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主管匆匆离去，严冰语这才记起自从醉酒那一晚的激情之后，顾清和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去过他那里了。也许是太忙了，毕竟顾清和回国后连续好多天两人都是黏在一起的，就算他现在要回去陪陪老婆也无可厚非。能够不用分神去假装和平时一样，严冰语竟然觉得很庆幸。

因为景园的第二批单子需要统计和整理，于是严冰语也顺带着有了些事情做，一边帮忙一边皱眉头，销量马马虎虎，并不太尽人意。

“没关系，因为公司把注意力放到了3月的竞标上，所以宣传和优惠一类的可能还没做到位，等那件事安妥下来，销量一定会上去的。”销售主管这样安慰大家。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6点，周末加班的几个人伸伸懒腰准备回去，凑巧在外做销售的也回来了，于是提议要去附近的餐馆喝上几杯，顺便放松一下。

难得有同事过来邀严冰语，因为他是主动过来帮忙的，所以几个人一致要求他也一起去。头一次觉得融入了集体，感觉并不太差，严冰语不好意思拒绝。

“哦，等一下，殊城那小子和老张还在后面呢，也等一下他们吧。”有个销售部的人叫道。

“对啊，这星期小顾跟着你们销售部混了吧，我就说怎么一天天见不到人。”一个年轻女同事应道。

“哟，每天都盼着见面呢。人家顾少爷可还是在读大学生，你这适婚年龄的女人就别操那份白心啦。”另一个女同事打趣道。

“一边儿去，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见到小帅哥就像久旱逢甘露似的，我不过是随口问一问一下罢了。就算要选，我也会选严特助这样温柔有型的钻石王老五啊，严特助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严冰语抿起嘴笑了笑，“我不介意啊。”

本来是开玩笑的女同事一下子涨红了脸，“你们就知道拿我开涮，等会儿找小顾帮我，他可是和我一条战线的。”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特有的年轻声线响起，舒城戴着一顶工作帽随同销售部的老张一起进来。

“嗳，你戴上帽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嘛，呵呵。”

舒城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取下帽子露出里面有些乱蓬蓬的头发，搔搔脑袋说：“还不是太阳太猛，才阳春三月就这么热情了。”

严冰语仔细看了一眼，他的皮肤的确有些晒黑，这样一来五官更显得深邃，愈发有男人的英气在里面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就在严冰语观察舒城的同时，对方也向自己投来目光，严冰语只能匆忙地将视线转开。

先前听到舒城的名字他大吃一惊，没想到那个人消失的原因是因为在外面搞销售，当时除了惊讶外脑子里没有再想其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一会儿的聚餐好像那个人也会去。

已经答应了再反悔就说不过去了，只要尽量不和他独处也没什么问题吧。

“小子，越晒越有男人味，你怕什么。”老张拍拍舒城的头。舒城扭躲开来做了个哀怨的表情。

这不像他，严冰语锁紧眉头，初次见到的舒城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平易近人，那时的他还是个拽拽的又没礼貌的恶劣家伙，现在待人处事却已经渐渐变得成熟起来。

“对了你们在商量什么大事，都已经这个点了还不回去？”

“去聚餐去聚餐，现在人到齐了可以出发了！”

“好耶，我也去。”舒城转转手里的帽子。

“没说不让你去。”

“严特助也是要一起吗？”舒城把目光转向严冰语，很自然地问。

“是啊，荣幸吧你。”

舒城露出有些不安的神情，紧张地看着严冰语，“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我就不去了吧。”

“不会是怕喝酒吧，哎呀你是后辈我们会让着你的。”一旁有人接话。

舒城仍旧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严冰语，似乎把一切决定权交给了对方，这让严冰语无来由生出一丝怒气。是因为自己吧，明明很开心地想去，却因为自己而改变了主意。虽然嘴上说不再给自己造成困扰，可是这样直白的做法未免也太让人觉得窝火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啊。

“是啊，我们不会为难你的。”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话，严冰语把头扭到一边。

舒城一点儿也不在乎男人不悦的口气，立刻扬了笑脸，“居然被你们猜中了，好啦好啦我去！说好了不准灌我酒啊，要不然我就让我爸开除你们！”

“切——”大队伍开始向电梯挪去。

坐电梯时严冰语很自然地站到了与舒城所在人群相对的另一个小集体中，后来又理所当然地没有走在一起，所以从公司出来一直到进了附近的小酒楼，两个人基本上都没再打一次照面。

饭桌上自然是不能再躲避了，随意安排的座位居然把两个人放到了一起，不好表现出不愿，严冰语只能面无表情地接受。既然是出来聚餐当然少不了喝酒，几个大男人早就开始干上了，女性们也丝毫不示弱，这年头似乎每个在外面混的都藏了点儿酒量，况且喝酒助兴，大家都是乐意的。

“喂Miss李，刚才不是还说要同严特助来一场办公室恋情么，人家也同意了，你们还不赶快喝一杯。”先前打趣的女同事两杯酒下了肚，便开始酒桌上的娱性节目。

“就是就是，你们两个应该连喝三杯，大家说对不对？”又有人出来应喝。单身的家伙在酒桌上最容易受到戏弄，更何况那种颇为招人眼球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可是严特助已经有恋人了。”舒城作出不解的表情，煞有介事地说。

“怎么我们听到的不是这个版本啊？喂，严特助，你不是说没有对象么。”

“嘿嘿，你们肯定被骗啦！可别忘了我是在他手下接受过一天特训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舒城洋洋自得地说。

“不会吧。”挑起话题的女同事露出愁苦的表情，玩笑的女主角则趁机揪住对方的反应故意猜测该不会是她对严冰语有意思。

“想不到小顾还挺八卦的，才一天时间就搞到这么准确的情报。”这是最后大家得到的结论。

作为玩笑的男主角严冰语倒是一直没开口，他其实不太会应付这种情况，从来就没有同事，能出来喝酒嘻哈的朋友就更不用谈。

老张见状举起酒杯笑道：“既然骗了我们那么严特助就更该喝酒了，来来连罚三杯！”

喝酒对于自己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不过想起上个星期医生的叮嘱，严冰语还是踌躇了一下，刚拿起酒杯，手就被抓住。

“你们还不知道吧，严特助有胃病，所以平时都很节制的。”舒城从严冰语手里夺过酒杯，“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就代他喝了吧。”

“嘿，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有义气的啊，行，可是三杯白的，一杯都不能少。”

严冰语咬了咬嘴唇，提高了一个声调，强笑道：“怎么着我也不能让小家伙帮我代酒啊，不就是三杯吗，我没问题。”

“大……”舒城刚要开口，便被严冰语一个“要你多事”的眼神给制止了。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多此一举的关心，本来就已经划清了关系，他一点儿也不想充当被对方照料的角色，讨厌的家伙，严冰语越想越觉得生气，本来好好的日子偏要来掺和一脚，搞得自己的心情变成现在这种不伦不类的状况，真是讨厌极了。

有些赌气性质地快速连喝三杯，严冰语用手指抹一抹因为喝太快而溢到嘴角的酒液，带着报复意味地来上一句，“我毕竟是舒城你的前辈，可不要太小看我了，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典型的小孩子心性，舒城是有些明白了，心里又好笑又难过。可是其他人一点儿也不清楚当中缘由，只当这两个人在开玩笑罢了。

“好酒量，严特助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哪里，我本来就是个酒罐子，除了能喝酒以外也没什么别的长处了。”严冰语报以一笑。

“才不是！”被戏称为Miss李的女同事叫道，可能觉得自己有点儿激动，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们私下里都说严特助你是个非常冷静又有魄力的人呢。”

“我？”严冰语十分惊讶，他一直以为在别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无所事事花瓶式的存在，只是因为顾清和的关系所以没有人表现出不好看的脸色罢了。

“我平时好像都挺闲的。”苦笑一下，他只把这句话当成恭维了。

“就是那样才佩服你呢。”另一个女同事也说，“虽然话不多也不太和我们接触，不过只要交给你的事情不管大小都可以很有效率地办妥，所以你才会比我们空闲吧。刚开始我们以为你是那种很酷的前辈，可是找你帮忙时你却礼貌又温柔。可能因为你是顾董专属的助理所以大家都没机会说，如果你下放到我们基层来说不定会有很多人想要当你下手呢，呵呵。”

“喂，你们当着我们一群大男人净夸一个人，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几个男同事佯怒。

“就是实话嘛，你们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女同事故意道。

严冰语愣愣看着有说有笑的同事们，良久后低下头安静而羞涩地微笑了一下。

舒城的目光自然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男人，在看到他的微笑后自己也笑了，终于有其他人见识到他的好了，就好像自己的珍宝被识货的人赞赏一样，心里也充满了愉悦。这种时候，他很想在桌下握住男人的手，可想到男人的反应，最终还是放弃了。

饭后几个年轻女性又提议要去唱K，严冰语想要告辞，可是饭桌上大家的兴致都挑了起来，除了他没有别人说要离开。被众人热情邀请，再加上先前被夸赞温柔礼貌的语句还回响在脑海里，他居然也答应下来。

因为不太想凑到人群中，刻意放慢了脚步，却没想到最后出来的竟然是舒城，这样两个人便落到了队伍的最后。

“对不起。”年轻人小声地说。

又是对不起，明明什么也没做不是吗？他这样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严冰语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十恶不赦的那一方，总是惹得别人紧张与不安。

“为什么对不起，你有什么做错了吗？”严冰语很没好气地回答。

“你……生气了？”舒城凝视他，一脸担心。

这种话让严冰语本来消褪的烦躁心情又升起来，可是嘴里的话却一点儿也不诚实，“为什么要生气？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事情吗？我真不明白你这种态度是因为什么。”

“你不生气，真是太好了。”年轻人似乎还没察觉到男人的怒火，居然露出松口气的开心表情，“我还以为我又给你造成困扰了。”

你最好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这样我就不会困扰了，严冰语心里想着，可是当然不会说出来，的确是自己的错，若是再这样说，就真的是小气又卑鄙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喉头挤出两个字，“不会。”

舒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严冰语很快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借抽烟表明自己并不太想说话。

快到了目的地，舒城突然冒出一句话，“大叔呃……严特助你有没有什么想唱的歌呢？”

似乎并不是想知道答案才问的，他很快接着说：“我有一首歌很想唱给某个人听听呢。”

舒城有些期待地侧过脸，也许是因为一直低着头的缘故，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两三步的位置。

他的话，那个人有没有听到呢？但是没有关系，他只不过是要在那个人面前，把这首唱给自己听一听罢了。

流水 像清得没带半颗沙

前身 被搁在上游风化

但那天经过那条提坝

斜阳又返照闪一下

遇上一朵 落花

相遇 就此拥着最爱归家

生活 别过份地童话化

故事 假使短过这五月落霞

没有需要 惊诧

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

真的身份不过送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

亦是无负这一生

水点 蒸发变做白云

花瓣 飘落下游生根

淡淡交会过 各不留下印

流水 在山谷下再次分岔

情感 渐化做淡然优雅

自觉心境已有如明镜

为何为天降的稀客

泛过一点 浪花

天下 并非只是有这朵花

不用 为故事下文牵挂

要是 彼此都有些既定路程

学会洒脱 好吗

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

真的身份不过送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

亦是无负这一生

水点 蒸发变做白云

花瓣 飘落下游生根

命运敲定了 要这麽发生

讲分开 可否不再用憾事的口吻

习惯无常 才会庆幸

讲真 天涯途上谁是客

散席时 怎麽分

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

真的身份不过送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

亦是无负这一生

水点 蒸发变做白云

花瓣 飘落下游生根

淡淡交会过 各不留下印

但是经历过 最温柔共震

“因为已经想好要找个家人说粤语的老婆，所以苦练了很长时间哟，日后上门提亲时才不会被赶出来嘛，呵呵。”在被众人夸奖后，舒城无视男人由惊诧变成气愤的目光，盯着他半开玩笑地说。

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可是流水就是流水，不会像落花一样被命运摆布。

45 物是人非

严冰语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娇贵到了这个地步，他明明有按时吃饭，不过是前几天稍微喝了几杯酒，那个该死的器官便又开始罢工了。或许是像医生所说的，自己精神太过紧张，才会导致胃痛的频繁发作。

趁轮休的时间到了本市最大的医院想要好好检查一下，拿到挂号的单子走在楼梯上，迎面走下来一个爬楼有些吃力的孕妇，严冰语一时心热便把她扶到了妇产科，在接受了对方的感谢后直起身想要往回走，居然见到了十几日不见的秦陌夫妇。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真是太巧了！”甄瑶挽住秦陌的手，最先发话。

觉得自己表情应该没什么不妥的严冰语微笑了一下，“啊，我过来看一个生病的朋友。你们——？”

“我陪她过来检查。”秦陌声音平静地说，“已经检查完了。”

反应过来的严冰语将挂号单悄悄塞进外套口袋，只去看甄瑶，“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

“嗯，孩子很健康。”甄瑶露出将为人母的幸福表情。

“那就好。”

说完这句，严冰语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只能不自在地将双手交握在一起。

“说来真是，上一次明明说要邀哥去我们家吃饭的，可是因为公司刚安顿我一忙就忘了，你们哥俩还都不提醒我。这下可好了！”甄瑶柳眉一挑，松开秦陌挽住严冰语，“择日不如撞日，正巧因为今天的检查我把公事都往后推了推，所以就今天吧，哥。”

她一口一个哥叫得十分热情，如果两人真是关系好的兄弟自己也许会非常疼爱这个弟媳，可是目前那种不尴不尬的境地让严冰语有些犹豫。

抬头对上秦陌的目光，有些许的冷漠和讽刺在里头。

“好啊，正好我今天也轮休，我们可以好好叙一叙。”严冰语换上一副十分开怀的表情，他不否认是特意做给秦陌看的。他不明白秦陌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有了老婆孩子，就应该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摆在一边，然而很明显他对自己的芥蒂一点儿也没有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