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挣扎————青河
青河  发于:2010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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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裴尔……待寒假来临时,你跟我一同回家好吗?」看完信,贝利斯将之小心地重新收回在信封里头,欣喜地向拉裴尔邀请道。

「我?」拉裴尔在心中歎息贝利斯的无知,难道他就不会想起自己和那些犹太社区出身的人是不同的吗?「你说笑吧?」

「不……我想让你见见我的母亲。」贝利斯无比认真地说着,也许是尴尬的关系,脸颊微微泛红,「因为…我一直都跟母亲说,我在团里交了很好的朋友。」

「哦………」不自觉地,拉裴尔扬起了嘴角,想不到贝利斯会在家书中提及自己呢………「好,我陪你去。」如果他要去,那么不管那是不是犹太人的社区,也无须顾忌。


难得贝利斯有心邀他,他又怎会放弃这么珍贵的机会?

而且,这也表示贝利斯把他看为知心的……朋友呀!

「真的吗?谢谢你!」贝利斯满足地瞇起了眼睛,主动倚在拉裴尔的肩上,「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贝利斯……你弄错了。

拉裴尔垂下了眼睛,彷彿在掩饰内心的黑暗面。

如果,你知道我的真正企图,说不定你会把我视为魑魅魉魍,对我敬而远之,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我,是个,罪人。

一个爱上了男人的罪人。

X X X X

1933年,冬。

「走快一点吧!拉裴尔。」从运送回乡团生的大货车上跳下来,穿着一身厚棉袄\的贝利斯,头罩上了温暖的针织帽子,厚长的毛颈巾掩至鼻子之处,只露出一双浑圆的漂亮灰眼睛。然而,即使如此,少有的人种依然受到了犹太人及德人的注目。


拉裴尔施施然地下车,只穿着皮大衣的他,手里拿着一大袋行李,由於这次是到贝利斯家借住,故需要带足够的衣物。

尽管贝利斯一再说能够从艾利尔那里借衣服给拉裴尔穿,但他就是不想使用那傢伙的衣服,撇开犹太人的身份不谈,那个艾利尔却是贝利斯心目中的好哥哥,这让拉裴尔不爽到极点。


每次见贝利斯在收到那傢伙的信后兴奋莫名的样子,拉裴尔都会下意识地愤怒。

越来傲慢的人,佔有欲也相对地大。

贝利斯领着拉裴尔,从人声鼎沸的闹市走到渺无人烟的小巷,穿过幽暗的小道,就可以看到满是犹太人的小社区。

说是社区,其实也不太合乎,这里只是一处穷民窟而已。自从希特勒上头后,剥削犹太人地位的政策便不断推出,虽然犹太人在自族里拥有地位及财产,然而他们还是被德国人排挤到不起眼的小区去,有如被困的野兽。


可怜呀,不过,是他们自找的。

拉裴尔边打量着边暗道。他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到来,不少犹太人都投以讶异惊诧的目光,有的则带有猜疑及防备,甚或是恨意。然而,那於拉裴尔来说都不重要。

「这边!」贝利斯自然地牵起拉裴尔的手,把他带到一栋三层的小楼房,外墙虽然有点破旧,但却颇有典雅的味道。拉裴尔眼尖地看到楼房的玄门处,站着一位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犹太裔青年。


「艾利尔哥哥!」贝利斯上前拥抱青年,并欣喜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贝利斯!你好。」被称为艾利尔的男人一笑,放开了贝利斯并仔细地打量他,「瞧瞧你,身子好像壮了不少,可惜都没有高……军训还习惯吗?」

「还好,团里的老师果然很严格。」贝利斯有如孩子般顽皮地咋舌,接着转身唤着拉裴尔,「拉裴尔,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艾利尔哥哥。艾利尔哥哥,他就是我在团里结交的好朋友,拉裴尔.斯巴特。」


「你好。」似乎有点讶异拉裴尔是这样一表人材的德意志人,艾利尔怔了一怔,才笑着与拉裴尔打招呼。

「你好。」拉裴尔回以点头,下意识地搭上贝利斯的肩头。对於刚才二人无视自己而拥抱问好的一幕有点在意。

「艾利尔哥哥,母亲在吗?」

「哦……伯母她刚出外了,说要买些好东西预备今天晚上做一顿丰富大餐。她还怕你找不着路,所以特地要我站在门口等你呢!」艾利尔回道,斯文优雅的脸上是稳定的笑容。虽然他比贝利斯大不上几年,但由於已经出社会工作,有交济的经验,感觉比起贝利斯成熟多了。


「原来如此……」贝利斯点点头,「那、我先带拉裴尔回家放下行李,晚上你和叔叔会来吃饭吗?」

「嗯,不过我爸应该不能来了。他最近患了点感冒,整天都在休息。」艾利尔道。

「请替我问候一下叔叔,那么,晚上见了。」与艾利尔道别后,贝利斯转向拉裴尔,「我带你到我的房间。」

「嗯。」微点点头,拉裴尔随着贝利斯走上楼梯,回头一看,却发现艾利尔以揣测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他,在怀疑我吗?

5

 

「这是我的房间,这期间就请你委屈一下和我一起住了。」

『嚓』地亮了灯,一间虽小却充满着温馨气息的房间跃入拉裴尔的眼前,他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不管是书桌、床、衣柜,甚至小小的几子,都是平实的梨木,脚处微向上翘的典雅设计,在数年前曾经是风靡一时的。


虽然傢俱都有些年纪,但却因为主人保养得好(或是鲜少使用),除了铺着微厚的尘灰外,也算得上整洁。

拉裴尔不自觉想起了刚进来这道小公寓的感觉。

处於犹太人盖的出租小楼房,两母子相依为命住在只有一个教室大的单位中,除了浴室及厨房外,就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贝利斯的,一个是他母亲的。在以大陆平广见称的德国来说,算是挤逼的寓所。


然而,就和主人同出一辙,小小的居所里,却溢满了『人』的气味。

中古火炉上陈列着数个精緻的相架,每张都是两母子亲涩依偎着的照片。而大厅的墙壁也漆上了暖暖的橙色,不管是哪一个傢俱,都是予人柔软感觉的啡。

而在贝利斯房间里,他甚至可以在床上找到好几只布娃娃,书架上也有些稚嫩的画册,似乎是贝利斯小时候留下的。

相必是他母亲特地送他的吧……拉裴尔在心中想着。放下行季后,他走到火炉旁拿起一幅照片端详。

「啊………那个是我妈妈。」贝利斯边说着,边拿出刚斟的两杯水,并放在茶几上。

拉裴尔凝视着照片里的女人,那是位修长美丽的东方人,眼睛也是同样的淡灰色,有着慈祥良善的气质。

他可以明白,贝利斯是怎样沐浴在爱中长大的。

「我妈说过…她以前住的地方好像是在马来西亚一带的地方。她本来是想逃去北方一个叫中原的地方,可因为当时中原也发生了战乱,所以就决定出海来欧洲。」贝利斯解释道,「妈妈说假若将来我可以的话,一定得回去马来西亚看看。」


「可以的。」拉裴尔放下相架,在贝利斯旁落坐,「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看着贝利斯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实在不忍。

「怎么可能呢?」贝利斯苦笑,「现在这个时势………即使德国真的发展出穿越大洋的运输科技,也轮不到其他人种去………」

未完的话,被拉裴尔抬起的手打断。

不想听这种自贬的说话,拉裴尔的食指按住了贝利斯的唇。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却能二人为之一愕。

曾经好几次想盼过这双唇的滋味,吻起来又会是如何甜美,然而,却从来不敢逾越。因为拉裴尔知道,一旦自己吻了,就意味着所有东西的崩坏。

包括他和贝利斯的友情。

但是,现在,贝利斯的唇就在自己眼前。对方微张的唇,有如诱惑自己一般,煽动着他的官能,彷彿要把他拉进无底的深渊似的。

煽惑的,魅人的。

不知不觉间,拉裴尔按住对方双唇的食指缓缓移动了起来,以轻缓的速度爱抚着那薄嫩的唇瓣。虽不知道贝利斯心里有没有抗拒,但见对方维持不动,拉裴尔也就着迷地抚摸着那梦寐以求的唇。


柔软的,指尖的神经全集中在那片淡红中。

「贝利斯…………」

低喃着,似是受到四周宁静的气氛而渲染,拉裴尔难以自拔地低下头,放肆……

「叮噹!叮噹!」

一道刺耳的门铃声打断了二人,也毁掉了迷乱人心的气氛。贝利斯『啊』的惊叫一声,接着赤红着脸站起来,赶紧去应门。

而拉裴尔则重呼一口气,向后倒在沙发里,双手掩住脸,生平头一遭感到尴尬。

还差一点……幸好………

X X X X

「艾利尔哥哥,抱歉要你专乘来帮忙。」贝利斯带着亲涩的笑容,向自己从小就一同玩耍,如兄如友的犹太藉青年道谢。

「别这么说。」艾利尔微微一笑,继续用抹布擦拭着封尘的书桌,「你也很久没回来了,这次打算住几天呢?」

「这个嘛……我想大概是一星期吧!虽然寒假有一个月,但我还是想早点回去操练。」贝利斯回道,他正小心地抹着每一个相架。

「你在青年团过得怎样?」艾利尔忽然问道。

「还好,只是体能跟不上。不过……军训课也很沈闷,我对那些要背的东西最没辙。」贝利斯回以苦笑。

「是这样呀……」艾利尔浅浅\一笑,接着转向正坐在贝利斯的床上,整理着自己行季的拉裴尔道,「那你呢?拉裴尔,听贝利斯说,你虽然经常跷课,但却是颇出色的优等生啊!」


「嗯。」淡淡回应,拉裴尔连头也没抬起来,这种恭维的说话,他实在听得太多了,再说这话是从自己讨厌的人出口,若不是看在贝利斯面上,他根本不会去回应。

刚才,打断他们的暧昧行为的正是艾利尔的来访。该说贝利斯太天真还是真的无知,他似乎不太清楚拉裴尔刚刚要做的是甚么行为。因此并没有露出尴尬或不安的表情。


我真该感谢贝利斯的天真……拉裴尔在心中苦笑。

只是,正因为他的过份天真,更令我难以告白,并越陷越深。

「艾利尔哥哥……拉裴尔虽然对陌生人很冷淡,但他很照顾我的。」因为拉裴尔的冷淡回应而一阵静默,感到尴尬的贝利斯率先发话辩解。

「嗯,我想也是。」艾利尔并没有为难,依然露出一等一的温柔笑容,「不然贝利斯你也不会招待他回家。」

啧………不知怎的,拉裴尔就是不喜欢艾利尔这种老狐狸般的笑脸。

那笑容,实在虚伪得让他想吐。

6

 

古老的谷咕钟『当』的一声,发出了入黑的通知,现在是晚上六时正,对一般犹太人来说,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

艾利尔、贝利斯及拉裴尔各有所思地散坐於大厅中,而随着时间逐渐过去,气氛亦变得沈默,及诡异。

「呃………」倏地,贝利斯深皱着眉,满怀惆怅地开口。

「我出去找吧!」艾利尔主动站起,并拍拍贝利斯的头,给予安慰的笑容。

「嗯……」贝利斯点点头,眉却仍未纾解,不安的神色显而易见。

艾利尔抓了件外套便关门离开公寓,拉裴尔这才停止翻阅茶几上老旧杂志的工作,抬头坐到贝利斯身旁。

「别在意,我想你母亲是有点事担搁了而已。」拉裴尔环住对方的肩头,安慰道。

贝利斯苦笑着,点头。

正午时分回到了久违的家,本来打算亲自打扫好一切,坐在大厅等母亲回来,怎料到天已经黑了,她却还没有踪影。

母亲从来不会离开犹太社区,即使是买菜也只会到附近的小店,根本不可能走远。在贝利斯的记忆中,为了防止自己的不安,母亲外出绝不会超过两小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躲进拉裴尔的怀抱中,贝利斯灰色的眼瞳酿着惶惶不安,不知怎的,他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贝利斯?」拉裴尔发觉怀中人竟然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用力抱紧他,「没事的。」

「我不知道,但母亲不可能那么晚也不回来……」贝利斯忧忧地说着,「我们出外看看,好吗?」

「好。」受不了满载着恳求的灰瞳的凝视,拉裴尔颔首答应。

X X X X

好冷。

今早来到的时候,空气虽然寒冷,但却没有刺骨的感觉。没想到才不过几小时,四周已经刮起风雪,透穿身体的寒风,带着寒洌的冷气,令人有种骨肉被剖开的痛感。

打开公寓的门,贝利斯下意识地把外套拉至遮掩到脸的高度。

「冷吗?」拉裴尔解下自己的领巾系在地方身上,并把他拉迎自己的怀里。

「不知道艾利尔哥哥到哪去了……」贝利斯朝四周看看,由於下着雪,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们到街口看看好吗?」

「嗯。」点点头,拉裴尔随贝利斯走到与德国市区的交接处,突然听到了喧闹的声音。

和犹太市区的冷静全然不同,属於优秀人种的德国市区非常地繁华,光是建筑物的雕饰也比犹太市区来得花巧,马路上,未成熟的蒸汽火车、电车、马车及零零落落的私家车,络绎不绝。穿着洋装的华丽妇人及毕挺西装的绅士爵士在雪下依然维持着其施施然的脚岁,漫步着。


「呀!」倏地,贝利斯惊叫一声,奔到一处被众多人包围的路段,并喊道,「艾利尔哥哥!」

「贝、贝利斯……」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来,艾利尔马上变了脸色,接着他拉起贝利斯的手,马上要他往回头路走,「我们走吧!我想你妈妈很快便会回来!」

「怎么了……」愚蠢如贝利斯,也看得出艾利尔的神色有异,他瞥向人群聚集之处,发现地上有散落的菜和肉,而混乱地跌落於地的胶袋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封上了一层雪。


拉裴尔微皱一皱眉,上前拉住了贝利斯。

「妈…………」

「别看!」拉裴尔掩住了贝利斯的眼睛,把他细小的身躯拉进怀里。

「不………不………」虽然只有那么一点儿,但贝利斯的确看到了。

那躺在满是雪的大马路上的,被人群所围绕着,却又丢弃不理着的……

血迹,他看到了血迹。

凌散於地的黑发绞缠着鲜红的血,沾染了雪,变成一抹怵目惊心的殷红。

快…快找人救她……

谁来……救救母亲…………

「不要!放开我!那是、那是……放开我!妈!妈!不!」

贝利斯疯狂似地尖叫着,试图扯脱拉裴尔的桎梏,无奈瘦弱的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贝利斯!」艾利尔按住贝利斯乱挥的手,试图让他镇静下来,「我们先回去!」

「不………不要………那是我妈……救她!快点………」贝利斯不停地摇着头,被拉裴尔掩住的眼睛,落下了泪水。

想要救母亲,但却又无能为力,甚至连上前看个究竟的举动也做不到。

为甚么、为甚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贝利斯依然喊叫着、挣扎着,在好些路人已经开始投以好奇的视线。知道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的拉裴尔及艾利尔相互对看了一眼,接着一同把几乎失控的贝利斯强行带回家。


X X X X

「听说是军队出巡的马车不小心辗到路人……所以酿成了意外。对方见受害者不是亚利安人,就没有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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