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臣,臣……」贺仲廷牙一咬全盘托出,「其实臣根本不喜欢女人,臣喜欢的是男人。可是臣不敢让别人知道,所以一直拿亡妻做幌子,臣其实是个无耻小人,臣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贺家的列祖列宗。真正的罪人不是柳驭风,是臣啊!」
隶帝愣了许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贺仲廷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是。」
「大胆。」隶帝用力一拍桌子,「贺仲廷你把朕当什么?那当初朕要你作媒,你为什么还要一口答应朕?」
「皇上,臣有罪。臣虽然喜欢柳驭风,但是他却不喜欢臣。和臣……和臣一起不过是一时好奇,所以,所以……」
「你对柳驭风一往情深,想他反正要娶妻,就想顺便也替他挑个好妻子,成全你对他的好。」
「什么都瞒不住皇上,臣罪该万死。」
「你的确该死。」隶帝指着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你把朕的锦淳当什么?你自己喜欢柳驭风,把他当宝。为什么要拿锦淳做人情?你该死,你罪该万死!」
「皇上,有罪的是臣。从头至尾全是臣一个人作茧自缚,求皇上赐死罪臣,放了柳驭风吧!」贺仲廷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希望可以打动隶帝放过柳驭风。
「你先起来,一个将军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你说的话朕要再问问柳驭风。来人,快传柳驭风。」
柳驭风刚走进御花园,就看到隶帝面色铁青坐着,站在旁边的贺仲廷额头都磕破了,见他来冲他安心一笑,言下之意是一切有我。不由心生疑惑。
「罪臣叩见皇上。」
「柳驭风朕问你,你和贺仲廷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系?贺仲廷是罪臣的姐夫。」
「不要再欺瞒朕,老老实实说说清楚。他只是你姐夫这么简单?」
柳驭风抬头看了贺仲廷一眼,「正是。」
「大胆柳驭风,贺仲廷明明说你们的关系不仅如此。你们明明是情人关系,你还有心欺君吗?」
「情人关系?如果真的情人关系,贺仲廷怎么还要为罪臣保媒?要真的情人关系,他怎么舍得把罪臣推给别人?」
「哼,死到临头你还嘴硬。」隶帝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拖出去仗打二十,看他说不说实话。」
「皇上,有罪的是臣,为什么要责罚柳驭风?」贺仲廷大惊失色,急忙跪下来求情,「是臣不知廉耻勾引了妻弟,也是臣私情作崇才不顾锦淳公主一心保媒。有错的全是臣,求皇上饶了驭风。」
隶帝不理他,「拖出去。」
贺仲廷急得没办法,不一会儿就听到柳驭风的呼救声。他一时情急就往外冲,侍卫拦他时,被他一掌打倒在地。
隶帝看着他慢悠悠问他,「仲廷你连朕的侍卫也敢出手,想造反吗?」
贺仲廷动作一滞,顿时被侍卫七手八脚押倒在地。
「罪臣不敢,求皇上饶了驭风,所有的仗刑都由罪臣受,求皇上开恩。」
隶帝叹着气摇头,指着贺仲廷一脸痛心,「你看看你为了一个柳驭风弄成什么样子?这个混帐东西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差点连忠君爱国的心都丢了。朕不过了打他几下板子你就急成这样,连朕的侍卫也敢动手。要是朕真的要杀他这头,你还不得把朕也一并打了?」
「皇上开恩,臣不敢。」
「你不敢?你是怕朕一生气真把柳驭风给杀了才不敢吧?」隶帝无可奈何挥了挥手,「真是孽缘。来人,带柳驭风回来。」
虽然只挨了几板子,可柳驭风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摸着屁股顿时乖了不少,站在旁边也不敢再胡说八道。
隶帝看了看他们两人,目光落在柳驭风身上,「挨板子的滋味如何?」
柳驭风老老实实说,「痛得要命。」
隶帝点点头,对他的老实颇有满意。
「挨了几下?」
「五下。」
「剩下的你替他挨吧。刚才你和朕的侍卫动手,朕不能轻罚,再多加五十记板子。带贺将军下去仗打七十五。」
「是。」
「等一下。你们干什么打他?」柳驭风急忙拉住贺仲廷,「我的板子干什么要你替我挨?」
贺仲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带下去。」
「皇上等一下。你还是打我吧。其实也没那么痛,罪臣受得住。」
「你受得住什么呀?」隶帝瞪了他一眼,「你再啰嗦朕就多打你姐夫板子,反正七十五听起来也不好听,索性打满一百算了。」
柳驭风哪里还敢多说,眼睁睁看着贺仲廷被人押下去,急得要命却无计可施。
贺仲廷习武出身,自然不会像柳驭风那样一挨板子就大呼小叫。他越来越不声不响,那板子击在肉上的声音就越响,每一记如同打在柳驭风心里一样,让他坐立不安。
隶帝在旁边看着他心神慌乱故意慢悠悠地品茶,「这茶叶不错,柳玉郎要不要尝尝?」
柳驭风知道隶帝是故意,又无计可施,只能粗声回复,「臣不渴。」
行刑过一半,偶尔听到贺仲廷忍受不了时轻哼和越喘越粗的气息,柳驭风实在忍无可忍跪在地上求饶,「皇上,罪臣错了。求你放过我姐夫。你要打就打罪臣好了。所有的事全是罪臣惹出来的,是罪臣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你罚罪臣吧,饶了姐夫。」
「的确全怪你。」隶帝放下茶杯指着不远处的贺仲廷道:「他弄成这样全是为了你。他为了你连朕的侍卫都敢动手,神魂颠倒整个人不知所云。最可气的是你这个混帐东西根本就是狗咬吕洞宾,他对你再好你也不仅领情,你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上到朕的母后,下到朕的女儿通通都为你求情,更不要提这个走火入魔的贺仲廷了。要放过你姐夫也不是什么难事,朕要你从此洗心革面,不许再跑到烟花柳巷瞎混。」
「一言为定,求皇上快叫他们停手。」
隶帝伸手叫人停下来,转头又道:「不仅如此你还要答应三年之内不许见你姐夫。」
「为什么?」
「朕的大将军为了你搞得人不像人,朕没让你一辈子不许见他已经算客气。朕给你个机会,三年之内你好好为朕派点用场。三年之后,朕再放你出去,到时候你想见你姐夫也好,想去天涯海角也罢,朕才懒得管你。」
「可是为什么要三年这么长?」
「你留在你姐夫身边这么久的时间也没见你珍惜,现在朕不过是让你三年不见他,你何必这么着急?」
「可是……」
「你可以不答应的。」隶帝喝了口茶眼睛飘向不远处的贺仲廷。
「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
「朕为什么不可以?」隶帝弯下腰凑近柳驭风,「贺仲廷不仅是朕的将军,更像朕的亲人。见他为了你性情大变,朕巴不得你离他越远越好。朕才不相信你能忍得住三年不去风月场所,更不相信你三年之后还会喜欢一个男人。要是到时候你们相看两厌,才真是万幸,也是朕心之所愿。」
柳驭风看着他,心里怒火中烧,可惜却偏偏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臣答应三年不见他,不过请皇上开恩,容臣带他回府和姐夫告别。」
隶帝挥挥手,「去吧。」
柳驭风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贺仲廷,一伸手将他抱起来向宫外走去。
隶帝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摇了摇头,「体弱?朕看他壮得像头牛。」
昏黄的灯下,柳驭风看着躺在床上的贺仲廷。大夫开了药,隶帝也派人特意送了雪莲晶露过来。
「你没事吧?」
「我只挨了几下没事。皇上送了药过来,我给你涂。」
「你自己涂,我是练武之人没这么娇弱。」
柳驭风也不争辩,伸手解开贺仲廷的裤带,轻轻拉下他的亵裤,只见他结实浑圆的双臀连同后背上被打得一片青紫,肿胀不堪。
贺仲廷有些难堪,不敢说话又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姐夫,你为什么要告诉皇上我们的事?」
「我,我见你为我不肯说出来这么介意……」
「你怎么那么傻?你难道不怕自己的声誉因此受损?不怕贺家因此蒙羞?」
贺仲廷侧过头看着柳驭风,「我喜欢男人本来就是事实。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原因被皇上责罚,要受损要蒙羞也没有办法,谁叫这是事实。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耻的人。」
柳驭风伸手轻轻替他拨回乱发,「我这个人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又被你宠得五谷不分,不着四六。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喜欢我?」
他们之前虽然身体契合,却甚少谈及感情。贺仲廷木讷谨言,柳驭风心比天高。一个是不知如何开口说爱;另一个却又不屑开口谈情。以至两人之间总是似有若无,明明一伸手就可触及的距离,却无人逾越。
这时柳驭风突然问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贺仲廷有些困惑,不知如何应答,呆在那里显得更为木讷傻气。
柳驭风叹了口气,低头在贺仲廷耳边印了一吻,「我也知道你现在说不出来我有什么地方值得喜爱。你等我。等我做些事情给你看,等我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到时候我的优点数都数不清,你自然就能说得出来,到底喜欢我哪里了。」
「驭风……」
「叫我玉郎,以后这个名字只有你可以叫。」
柳驭风低头在贺仲廷的眼皮上再吻一记,「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替你抹药。」
「那你的伤?」
「姐夫,你别再宠我了。我会照顾自己。」柳驭风将药膏轻轻涂上贺仲廷背上、双臀,一边在他耳边轻言细语,不一会儿就哄得他进入梦乡。
柳驭风擦干净双手站起身,深深看了贺仲廷一眼,「姐夫你等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出了门口。
贺仲廷默默睁开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轻声说,「我等你。」
一年之后,天朝突然派出一位使者,游历天朝周边大小国家,此人年纪轻轻,相貌俊美,辩才无双,一时之间臣服天朝隶帝的小国达到史上最盛。
有人认得他本是天朝的一名风流才子柳玉郎。可是他为人谨言慎行,少年老成,没有半点风流才子的味道,对于玉郎这个名讳也是拒不肯认,只让人叫他柳驭风。
武有镇守边界的贺仲廷,文有游说列国的柳驭风,天朝国泰民安,江山稳固。
夕阳西下,柳驭风骑着一匹瘦马走到京城外大门下,对着守城将士道:「守门的小哥,麻烦替我开下门,我要进京。」
那人低着头拉开门栓放他进来,「怎么这么晚?」
「日夜兼程可不就是这么晚?我等不及明天早上再进京了。」
那守门的也不说话伸手替他拿下包袱,替他挥身上的灰尘,亲密如同情人一般。
「回去好好叫贺安给你放水洗澡,这几天你都吃了些什么,怎么瘦得这样?」
柳驭风听他叮嘱个不停,心痒难忍一伸手将那人抱个满怀,「姐夫,我真想以后天天缠在你身边,连一步也不离开你。」
贺仲廷轻轻点头,两人窝在城门边的一角搂在一起厮缠湿吻,难舍难分。
过了许久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才不得不分开。
贺安踏着重重的步子走过来,头也不抬道:「将军已经等到舅少爷了,你赶紧回府吧。这两年,每次舅少爷回来你都跑到这里替他开门,要是被别人知道本朝堂堂大将军每次都为了男人当守门可怎么得了?」
贺仲廷脸色微红,「多嘴。」
贺安无可奈何的摇头,「也不知是谁答应皇上三年不见面,结果还没半个月就熬不住了。」
柳驭风厚着脸皮反驳道:「我只答应皇上三年不见姐夫,可姐夫来见我可不算违约。再说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连半个月都忍不住,那又如何?」说着暧昧地看了贺仲廷一眼,惹得他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
贺安实在看不下去,催促着贺仲廷赶紧走了。
柳驭风冲着他们的背影叫道:「姐夫,今晚还是在那里。」
「这次去鴷还算顺利,臣不辱圣命,他们已经答应每次进贡,与我朝永为睦邻。这是我带回来的奏书。」
隶帝点点头,见除了汉字之外还有一份不常见的文字,「这是你写的?」
「是。」
「你还认得西域文字?」
柳驭风点点头,「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学过一些,所以认得。」
隶帝合上奏书,「朕还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干。不如……」
「皇上,你答应三年时间,现在已经快到期限了,君无戏言,你可不能反悔。」柳驭风生怕隶帝又突然想到什么主意,把他派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到时候他就真的连贺仲廷的面也看不到了。
「朕怎么会失信呢?」隶帝微微一笑,「这件差事办得好,朕赏点什么给你呢?」
「臣为圣上办事心甘情愿,理所当然,不需要赏赐。」
隶帝点点头,「那你下去吧。」
柳驭风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被隶帝叫住。
「还有件事朕忘记说了。」
「朕听说京城守城门的人很像本朝鼎鼎大名的贺将军,你刚从城门口来,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啊?」
柳驭风越听越有气,「皇上,当初臣只答应三年不见姐夫,可是姐夫来见臣,你可没不许臣见。」
隶帝笑出声音,「你这是在钻朕的字眼?」
「君无戏言。」
「朕也不是铁石心肠。本来就只是想考验考验你,让你懂得珍惜你姐夫。他对你一往情深,为了你看门小厮也肯做,朕自然也不会多加阻拦。」
「真的?」
「君无戏言。」
「多谢皇上体谅。」
「可话虽如此,只能贺仲廷来见你,你想见他时却见不着。这滋味只怕也不太好吧?」
柳驭风不由自主叹了口气,「自然不好。臣现在才知道原来想见一个人却不能见的滋味是这么难受,皇上你这招实在太厉害了。要不是姐夫时常跑来见我,只怕想他臣就要想疯了。到时候什么差事也办不了。」
「你不用怕朕再拆开你们,朕没这么坏心眼。」
柳驭风不以为然地想,没有才怪。嘴上却不得不奉承几句,「皇上英明神武,君子风范。」
「朕见你对贺仲廷也算一往情深,不如就提前让你们见面吧。」
「真的?」柳驭风大喜过望,但是心里又隐约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隶帝笑眯眯道:「柳驭风,你学识过人,才思敏捷。又精通这么多国的文字。你说你不为国家效力不是大大的浪费?要朕答应你们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上,你又要臣干什么啊?臣都替你卖了两年命了。」
「你呀你,为国效力本来就是你份内的事。更何况你自己也说这才两年,离你们相见之约还有一年的时候。朕体谅你们有情人,所以法外开恩给你重新做个选择。你是守这三年之约,但是想见贺仲廷时却只能乖乖等回京的时候在门口见一面;还是你答应再替朕做两年使者,从今天开始朕就答应你们一起。从此你们事朕再也不过问。」
柳驭风做梦也想和贺仲廷光明正大在一起,不用每次都只能偷摸着在城门口匆匆一会,更何况贺仲廷为了他每次都要委曲自己,这次若是能有这样的机会,多一年就多一年吧。
「可是皇上,臣怎么知道到时你不会让臣做完一年又是一年,一年一年没个完?」
「柳驭风你是太小看朕还是太小看你自己?两年之内,本朝一定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富强的国家,到时候附属小国自然不用你去也会前来朝拜。你越早些将事情做完,自然越早可以和贺仲廷双宿双飞。若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保一方安乐,也省得贺仲廷再出去打仗。你们不仅是帮朕,帮百姓,帮你自己,最多的还有帮你姐夫。你说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你真的『英明神武,君子风范』啊!」最后几字柳驭风讲得是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你也是朕忠心不二的好臣子啊。」
「那臣可以退下了吗?」
「去吧去吧,你姐夫还等着你呢,别让他等急了。」
柳驭风气得无话可说,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做了个蚀本生意,可是一想到可以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的和贺仲廷在一起,那点小小的不甘心似乎又变得微不足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