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君+番外————相思引
相思引  发于:2010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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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锦脸上蒙上一层复杂,嗫嚅着唇,快要溢出口腔的话,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文帝身体愈发的不好,宁漪隐每日去他的寝宫,都看到他在昏睡,偶尔醒着,也是迷惑不清。皇后站在一旁,脸色有些恍惚。宁漪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太子宫处理了事物,便呆坐在椅上,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凉。

兰锦这夜没回来。宁漪隐睡在半夜,有太监惶急的跑了来,说皇上召见。

宁漪隐随便穿了衣便急冲冲的赶了去。文帝倚在榻上,脸色看起来竟是很好。他挥了挥手,叫所有宫娥太监都退了下去,然后唤宁漪隐坐在他床边。

宁漪隐看他的脸色,心下欣喜。那时候却并未想到“回光返照”这四个字。

那夜,文帝驾崩。

大宁皇朝六百四十三年二月,太子宁漪隐登基,改国号为明德。

太庙冷冷清清。兰锦到了那儿时,看到宁漪隐正跪在蒲团上,一脸哀戚。素白的衣凸显的他更为清瘦。兰锦向四周望了望,连莲子都没看到。

走了进去,宁漪隐听到脚步声抬了抬头,看到他,一脸木然。

兰锦紧盯着他的眼,没有哭过的痕迹,却含着浓浓的伤痛。

“宁漪隐,想哭么?”

眼泪突然就这么掉下来。

这几天,宫里几乎乱了套。文帝大葬,新帝即位。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不得不仓促。

昨日哭丧着脸的大臣,今日挂着笑说恭贺新帝即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事物压身,众人的眼光都在那摆着,皇上的威仪该怎样,处理国事是否妥当……却都忽略了,宁漪隐是失了父亲。他这几日忙碌,饭吃不了几口,睡不了一会,强撑着身心,隐忍着心内的悲伤。

谁见到他,都是一大通话,恭维也好,畏惧也罢,却从未有一个人对他说,“想哭么?”

手指抚上他的脸颊,眼泪却像没了止境,一直一直往下掉。兰锦心里发疼,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在他身边来。

眼泪止了,兰锦却跑了出去。过不多时又跑了回来,手上端着浓浓的粥,上面撒着清脆的葱花,油绿油绿,充满新意。

拿了瓷勺舀着粥,放在唇边细心的吹凉,然后再递到宁漪隐唇边,看着他吞下去。

整个夜,突然没有那么冷了。

新即位,要处理的事愈发的多。兰锦不用上朝,却也能听到旁人的话语,赞着新帝果敢,赞着新帝处理国事清明……

兰锦倚在柱子后面,听着那些赞词,心里甜丝丝的,唇角也挂上了笑。仿若赞的是自己。

回了将军府,兰啸却颇为愤怒,拍桌道:“原以为这新皇上没有丝毫威胁,却不想竟跟荣渊那老贼越走越近。若将他女儿立为皇后,那……”

兰锦立在一旁,心有些空荡。

晚间宁漪隐放下奏折,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刚闭上眼,温热的手指搭了上来,不轻不重的揉着,让他舒适的呻吟起来。

“很累么?”

宁漪隐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过段时间兴许好了。”

揉着揉着,唇压了上来。两人已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亲近,都有些情动。宁漪隐勾勒着回应,呼吸渐渐沉重,勾着兰锦的脖子,他眼中早已蒙上一层水雾,“兰锦,床上去。”

兰锦继续吻着他的唇,拦腰抱起他往床上走去。双舌灵巧的滑来滑去,难舍难分。到了床上,迅速的褪了衣,宁漪隐分开双腿缠了上来,弓着腰,有些急切。

呻吟声渐起,进入时还是有些痛楚。宁漪隐这日似乎格外热情,媚红的身躯翻动,看的兰锦直接想吞了他。

痴缠到凌晨时方休,兰锦替他擦拭干净身体,看着他喘息发笑,手指却眷恋着抚了上去,“累坏了吧?”

“嗯。”

拥住他,手指不舍不休的缠绕着他的发,“宁漪隐……”

宁漪隐抬眼,眼中满是疲惫。

兰锦微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睡吧。”

宁漪隐闭上眼,沉沉睡去。

老丞相告老相辞,唯一的儿子沐流韵做了丞相。众臣看他年轻气盛,又一脸慵懒,都极为不快。拿了他不穿朝服为借口禀告皇上,要治他大不敬之罪。宁漪隐坐在龙椅上,只淡淡的说这是朕恩准的,于是旁人再无闲话。

下了朝到了后园,宁漪隐坐在凉亭中,沐流韵也毫不客气的坐下,端了茶便喝,末了赞道:“还是这儿的茶好,啧啧,要我是兰锦,就为了这茶,也是不愿意走的了。”

宁漪隐脸不红气不喘,拿了奏折叫他想法子。赈灾拨款,官员调动等等,无一不是烦心的事,沐流韵含着笑,语气懒散的全然不是在办事,说出的话却能切中要点,将那些麻烦给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宁漪隐越听眉头舒展的越开,最后轻笑道:“难怪大宁皇朝的丞相基本都出自你们沐家,果然是有真章的。”

“真章?”沐流韵笑,“我沐流韵在京东城声名狼藉,那些臣子百姓,听闻我接了我爹的位,无一不是说,大宁皇朝要出一个佞相了。”

宁漪隐笑,突然低了头,“朕也被人说,必定庸碌无能。”

十一

三月的天,桃花粉嫩的飘飞。

荣家小姐再来时,原来的皇后现今的太后已很少再做陪。她福了身,抬起头来时,一张脸堪堪能跟桃花比娇艳。

宁漪隐登基后脸上少了许多笑,对着这荣夏秋却比旁人温柔的多。荣夏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次摆了琴在凉亭内轻弹着,琴音如泣如诉,委婉动听。

宁漪隐脸上带着笑,偏着头看着不远处的桃花。然后看到桃花丛中一抹蓝,渐行渐近,温暖灿烂的笑脸也展露出来。宁漪隐微愣,突然有种错觉,自己仿若像背着丈夫或妻子跟旁人相会一般。

兰锦一步一步走近,宁漪隐的心一下一下提紧。

琴音曼妙,兰锦走到凉亭中,对着宁漪隐灿烂的笑,“皇上,好雅兴啊。”

明明是爽朗的笑,看在宁漪隐眼里,却分外心寒。他嘴角扯了一下,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事,荣姑娘,朕让莲子送你出宫吧。”

荣夏秋停下抚琴的动作,眼中有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皇上,小女子明日再来。”

“好。”

兰锦微眯眼,待荣夏秋走了,便坐在他对面,锁着他的眼,“你就那么喜欢她?”

宁漪隐淡淡的笑了笑,“荣家姑娘长的国色天香,知书达理又温婉可人,做我大宁皇朝的皇后,很合适。”

兰锦皱眉。宁漪隐以为他会发怒,未料到他竟又笑了出来,“是很合适。宁漪隐啊,别太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

宁漪隐胸口一痛,面无表情,“我会记得契约。”

契约?只是契约?兰锦听到这两个字,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努力克制后,微微笑道:“我有两个朋友想进宫来玩,可以么?”

“谁?”

“上次你见过的,萧家兄妹。”

宁漪隐抿唇,微低了头,不让眼中的难过被他看出来,“好。带他们来后园吧,旁的地方不可以去。”

“好。”

皇宫的后园很大,繁花似锦。单桃花就种了近千株,微风飘过,花瓣随风飞舞,煞是好看。

兰锦带着萧影和萧月到来时,抬眼便看到宁漪隐站在桃树中,身长玉立,雪白的衫,腰间束了玉带,更显得他身形清瘦。一头黑发挽了起来,上面插着素色的玉簪。

他侧着身,眼睛定定的望着一朵桃花,手指轻举抚在花瓣上,那一刹那,这幅画美的竟令人不忍破坏。

兰锦胸口狠狠的疼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看着那花下的人难得一见的脆弱。

本是不到二十的少年,身上背负的重担,又何止千斤?只是他平日总是一副坚强的模样,让人总忽视了他年纪也不大,也当是爱玩爱闹的年龄。

一旁的萧影似乎也有些迷醉,微愣道:“兰兄,这是?”

“宁漪隐。”

“上次在你府中的那个少年?”

“嗯。”

“他怎么在这儿?”

“他是当今皇上。”

“啊?”萧家兄妹都有些惊愕。宁漪隐却已闻声走了过来,对着他们轻笑,“萧少侠,萧姑娘,你们来了?”

萧影语气有些颤抖,“你真的是皇上?”

宁漪隐颔首。

一刹那,长剑出鞘,剑光一晃,直逼宁漪隐。

宁漪隐万料不到这招,微愣的功夫,已觉得寒剑刺入了肌肤。他自己还未有什么感觉,看到兰锦的脸色却有些发愣。

惊愕愤怒痛心似乎都出现在了那张脸上,然后他出手,握住了剑身,止住了利剑的刺势。宁漪隐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已不由自己控制般的往下倒去。

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他睁着眼,看到了兰锦的眼泪。

一颗一颗就那么砸了下来,落在他的脸颊上,有些冰凉。

宁漪隐伸出手,想像上次一样帮他擦眼泪,举到一半力气几乎全部都失了。他闭了闭眼,看一旁咬牙切齿的两兄妹,“兰锦……”

兰锦回了神,“宁漪隐,你怎么样?”

“抱我回寝宫吧,带上你朋友,别让大内侍卫抓了。”他越说语气越轻,渐渐的眼睛合了起来。

头晕晕沉沉的,感觉被人抱在怀里,张开的手被握住。然后一阵喧嚣,说话声不断,但是握着自己的手,始终没有分开。

突然就觉得很安心。

宁漪隐在暗黑的混沌意识中,安定了下来。

醒来时有些冷,睁开眼便看到了做在身边的人,漆黑的眼眨也不眨。宁漪隐微鄂,对望了许久,张了张嘴,沉重的发出一个单音。

兰锦还是没有反应。

宁漪隐有些惶急,因为兰锦的眼中,连一丝波动也没有。他急的转着头,唤道:“莲子,莲子……”

声音嘶哑,很快便被兰锦的唇压住。

紧紧的贴着,不为亲吻,只为感受他的温热。兰锦拥着他的力道很轻,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眼,宁漪隐能看到他里面的血丝和伤痛,还有惊吓。

总是微笑的神采飞扬的兰锦,似乎对什么事都应付自如的兰锦,第一次在人前显露深不见底的恐惧。嘴唇蠕动,他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叹息,然后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说:“宁漪隐,你不要再吓我。”

在看到他的白衫被鲜红的血浸染那一刹那,兰锦的心,被恐惧深深的攫住,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宁漪隐的伤势被封锁的很严,几天没上朝也没有大臣来询问。宁漪隐原本放心不下,在看到沐流韵含着笑进来时一颗心便落定。

沐流韵也不跟他客气,似模似样的行了礼,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对一旁睁着圆眼微鄂的莲子绽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道:“你叫莲子是吧?”

莲子愣愣的点头。

“去帮我倒杯茶来,刚刚说的渴了。记得,要上次喝的那种茶哦。”说完抛了个媚眼,直唬的莲子满颊充血。

兰锦从外面端了药进来,脸色正经,“流韵,京东城你声名太过不好,没有姑娘愿意亲近,所以来皇宫内院勾人了么?”

沐流韵闪着眼,“就算是勾人,也没有你兰锦那么好功力啊。”

兰锦闭紧嘴,因为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也绝对占不了好。走到宁漪隐床边将药递过去,看到他皱起的眉时,脸上露出一丝笑。

“乖,把药喝了。”

宁漪隐依然皱眉,兰锦却不由分说,舀了药吹凉往他唇边送去。

沐流韵看着这一幕,眼神玩味。正巧莲子端了茶进来,见怪不怪的道:“太子……呃,皇上最怕苦了,所以每次喂药都是兰大人在一旁瞧着。”

沐流韵端起茶喝了一口,满足的微眯起眼。喝完药的宁漪隐转了头过来,神色正经,“这几天国事,就劳烦沐相了。”

“啧啧,不劳烦。”沐流韵轻笑,“只是皇上的伤,却也得弄个明白。兰锦,你那两位朋友有没有说,究竟是什么缘由要刺杀皇上?”

兰锦皱眉,“没说。”

“我倒是知道了。”沐流韵勾起笑,嘴角如花瓣般缓缓绽开。“先皇在世时,定云山庄座落在北方的冶州,而不是如今的麟州。当年那山庄的地儿,依山傍水,美不胜收。不知后来为什么,先帝下了诏书,要将那儿建成行宫。定云山庄庄主不允,过了几日,却死在家中。”

宁漪隐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

沐流韵慢悠悠的再品了口茶,“父债子偿,他们定然是将这笔账算在皇上身上了。”

兰锦也皱了眉,沐流韵又道:“不过我还查了一下,冶州那块地,根本就没有建成行宫。”

宁漪隐连忙问道:“那成了什么?”

“寺庙。”

“寺庙?”宁漪隐和兰锦皆惊愕。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寺庙。”沐流韵轻笑,“里面不供如来不供观音,供的是护国候的祖先。”

宁漪隐一惊,眼泛寒光。

沐流韵对上他的眼,笑的愈发温柔,“所以说当年,很有可能不是先皇下令建行宫,而是护国侯荣渊看上了那块地,却以先皇的名义将它夺了来。”

十二

晚间气候正好,不热不凉。兰锦坐在桌旁,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宁漪隐,都是看到他一脸平静。最后终是忍不住走了过去,捧住他的脸。

“为什么不生气?”

在沐流韵说出所有事后,他以为他定然会愤怒,却不想他平静的有些诡异。

宁漪隐眼珠闪动,定定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生气?”兰锦说的有些苦涩,“为什么不立即叫人去查清楚?为什么护国侯明明对大宁皇朝一丝威胁也没有,你还不抓了他?为什么?”

宁漪隐看着他的脸,心中的疲惫一阵强过一阵。

“萧家兄妹,回去了吧?”

“嗯。”

淡淡的问话,凝重的回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宁漪隐移开眼,“只四年,你果然如我们约定的契约般,替我拿回了整个京东城。除了你爹的兵权,大宁皇朝已经掌握在了我自己手上。”

“七年内,我会将一切都给你。”兰锦像发着重誓般。

宁漪隐脸上却并无多大喜色,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

兰锦看着他的脸色,突然手足发凉,他确定般的道:“宁漪隐,你不信我!”

眼眸又睁开,看到一张平静的有些寒烈的脸,就如同自己一般。宁漪隐语气充满疲惫,“我很困,想睡。”

要问的话便再也冲不出口,只能看着床上的人再次闭上眼,心中涌起一阵一阵的疼痛。

四年多的时光,谁为谁倾心?谁为谁忧愁?又是谁,在谁看不见的地方,暗暗伤痛?

桃花终是谢了,翠绿的叶爬满了树枝,渐渐的,小小的果实冒了出来,青色的带着绒毛,用手指轻轻触碰,一片柔软。

圆中的花开了满枝,宁漪隐却没有多大的精力去细赏。荣家小姐依然隔几天便来,穿着好看的衫,脸上挂着如红霞般的笑容。或带了自己书写的字画,或抚琴奏曲,姿态皆是温婉。

宁漪隐看着她,思绪却总能飞到那个一年四季穿蓝衫的男子身上,想着他跟萧家姑娘相处时,是不是笑的更好看?

想着想着,细微的疼痛在心内钻来钻去,掩无可掩。

晚间从御书房回了寝宫,红色的蜡烛淌着泪,缓缓的往下流。偌大的寝宫格外静谧,本是不凉的天气,突然就觉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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