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玫瑰艳如血————西蓝花
西蓝花  发于:2010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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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失望的同时我的心里又涌起一丝甜蜜。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和卡莱尔来往,他认为您对我有意思呢,这太荒谬了!还有很多别的事情,我都不明白。」事实上不明白是委婉说法,我完全搞胡涂了。

「那就别再胡思乱想了。」他一言以蔽之,「卡莱尔虽是我的亲戚,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在城里我亲眼看到他毁了很多人的生活。他就像只追逐美丽的凤尾蝶,当尝够了这朵花儿的蜜汁,他就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我不想你受到伤害,这是完全没有结果的,知道吗?」

我没想到竟是这种原因:「您多虑了,我们只是朋友。」

「希望他也这么认为。」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稚嫩和美貌是容易令他神魂颠倒的两样,而你却兼而有之,从他的眼神中,我可以读出浓厚的兴趣。」

他几乎一语道中了我潜意识中的担心。尽管卡莱尔有时挺烦人的,但我无法拒绝他热烈的情谊。我不想让布雷德福看出我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因为我肯定卡莱尔接近我不止是因为外表,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

「说不定他的兴趣正源于您的反对,先生。没有挑战的游戏是索然无味的,您给他造成阻碍的假像,而他对我的热情其实只是对您的叛逆。只要您放弃争论,表现出一贯的漠不关心,我相信他很快会冷淡下来,如果他真像您说的,只是美貌的奴隶。」

布雷德福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好像惊异于我的长篇大论,「或许吧。」他点点头,像是被说服了,只是仍显得有点忧心忡忡。

「总之,作为你的监护人,我会尽一切能力保护你。」他突然向我走近,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太惊讶了,抬起头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接着我想起莱斯利在船上时对我说的那些话。只是,这……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我知道,」他没强求我做出回应,「这一时间会很难接受,不过我很高兴这事最终还是成了,虽然办理起来麻烦重重。」

与在船上自莱斯利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同,最初的震惊过后,我欣然的接受了这一切。我兴奋不已,甚至想开怀大笑,但未免吓着他,我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抿嘴微微笑了笑,目光迅速的从他身上扫过。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多么温暖,多么有力,似乎能将我心底的黑暗和阴霾一扫而空,保护我不受风霜雪雨的侵袭。而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我不再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啦!

「这么说,」在雀跃的同时,我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前段时间您去城里是为了……」为了处理你的事情?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可笑,照我这么说,我倒还成了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不不……瞧我说的,您一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我感觉面颊羞愧的发烧。

布雷德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下次再说吧,你在这里暖和暖和,我叫人给你拿条毯子来。」

「什么,您这就走?」我难掩失望,还有好多话我想跟他说呢。

「放卡莱尔单独和客人们在一起绝不是个好主意。」他摸摸我的头发,「回头见。」

监护人这个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意味着不自由和沉闷的受管制的生活,在我身上却似乎具有某种魔力。我因布雷德福的话陷入一种持续狂热和激越不已的状态。在我眼里,任何东西好像都因这一事件而罩上了一层幸福的光晕,以完全不同的角度出现在面前,显得如此美轮美奂,即使连山毛榉和橡树那只挂着几片稀稀拉拉的嫩叶的枝桠看上去也不那么凄惨嶙峋,叫人心生悲凉了。连续几天,我走到哪里都带着傻瓜般的笑容,恨不得拥抱我撞上的所有人,向他们诉说心中的喜悦之情。可惜的是,我的听众自始自终只有马莎一个人,在我的影响下,她也欢欣雀跃,对我能有幸被布雷德福先生收养表示欣慰,以及,我不无窃喜的猜测,一点小小的嫉妒。

然而尝试和卡莱尔分享我的心情是个极端错误的决定,他以他特有的目中无人对我的喜悦进行批判,像个批判享乐主义的清教徒,把它说的一文不值。他劝我看清布雷德福的真面目,不要被他一时心血来潮的好意和花言巧语所惑,一再声称他这么做绝不仅仅出于人道主义的善良,而是别有企图。我本想得到双倍的喜悦,却差点演化成双倍的愤怒,不过后来想想他也是为了我好,才强忍脾气听他说完,要知道他前前后后说了多少个「亲爱的」和「我真为你担心」。

提起他,进一步加深我的疑惑的,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那是干燥晴朗的一天,天空自入春以来史无前例的晴朗,显出地中海沿岸的蔚蓝色,大家在打猎活动中收获颇丰,直到吃完正餐后仍然意犹未尽的讨论着当天的战况。

我开始在楼上和卡莱尔打弹子,可他总是赢,偶尔输个一两次偏说是让我的,搞得我挺没意思,不顾他的央求把他一个人抛在了那。

下楼来的时候,我看到客厅中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几位绅士聚在牌桌边,沉默的吞云吐雾,一圈又一圈的打着。小姐们大多坐在沙发上闲谈,时而有一位躲在扇子后面,不动声色而迅速的瞄某位男士一眼,好像在进行一件十分大胆的探险,接着其余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这就不难猜到她们谈话的主题。

布雷德福先生和一位军官打扮的男士站在一起,手中拿着一杯白兰地,却一口都没喝过,专注的倾听的对方高谈阔论,时不时颔首表示赞同。看他严肃的表情,我敢保证那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

在其他宾客的陪衬下,我愈发注意到他英俊出众,他沉静、内敛的特质如一块巨型磁铁,让人无所遁形,而从那双翡翠似的绿眸中散发出来的热力足以让任何女性面红耳赤,春情荡漾。可怜的马莎,手中还攥着她的刺绣活,心思却已飞到九霄云外,因而频频扎伤手指。

不管怎么说,我经过他身边时,他仍然注意到了我。我们无言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朝我微微一笑,虽是不露声色,也足以令我满心喜悦。我就像喝了兴奋剂似的连跑带跳,一路通过门廊,来到院子里。

晴朗的夜空像块紫罗兰色的天鹅绒缎子,缀着无数闪烁的星光,花园里的植物正在逐渐复苏,已有好些花儿开始吐露芬芳,大自然的清香夹杂着阳光残留下的干燥味道,充满了我的鼻腔。夜色笼罩下,这岛国的一隅是那么静谧宜人,我在草坪上漫步,心中冒出一个接一个绮丽的念头。

正在这惬意的当头,一个悲伤的想法击中了我。这么说来,我有多久没想起莱恩啦?在最近一系列振奋人心的事件的冲击下,我简直把他遗忘在了记忆底端。竟然只在生活受挫,万事不顺的时候想起他曾给与的安慰与温暖,身为他一度最好的朋友,我真应该感到羞愧。他现在一定对我既心痛又生气。

「连信都没有一封,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他肯定这么觉得。

我该立即向布雷德福请求允许,让莱恩知道我的近况,以及,正如他临走时说的,我一切都好。

打定主意,我立刻往回走去。刚回到铺满石子的车道上,一个久违的声音就叫住了我。

「嗨,伊曼纽尔!」

我像被闪电击倒似的猛地转过头,淡淡的月光下,一个人从马背上跳下来,脱下帽子,快步朝我走过来——竟是许久未露面的莱斯利!

风尘仆仆也不能减少他脸上的热情,还没反应过来呢,我就被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看到你气色不错,这我就放心了。」隔了一会,他放开我,用他快活的声音说,然后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抛下你一个人和里克在一起我有多不忍心,特别是想到他平常是那么忙,根本无暇照顾你,而周围的一切对你来说又会是多么陌生。」

他的真情流露令我心里一阵暖融融的:「别说这个啦,你的祖母呢,她还好吗?」

他松了口气,继而又笑起来,喜悦得像个孩子:「谢谢你的关心,虽然病情一度恶化,你知道在冬天里,天气总是不尽人意,不过很庆幸的是,在巴斯的精心的调养下,她终于康复如初了!」

虽然我不知道巴斯是个什么东西,开始我猜是位医生或一种疗法,结果竟是个城市,我还是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谁说不是呢,听了他的笑话,死神也会动容的。

我们交换了彼此近来的见闻,得知幸运金币仍被布雷德福所扣押,他挽起我的胳膊,带着我往客厅走去,像个起义的农民,声称要把它给讨回来。

就在门厅那儿,我们撞见了卡莱尔,我感到莱斯利拉着我的手臂一阵痉挛,立刻刹住了脚步。

8.恋情的萌芽

虽然我一点也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芥蒂,但也感到那瞬间的气氛真是尴尬的要命,莱斯利一脸见到鬼的表情,脸上血色全无,嘴角紧绷,眼睛张得圆圆的,好像我们正走在天堂的大道上,却突然遇上一个拦路的魔鬼。

卡莱尔倒是表现得轻松自如,只有少许的意外,在短短一瞥之中,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十足的轻蔑,我有种隐约的感觉,他压根看不起莱斯利。

「看哪,这是谁来了。」他以一种懒洋洋的语调说,信步走上前来,「莱斯利,我的老朋友,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五六年?当初你不得不退学我真是感到遗憾极了,我一直想登门拜访表示慰问来着,可惜总有事务缠身,抽不出什么空挡来,想必宽宏大量如你,一定会谅解我的。对了,你收到我的信了吧,那可是封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

起初的震惊过去,莱斯利脸上愤怒、羞辱和痛心混杂在一起,我感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一会儿手心里就出了一层冷汗,似乎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看到他这样我难过极了,真希望能做些什么来缓解他的痛苦,而不是不知所措的傻站着。

「你怎么还有脸提起……」他沙哑着声音说。是怎样不堪的回忆才能让一个天性像莱斯利这样快活的人变得支离破碎啊,我简直想象不出那有多么糟糕。我握紧他的手,拦在他的身前,希望能给予他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和力量。

「哈,为什么不呢?」卡莱尔丝毫不在乎莱斯利的伤心欲绝,继续夸夸其谈,我快急死了,对他的口无遮拦史无前例的憎恨,「想想以前的那些快乐时光,我们曾是那么亲密无间,感情好得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你怎么忍心把这一切鲜明的经历都封锁在黑暗的记忆密室之中,让它与那些平淡无奇的过往一同发酵腐烂,最终化为断断续续的模糊印象,而不时常回味咀嚼?就说我本人,如今想起来也是意犹未尽,心驰神往哩!」

他的话像毒蛇布满倒刺的尖牙,一节节戳进莱斯利的心脏中,带来无穷无尽的折磨。

「上帝啊……」他哆哆嗦嗦的呼唤,祈求救赎,合上双眼,似乎这样就能拒绝相信卡莱尔的存在,从而自煎熬中解脱出来。

「你就消停一会不行吗?」我小声对卡莱尔说,忿忿的瞪着他,「你是瞎了,还是太驽钝,以至看不出来斯宾塞先生有多难过?」

「你想得太严重啦,小曼纽尔,」卡莱尔还是那么不屑一顾,「斯宾塞先生是成人了,他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只是经过长途跋涉,他有点儿累了,让我们带他进去,给他喝点温暖的白兰地,他就会像沐浴过春雨的麦子一样恢复精神的。是吧,莱斯利?」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我极度怀疑他所说的一切。好在这时布雷德福先生降临了:「怎么了,卡莱尔,你怎么在这儿?」他阔步走来,看到眼前的情况,微微一愣。

我顿时松了口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先生。」相信在他的调解下一切能化险为夷。

带着那掌控一切的王者风范,他向我略为点了点头,转向卡莱尔:「威廉上校想玩双陆棋,你不介意陪陪他吧?」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强行命令。

「当然不。」卡莱尔夸张的挥手说,「但是你看,亲爱的莱斯利在这,我怎么走的开?我们久别重逢,有好多话要说呢!」

布雷德福扫了目光呆滞的莱斯利一眼,迅速评判:「我不认为他现在的状况适于叙旧,他病了,需要休息。」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在我眼里他可好得很,你不指望像个小孩子一样把他放在摇窝里吧?」

从布雷德福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不耐烦的成分,但我却有种错觉,卡莱尔再说一个字他就要爆发了。

「快去吧,」他轻描淡写的命令,「就算我欠你的。」

一阵嘟哝,卡莱尔说:「好吧,既然你坚持。」他哼着小调,轻快的走开了,似乎做了很伟大的让步。

等到他的背影转过门厅,再也看不见,布雷德福急切从我手中接过莱斯利,揽过他的肩膀,轻抚着他的背脊。

经此巨大打击,从表情上看来,莱斯利仍然脆弱得像张薄纸片,他捂着嘴巴,尽力没让自己哭出来,只偶尔泄露出几声哽咽,但是眼眶已经全红了。

「先生,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得上忙吗?」我轻声问,再不做点什么我会被他可怜的样子逼疯的。

「当然。」布雷德福有条不紊的说,「叫厨房送杯热茶来,我在图书室等你,另外吩咐玛莎准备一间客房,要快。」

他镇定的注视无疑是一针强心剂,我立刻觉得信心倍增,照他的吩咐去办了。当我离开之时,他正带着莱斯利朝图书室走去,一面用坚定嗓音安慰他。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怎么会在这儿……?」我听到莱斯利颤抖的声音问,不由得回过头去,布雷德福立刻打断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

对莱斯利的同情使我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的疑惑,但要一个像我这么大的少年长时间不感到好奇是不可能的,所以当晚,我躺在床上,听着从底下传来得飘渺的仿佛在月亮上的乐声和说话声,感到久久难以入眠。

不论卡莱尔对莱斯利做过什么,那肯定是一次灾难性的打击。他刚才说话时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多么可恶啊,我简直都要把他当成一个坏人了。可是他毕竟是布雷德福的亲戚呀,而且多数时候,他是那么亲切、有礼,很难想象他是个作恶多端的人。不过要真如此,我竟和一个坏人成了朋友,那可简直太糟糕了,这个想法让我心里怪难受的。我只好尽力告诉自己,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起来了,几乎赶在所有人之前,清晨的沼地大屋一片安详,连空气中都透着慵懒的闲适。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呈现出一片悠悠的深蓝色,微弱的晨光斜照,透过哥特式深深的窗棂,在走廊里投下一道道狭窄的光亮。

我只穿着件衬衣,将外套披在肩上,斜倚在窗框边,凝视着窗外几乎静止的风景。几只小知更鸟在树枝上跳上跳下,发出啾啾的鸣叫声,不知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过了一会,一振翅,齐齐飞走了。我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希望继续追踪它们的足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唤我的名字。

是布雷德福先生吗?我看都不看就能回答,当然。除了他,这儿没有谁拥有如此迷人的嗓音。

「早上好,先生!」我惊喜交加的朝他挥手招呼,「您起来得可真早。」

他正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绸子晨衣在花园里散步,所在的小径上,两边种满了黑醋栗,樱桃树和月桂,看不出什么人工修剪的痕迹,像是处于完全自然的状态。他的黑发不像平时梳得那么一丝不苟,而是保持着刚睡醒的微微的蓬乱,胡渣还未刮去,衬衣衣领半敞着,令他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性感。

「我睡不着。」他隔着老远回答。

「我也是。」我大声喊话,「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

「什么?」他眯起眼睛,显然没听清。

「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我拖长了声音又喊了一遍,这么说话既累又不方便。

他努力思索一阵,最终放弃了,「下来吧,」他朝我招招手,「我们一块散散步。」

我都忘记回答好的,就兴奋的冲了下去,真正置身其中时,花园的构造不像从上面看起来那么一目了然,我差点在扑朔迷离的岔道间迷了路,还是布雷德福先生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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