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玫瑰艳如血————西蓝花
西蓝花  发于:2010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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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这么急匆匆的。」他动作轻柔的抹去我额头上的汗珠说,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一道沿着铺满落叶的小径向前走去,虽然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但气氛沉浸在一种宜人的默契中,好像我俩心有灵犀,只要我一动念,他就能知道。

「莱斯利还好吗?」我问,此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线光亮从地平线的远端迸射而出。

「至少昨晚我们互道晚安时,他已经平静下来。」伯爵叹了口气说,显然,那是一个漫长的劝说过程。

「老实说,我没想到莱斯利会来。」他朝我偏过头,忏悔和迷惑这两种神情在他脸上交织,「虽然他本来在受邀名单之列,但在伦敦意外撞上卡莱尔后,我就把他的名字去掉了,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这场不期而遇好像是冥冥中注定。」他无奈的摊开双手。

「他们是有过节还是别的什么的吗?」

「我早料到你会问。」布雷德福停下脚步,我们站在小径尽头,一座雕刻着天使的喷水池前,「我似乎已经欠你太多答案了,不过很抱歉,这是莱斯利的私事,我实在不方便告诉你。而且,即使是对我,他也没透露多少。」

「现在你又多欠我一个了。」我开玩笑说。

他顿了顿,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我还真是债务累累啊。」

听到他这么说,我有些意外,「您变了。」这本来只是心里的一个念头,可不知怎么的,竟冲口而出。

「什么?」他眉头微微一皱,专注的朝我低下头。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您当初来巴黎的时候,多么严厉,像个无情的法官,只会命令我干这干那的,现在竟然有心情说笑。」

他哑然无言,不自然的别过头去,难道是精灵般跃动的晨曦的蛊惑,我竟看到他古铜色的脸颊上升起淡淡的红晕。

过了好久,他喃喃着低声回答:「我只得这样为自己辩护,一个再幽默的人紧张起来也会变得乏善可陈。」

我哈哈大笑起来,全然不信:「卡莱尔说得不错,您真的是一个糟糕的说谎者,如果您也会紧张的话,那我的神经岂不是早崩断了,而且,幽默似乎不属于您的优点之一哟。」

「我是一个糟糕的说谎者,因为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也会紧张,只不过不像你一样写在脸上。」他点了点我的脸颊,微微一笑,眼睛里焕发出迷人的光彩,「至于幽默感嘛,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被他触碰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悸动,好像有种莫名其妙的情感在我的胸腔内翻腾汹涌,冲破了沉寂的心田,冒出一株嫩芽来。它是那么新奇而强烈,让我的脉搏都加快了,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听着自己耳内放大的心跳声,感觉目眩神迷,好像给女巫的魔法定住了,下一刻就要昏昏倒地。

他的指尖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啊,这么短短一碰,我的脸颊就好像要点燃了,我敢打赌,现在我的脸肯定红得能滴出血来。

「伊曼纽尔,你还好吗?」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他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扶着我的肩膀关切的问。

就一会会功夫,他在我眼中好像变了个样,变得如此完美,致命的典雅,我简直不敢看他的正脸,只能偷偷的迅速瞥一眼,好像他是一瓶毒酒,喝多了会死人,但我又无法拒绝那一瞬间的甜美。

我现在几乎能确定,他刚才是把一颗魔豆种到我心里去了,否则它怎么会生长的如此之迅速,一转眼就从一株嫩芽长成冲天大树,把坐在叶子上的我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哎,我有预感,接下来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没事……」我瓮声瓮气的说,带着一丝侥幸希望他没发觉我的异常。

他向我伸出胳膊,我本要躲开,可还是晚了一步,他摸了摸我的额头,与他冰凉的手对比起来,我的头就像颗火球,他立刻沉下脸:「你在发烧,伊曼纽尔,兴许是冷风吹多了。」

我不希望他太担心我,但是他把这一切归于疾病,我倒是松了口气。

「是您太多虑了,我真的没事。」我一边往后退一边说,但有过前几次的经历,他会相信我那还真是有鬼了。他立刻把我打横了抱起来,在他怀里,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得任他把我送回房间,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不一会医生来啦,时隔不久又见到我,他简直无可奈何了。

「你会得肺病的,到时就只有牧师能帮得了你了。」他为我诊断时,小声的在我耳边煞有介事的威胁。

这出闹剧在早餐前就结束了,医生再三声明我伤寒的老毛病复发只是虚惊一场,但在布雷德福的坚持下仍给我开了几副药。我被禁止与大家一起在餐厅里吃早餐,并且直到上午结束前都必须卧床休息,不得下地。

在所谓的观察期间,卡莱尔和莱斯利分别来探望过我。前者蔑视一切疾病,声称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根本不用担心其对身体造成的影响,只有年老体弱的人才会因得病而死。就像他,有次在伦敦时得了重感冒,但他丝毫没让鼻涕和头痛影响他的好心情,依然流窜与各大聚会之间,后来就这么不治而愈了。

我现在已看清他是个爱吹牛的人,所以对他这番话一点儿也不信,只是一笑而过。莱斯利和布雷德福一样紧张我的健康,坐在床边给我打了好久的气,让他,一个刚从崩溃中恢复过来的人为我担心,令我感到十足的负罪感,但导致此假病的原因实在难以启齿,我也没敢告诉他。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小心翼翼的躲着布雷德福,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一见到他,一跟他说话,我的心就不免怦怦直跳,像他这么精明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的秘密。我是不敢冒这个险的,要知道,被他逮个正着,在我心中就跟世界末日一样糟糕。

不过见不到他的日子真是挺难熬的,因为我处在一个极矛盾的境地,一方面我害怕他,怕得要命,可另一方面我又迫切的希望和他在一起,不然也难过得要死。一天到晚,我就在这两种状态间摇摆不定,像是穿上了诅咒的红舞鞋,停也停不下来。

为此我只好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像一个游击队员似的躲在廊柱后头,楼梯上,远远的看他一眼,然后迅速逃开。每每看到他和客人们谈笑风生,我就不免生气的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发现我的缺席呀,难道许久没见到我,他竟没有一点想念我?还是我在他心中就那么微不足道,可有可无?

我知道这愤怒是荒谬的,没有一点道理可言,但正是意识到这点,才令我更加痛苦。

在我混乱得像一锅煮糊的粥时,舞会悄然而至。那天客厅的布置简直奢华,水晶吊灯焕发出七彩灯光,将四周照得通亮。长条桌子上铺着洁白的桌布,在玫瑰,百合的簇拥下,上面堆满了银器和镀金的盘子,里面盛着松饼,蛋糕,冷肉卷,松鸡……数也数不过来的佳肴,以及干邑、潘趣酒等饮品供客人取用。大理石地面擦得像镜子一样锃亮,乐队被安排在楼梯上方,时下流行的舞曲一首接一首。

我是否忘了说,这次的舞会是一次化妆舞会。本来我是满心期待的,而且早在一个月就决定好将如何变装。可是它真正来临时,我却一点也提不起干劲。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唉声叹气。

听底下那吵杂的人声,今天的宾客一定有往常的两倍多,客厅一定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每人都盛装出席,有中世纪的贵妇人啦,东方风格的官员啦,罗宾汉啦,肯定也少不了童话里的人物……

当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门上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门声。

9.化装舞会

「嘿,伊曼纽尔!你在里面吗?」玛莎大声问。

「干嘛?」我略带不满的回答,「你就别烦我啦,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几乎刚听到我的声音就转动门把冲了进来,我看到她穿着一身圣诞小精灵的衣服,头上的尖帽歪在一边,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呀!」她一看到我就惊奇的大叫起来,「我在大厅里找了你半天呢,你却躲在这里!」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哎,别嚷嚷啦,你把我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她不依不饶的拉着我的手臂,非把我拖起来不可:「不行,你得立刻起来,你不是答应过要和我跳舞的吗?难道你忘了,是谁跑去恳请老爷让我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仆参加这么盛大的舞会?临到头上,你却要当逃兵?」

「嗨,当人们都戴上假面,谁还知道你到底是个女仆还是个公爵夫人?」我实在受不了她吵吵嚷嚷的,只好坐了起来,「原谅我吧,我今天真的没心情。」

她双手叉腰,深吸了口气,我正准备塞紧耳朵迎接新一轮的狂轰滥炸,透过半开的门,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伊曼纽尔?」

莱斯利探头探脑的望了一阵子,然后也走了进来,跟玛莎之前一样疑惑:「底下可热闹了,你怎么还待在房里?」

他光着膀子,身上挂着堆叠的白色和大红色床单,腰间系了根金丝缎带,打扮得像个罗马人,头上还戴着一顶桂冠。

今天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舞会的举办地点是在大厅,而不是我的房间吧?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会怎么就这么难?要是我有双翅膀的话,那会一定已经冲出窗户,飞到月亮上去啦。

见我没回答,只是闷声闷气的坐在那,玛莎向莱斯利匆匆忙忙的行了个屈膝礼:「我劝他下去老半天了,先生,可他却说想一个人待着,您能想象吗,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竟说出这种话?况且他答应过跟我跳舞的呢!」她语如连珠的说,从表情看来,莱斯利被她搞得晕头转向,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看着他的目光转向我,我低下头,只听他说:「伊曼纽尔,作为一个有教养的绅士,我想既然你答应了这位小姐,就应该履行你的承诺。」

「嗯……」我是无法拒绝他柔声细语的劝导的,但是也不想这么轻易就范,只得哼哼唧唧的回答。

他继续说,「再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都不值得让你闷闷不乐,看上去像个严肃的老学究似的。若你有任何烦恼,就应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帮你想办法解决,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就是帮你排忧解难的。」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搂着我的肩膀。

他的话让我感动不已,不过热心快肠并不代表他就能明白我心里隐晦的情感,特别是目前,连我自己都还云里雾里呢。

「谢谢你。」我勉强一笑说。

看我终于打起精神,他也露出温暖的笑容,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这意味着你同意暂时忘记你的不快,和我们一道下去,在社交活动中找点乐子了?」

「还能怎样呢?」我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只是为了你们俩。」我在莱斯利和玛莎间看了看。

红发少女立刻欢欣鼓舞的拍起手来:「太好啦!」

「我敢保证下去之后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莱斯利眨眨眼睛,「来,拿着这个。」他伸出胳膊,变戏法似的在我面前一晃,手中多了一枚亮闪闪的金币。

「幸运金币!」我大叫起来,「你取回它了?」

「当然,这是你的监护人欠我的。谁叫他让我撞上那个讨厌鬼卡莱尔呢?这下一段时间内,我的任何要求他都不能拒绝,只能照办了。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莱斯利说着把它递给我,「顺便说说,我是很乐意跟你分享此项特权的,想看我们的暴君朋友出洋相吗,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关于这点我们得好好合计一下才行。」我说,感觉我们像两个密谋反叛的篡位者。

「我们很快就会有机会的,」莱斯利拍拍我的手背,「在此之前,你得赶快换上衣服,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准备好服装了对吗?否则你只能和我一样做个罗马人了,引用想出这个点子的沼地庄园可敬的女管家的话,那儿还有多余的床单。」

他做了个鬼脸,我们哈哈大笑,欢乐冲淡了最近困扰我的愁云惨雾,我又为舞会感到跃跃欲试了。

在我回答有的时候,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在床头的柜子里一阵翻找,从最深处拖出一件湖蓝色绸子缝成的女士长裙。这是我和老裁缝之间的小秘密,专门为本次舞会打造的,自从它和其他衣服一起送来后,我只在私下试穿过一次。

这是一条典雅的裙子,一直拖到地上的裙摆如波浪般起伏,袖口和裙裾上缀满了细致的蕾丝和成串的珍珠,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若我当时没被反串这个自作聪明的念头弄得神魂颠倒的话,或许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布雷德福付的帐,那么就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始终蒙在鼓里,造成后来的丢脸。

哎,不论说什么都太迟了,那会我根本没法思考。沉浸在我自个儿的绮想中,我抱着裙子在房间里转了个圈,满足的看到莱斯利和玛莎都惊讶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都快掉出来,好一会回不过神。

「你们认为怎么样?」

「这……这……这简直太惊世骇俗了!」玛莎结结巴巴的说,脸上的表情由惊愕渐渐转为狂喜:「不过太棒啦,你穿上它会惊艳全场的,最妙的是,你就像有魔法帮忙的灰姑娘一样,谁也猜不透你的身份!明天一早,大家就会纷纷议论昨晚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公主!」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激动的说,「你知道前两年在巴黎的时候,我偶尔就会在舞台上反串女性角色,结果谁也没看出是我,大家都说我演的就像个真正的少女。所以一听说化装舞会,这个主意就自然而然的从我脑海里蹦出来啦!」

莱斯利打断了我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好啦好啦,再这么没完没了的说下去,天就快亮了,快施展你的魔法吧,辛德瑞拉,记住期限是十二点以前。」

在他的催促下,化妆工作得以迅速展开,我欣慰的发现几个月来的疏于练习并未让我的手法生疏下来。不消一会,我已穿着停当。玛莎不知从哪找来一朵纸扎的粉玫瑰插在我的鬓边,给我戴上插着白孔雀翎毛的面具,又喷了点香水,就把我推出门外。

「快下去,快呀!我们在大厅等你!」说完,他们俩风一般消失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我有些忐忑不安,甚至想起我初次登台的时候,那时我太紧张,光瞪着底下黑压压的观众,一句台词都说不出。现在的情况则有些类似,我注意到裙子把腰部勒得太紧,以至有些缺氧,大脑里晕晕乎乎,脚步像踩在云端,一飘一飘的,我不得不时常停下来扶着楼梯做深呼吸。小姐们在身上带嗅盐是多么明智的做法啊,我首次意识到。

我不知道从房间走到大厅花了多久,反正感觉像是一世纪那么漫长而痛苦。灯光渐明,乐声渐大,最后,我提着裙摆,沿着铺着红毯的大理石台阶拾级而下,这间宽阔的屋子虽不像皇宫那么金碧辉煌,不过在众多装饰品的辉映下也差不多了。我的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蹬蹬的响声,先是站在我近处的客人停下来打量我,然后几乎大厅里所有的人,包括海盗船长,妖娆的女妖精,阿拉伯人,中世纪皇后……都纷纷转过头,注视着我,整间屋子突然陷入一种异样的安静。

看到扮成屋大维的莱斯利和小精灵玛莎站在远处和我招手,我笑了笑,然后,越过重重人群,我的目光瞬间被立在大厅中央的黑发绅士所吸引了,我就像被冰雪冻结了似的,只能呆呆的站着。但心还在跳动,并且越跳越急促,让我喘不过气来,好像马上就要昏倒了似的。

狡猾的布雷德福倒是没怎么变装,只是装装样子似的戴着一副面具,不过我也想象不出一套夸张的戏服套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样,只能肯定的告诉你十分不搭调。

他也注意到了我,由于面具的遮挡,我更加难以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他的想法了。然后,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迈开脚步朝我走来,大厅里原本很拥挤,但他却轻松自如的穿过了人群,来到我身边。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在我眼里,已经看不到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能有幸邀您共舞一曲吗,小姐?」他一如既往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说,好像在做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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