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木木?”子苍惊讶地看著镇妖塔中的那个孩子,站在破旧的院落里,一蹦一跳地自己和自己做著游戏。
“是你啊。”鲜红的衣裳让那个孩子的脸色惨白得可怕,脸上诡异狡黠的笑意更是让人不安。
老旧的大门被推开,吱个一声……
子苍一回头,看见好多人。
沈昙,莫长,悠舟,国师,慕,不言,还有四位长老。
“都到齐了啊,那我们做游戏吧。”木木笑著指著众人要他们排好队,“我们来玩木头人吧,一二三,木头人,嘻嘻。”
所有的人的脸都是麻木的僵硬的,让人心里觉得莫名恐惧,就好像眼前的都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死去的僵尸,一个个傀儡。
“我先玩,你们都要遵守规则哦。”木木自顾自跑到墙边靠墙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背对著众人。
这是什麽?
子苍不明所以,想要去拉子非的袖子,可是看著子非冰冷僵硬的脸色,又不敢伸出手去,只好傻傻站在原地不动。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不许走路不许笑!”
孩子带著青涩稚嫩可是又诡异地声音徘徊在破旧的大宅中,有著阴冷的风一般的力量,一点点冰冷了血液。
子苍傻傻地没有动,而周围的人却开始缓缓走动了起来,向木木走去。
木木的声音停了,他猛地回转身来,看见吴悠舟单脚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勉强站稳了身子。
“你输了哦。”木木笑著蹦蹦跳跳地到了面无表情地吴悠舟面前,微笑著,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子苍惊恐地看著悠舟的嘴角漫漫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在这个灰白的世界里显得鲜豔得可怕……
“不要,悠舟──”子苍跑了过去,想要接住他倒下的身体……
黑暗沈沈压了下来,好像是一种黑色的雾气。
四周都模糊了啊,子苍拼命想跑向悠舟,然而……却找不到方向。
恐惧……就好像溺水了一样,再也回不到岸上的恐惧,死掉的恐惧,迷路的恐惧……
子非呢?子非在哪里?
子苍回头,黑色的雾气已经朦胧的前方的路。
“子非──”子苍大声叫道。
没有回应……
他似乎还看得见,子非远远站在那里,冷然的眉目,无动於衷……
──────我是做梦的分界线────────
说完了梦境,子非的嘴唇抿得很紧,眼神幽深,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子非?”子苍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子非眯起眼,俯身吻了子苍微微张开的嘴唇,只是轻轻的碰触就离开,温暖稍纵即逝。
“没事,不要担心,只是个梦而已。”子非如是说。
可是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梦,而是……一个术法。
如果他没有猜错,现在吴悠舟应该已经出事了。
子苍抚摸著自己的唇,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子非坐在床沿,看著窗外。
不一会儿一只白色的大鸟飞了进来,停在窗棂上。
“玄武长老,国师有令速回神殿。”白鸟口吐人言,是白衣的声音,可是却不似白衣一贯的漫不经心。
昨晚吴悠舟是宿在神殿,现在神殿的指令到来……那麽,终究是出事了麽……
子非看了偷偷看著他的子苍一眼,微微拢了眉目。子苍怎麽办?沈昙莫长肯定也去了神殿,现在不是太平的时候,留子苍一个人在这里他真的没法安心,即使是结界恐怕也不能阻挡镇妖塔里逃出来的修为强大的妖物。
而且……还有那个诡异的梦境。
“很难受麽?”子非换了一下子苍头上的毛巾,问道。
子苍摇摇头:“只是有点头晕。”
心脏已经不疼了,只是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恐惧感。
子非叹了一口气:“坚持一下,穿上衣服我们去神殿,悠舟,怕是出事了。”
子苍一下子挣扎著坐了起来,头上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怎麽会……”
子非没有回答,一层层把子苍裹得死紧,像是一只圆滚滚的毛球。
子苍乖乖地没有闹,任由子非包紧了他抱起来上了马车。平时他们都习惯步行,很少用到马车,今天总算派上点用场。
马车摇晃著行进,子苍眨著眼睛看著子非闭目养神。
衣服穿得好厚,身上还裹了一件厚披风,浑身都像是一个球,毛球。上了马车觉得有点热了,又动不了,只好扭来扭去。
子非睁开眼,眼神幽深却温柔。
“怎麽了?”子非的声音低低的,带著几分倦意。
“没事,有点热。”子苍忽然有点不敢大声抱怨,只是小声地嘟囔。
“你发烧了,捂著才好。”子非淡淡地说,拥著子苍闭目养神。
子苍不吱声了。子非累了吧,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马车缓缓前进著,子苍偷偷打量著子非的眉目,然後不得不承认莫长的话是对的,子非比他好看……子苍的五官没有长开,还带著一点少年的秀气可爱,而子非的五官是长开了的俊秀精致,他闭著眼的时候看起来丝毫没有凌厉的气势,但是一旦他睁开眼,那双明明该是柔和的凤目却有著意想不到的犀利冷锐。
这个男人,到底是经受了多少压力和磨难才这麽迅速地成长为这样的人……
而他自己,却还是依旧的没心没肺恣意妄为……
他们的距离,似乎一直是那麽远,即便是此刻,他依旧无法为他分担一份的辛苦……
这便是他的无力。
──木头人(五)END
帝都五六事 三十六.木头人(六)
三十六?木头人(六)
马车在青龙长老的东极殿前停下了,子非抱著子苍下车,匆匆赶往东极殿。
内殿里,缭绕的安神香的味道有真著让人舒心的感觉,可是殿内所有人的都是肃然的。
青龙长老寒蛟坐在悠舟的床边,闭著眼,身上的寒意更胜以往。
子非把子苍放在椅子上,自己和国师见礼,询问情况。
昨晚悠舟宿在东极殿,当夜寒蛟感觉到了悠舟的异样,身体渐渐冰冷,然後嘴角缓缓流下了血丝。
幸而呼吸和心跳还没有停止。
子苍愣了一下,眼神诡异地看著寒蛟。
悠舟和寒蛟……居然……居然是这个关系……(孩子你迟钝了……)
子非摸摸子苍的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总之这件事现在是毫无头绪,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寒蛟说,淡淡的口气,声音确实沙哑的。
“也不是没有。”子非忽然开口说。
子苍抬头,正对上子非的眼睛,细长的凤目有著明灭靉靆的情绪。
“子苍做了个梦,或许与这件事有关……”
那个木头人的游戏,或许就是这一切的契机,如果不能破除这个梦境,或许梦里所有人都会一个个沈睡下去,最後死去。
……
……
……
“如果按子苍的梦,那麽至少有三点是可以探究的线索。”沈昙听了子非的叙述後说道。
“第一,子苍梦里的人都是那天在镇妖塔下的人,一个不差。所以这件事肯定和镇妖塔结界破裂的事情有关,很可能是那时候逃出来的妖物所为。”
“第二,那个游戏的寓意,这显然是一个咒,悠舟现在还没有死那麽这个咒一定还没有完成,看悠舟的情况,我觉得,这个大概是厌魅之术,只要找出下咒的那个妖精,悠舟还是有救的。”
“第三,这个梦,只有子苍梦到了,那麽我们得探究一下为什麽只有子苍梦到了这个梦境。”
沈昙环顾四周,一条条说出他的推论。
“你在怀疑什麽?”莫长忽然冷笑著问沈昙。
沈昙只是微微笑著:“我怀疑子苍。”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甚至带著几分尖锐。子苍错愕地看著一直微笑的沈昙,子非安慰似的握著他的手。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那天你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大概就是这个咒的关键了。”沈昙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下来,微笑著问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子苍身上,让人坐立不安。
“我进了镇妖塔。”子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
……
……
游心的无奈,游心的悲哀,还有游心绝望的期盼。
木木终究是被送出了镇妖塔,连同他一起。
可是游心还在镇妖塔内,恐怕一生一世都无法离开,亦无法摆脱那个男人的束缚。
游心,快点爱上那个男人吧,这样或许你会幸福
“那最後你和那个叫木木的妖是一起离开了镇妖塔是吧。”迦音听了子苍的叙述,问道。
子苍点点头:“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所有人都沈默了。
逃离了镇妖塔的妖物太多,一时半会神殿根本来不及一一捉回。
沈昙坐在窗台上,阳光照在他的微笑的脸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影。
子苍不知道为什麽会觉得他有些深不可测。明明认识这麽久了,可是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的不同寻常。七八年了吧,这个人还是最初遇见他时的样子,介於少年与青年之间,似乎永远不会变老。
沈昙……
四目相对,沈昙莞尔:“我有个想法。”
说著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子苍前。
“这里,会痛麽?”沈昙食指点在子苍的胸口,含笑问道。
子苍点点头。
“可能会很痛,可以忍麽?”沈昙问道。
“疼完了呢?”
“悠舟或许就能醒了。”沈昙柔声说道,就像是诱哄一个孩子。
子苍看著面色灰白的悠舟,再看了看所有看著他的人,默默点头,只是手却紧紧抓住了子非。
不是不害怕,只是有些事,即便是恐惧,却还是不得不去做。
“沈昙……”子非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玄武长老,您有什麽异议麽?”迦音冷声打断了子非的话,子非的眉紧蹙,可是却终究没有说什麽,只是和子苍交缠的十指微微紧了紧。
“子非,这个咒术如果不早点破除,所有人都不会有什麽好下场,包括子苍,所以如果你真的为了他好,长痛不如短痛,否则日後发作起来他的心脏会一天比一天痛。”沈昙幽幽地说。
“我没事,你来吧。”子苍的声音很轻,可是带著坚定。
坚定,只是不想让子非为难……
沈昙的食指渐渐靠近子苍的胸口,然後倏然穿了进去,一点一点……
子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可是,竟然感觉不到痛苦。
渐渐深入,沈昙余下的四指也探入了子苍的胸口,右手完全进入了子苍的心脏所在的地方。
“子非,按住他。”迦音说。
沈昙的手忽然握成拳,就像是抓住了子苍的心脏一般。
“啊啊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冲口而出,好痛……就好像心脏真的被放在磨盘上碾碎了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好痛,真的好痛……
“布阵,不要让它跑了!”沈昙的声音在子苍耳边回荡,可是好模糊,就好像做梦一样。
视线也模糊了,青紫红黄的光线密密地交织在一起,让眼前的景象都笼罩了一层黑幕。
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全身都没有力气。
有谁抱住了他的身体,从彼岸传来的熟悉的温度让人轻易安下心来。好像这样就什麽都不用害怕了……
子非……
──木头人(六)END
帝都五六事 三十七.木头人(七)
三十七?木头人(七)
疼到了极致的时候,恨不得去死;可是一旦疼痛减轻甚至消失,人就会觉得前一刻想死的念头真是愚不可及。
疼痛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是来的时候一般突然。
子苍就像是溺水的鱼儿一般在椅子上大口喘气,眼前也渐渐恢复了明亮。这次总算没晕过去。
“木……木?”子苍看著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那个孩子,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鲜红的外衣已经掩藏不了太多的血液,白色的大理石的地面上到处是凌乱的血痕,木木听见了子苍的声音抬起脸,半张脸已经被血损毁了原有的秀丽可爱,显得狰狞无比。
“小小的梦貘也敢造次,不自量力。”迦音的声音利剑一般刺入木木的身体。
地上的梦貘猛地痉挛了一下,带著仇恨的眼睛死死盯著迦音。
“你们人类从来都喜欢以多欺少,卑鄙无耻……”木木咬著牙低声咒骂。
“你们妖族也向来喜欢不自量力。”寒蛟冷笑了一声,手上的银剑还染著木木的鲜血,停在了木木的喉间。
“不要这麽凶嘛。”沈昙笑眯眯地拨开寒蛟的剑蹲在木木面前,“你也知道今天你是绝不可能逃出去的,老实交代吧,既然逃出了镇妖塔为什麽要躲在子苍心脏里,还用这种几近同归於尽的禁咒杀我们。”
“有什麽好交代的,我不过是想报复罢了……”
只是对於神殿本能的仇恨罢了,离开了那里,再也不是哥哥的负担,再也不会阻碍他们,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一个小小的契机就能成为报复的引子。
离开了镇妖塔,不在哥哥身边,那样哥哥也能放下心里的包袱了吧,这样,他或许才能发现自己的心意。
因为他恨那个男人,这份恨意却连累了他的哥哥游心。
游心太善良了,他可以太轻易地原谅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曾经是怎麽伤害他。可是他又太重感情,他舍不得木木难过。於是一直两难。
游心,你要幸福啊……
一定要幸福。
───────我是虐配角到麻木的後妈分界线────────
天机山是神殿两座後山之一,在镇妖山的南边。天机山山脚下市刑塔,是暂时关押妖物和刑审的地方。
镇妖塔开启必须在每月十五,所以捉到的妖物暂时都关在刑塔。
木木也被关在刑塔。
要到了通行令,子苍进了刑塔。
刑塔显然比昭狱可怕,冰冷阴暗,并且潮湿,走在积水的刑塔里就好像走在一个黑色的梦境里,到处是各种妖怪的嚎叫和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