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之印————宁江尘
宁江尘  发于:2010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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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怎麽样?”邪一脸颇感兴趣的样子。
殷棠”呵呵”地笑著,手揽上他的肩,”你知道的。”
”你不说,我怎麽知道呢?……”他环上他的腰,在他耳边低语。
”就是我不说,你才知道……”
他余下的话,消失在他唇边,”我看,你是看得心痒了才来找我吧?”
殷棠现出无辜的表情,”这麽快就猜出来了,不好玩。”他优雅地站起身。
”真是无情。”邪顺口问他,”去哪?”
回头的表情仿佛他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饶是如此,优美的唇形还是”好心”地给予答案。
”唐门。”

”爹爹。”
她谨守著被教导出来的本份,静静地等待。
身为唐门的主人,即使面对他至亲的人,她也从未见他笑过。只是,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透过她在看另外的女子,一个令他刻骨铬心的女子。
她曾猜测那是否是自已素未谋面便已香消玉陨的母亲,终究在门人谈及色变的遮遮掩掩下放弃了难得的好奇心。
所谓的江湖第一美人不过是唐门中最无所事事的花瓶。自从明白了自已的价值,她便认命了。似乎她做得非常成功。
直到偶然出门遇见那个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读到了他的无奈,也搅乱了自以为是的平静。
”我不适合自由。你也不适合。”
她後悔自已的诚实,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後。
想来,她有点感谢那几个杀手,若不是他们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话,在那种极度震惊中,她不知会说出什麽比那剑更伤人的话来。
她回神,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决定由自已打破这个僵局。
”爹爹找女儿有何事吗?”
唐鸿将一封信递给他,”丐帮的飞鸽传书。”
她看完信,”女儿知道了。”
不过是丐帮帮主换个人来当,她换个人嫁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是丐帮和唐门联姻,嫁谁不是一样吗?
唐鸿终究没看到想像中的情绪波动。她该死的像极了她……
”若没有事,女儿告退了。”
她顿了一下,”爹爹,丐帮的新任帮主是谁?”
”好像是……君少柳。”

洛阳王府。
尽管已过去几年,但大婚的痕迹仍依稀可辨。毕竟是一场令见多识广的洛阳子民也望之兴叹的隆重婚礼,由此,洛阳也热闹了好一阵子。
直到半年後,江湖第一大帮--丐帮落户此地,才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说到底,无论是王府,还是丐帮,都不是寻常百姓能进去的地方,那扇门内,不知有多少不为常人所知的奥秘。

踱进内室,一杯香茗适时地捧到他面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段玉楼深悉此理,将茶接过,却不急著喝。”有事吗?--夫人。”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原来如此。他安心地喝下茶,味道真好。
”不是明天吗?这麽多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两天。”
”若你违约,刚才那杯茶就是你的奠酒。”
”……”
 
王府里的人总是很奇怪,每次他们的王爷都是笑脸进屋,苦脸出门。
正所谓: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两般犹是可,最毒妇人心。


第五章

清脆的响声--鞭子划破空气,血腥的味道愈加浓烈。
被铁链固定的人已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曾有的呻吟也消失在这炼狱的地方。
苍白著脸,至始至终地地看著,却不能有丝毫行动,他瞟了一眼上位的人,赶紧低下头去。--他醒了。
”够了。”
淡淡地说,向他招手,温和如昔,”柳儿。”
”是。”他走到他身边。
邪魅的笑意轻易地看出他的徘徊,”接下来是司歌还是司剑?”
”是我。”
既然是由他开始,就至他结束。
他想斩断,想逃离的,在纠缠中,已如身上的烙印,经由他残忍的温柔,烙上他心。
用尽全副的精神,在他身後追逐。
而现在,他累了,他倦了。他选择最简单的方式了结自已无回应的感情。
朝夕相处的侍婢怎不了解他和辛苦与放弃,他犹记她临诀的眼神:”离开--离开那个男人--”
他无法离开,他怎能离开,那人是他的全部啊。
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
第一个呼唤的人。
第一个亲近的人。
第一个信任的人。
第一个宁愿为其死的人。
他注定要走到这一步,注定只能痛苦。
他走下台阶,司歌与司剑跪在脚边:”奴婢愿代少爷受刑。”
一千皮鞭,说是刑罚,却是要将人活活打死。依他孱弱和无一点武功的身体底子,莫说一千,就是几十也便够了。
但这是走出这座人间地狱唯一且必须的一步,只要熬得过,便与这里再无瓜葛。
然而,眼前这个人要的只是一种解脱,他抱的是求死的决心。
他摇头,绕过她们。
”少爷--”
”最後一项任务。”声音似乎因遥远而显得不真实。
他停住脚步。
”我给你两年时间。成功之日,我给你任何想要的。”
”任何……”
他警告自已,不可发再心存希望了,到头来他不过是他手中和一枚棋子,可是……

可是,仿佛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出发前的践行居然是他的婚宴。
诺大的王府,宾客迎来送往,他差点忘了,人前他可是位名声显赫的王爷。而那身穿鲜红嫁衣,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便是王妃。
王妃……
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冷眼看著那个人亲手导演的一切,酒如水般倒入喉中--辛辣!辣得人眼发酸,都在旋转,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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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中豔红得刺眼的喜绸,君少柳竟有些恍惚。直到周围吵著要揭新娘盖头的呼声此起彼伏,他方忆起今天是他成婚之日。
没想到他居然会成亲,这也是其中的一个步骤吗?
快速地环视四周,柯煦……没有来麽?
他究竟在期待什麽?
两年的时间……够了。
当初在那人的喜宴上落荒而逃,如今呢?他已有勇气面对他了吗?
不要再想了!
仿佛渲泄般,他伸手欲扯下那条碍眼的喜帕--

”洛阳王爷驾到。”

该来的终究来了。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长啼血……杜鹃声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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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在他手上,身上,很快与喜服溶为一色。
司剑挡得住柯煦凌厉的剑锋,挡不住逼人的剑气。
一刹那,颈边划过一道血丝。
”少爷!”司歌的焦虑在他怔然的眼神下被压住,他幽幽地叹口气。
早知道,他与柯煦会有兵刃相见的一步;早知道,他们之间只能以这种方式结束。

”柳儿。”
有一霎间,他呆住了。
在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会如此唤他。
当他因身体太弱无法习武时,这个声音告诉他,在这世上,有许多事能用比武力更好的办法解决。就像他这次的任务。若不是那个女人无法控制情绪,会像以往任何一件他完成的,干净而不留痕迹。

当他第一次亲手了结人的生命时,这个声音如咒语一般,奇异地平静了他内心中所有的躁动,让他明白,或是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游戏,而那些红色的液体也只是祭品的装饰。

…………
直到後来,当他哭倒在他脚下,这个声音温柔如风掠过耳边:他永远都不可能回应他。
心碎成屋外的雪花,片片飘落。
”你是我的徒儿啊……”
他笑叹,让他几乎误以为的宠溺语气,诉说著亘古以来不变的牵绊,徒儿……只是徒儿……
这样的侬情蜜意,这样的耳鬓厮磨,这样的激狂情欲,这样的……只是师与徒吗?
师徒啊……

他转身,单膝跪下,”徒儿--见过师父。”

柯煦停住了。
师父?
他是君少柳的师父?
君少柳的师父是他?
怎麽--会是他?
同时,内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怎麽不会是他?”
若不是他,洛阳王府的三千食客如何一夕散尽?
若不是他,势力遮天的朦胧阁怎能独步江湖?
若不是他,丐帮和唐门怎会片刻之间精英尽失,面临覆灭?
种种的问题指向一个答案,只因为他是誉满天下,仁义乐善的洛阳王。
段玉楼,亦是朦胧阁的主人。
而君少柳--他相识两年的”朋友”,竟是为了血洗唐门而打入丐帮的”奸细”。
一时间,他竟无法相信这一切。
他死死盯著跪在那人脚边的人,怒极反笑。
”我柯煦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啊……”
放眼四野,哀鸿遍地。
是他亲手将祸福与共的兄弟推至绝路,他还何面目活在世上。引狼入室--
”为什麽选上丐帮作为你的工具?”
他注视著君少柳缓缓站起来,沈吟一会儿,道:”……是你先撞上我的。”他瞟了他一眼,”是丐帮自已选择了死亡。”
是吗?
他嚼著话中的意思,的确,是自已被他眼中的凄美所沈溺,是他主动结识他,更是他强拉他进入丐帮……就像他领著丐帮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真正灭亡丐帮的人--是他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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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佳人》杜甫

如果不是唯一,宁愿不要。
在男人偶尔的寻欢後,她绝然离去,残缺的完美,无法欺骗自已,那被污染了的感觉抹不掉,洗不去。
青黛的故事很简单,不简单的是其中的主角。
她太偏激,她爱上的男人却有著太多的束缚。家族的羁绊使他放不去所谓的尊严,才有如此复仇的一幕.
或许说是复情.

唐鸿严谨守著各种公理与道德,在他生命中,如果没有爱上一个叫青黛的女子,相信他的轨迹会圆满如圈.正因为有了那样的一个分叉点,圆变成一条抛物线,过了最高点的.
他别无选择地爱是她的任性,也别无选择地看她”任性”地离他而去--他不明白,她计较的是什麽?他的教育告诉他,女人要的是一个地位,他给她,而她不屑,弃之若履。他还记得她的愤恨。多年後的某一天,他站在窗边,听雨滴在石上,像她的笑,也像她的痴……


丐帮被毁!
唐门中人全数覆灭!
如晴天霹雳,震得他几乎站不住那孤独的座位。
出於某种理由,他没有去参加喜宴,代他去的是唐门的各位长老--对他的婚姻干涉最多的人。
朦胧阁……
隐於暗处的魔鬼终於要大开杀戒了吗?
她等不及要回来实现那个誓言了吗?

”若你负我,我必要以百倍的代价还你,让唐门子孙不安於世。”
她以她的仅有向他发誓,眸间闪烁著昔日行走江湖的锐利光芒。
为了所爱,她放弃了率性的武林生活,接受唐门种种刁难条件,宁愿为他褪去所有锋芒,安安份份洗手作羹汤,作个温婉如玉的妻子。
她只有他,只有她和他的孩子。
然而,他还是背弃了他的诺言。
哪闻旧人哭……
她没有落一滴泪,诀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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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著月光,她盈盈地走近。他方忆起,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
”师母。”君少柳不著痕迹地後退一步,隔天两人的距离。
王妃,亦是朦胧阁承认的主母。她是段玉楼第一个明示身份的女子,她是一个”特殊”。
--这份认知让他的心一阵抽痛,原来……还会痛。
青黛不拒他的疏远,执起他的手,”谢谢你。”
”?!”他只剩疑惑,看手上的余香,她已退开了。
”谢谢你没让笑颖目睹那一幕。”她的脸上有一种让人亲近的光辉,一刹那间,他以为站在面前的是笑颖那个小丫头。
掀盖头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天下真有这麽巧的事,大路边遇到的人也会再凑到一起。但是,他来不及惊讶,外面的杂乱已显示游戏的落幕,而这个女孩,他不愿伤她。於是,他趁她未醒过神之际敲晕了她。

而她与笑颖又是何种关系?
她没让他等多久,说出了答案:”她是我女儿。”
他知道自已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因为她观察著他,然後沈吟著说出第二句话:”而你--是我儿子。”
没有喜悦。
没有惊诧。
他发现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中并没有这两味。
一直以来,他一个人,在那个人身边。母亲这个名词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使这个身体诞生的载体。若要他表现出久别後相认的亲情,未免有点牵强。
”是,母亲。”
由”师母”到”母亲”,一个字而已,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如果是的话,他期待。
那样的话,他就不必再编借口来维持他们的关系。血缘的羁绊是很惊人的。
如果她是要一声称呼,要一个儿子,他无所谓给她。更多的,他给不起,也没有。
所幸,他的”母亲”很快厌倦了这种亲情流露的戏码,露出了符合她身份的嘲讽表情。
”真上好笑,要是唐鸿知道他唯一的儿子与师父有奸情的话,不知会有什麽表情。”
”兄妹乱伦的消息还不够打击他麽?”
他倒杯茶,水溅出杯外两三滴。
她要报复唐鸿,用的是自已的一双儿女,而他的师父,只是这项行动中的渔翁。
这个世界颠倒了吗?还是他的神智不太清醒。
他骤然发现,自已连骨子里都是冷的。
这样的平静,太奇怪了。
杀手的体质,原本是这样的,只是天生的真实感无法欺骗自已。”你说了谎。”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诡异。
不对!她说谎!--是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在喊。
”随你说。笑颖我带走,至於你们师徒间的事--”她得意地看他脸色骤变,”也随你们快活。”
话语中的厌恶与不耻刺痛了她的眼,再回头时,她已走出了他的房间。
这个女人--疯了。

第六章
 
诺大的王府,人却少得可怜。
王妃”回乡省亲”之後,人便少了一半。
再後来,被王府越来越诡异的气息吓跑了大部分。余下的,只是一些知道不闻不问不听不看的人。
没有丐帮与唐门的存在,洛阳王府作为朦胧旅顺的总部越加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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