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叔父，眨眨眼，一看。门口站了男男女女、五六个人。当中的一个小丫头，冲到我床前，对后面人大喊：“就是他！凝香姐救了他，不晓得知恩徒报，还起了歹念。我亲眼看到他抱着凝香姐不放。”
身后几人一听迅速目露憎恶，像是立刻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我生硬笑道：“我说这件事和我无关，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吧？”
“我信！”危难之时，突然跳出一个胖子。我兴奋地握住他的手，不料这死胖子竟一拳向我挥来，嘴里嚷道：“才怪！”
我两腿一蹬，又倒了下去。
“大胖，你这是干什么？这个小兄弟身子还很弱，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死胖子被叔父一训，立刻低下头不敢吱声。我暗叹叔父何时变得这么有威性？竟让一屋子的人统统闭嘴，听他训话。
正捂着脸，躺在床上呻吟装死。小天忽然跑进来，扶起我道：“我听到声音，原来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忙攀住小天的脖子，控诉说：“他们几个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讳谤我调戏妇女。”
“还说没有？我们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大胖粗声粗气地一吼完，又被叔父瞪了回去。
我看出这胖子害怕叔父，立刻下床冲到叔父怀里：“你看他，像熊一样，好可怕啊！”
在场众人都把嘴张成圆形。小天跑来拉过我：“晴天？你刚刚也只是这样抱着，没有做什么过激动作？”
“小天！你思想单纯一点好不好？他是我叔父，少篱的爱人。我偶尔撒个娇，不足为过吧？”
“那有没有感觉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好像……有。那里，好像变大了……＞＿＜………”
小天突然涨红了脸，怒斥道：“宋小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乱摸我姐姐！”
我猛一抬首，手突然像烫到般放到“叔父”，只见她温柔地冲我一笑。
“姐姐？你说叔父是你姐姐？”
“不！我姐姐是她！”小天指指我面前的大美人。
“你姐姐是叔父？”
“……错！他们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只是长得像而已！”小天咬牙切齿道。
“两个人？”我尖叫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天的姐姐。
要是叔父被我这样看，早就脸红到喷火。而小天的姐姐显然老道，淡淡一笑，说道：“我叫凝香。小天对我说了，原来还有个长得和我这么像的公子，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
此刻，我才注意起所处的房间，根本不是黄府厢房。此地破破旧旧，倒有些像个大杂院。
凝香看我一时还无法接受，善解人意地带着一群人，退出房去，只留下我和小天。
我呆呆地坐到床上，突然想起漱花斋的老鸨曾说，有个叫凝香的姑娘长得酷似叔父。她是先帝与民间女子生的女儿。后来凝香在入宫的途中，遭到暗算。路经的村子整个都被灭口。
凝香如果在世，当今皇上也要叫他姐姐。小天刚才说凝香是她的姐姐，那么小天岂不是……
“啊！！！”我惊得跳了起来。
小天真的是皇上？那……那我以前直呼过他的龙名、吻过他的龙唇、摸过他的龙身、牵过他的龙爪……
等我将小天完全分解成一个怪物后，得出一个结论：上述任何一条，都可以摘去我的脑袋了。
小天飞快地扶我坐我床上，搂着我的肩：“怎么啦？我早就让你有心理准备，你别吓我！”
我忽然又回想起，初识小天时见到的那张寻人黄榜。“当初，那张黄榜上要找的人就是你和小凌？”
“我不是故意瞒你，那时宫里已在各地对我们暗中寻找。”
“哦！你是皇上，那小凌是个太监吧？”
“…………他是我弟弟。”
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我任小皇帝抱进怀里，听他柔声说道：“我们先前掉到湖里，我一直抓着你的手，一路沿瘦西湖而漂，最后被我姐姐的工人救回来。这里是她开的浴场。我找了她将近两年，一直渺无音讯，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我对这一路的壮观漂泊表示疑惑，只求一路上没让太多人耻笑尖叫。木然问道：“小天，你是皇上，怎么会来做我叔父的仆人？”
小天吻了我的额头一下，叹气道：“父皇临终前，就已嘱咐我要接回大姐。他没照顾好她娘，一直深怀歉意。可人迟迟没有接回。事后，查出母后已派大内高手，在梅龙镇侍机，屠杀整个村子的人。我母后一生心胸太窄，不久也随父皇离逝。我与小凌来扬州打听大姐下落，碰上宋少爷。他与大姐的画像极像，我以为有所联系，所以就进了黄府。”
看小天眉头紧锁，我摸摸他的脸，心疼道：“现在好了，你们姐弟团圆了。不过……你还记得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吗？”想起与小天的初识，就像一个故事一样传奇。
小天将我紧紧搂进怀里，沉声道:“晴天，要不是你一直陪着我，或许我还生活在阴影里。没有完成父皇遗训，我始终耿耿于怀，在朝政上碌碌无为。笔名叫作‘雨天’，就因为看不到希望阳光，迷失自我。”
“所以你才会写‘我究竟是谁’？”
小天没有回答，托起我的脸，用嘴贴住我的唇重重地吮吸。
只觉有些透不过气来，我一推小天：“你怎么不回我的话，还堵着我的嘴，不让我继续说？”
“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可恶的皇帝仍不放开我，居然还把我压到了身下。
“我……哪有……”我含含糊糊地说道。
小天抬首看着我：“从你知道我是雨天后，明里暗里一共想偷吻我五十六次。其中还有两次让你得逞了！”
“哪有这么多！我记得……分明只有四十几次。”我心虚道，“可你是皇上……凭我的身份……”
“晴天，没想到你也这么世俗。”小皇帝黯然神伤，看来被我的话伤了心。
我忙说道：“人家只是想开心一下。凭我的身份，你也该包下扬州所有的景点供我玩，再用八抬大轿一路抬回京城。既然你不愿意，那算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果真不是一般的人……”
我撇撇嘴，又投入小天怀抱：“不过入宫后是不是有很多规矩？会不会比坐牢还要痛苦？”
小皇帝突然又把我抱紧：“晴天？你叫宋小鱼，是不是因为你向往自由，如果长期禁固一处就会搁浅？”
“不是啊！叫‘宋小鱼’是因为宋家除了我和叔父，其他人统统额头很高。我算是一条漏网之鱼。哇！你没见我家人，那可不是普通的高。我爹还有我弟妹，走进死胡同，一般都走不底，头顶住了……”
“……＞＿＜………”小皇帝一脸黑线望着我：“总而言之，你并不是太想入宫对吗？”
我点点头。知我者莫过小天啊！
“其实父皇驾崩前，本想将皇位传给八哥。他为人英明果断，又深得民心，被百姓称作‘八贤王’。”
“对啊对啊！你八哥还是妇女们的偶像，我娘和和奶奶都好崇拜他！”
小天瞪着眼睛，一点我的嘴，接着说道：“八哥虽然有谋有略，但他极宠小凌，只想和他过些平淡的日子。大姐也已经找到，我已完成父皇的遗愿。现在看来，只有对不起八哥了……”
“啊！你的意思是要让位给八哥？小天，我平时怎么告诉你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你们也是兄弟一场，竟然为了江山反目！你怎么可以不顾他人幸福，硬把这摊子塞给他？”
“…………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无拘无束，不受宫廷规章限制？”
“……想……”他竟然抓住了我的弱点，**在小天胸前，说道：“那我们要不要回黄府？叔父他们会担心的。”
“我已经让大姐的工人去黄府报平安，不过暂时不会说出我们的下落。我不想让人这么快知道大姐的下落。”
我点头，蜷在小天怀里，闭目睡去。迷迷糊糊地感觉小天吻着我的脸颊，轻轻柔柔，最后落到唇上，又甜又软。想我偷吻他五十六次，只得逞两次。可他次次不会失手。我不服啊！
如果把凝香的的浴场想成什么高档的温泉、汤屋，那就大错特错了。此地非但设备简陋，而且人员混杂。可谓“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
听凝香说起，当时她被接去皇宫路经梅龙镇，恰巧去后山采摘野花。回来时村里的人已几乎身亡。凝香无处可逃，干脆潜回扬州，在郊县开了一家浴场。
说是浴场，更像接待天下寒士的大杂院。许多无家可归的人，都把这里当成家。由于条件所限，浴场的寝厢只有几个。一到晚上，就会出现缺床铺问题。就连地上也睡满了人。早上一旦早起，想要跨出房去，必须跨过“尸体”，一步一跳地艰难而行。
凝香果然有做皇姐的大将之风，对我和小天一视同仁。也将我们分去和其他人一起睡地板。一个叫大胖的火工，将熊的本色发挥到底。每次临睡前，都会在地上画好线，告诫别人这里是他睡觉的领地。
第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厢房里鼾声此起彼伏，好像非要争出个高下。这声音让我连续数了近千声，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小天，你睡着了吗？”我趁着鼾声的空隙，赶快问道。
小天把我拉到怀里，懵懵懂懂地传授心得：“心里数数，这样容易入眠。”
“没用！我跟着那呼噜声，都快数到一千了。”
“那就在后面加只‘羊’……”
我试着小天的方法，一听“呼……”的一声，立刻默数：一……只羊……
“呼……”，“二……只羊……”“呼……”，“三……只羊……”…………
如果对于浴场，住宿的地方简陋还情有可原的话。那连洗澡的地方都身负重伤，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表面看来，凝香的浴场不但有盆浴，还有最为流行的淋浴。真到亲身尝试，才会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先说盆浴。我本想和小天一起到公用的大浴盆里打水仗。一到公用浴盆，只见偌大的浴盆水面上，飘浮着一层白色物体。
一看这东西，就算再有胆量、再肮脏的人，也不愿下去。
我与小天忍痛割爱，又选择了小浴盆。我暗笑因祸得福，小浴盆更适合洗鸳鸯浴。不料一个澡还没洗到半柱香，浴盆外的水已比里面的多——盆身竟有手指粗的裂缝。
无奈。我只好和小天去洗淋浴，可浴场几十多个木头水匝，有一半是不允许用的。听说里面曾经流出过水蛇。
我走到一个木水匝，一拉绳子，“哗”地涌出透心凉的冷水。我被溅上几滴，冷得浑身打颤。幸好躲得及时，赶紧再拉绳子关掉它。
“这里难道没有热水吗？”我嘟着嘴向小天发牢骚，又一拉边上的绳子。这下可好！纯正的热水一涌而出，我尖叫一声，向后猛跳。
“晴天！你小心一点，没被烫着吧？”小天关切地跑来问我。
“没被烫着，就是被吓着了。”我拍拍自己地胸口，祈祷着走向第三个水匝。
小天不放心，决定亲身试匝。他闭上眼睛，用力一拉，周围众人轰然散开。
“晴天！这里是暖水！”小天高兴得犹如发现宝藏。
我高呼一声，立即跑过去。可麻烦远远没有结束。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出现的画面就是，三四条汉子，赤裸裸地袒承相对。以急近凶狠的目光盯着我和小天，眼里无不流露出迫切渴望，让我们赶快洗好。
第十八章
这场澡洗得极为郁闷，我和小天穿上衣服走出淋浴房，只见大胖手拿一只盆急急忙忙地走过。
我好心叫住他：「等会儿再去洗澡，现在人好多，可以把你身上看出两个洞来！」
大胖一听，牙齿突然磨得「咯咯」直响，愤怒道：「开饭了！你们不快一点，没东西吃可别怪我没提醒！」
我看着他气冲冲地走去饭堂，顿感奇怪，挽住小天的手说：「明明是吃饭，他带个盆做什么？让人以为他是要去洗澡。」
小天忍不住笑了几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真是败给你了。以后没搞清楚情况前，不要随便提醒别人。你伤到大胖自尊了。」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小天走去饭堂，这才悟然大悟——大胖那只盆根本不是用来洗澡盛水的，而是用来吃饭盛菜的—__—||||||||
浴场里的饭堂由他人承包，因此还有其他食客。而凝香那桌永远是最为显眼，她一看大家都到了，高声说道：「光吃饭没意思，我来说几个鬼故事给大家解解闷！」
底下一片掌声，凝香拱手为礼。我还没适应这个叔父的「开朗版」，坐在小天身边，静静听着。
凝香咳嗽一声，现场气氛突然诡异起来，连其他桌的客人也不敢高声说话。一瞬间的寂静后，她突然一拍桌子，所有人都浑身一抖。
「话说在一个十五月圆的雨夜……」
皇姐扬扬洒洒讲了《画皮》、《倩女幽魂》等传世鬼故事。小天对此极为敏感，几番吓得躲到我怀里，捂着耳朵大叫。我一手搂住他，一手挥袖示意凝香继续说，好让我多抱他一会儿。
凝香一说完，喘口气道：「不尽兴，谁还有恐怖的？讲出来大家一起听！」
我立刻接上：「我来说！」随后我将从小到大，在学堂、上茅房、照镜子时看到所有古怪的事统统说了一遍。思量着小天该抱着我大哭，献上他的甘唇求我不要再说。
不料小天刚才听了高级别的鬼故事，产生了免疫，失望道：「你说的一点都不恐怖。讲鬼故事要懂得气氛。」说完，他将刚洗的头发向前披下，一只手猛掐住我，阴着嗓子说：「宋小鱼……七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你没命了……」
「O＿O～～～～～～」我吓得眼睛大了一圈，赶紧抱住小天，往他怀里蹭。
凝香哈哈大笑，说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有一次晚上爬树掏鸟窝。大胖也爬上一棵，结果上了树枝不敢下来，最后抱着树杆哀嚎连连。吓得周围的百姓不敢出户，都说那棵树被鬼附了身。第二天还请了个法士超度一番，把它烧了。」
大家集体喷饭。大胖委屈道：「凝香就爱揭人的短。在我们浴场里的，哪个人没有短处？」
我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进大姐的浴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