫瞳低下头去，鬓发垂下的水珠在他脸上滑出了透明的痕迹，妩媚的狐眼里带著一丝浅浅的歉意。“对不起……”
　　“那麽……那天让服者跪拜、不服者去之的那些话，也是你说的？”凤笙寒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些，狭长的凤目里万里冰封，还杂糅著仿佛能伤人的暗焰。
　　“恩……你能听到？”紫瞳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原来紫瞳……真的是九尾天狐……
　　凤笙寒面无表情闭上眼睛，艰难的话语如鲠在喉，“为什麽……是我？这凤府里，你要报恩便报，为什麽……要来招惹我？是为了我的精气吗？”
　　“人的精气确实可以使妖类功力大增……”紫瞳微抬眼皮，湿润的睫毛轻盈掀起，紫眸潋滟，“可对紫瞳来说已经没用了……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向主人报恩，主人还要我到哪里去呢？”
　　“我？”凤笙寒心头掠过一丝欣喜，却又很快被多疑的习性压了下去，“我凤家世代从未间断，祖上虽乐善好施，却未曾与狐结缘，你叫我如何信你？”
　　紫瞳秀眉轻皱，优雅垂目：“此事我也不太清楚。至今我已修行了九千年余年，却未能得道成仙。与天通意後，被告之是有一大恩未抱，不得正果。其实这几千年来我一直都在山中修炼，不曾与人结缘，所以我猜想此恩必定在我灵识初开之前。千年之远，沧海桑田。连我都不记得了，凤家区区几百年的记忆，又如何得知呢？况且前世因，今世缘，紫瞳所报的，也许与凤家无关，仅仅是主人前世的恩情吧？”
　　凤笙寒狐疑的望著紫瞳，心中估量著他话里的真假。“你既然自己都不记得，又怎能断定我凤笙寒就是你的恩人呢？”
　　紫瞳在自己的左眼下轻轻一划，俏生生的指尖反射著昏黄的烛光。“是上天告诉我的，只要遇到左眼角下有一小块泪滴状浅色胎记的人，那就是我的恩人。”
　　“胎记？”凤笙寒忍不住抚著自己的左眼角。
　　听已故的母亲说过，自己一出生便是通体无暇，唯有左眼角下有一小块浅色胎记，不过还好不算明显，而且这胎记上尖下圆，颇像挂在腮上的一滴泪，倒有些娇怯之意。
　　“主人若还不肯信紫瞳，紫瞳也无话可说，”看凤笙寒脸上还有犹豫之色，紫瞳脸上的淡然挂不住了，他轻盈的一抬长睫，眼底竟满是落寞的神色，“紫瞳只懂得，‘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主人教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也是主人教的……紫瞳如此尽心服侍，主人真的感觉不到吗？”
　　感觉不到吗？
　　凤笙寒也如此问自己。
　　不，正因为感觉到了，所以才不敢妄断。
　　得而复失的痛苦，足以把任何一颗坚强的心碾碎。
　　在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以前，不想再深陷下去。
　　因为没有人知道，再下去的，是不是万劫不复。
　　“阿嚏！”紫瞳突然打了个喷嚏，湿透的身子在微寒的空气中瑟瑟发抖。
　　凤笙寒冷眼看了一会儿，终於站起来走了上岸。
　　紫瞳见状连忙追过去。“主人！”
　　“你先起来吧，让我想想。”凤笙寒径自穿上衣物，瞥过脸，不肯再看那张融合了清纯和妖媚的绝世容颜。

　　第九章 九尾天狐

　　身边的蜡烛哔哔啵啵的燃烧著，白皙修长的手指此起彼伏的在红木桌上叩出一串串韵律十足的脆响。坐在梨花大椅上的凤笙寒重重的往後一靠，茫然望著房顶宛如蛛网般交错纵横的梁木。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十几年来，每当要面临选择的时候，他都会摒退旁人，独自坐在书房里，用节奏分明的叩指声将耳边的一切杂念偏见都驱除干净，使自己脱离迷局，从旁观者的角度清醒作出有利於自身的判断和取舍。可是不知今夜为什麽，自己总是不断回想与紫瞳相处的日子，心中烦躁不安，无法如往常一样抽身出局。
　　事实摆在眼前，一切都很清楚。九尾天狐紫瞳为了修道下山报恩，故意趁著那次打劫接近自己，博取自己的同情，之後抓住机会当上了贴身小厮，尽心尽力为报前恩。
　　其实紫瞳说的话可信度并不高。因为之前为了容易接近自己他就曾假装成怯懦少年的模样，在身世上为防止自己起疑更是谎话连篇。如此精密骗局，若不是自己追查到底，又恰好能听到他先前宣布占据凤府的那番话，任谁也根本不会往妖魔仙鬼上想。还有他所谓的“报恩”，无凭无据，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又怎可取信於人？
　　如此疑点，若放在往日，凤笙寒早就毫不犹豫的抛弃掉了，可在紫瞳这件事上，他却怎麽也狠不下心，紫瞳说的那句话仿佛深山古寺的锺磬声般重重的敲在他的心上。
　　紫瞳如此尽心服侍，主人真的感觉不到吗？
　　主人真的感觉不到吗？
　　感觉不到吗？
　　傻瓜，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当然感觉得到，可就因为这样，所以才无从选择。
　　揭下紫瞳娇怯的面具後，他看著那张清逸出尘的淡漠容颜，渐渐变得生动了，温柔了，连眼角的妩媚都变得娇美起来，开始染上了七情六欲的色彩。一步步走来，都是他凤笙寒的搀扶引导，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现在，紫瞳突然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九尾天狐，两人的距离瞬间从触手可及到了天涯海角。他感觉好像有什麽无形的人把紫瞳从他的手心里抢走了，如同明月般将他高高的悬在了天上，此後自己永远只能仰望，却再也不能触碰。
　　这对於习惯事事在握的凤笙寒来说，简直是致命的伤口。
　　他叹了口气，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紫瞳啊紫瞳，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
　　正当这时，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点，一双略显秀气的素白靴子跨了进来。
　　“主人！”紫瞳轻声喊道，转身把门关上了，“已经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凤笙寒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琉璃紫眸里流露出淡淡的担忧，他略微向前走了几步，没敢靠太近，只是远远的看著。
　　“主人若是不想紫瞳留在凤府，那紫瞳走便是了，主人不必如此伤脑筋……只是以後不能随时在身边保护主人，紫瞳惶恐……”
　　凤笙寒睁开了眼，凤目清明的望著紫瞳，用一种好似从来不曾认识过的目光重新审视他。
　　昏黄的烛光下，紫瞳的脸细腻而温柔，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朦胧如月，有著一种梦幻迷离的妖娆。他的身上也是铺满了薄薄的光晕，愈加显得身形优美，腰细腿长。
　　相传狐修千年而得一尾，身为九尾天狐的他，又经历了怎样的孤独和沧桑？
　　“你过来。”凤笙寒面无表情的说道。
　　紫瞳莫名的走了过去，突然被他拦腰抱住。
　　“主……主人！”紫瞳被惊了一下，随手搂住了凤笙寒的肩膀。
　　“别动，”凤笙寒渐渐收拢了双臂，“我只想感觉一下，你跟我有什麽不同。”
　　感觉到腰上的力量，紫瞳没有挣扎，只是有些无措的扶著他的肩。
　　紫瞳的身体还是那麽软，带著淡淡的花草香味。凤笙寒的大手不著痕迹的缓缓滑下，随即在紫瞳翘挺的臀上捏了一把。
　　“嗯！”紫瞳颤了颤身体，没有说话。
　　“尾巴呢？”
　　“收起来了。”
　　“为什麽不继续放出来吓唬我？”
　　“紫瞳没有要吓唬主人，”紫瞳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但立即又沈了下去，“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山中少水，还未来得及修炼避水诀……”
　　凤笙寒轻柔的抚摸紫瞳的翘臀，手指暧昧的摸索著他的尾骨处。
　　“还能再变出来吗？”
　　“主人想看紫瞳的尾巴？”
　　柔美的凤目瞬间深邃了起来。“不止是尾巴……我想看你的……全部……”
　　“全部？”紫瞳秀眉轻蹙道。
　　凤笙寒轻扯嘴角，露出一抹清冷的笑意。
　　“我听人说，无论是什麽妖怪，都不敢轻易露出原形。因为不管道行多高，只要化为原形都无法使用法术，就可以被人轻易杀死……而我现在，也想看紫瞳的原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