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情————阿夸
阿夸  发于:2010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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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紧着枪,并缓缓举起它,指向他的太阳穴,微笑着:“别破坏游戏规则。”

他一怔,整个人呆住了,一度混浊的双眼重新恢复着锐气:“你说你忘了从前。”

“是的,只是我没有忘掉规则,你定下的规则。”我用枪托轻轻地敲了敲他的额角,“希望你自己也没忘。”

“那个…….自然。”他笑着,眼中有丝苦涩一闪而过,我忽略了。

交合身体时,用不着其它的东西辅以佐料,我们彼此需要,只因为需要而已。

 

在去南部执行一任务前,我又去了一次凌的摊子。

还是深夜。

他的摊子上没人。凌坐在炉前,收拾着料罐,看见我过来,笑了笑:“吃面吗?”我摇了摇头。

“那陪我坐一会儿吧,收拾完这些,我也要收摊了。”他把一些东西塞进袋里,我走过去帮他把一些物什搬到他那辆小厢车上。

“我可能要有半个月不会来这儿了。”我边搬边说。

“干嘛呢?出差吗?”他抬头看了看我。

“对,出差。”我笑了。

“那要好好干哪。不要像我这样没出息,只会摆面摊。”他也笑了,很暖,像炉上冒出的蒸气。

“如果我回来,我要跟你一起摆面摊。”看着他的笑容,我忽然很冲动地说,像个孩子。多久了,我好像记起了曾经有过孩子的时代。那个能直接表达只想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单纯愿望的时代。

 

 

他又大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他好像很容易就被我逗笑:“啥?和我一起摆面摊?你脑袋有病啊?”

我没有笑。

他正色望着我:“真想和我一起摆面摊吗?”我点点头,第一次忘了伯莱塔在怀里的感觉。

心里有种吃迷幻药般的兴奋。

“好。”凌的大巴掌用力拍了拍我的肩部,“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摆摊。”

我咧嘴笑着,他呆看了一会儿,拉过我的胳膊:“来,去我的地方,我们一块儿喝酒。”

我任他拉着,做个梦也好,我这样想着,不管几时会醒…….

 

 

接着,我看见了艾达。很少在夜里出现的艾达。

他倚在对街的一根灯柱旁,看着我俩,我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还是,一开始,他就在跟踪我?

他知道我在看他,并没有回避。还是倚在那儿,像座雕塑。

凌发现了:“那谁?你认识的?”

“不。”我打开车门,“我们走吧。”艾达没有动静。让我想到他执行任务前的等待。

“快走。”我催促着凌。

“怎么了?”凌莫明其妙地顺着我启动着车。

“别问。以后看到这个人躲远点。”我闷闷地说。凌惊讶地瞪着我,但他真的没有再问。

 

艾达自始至终没有动过一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冷的光芒。他的手没有离开他藏枪的部位一刻。

车开动了,我向后看了看,心里明白他不会开枪。但真的动起手来,我不能肯定我是否能快过他,而且我,不想杀他。

凌沉默着开车。我们终于开出了艾达的视线范围。

手心里全是汗。为什么?我认为艾达会开枪?是他眼中的冷意。

杀手特有的冷意。

我不自觉地抚了抚怀中的伯莱塔,它冰冷依旧,提醒着我一些不该忘却的东西。

“ 刚才,你为什么用如果?”凌突然问,声音很平缓,但不是我熟悉的调子。

“什么?”

“刚才,你说‘如果回来’,什么意思?”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的路。脸在街旁拂过的灯光下显得捉摸不定。

我失笑:“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因为…..,”他顿了顿,把车刹住,转首对着我,一把攫住我的西装领子,顺势朝两边一扯,伯莱塔银色的枪身在灯光下显得眩目无比。

 

混身一寒,好像裸露在他视线中的不是伯莱塔,而是我的身体。他伸手欲取它,我本能地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别碰,这不该是你碰的东西!”

 

“是吗?”他笑,也是以一种我不熟悉的腔调。我的汗水不知几时从手心里转移到额上,是不是一开始我就错了?他,不像是凌,那个摆面摊的凌。

 

 

 

也许,那个摆面摊的凌,本就不存在。

他快捷而熟练反手逃脱我的扣腕,操起枪,指着我的额心。动作的迅速性,在我和艾达之上。汗,缓缓地爬下我的脸颊,很痒。

“你是谁?”半晌,我的话才轻声出口。

他兀自笑着,没有回答。枪从我的头上移开了,我感觉整个背部都湿淋淋的,从来也没有被人用枪指过。我说过,我确是个胆小鬼,现在更能证明这一点。

 

然后,他低头抚摸着手中的伯莱塔:“真美。美极了。”抬头看着我,“就像你一样。”他的手指从枪身上,移向我的脸,带着枪的触感。我的皮肤一阵惊憷:“你倒底是谁?”

 

“阿凌啊。”

“我问的是你的身份。”

“下面的阿凌啊。”他的笑容悠悠闲闲的。

 

他的手指纤长而干净,不像是经过长期劳动的手,并且坚定而有力,某些部位有着我熟悉的硬茧。普通人不会在那种地方生出硬茧的。

这些本都不该被我忽略的,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觉?但这个发现,让我觉得悲哀。

我不可能和他一起摆面摊,那个凌没有了,梦醒得可真快。

他端详着我脸上的表情:“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苦笑着,叫我说什么?

他把枪重新塞回我的手中,问了句不搭界的话:“我的面好吃吗?”

我点头。

“那行了,我还等你回来摆面摊。我下面,你收钱。”他重新启动着车子,好像刚才一幕没有发生过。我握住他的手,车子又熄火了。

“我现在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冷笑着对他说,“我说‘如果’,因为只能是‘如果’,也许这一辈子我都没有办法和你一起摆面摊。我只是在作梦而已。”

 

“我说可以,就可以。”他索性不再理会车子,转身面对着我,街灯下的目光柔和似水,还是我熟悉的凌,这一刻的他让我有点迷惑。

他倒底是下面的凌,还是另一个我的同行。

 

接着,他欺身过来,劈手用同样的手法扣住了我的双腕,把它们箝制于身体两侧。我无法摆脱,这样的姿态让我有些难堪。他凑近了脸,“你…..”下半句话被他的嘴堵了回去,不自觉地我想挣扎。

 

 

这样的吻,让人觉得有伤自尊。

他的吻辗转至耳边,轻声说:“不要动,不要告诉我你不是此道中人哦。”我没有言语,他继续边吻边说,“从某一方面来说,我们是同类,包括刚才那个男人。”

 

我的身体一僵,他笑了:“他的目光如是枪,我们早死了。”

艾达,我知道他已经在破坏游戏规则了。

而我……从没有忘记过规则。

 

他的吻,游移在身体各处,狭小的车厢,炽热的气息,汗湿的皮肤,焚烧着的欲望。

但,我始终没有在他身上摸到他的枪,只有胸前挂着碎了半块的翡翠,他的身上似乎别无他物。

 

当我醒来时,凌已经不在了。他扔下了一车子的东西,不知去向。

我去艾达那儿取装备。

他躺在床上,擦着自己的枪。我没有提夜里看见他的事。他也好像不愿被提起。

我还是拿用过的弥塞尔单管步枪,比较顺手。我把枪反复装拆了几遍,确保无误。艾达静静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手里有枪,幸好我也有。我在他射程之内,同样他也在我射程之内。关键看谁的动作更快。还有,到现在我也不想杀他,除非他动手。

 

我把手中的枪放在包里,转身朝门口走去,此时的我像个去壳的贝一样没有防范地在他面前走过。

我不认为他有杀我的理由,但他是杀手,他觉得有,就有。

 

“溥。”艾达的声音有些涩。

我转头。

“这次,让我和你一块儿去。”他扬了扬手中的枪,枪身铮亮。

“干嘛?”我笑了,“这可不符规俱哦。”他的要求,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他没有回答,扔掉了手中的枪,走过来,从背后一把抱住我,很紧。这种感觉,也很怪异。

“怎么了?”我问他。这种姿态,比他用枪指着我还让人吃不消。

曾经,好像在很久以前,我这样抱过他,但被他推开了,还记得那时他寒冷的笑,他说:“别这样抱我,我们可以上床,但不要这样抱我,这是游戏规则。”

 

我明白他的意思,并且牢牢记着这条游戏规则。

可当这规则进入我的血液中时,他却在开始违背这条规则。似乎太晚了,所以我也把他推开了,用他当初用过的动作:“不要这样抱我,你明白的。”

 

他低下头,看着双手,然后又抬头盯着我,眼里有血丝:“你可记得真牢。”

“有些事不能忘。”我拍了拍他的肩部,“包括,若非命令工作时不能与伙伴同行。”

“再见,艾达。”我不想再瞧见他的表情。

“溥。”艾达在我背后说,“那个凌,是南部来的。在一个月前。”

门被我关上了,后面的话,没有听见,也许,我漏了很重要的事,但时间不够了。

 

 

在飞机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艾达怎么会知道凌的名字?我好像从来没有在他或其它人面前提过凌的名字。

而且,我都不知道凌是从南部来的。艾达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艾达一个月前从南部受伤回来。我竟忘了问是谁把他伤的,而我这次奉令去替他把那个人结果掉。

 

 

这些事很重要。我竟什么也没有问。

 

三天后。

我回来了。带着艾达的枪,还有半块翡翠,一把勺子。

 

我不会忘掉凌的表情,和我自己看到凌藏在衣服下的是把勺子而不是枪时的感觉。而他最后拔出的枪是我藏在怀中的伯莱塔,瞄准的是忽在我背后出现的艾达。

 

两个都是我不愿杀的人,而这两个人都认为对方要杀我。

所以,没有开枪的我,同时杀了两个人,凌和艾达。

我的任务完成的很漂亮。

 

然后,我真的摆了个面摊,我自己下面,自己收钱,自己活着,不需要伙伴,更不需要情人。

我完成所有的愿望,包括他们的。

(完)

 

 

《 夜 街 》(焚情Ⅱ)

 

 

夜街的人,匆匆而过,不知去往何处,但绝不踌躇。

 

女人戏谑的笑,在黑暗中轻盈回荡又嘎然而止,如被掐断的丝线,在光滑的如水夜色中无迹可寻。

 

溥在其中穿行,沉缓地收敛着自己的脚步,小心地,又无所畏惧。有目光在他身上不露痕迹地停留,又迅速隐去,如阴冷的蛇吻,拭过温热的心脏,使激起的寒意贯穿了身上每个细胞,摒退或吸引着你,迷失或沉沦。

 

 

 

这是夜的街,人人在暮色中咧着嘴呲着牙,磨尖着十个指甲隐藏于衣袖裤袋中,谨慎地戒备着他人,同时,敷着浓妆裸着部分的胴体在淫靡残碎的霓虹下,尽情放荡自己。

 

 

溥对这种风景早已熟视无睹,他也是一个夜街人,他们的同类,或者说是一个源于此的变体,游弋于其中,如同胎儿蜷身于母腹般的自然。夜街的空气与其间飘荡的浮燥却郁闷的气息,孕育着夜街人骚动不安的个性,他们急需一种发泄的方法或者借口,证明自己和自己的世界具有堕落的理由。

 

 

 

不同于其它人,溥从未想要去证明什么,他在热燥的空气里走得从容,早已褪光了十年前刚踏入这噬人夜色时的惊慌失措。如他怀中的伯莱塔,从子弹出膛时夺人心魄的杀机到此时紧贴于他腰际的黯淡沉寂,在自毁中找到了淡漠的平静。

 

 

穿行到街的尽头,他略微抬头,不远处,有抹不起眼的蓝光颤颤抖动。

两个草草的字,“蓝汀”。

 

唐蹲坐在“蓝汀”粘满痰迹烟灰和其它可疑污秽的台阶上。手指尖的烟已经熄了,他不想扔掉它,风轻轻拂过,把烟头上的些许余温抹上了冰凉的指尖,让他有丝轻柔的悸动。头顶上有电磁微微的“嗡嗡”声,招牌霓虹的蓝色在他的脚边圈了个忽隐忽现的艳丽光晕,这一切让他感觉乏闷。

 

 

空气好象忘了流动。

 

蓝色的光晕被一双并不很有力的黑色皮鞋踏碎。

唐抬头,他等的人终于站在了面前。

 

“喂,你又迟到了。”唐盯着眼前削瘦的人影,没有想过要掩饰口气里的不满,

“嗯哼。”应了一声,溥绕过唐的身体,径直推开了酒吧的门。

“喂——”唐把烟头扔了,站起身,紧跟在溥后面,忍着气,“如果你不想带我,就去跟上头说呀,就这么把我撂着,算啥意思?!”

溥笑了笑,嘴角轻扬,可据唐对他一个星期的观察了解,明白这笑绝不是笑。

喜欢用笑作挡箭牌的人通常都不容易对付。

 

屋内的灯光类似于某种夜行动物白天的眼睛,总是睡眠不足地半眯着。人如往常一样地稀少,三三两两地散落于四周,叽叽嗦嗦和着轻音乐隐约钻耳。

 

 

溥坐在吧台前,接过酒保手中的两杯酒,把一杯递给了唐:“喝点吧。”拍了拍身边的吧椅。

唐没有动,伫立顶灯光晕外,引人侧目。

溥没有再理会他,兀自抿着酒,不时和酒保闲搭几句。

 

一双粉白的手臂从背后绕上了唐的脖颈,带着银铃似清脆娇慵的笑声。

溥没有转头看,他知道那是谁。可是唐并不知,所以粉白的手腕上很快出现了暴力后过的红淤,它们被很不客气地紧握着扳离了唐的脖颈。

 

“啊~~~~~~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女人尖叫着,心疼地抚着自己的手腕。

溥终于转头了,他又笑了,这次他真的在笑,是嘲笑。

 

唐咬紧牙冠。

 

“溥,”女人委屈地移步走向溥,“你这个徒弟怎么回事,吃错药啦?”并狠狠瞪了一眼唐。

“米儿,不是他吃错药,是你抱错人了。”溥一把揽过她。

米儿在他怀中撅嘴:“我嫌你老了嘛,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够勇,只是想不到居然这么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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