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他离我越来越远。就好像流星和太阳，曾经如此接近，不分彼此，但终究还是会擦身而过。就算现在还是喜欢着我，但他的四周已经不再孤单的只有我，他有了另外的伴侣，他的生活变得不再孤单。他还能喜欢我多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唯一能预感到的是，我们的轨道大概已经到了分岔的时候。

30.裴警员（十九）

裴警员出院以后，我的生活一如往常。而他也还是三天两头出去约会，我和他已经把这种生活当做了常态。

有一回，裴警员喝醉了酒。脸红红的，迷迷糊糊的看着我，笑着吻住了我的嘴。不知道是他嘴里酒气的缘故还是别的，我也觉得昏昏的。两人相互磨蹭着，抚摸着，就倒在了床上。

脱掉衣服，裴警员熟练的进入了我的身体。

“你好美，好可爱……”他一边动作着，一边说着胡话。

我抱着他的腰，昏昏沉沉的跟着他运动。

他的大掌还是那样有力，温暖，带着轻微的粗糙感。从颈到脚掌，抚摸过我的全身，嘴唇也还是那样柔软，炽热，顺着颈线一寸寸的往下亲吻。

“我喜欢你，我爱你，你爱不爱我……”他吻着我的胸口，口齿不清的问我。

我攀上他的肩膀紧紧抱住，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说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海浪在起伏，波涛汹涌，水面荡漾着美丽的水纹，越来越激烈，直到狂潮的到来。

裴警员的动作越来越猛烈，腰杆好像不怕断似的摆动，我知道最后的那一刻降临。

他突然大声叫了出来——“啊，啊！佳丽！”然后身体如泥一般瘫软在了我的身上。

高潮时刻，裴警员喊出的不是我的名字。

他醉了，他不知道我是我，他把我当成了别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无法欺骗自己。而那个别人，是谁，我大概也知道。

他覆在我身上剧烈的喘着气，回味着高潮后的余韵，身体热的发烫。我被他紧紧的抱着，心却冰凉。身体越烫，心越冰凉。

黑夜中，睁着眼注视正上方的天花板，我睡不着。黎明前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煎熬。

第二天醒过来，裴警员好像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事情，一如既往的上班去，为我留下一杯豆浆，几个肉包。

我起床想去洗漱，却觉得头重脚轻。大腿上濡湿的触觉让我发现昨晚没有清理的后果就是今天的发烧发热。我撑着身体扶着墙壁走到浴室里，打开喷头，从上到下冲洗自己的身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盼身上没有那些痕迹，昨晚的，新鲜的，红的碍眼。

清洁完后没有力气做更多的事情，也没有胃口吃饭，将自己扔进被窝便继续了沉睡。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人的意志总是变得特别的脆弱，就像现在，我特别的盼望裴警员回家，能够走过来看看我，摸摸我的额头，然后担心的陪着我。只要这样，我就会满足，我就会忘记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情，我就会重新做回原来那个安静乖顺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小雨。

可是他却没有回来。午夜的时候，我迷蒙的接了一个电话，裴警员说他在办一个重案，在加班，让我早点睡。我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接连两天，他都没有回家，我在床上烧的糊里糊涂的，浑身无力，粒米未进。小猫咪因为没有我的喂养，也饿得嗷嗷叫。

第三天，裴警员回来了。却在门口发现了等待自己的孙小姐。

“佳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裴警员的声音听上去很吃惊。

孙小姐的声音依旧很温和而有礼：“是你母亲告诉我的，你这两天在加班，我想等你破了案子会很累，所以就炖了骨头汤来给你补补身子。”

“啊，你真是……谢谢你了。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孙小姐说：“没有很久，两个小时而已。”

裴警员说：“其实你可以按门铃进去的，我的……我的一个弟弟在家里。”

“你弟弟？他为什么和你住在一起？”

裴警员思考了片刻，说道：“他学校里放假，过来和我住两天。”

“哦，这样啊。”

裴警员掏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吧，比较小，别嫌弃哈。”

孙小姐走了一圈，说道：“没有，很整洁，我很喜欢。”

裴警员嘿嘿的笑了两声。

“你弟弟呢？”孙小姐问道。

裴警员打量了一下，发现家里很安静，于是说道：“大概出门了吧，那孩子有时候回去公园溜达溜达。”

接下去，两人聊了一些很轻松的话题，大概因为知道家里的没人的缘故，他们谈的很随意也很畅快。果然和裴警员曾经说过的那样，孙小姐是个知识渊博的女性，对于各方面都有涉猎，和她聊天永远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我在床上躺着，听到了外面的一切动静，安静绵长的呼吸着，看了看窝在我耳边蜷成一团的小猫咪，笑了笑。

孙小姐离开后，裴警员沉浸在快乐中，所以也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后来，身体渐渐康复，但是依旧虚弱。

31.裴警员（二十）

一个下着冬雨的夜晚，我抱着猫咪去附近的市场采购家里缺少的用品，两手拎着重重的袋子，没有余力打伞，于是只好在雨中快步回家。心里想着这时候裴警员应该已经回家了吧，搞不好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呢，这样想着，脚步就轻快了起来。

门没有锁，他已经回来了。

推开门，我想呼唤裴警员的名字，告诉他我回来了。可是却及时的住了口。我呆愣着站在玄关处，浑身滴着水，手里是两个重重的袋子，鞋子已经被泡涨。

——他抱着她，珍惜的吻着，两人的眼睛都轻轻的闭着，流露出沉醉。

一分钟，也许更长，直到两人意犹未尽的分开，我依旧无法做出反应。心突然尖锐的刺痛起来，让我的脸色变的僵硬和苍白。

突然，我的手松开，两只袋子狠狠的摔在地上，打碎了一片旖旎。

裴警员抬头看到我，露出惊讶和尴尬的神色，孙小姐有些羞涩，别开了脸。

“小雨……”裴警员站起来向我走来，探出手想抚摸我的发，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想说什么。

我请求你，请你说一句解释的话，告诉我你不爱她，告诉我你爱的还是我。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分一秒都不敢错开眼。我等待着他的答复，他的解释和挽留。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期盼过一句话，仿佛只要听到这句话，我的世界就可以得到救赎。

他的手伸过来，却错开了我的发。

他弯下腰拎起了袋子：“怎么回来那么晚，把头发擦干净准备吃饭吧，佳丽做了一桌子好菜呢。”

——为什么？

——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切已经结束。

不顾身后那人的叫喊，我用尽全力冲入雨中。病还没有痊愈，身体依旧虚弱，可是我拼尽所有力气奔跑，只为了逃离那个曾经温暖如今却能让我呼吸停滞的地方。冰冷的冬雨打在脸上，模糊了我的双眼，天黑成一片，无月无光。

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只是往前奔跑，跑了好远好远，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歇，越来越近，我拐进一条漆黑的胡同，紧贴在墙上奋力的呼吸。

我看到那个熟悉的黑影依旧朝着前方奔跑，离开我越跑越远。

我含着泪，往着那背影，道了声：“永别了，靖书。”

32.墨讲师（一）

墨与然最讨厌下雨天。特别是深秋初冬时候的雨，冰凉的，湿漉漉的，让人难受。这天夜晚，天上倾泻着瓢泼大雨，就像夏天的暴雨那样，丝毫没有秋雨绵绵的感觉。倒霉的是，他不得不去学校教课。用塑料袋将书本包好，墨与然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撑起伞出了家门。

这该死的雨！

尽管举着一柄打伞，倾泻的雨帘还是淋湿了他的裤腿和鞋子，墨与然觉得心情很糟糕。

从家里到学校并不是很远，二十分钟步行的路程而已，如果走小路的话可以节省五分钟。这条小路是条安静的弄堂，白天时候走的人也不多，破旧的，狭小的，如果不是因为躲避这讨厌的雨墨与然也不会去走那条小路，谁知道会不会半路窜出来什么地痞流氓打劫。

是的，现在墨与然后悔了，实在是不该为了那短短五分钟而来走这条路的。并不是墨与然自己被打劫了，而是看到了不好的画面。

一个看上去极其粗壮高大的男人正将一个瘦小的身影按在墙上，瘦小的那位似乎在激烈反抗和呼救，可是在强大的力量之下毫无办法，被摁的死死的。高大的男人在瘦小的身影上动作着，成年人一看就明白在办事，可是看起来好像是强迫的。

墨与然皱了皱眉，真是倒霉，遇到这种事情，自己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可是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很麻烦，搞不好还会被自己救的人反咬一口负责什么的。撑着伞，墨与然朝那个阴暗的巷子里多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走自己的路。就算自己每次看到这种事情都仗义相救，世界上的暴力率也不会因此降低一个百分点的，自己又能做的了什么呢？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了。这样想着，墨与然继续步行去学校。

不知道怎么的，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总是想到那个情景，可怜的弱小的人被高大的人压在身下……墨与然狠狠摇了摇头，想甩去脑海中这不洁的画面。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大概，已经被……算了，不去想了，又不认识他，何必管那么多。可是上课时出的错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少。下课铃响的时候，不光是学生们而已，墨与然自己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竟然还是走了那条小路，好像脚步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又来到了那条小巷口，往里看了看。呼，果然已经没人了呢。这样自己也就可以放心的回家了吧。墨与然安慰自己道。正想抬步便走，谁知却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把他吓了一大跳。

一点点挪动过去看，却发现是个人，瘦小的，柔弱的，苍白的，蜷缩在地上，全身泡在雨水中，看不清神色。

他全身赤裸，只有脚边还有些碎步，身上布满了……墨与然直觉的想到这个大概就是自己之前看到的被压在下面的那位。看了看他身上惨烈的痕迹，墨与然觉得有几分同情。哎，这不过是个孩子，何况还是个男孩，却碰到这种事情，被人这样了还扔在地上不管，脸色那么苍白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停下呼吸似的……

墨与然不由的伸出一根手指停在了男孩的鼻子下方，好长时间以后才感觉出来男孩还在呼吸。墨与然四周看了看，没有任何人经过这里，怪不得到现在都没被人发现，如果不是自己凑巧来瞅了一眼的话，这孩子说不定会死在这里吧。

良心作祟，墨与然掏出手机叫来救护车。

坐在救护车上，墨与然看着躺着的那个男孩，他的手腕那么细，好像一捏就会断掉的样子，当时他叫的那样惊恐，大概是想到自己无力反抗吧。墨与然心中还是忍不住歉疚起来，当时如果自己能够走过去阻止一下的话，说不定他也就不会被……

思绪纷飞中，救护车到达了医院。孩子被送去了急救。

33.墨讲师（二）

下班后，墨与然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医院为小雨办理出院手续。办完手续后去病房接下雨，却发现病床上空空如也。怎么回事，病人竟然不在病房里，这些医生护士难道都没有照看好他吗？墨与然面色不变，心中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气，翻着眼白瞪了陪同前来的护士一眼，一声不响的在医院中展开了寻找。

那个脆弱的男孩子会去哪里呢？依他那样的体质，大概出不了医院的大门吧，就算出去了，他身上没有一分钱也去不了远的地方。可是那么大的医院，要找那么一名小小患者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整整跑上跑下找了一个半小时候，墨与然终于在一个小小的破旧的秋千找到了发呆的小雨。他纤弱的身躯包裹在宽大的出奇的病号服里，静静的看着地面，好像一幅静态的人物写生，纹丝不动。找的有些不耐烦的墨与然的心突然就沉静了下来，这个叫做小雨的男孩子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可以让人在这个污秽至极的世界感觉到单纯干净的美好，可以让人在浮躁不耐中突然感受到一分平静和安宁。

墨与然迈开长腿，轻轻的走过去，在小雨的面前单膝蹲下，仰视他的眼睛。伸出手握住那细瘦的手腕：“小雨，你怎么在这里？”

小雨没有焦距的眼眸慢慢回复了光亮：“我以为，没有人要我了。”

墨与然默然。

见状，小雨更深的埋下了头，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我以为，你也不回来了。”

墨与然终于还是忍不住捧握住了小雨的双手，感觉到小手的冰凉，加大了力度。这孩子的表情太脆弱，让他一直以来冷漠的心也不禁有些松动。他甚至说着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口的誓言：“我不会丢下你的。”

小雨清澈的大眼看着墨与然，突然就潮湿了。像一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呜呜的细声哭泣了起来。墨与然忍不住上前把这小动物拥进了怀里，拍着他瘦弱的背脊，哄着，安慰着。这孩子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越哭越停不下来，好像又不敢大声哭，哭声细细的，听着更加让人可怜。

静谧的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相叠着坐在秋千上，被慢慢拉长。一天过去，明天相信会有不同的生活。

那天墨与然牵着好不容易止住哭的小雨回到家后，下厨做了一碗简单营养的蛋炒饭给小雨吃，看着小雨水嫩的嘴唇一点一点吃东西，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很舒服，很享受。吃完饭后，小雨去洗了澡，穿着墨与然的大衬衫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墨与然拿了毛巾帮他一点一点的擦干。晚上，小雨睡在墨与然买的折叠床上，很安稳，终于没有哭。墨与然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哭泣的小动物，除了笨拙的拍他的背，他什么也不会做。常年冷淡的性情让他不善于表达情感或者想法，所有的大喜大悲在他的脸上都会淡化到嘴角上下的微小角度。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雨会不害怕看上去古板而且冷淡的自己，学校里那帮混小子可都怕的要死呢。

之后的几天，墨与然照常每天去学校教课，而小雨则被留在家里面。墨与然觉得自己好像收容了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一样，每天在家里放好食物，出门，然后想念小动物，回家了，看到小动物心里就会安稳。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美好。

有时候觉得小雨一个人也许会无聊，墨与然就会拿出几本书给小雨看，不会很难，但是会很有趣。回家的时候看到小雨缩在椅子里抱着书专心阅读时，墨与然的嘴角总会不由自主的上牵那么几度。有一天回家后闻到饭香，墨与然很吃惊。小雨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愧疚的说他不太会炒菜，只能做饭的时候，墨与然突然很想怀抱这个小小的身躯，告诉他做得很好，不用内疚。每天晚上，自己会批改班级里的作业，而这个时候小雨就会静静的待在一边看着自己，有时候也会看看自己批改的东西，露出好奇的神色。作为一个十来岁正值叛逆期的小男孩来说，小雨真的很乖，从来不会做出任何让人觉得反感的事情，他似乎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

34.墨讲师（三）

不知道小雨从哪里来，过去又待在哪里，他的过去好像一个神秘的故事，又好像一块隐藏的伤疤。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看到小雨时的场景，那对于这个小男孩来说必定是一处致命的伤痕，所以墨与然从来不提过去的事情，永远朝前看，他想小雨也忘记过去。想起那个雨夜，墨与然心里总是带着悔意，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那么漠然的走开就好了，也许小雨也就不会……看的出来，小雨现在虽然也会笑，但笑的并不开怀，心底有一处地方是自己无法碰触和安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