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要去跳舞,小陶从他身上下来,又蹭到杨海晨腿上,杨海晨虽没心情跟他闹,还是包容著没把他推开。
没想小陶这头倒是正经八百的说:“你该不会又跟你室友怎麽了吧?”
杨海晨没多惊讶,看他两眼,把事情跟他说了。
小陶听罢瞪大了眼睛,狠狠操骂了声:“你那室友,瞧他那蔫样儿,妈的,不是个gay是啥?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杨海晨摇摇头:“他真不是,我跟他一个屋子我怎可能不知道。”
“放屁!他不是gay他干麽要跟你打啵,真以为好玩儿呢?你尝尝跟个娘们打啵去,看好玩儿不?我看啊,他嘛,不是个gay,也是个bi。我说他十成是爱上你了。”
杨海晨不屑的笑:“他那是喝醉了。”
“喝醉怎麽了?你醉了你就会去抱女人?”
“说不准。”
“我操!”
杨海晨噗嗤一声乐了。
小陶伸手在他面颊上拍了两下:“我说,你啊,真千万得小心,你自个知道是怎麽回事,他那人,要不是个gay,也不是一正经的主儿,你看,说亲就亲,甚麽人啊。你知道,这种人你惹不得的,他搞不好就是在玩儿你,你好自为之啊你。”
杨海晨当然知道周源不是在玩儿他。周源不是这种人。他那天也许真是一时好奇,也有可能是酒醉後发情,总之他不可能是认真的。杨海晨强逼自己别再把那事放心上,周源那天打开心窗跟他说了那麽多话,杨海晨心中也很感动。他决定今後会坦诚地跟周源相处,他不希望再为了一点破事儿让两人变得尴尬。
周末,天下了一场大雨,下午周源母亲打电话给周源,说房顶漏水了。周源听罢气冲冲的,说年头我不是跟伟子说了麽?他有没去修啊?
母亲在电话里啐了一口,说你是我儿子还是他是我儿子?你自个的娘你不管你托他干啥?那厮正跟隔壁丫头鬼混呢,他还会搭理我这老太婆了?
周源说不过母亲,无可奈何地只得回家一趟。他不愿把杨海晨一人丢宿舍里,便把事情向杨海晨说了,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跑一趟,杨海晨爽快的应允了。
那天雨太大,马路上好些地方淹了水,公车都停班了。两人打了车,驶到胡同口,水越淹越高,整个车轮都淹在水中了,司机说进不去了,你们徒步走进去吧。
周源付了钱,把杨海晨从车里拉出,雨水斜著打过来,打了伞也没甚麽用了。周源乾脆把外衣脱了,把杨海晨夹在胳膊底下,用外衣盖著两人的头,涉著水往胡同里走。
其实那胡同也就在外面水淹得比较高,走到里面了反而没那麽严重,膝盖也不到。周源搂著杨海晨的肩膀,总觉得这人身子骨单薄,走步路也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就怕他真是拌到了掉脏水里去,便是越搂越紧。
杨海晨给周源按在怀里,被他身上传来的烟草与汗水味儿笼罩著,是大气也不敢出。他不知道是否自己错觉,他总觉得周源近几天来,特别喜欢与他的身体碰触。
他想起早阵子,他们一伙人到山上玩儿去,回程在公车上,周源一头倒在他肩上呼呼大睡,脸就埋在他颈窝里,技资一伙人都看傻了眼。阿民还开了个玩笑,说婷婷那丫头是周源的大老婆,那杨海晨便是他的小老婆了,大老婆是藏在家里养的,小老婆是带出来使唤的。这玩笑可让杨海晨胆战心惊了好一阵,周源还伏在他肩上打呼噜,也不知道他在睡梦中有没听到那些话。
其实阿民会这麽大惊小怪,也真不是全没道理的。事实上,周源从前的确不常跟杨海晨这般亲腻。杨海晨也觉得,周源是有点改变了。
周源家那胡同,越往里走地势就越高,等走到周源家门口,是没淹水了,但两人早已全身湿透。
杨海晨是第一次上周源的家,真走到人家大门口,才想起自个甚麽东西也没买。周源撇著嘴说买甚麽买,我们家不来这一套,再说你看这甚麽天,还怎麽买呀?接著硬是领著杨海晨进了屋。
周源的家不算太大,就一厅两室,其中一房间看得出还是自个用木板划出来的,没有门板,门洞只有一麻布帘子隔著,整个房子不算厨房也许比他们寝室大不了多少。想是平日客人不多,那厅也真算不上甚麽客厅,只放了三两板凳,一木桌子,一大柜子,其馀全堆放著杂物。屋子的房顶是那种黑色瓦片叠成的,罅隙破多,有几处不停渗著水,下面放了几个红色胶水桶,把水盛著,叮叮咚咚的,一片混乱。
周源母亲正在里边跟三两街坊打麻将,搓著牌吵得紧,根本没留意到有人回来,直到真看到厅里人影晃动,才提著嗓子喊了声:“源子?是不是源子呀?”
周源也没回答,迳自向自个房间走去,从里面翻出一毛巾,抛给杨海晨,才朝屋里喊了声:“妈,我有朋友在呢。”
周母这才急急放下了牌迎了出来,杨海晨用毛巾抹了把脸,礼貌的打招呼,周母赶紧说:“行,行,哎,源子,怎麽领朋友来也不说一声,看你,也让我把屋子收拾一下呀,也真不怕丢人呀你。是不是没打车?看你俩,怎麽湿成这模样。”
周源一边应付著母亲,一边把杨海晨领进了自个的屋。那屋也是挺简单,就一木板床,床尾站著一柜子,也是乱七八糟的堆放著杂物,墙上天花板上都贴著大大小小的海报,都脱色了。杨海晨看著那屋,感觉就是一个凌乱,可却很“周源”。
周源从一抽屉翻出一些衣服递给杨海晨,说你去洗洗吧,当心感冒。
杨海晨没接,说你先洗吧,我不碍事。
周源硬是把衣服塞在他手里:“我还得去修房顶呢,回来再洗。”
杨海晨便说:“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周源赶忙摆手。
“雨还大著呢,你一个人能成吗?”
“能不成吗?那房顶我十四五岁修到现在了。哎,我说,天都黑了,车怕是打不到了,咱今晚上就在我这儿过一夜呗怎麽样?”
“可以啊。”
“嗯,那你快去洗吧,洗快点,我回来还得洗。”
晚上,周源在房间铺了被褥,可地板潮湿得紧,褥垫铺在地上连被套也能感觉到湿气。
周源对杨海晨说,你今晚上跟我挤一挤呗。
杨海晨看了看地上那团被子,沉默半天,才闷著声说我睡客厅呗。
周源照著他头顶就来了一下,说我那厅子哪有地方让你睡呀,你就将就这一晚上,明个雨停了咱就回去。
周源的床不比宿舍那些大很多,若两人平躺,外面那人有一边胳膊必会悬空,两人便只能侧著身子睡。杨海晨睡在里边,周源说怕他晚上翻身掉地上去,也不想想人家杨海晨向来睡觉动静也不大,倒是他周源,难保一个翻身就能把人家杨海晨压得气呛。
两人在床上很自然地背靠背躺著,周源睡觉向来习惯打赤膊,只穿条短裤子,而杨海晨是自发育开始就没再打赤膊睡觉,现下两人的背部紧紧靠著,杨海晨能感觉到从周源身上传来的温度,周源每一下吸气与呼气他都感觉得一清二楚。
半夜里,周源睡梦中翻了一个身,还真差点掉地上去了,幸亏他及时惊醒,把一脚丫子撑在地上,才没弄出多大的动静。再次睡下,周源很自然的把面朝向了杨海晨那边。杨海晨的头顶就顶在他鼻尖,他能嗅到洗发水的香气,还有一点点的汗味儿,特亲切的感觉。杨海晨的颈後有颗痣,在他的发端间若隐若现,周源半瞌著眼睛,盯著那颗痣,很快就睡过去了。
隔天清早,杨海晨是被周源的呼噜吵醒的。杨海晨起初还弄不清状况,茫然地想著,这是哪儿。好半晌等他真正清醒过来时,杨海晨几乎要惊呼出声。
周源的左臂跟左腿都横在了他的身上,头颅也几乎要枕在杨海晨的颈窝里。杨海晨自个是平躺著的,可以说,周源的身体是半压在杨海晨身上,裤裆恰恰顶在杨海晨大腿的位置。杨海晨的脑袋空白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周源下面那东西的硬度。
杨海晨心想,要是周源是个gay,他会豪不犹豫地把手伸过去,然後把他带上天堂去。可周源不是,所以杨海晨甚麽都不能做,他只能僵直著身子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屋外的雨半夜就停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百页帘子射了进来,照在周源结实的背上,隆起的肌肉打著浅浅的阴影,有种说不出的美。跟周源同屋了整整一个年头,杨海晨以为自己早已看惯了这人精壮的身躯,但此刻他还是有点看呆了。他想起周源一向有健身的习惯,他们寝室里,就放了两铁哑铃子,周源没事就拿来练,有时还非要向杨海晨炫耀,说看你老哥这三头肌,羡慕不?一脸的拽相。
後来杨海晨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推了周源两把:“哎,哎,周源,你压著我了。”
周源被杨海晨推醒,挪开头颅,手和脚却还是横在杨海晨身上。他瞅了杨海晨一眼,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含糊地说:“几点了?不多睡一会?
”
杨海晨被周源这股亲密劲儿弄得有点发慌,正想说点甚麽,他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源替他把手机拿了过来,又很自然的把手放回他胸膛上。
电话是大雄打来的,他说你在哪儿呢?
杨海晨愣了一下,接著说,我在宿舍啊,在睡觉呢。
旁边的周源听见了,张了杨海晨一眼,梗著腮帮子,若有所思。
杨海晨朝周源递了个眼色,又说:“你怎麽了?一大早的。”
那头大雄说:“我昨天一直找你呢,怎麽都接不通啊?”
杨海晨一阵心虚。周源家那胡同讯号接收得不太好。“是吗?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大雄也没多怀疑:“不晓得,哎,那没事了,你睡吧,我就是有点担心,昨天多大的雨呀,我就是怕你不知有没跑哪去了。”
杨海晨又跟大雄聊了几句,挂线後他心里很内疚。他其实不是真想瞒大雄的,他没干坏事儿,没甚麽需要隐瞒,他只是怕大雄不高兴。
旁边周源看见杨海晨一脸的愧疚,心里不快,一个翻身,把杨海晨压在了身子底下,鼻尖对鼻尖的问:“谁的电话?你男人呗?”
杨海晨只觉得周源这是在调侃他,他本来并不介意,但周源裆下那东西现下却是顶在了一个暧昧的地方,杨海晨咽了几下口水,不自然的扯出个笑容:“关你甚麽事啊?下来,快,压死我了。”
周源却是充耳不闻。他忽然腾出两手,从两边抓紧杨海晨的头颅,飞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杨海晨立马皱眉了。周源为何又要作出这事来?
其实,周源不得不承认,跟杨海晨亲近,甚至是亲吻,确实能给予他一种无法言喻的胜利感,甚至能消退他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平衡之感。自从生日那天,周源鬼使神差的亲了杨海晨,他就想明白了这个事实。正是因为这样,他这阵子总有意无意的要与杨海晨亲近,那能让他有种特满足的感觉。
而且,他还深信,杨海晨必也是不会介意跟他亲吻的。他的想法是:杨海晨是一同性恋,而他自个又是一男人,杨海晨爱的既是男人,照理也不会对这种事情反感。这麽想著,周源更是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使劲压著杨海晨的身躯,又缠缠绵绵的在他唇上亲了两口。
这头杨海晨却是对周源的所作所为,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这男人为何突然又发起情来。他躲开了周源的亲吻,顺势把周源从身上推了下去。“你怎麽了你?”
周源笑著坐了起来:“刚才的是不是你男人?你怎麽欺骗人家了?”
杨海晨哼笑了一声,不愿回答。
周源又把手放到杨海晨脸上。杨海晨没跟他客气,一把打掉。
周源又不依不饶的把手搁到杨海晨的眼睛上。杨海晨再次打掉。
两人一来二去的拍打著。不一会周母进来了,看到这情景,一阵好笑:“你们这是干什麽,还小麽你们?”她在周源床末的柜子上拿了一脸盆,自周源住宿了,很多杂物就都堆在周源房间里,回头看儿子居然还不死心的要把手往杨海晨脸上放,便是撇撇嘴儿,一个脸盆砸在周源身子上。“臭小子,睡醒了就起来干活去,赖床上干甚麽?你不睡人家还得睡呢!”
周源一脸无辜:“您砸我干甚麽啊,我这不才醒过来麽。”转过头也是没再跟杨海晨闹,轻声说:“哎,我不睡了,我给我妈干活去,你再躺一会儿吧,还早著呢。我待会来叫你,好麽?”
杨海晨点了一下头。
周源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又说:“吃过饭咱就打车回去了,好不?”
杨海晨又是一点头。
“那,你睡吧,饭好了我再叫你。”说罢周源便站起来往门洞走去。
“哎,周源。”杨海晨把他叫住。
周源转过头来。
“……算了,没事儿。”杨海晨本是想让周源别再胡乱亲吻他的,他心里真觉得这种玩笑开不得。可想想,又觉这话说出来挺丢脸的,两人想必又是一阵尴尬,再看看人家周源,一脸坦然,根本没把那当回事,他要是还在这头百般介怀,倒是表明了自个心里有鬼,还是作罢。
(十八)
周源的母亲让周源到陆大婶家里帮忙。陆大婶住在胡同口的屋子里,那儿地势特低,她的家必是进水了。
周源起初老大不愿,他说海晨还在屋里睡觉呢。
周母一时间也误会了周源的意思,以为他是不甘心他那小室友能睡懒觉,他自个却得干活,便是破口大骂,说人家是来当客人的呢,你让人家给邻居差遣还成事了?你这兔崽子别这麽没出息,叫你干活你藉口就多了。
周源站在自家大门口磨磨蹭蹭,往自个的房间张了又张,就是迟迟不行动身。最後看母亲拎著个木勺子像是要揍人了,他才顾左右而言他的跟母亲说:“那,要是饭好了他还没起来,您、您就叫他一下呗,我说过会叫他起来的。咱家没别的牙刷子,您让他用我的呗。”
周母听罢才恍然大悟,这孩子不是不愿干活,只是怕待会朋友醒过来了,他自个却不能在旁边招呼,便哭笑不得的说:“你当你那室友还是三岁小娃了?啊?非得你在旁看著?你是他谁呀?还差遣你老娘做事了?你行啊你,在外面待久了,倒是长进了你。”
周源被母亲说的一阵心烦,可对著母亲又不能发作,只能一声不吭的把一箩子工具背起,心里一个郁闷。
周母也是没想到周源不过让她说了几句就不高兴了,这麽大个人了,还是改不掉那牛脾气,便也缓了口气说:“看你,说你两句就变脸了,还小麽你?真是的,这麽紧张,还真担心你老娘照顾不好你那小室友麽?”
送走了儿子,周母心里一阵稀奇,经过周源房门,也忍不住朝里面多看了几眼。在她印象里,周源从来没对谁这麽著紧过。小时候在乡村里,周源就一个皮,老是找别人家的孩子打架,活生生一小魔王,谁见谁怕。长大了搬进城里,也是从没看他跟哪家孩子深交过,记忆中他甚至没有领过朋友到家里来。
其实从街坊邻里的口中,周母也知道她这儿子虽事事不长进,却是挺得同年的姑娘们欢心的。周母为这起初也揍过周源不少顿,她担心儿子跟女人搞上了,就不管她这个娘亲了。可到後来,她发现周源根本没把那些女孩放心上。而且周源从小到大,不管在外头多野,在家里永远是一孝顺的主儿,尤其自他老爹走了,他对母亲就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因此渐渐地,周母对儿子在外面的苏州史,也是睁一眼闭一眼,随他高兴了。
严格来说,杨海晨是周源招呼到家里来的第一个朋友。而且看得出来,周源对这年轻的男人十分体贴。周母想起她还在乡下的时候,曾经流产,那时周源十岁不满,事後还趴在她肚子上凄凄戚戚的哭了好久,也不知在伤心甚麽。现在想来,他怕是为失去个弟弟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