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夜退去白昼降临，一缕夹带着花香的清凉微风，穿越中敞的窗棂悠然滑入。

四周垂落的白纱随之轻轻飞扬，翩翩起舞。

单手握着书卷的绯，斜倚在软榻上默默的出神，又是一夜的缠绵，让他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量，头脑中一片空白，神志有几分昏昏沉沉的感觉。

时间过得好快啊？！眨眼间，来这里似乎……快三个月了吧？！双眸似合非合，神色间有些恍惚的绯，悠悠的叹息着。

利亚特与泰塔尔相隔千里之遥，两国的风土习俗自是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无论是穿著打扮还是饮食习惯，尤其是在语言及文字方面，更是少有相同之处。

环境的骤然变换，以及全然陌生的地域与语言，幷没有让早已习惯了颠簸流离生涯的绯，有太多的不适。

聪明的头脑及少年时期就打下的扎实基础，让他很快掌握了泰塔尔大部分的日常对话，当然这些除了教他的赖尔外，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

天性寡言的他，依旧不喜欢开口，以至于周边服侍的人一直以为他听不懂泰塔尔语，再加上与世无争的性情，让他们渐渐的在他面前开始有几分肆无忌惮起来。

甚至近些日子以来，竟然毫不避讳的在他面前议论起，宫内的流言蜚语，八卦消息，当然所有讨论的中心及焦点，全部集中在宫邸的主人们以及外来者绯的身上。

生性浪漫多情的赖尔，后宫自是妃嫔美人成群，外面也少不了红粉知己无数，风流韵事简直可以集册成书。他虽不至于像他皇兄那样年年纳新妃，可每次出门也少不了带回一个半个，这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自然少不了拈酸吃醋争风夺宠。

不管赖尔如何雨露均分，终归还是有偏有向，再则这群妃嫔们除了少部分出身卑微的舞姬歌女外，大多数都是背景非凡，不是本国就是他国的贵族闺秀。各个自持出身高贵谁也不服谁，再加上赖尔又一直未立正妃，暗地里自是竞争异常的激烈与残酷。

如今宫邸内是派系林立，这上面主子们勾心斗角，底下奴才们当然也少不了小动作不断。现如今是谁也不敢保证将来哪个主子会得势，哪一个又会失势。

由于无法判断，就不能轻易下赌注，要知道站错位弄不好可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所以宫邸内大部分的仆从奴隶们，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远离战圈一旁观风。

虽然不参与，可是私地下谈论一下宫邸主子们的八卦，可以说是他们劳作外的唯一的消遣，因此趁没人注意聚在一起小声的卖弄一下口舌也是常有之事。

这不，被喜静的绯挥退到门外服的侍女奴隶们，打一听说赖尔今早有事进宫议政，就开始交头接耳，从开始小心翼翼的嘀嘀咕咕到后来的毫无顾忌的唧唧喳喳。

「喂喂，听说了没，昨儿个西院的塔丽哪夫人摔了殿下赐给她的玉玲珑。」

「哦！还好了，塔丽娜夫人性情历来还算温柔，最多也就是摔东西撒气，北院服侍黛雅夫人的贴身侍女奴隶们这些日子以来，各个鼻青脸肿的，看起来好不凄惨哟！」

「啧啧，只是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呀！南院的莉思夫人，就因热水送的晚了会，就把送水的奇诺打得半死，府里的医师看了看说没治了，听二总管说若是还不见起色，就抬出去埋了。」

「嗯！其实死了也算解脱了，南园的嘉娜侧妃不知为何看菲菲不顺眼，命人打残了她的腿，你知道宫里是不留无用之人的，所以她被管事扔到宫外任其自生自灭了。」

「最近大家都机灵着点，听说各院的主子们心情都不怎么好，老是借故找事发脾气，若是责难落到谁头上，不死也会扒层皮。」

「主子们最近都怎么了，一个个沾火就着，弄得宫内上下全都人心惶惶的。」

「哎！还不是襄面那位主闹得吗？！打从他一进宫，殿下就从来没去其它各院看看，甚至还让他住进了，轻易从不让其它侧妃夫人们涉足的内殿，这可是小王子跟小公主们都未曾享有过的特权啊？！」

「就是嘛！真没看出来，这位主如此有吸引力，殿下宠他宠得简直就不得了，而且衣食住行样样还要跟殿下平起。」

「呵！那算什么呀！前几天殿下还跟大总管说，殿下有的这位主子绝不能少，殿下没有的也要想办法给他弄到手，从这就能看得出殿下对他是多另眼相看了。」

「可……也没发现这位主子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论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可爱，论性情，成日里像个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若不是听到他在殿下面前说过话，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就是啊！搞不懂殿下看中他哪—点，要长相没长相，要个性没个性，整日里不是窝在寝宫内发呆，就在花园闲逛，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对了，听说他在利亚特只是个地位低微的奴隶，也不知道历来格调高雅的殿下到底看中了他什么？」

「就是嘛！」

「嗯！真想不到，出身如此低微，长相又是如此普通的家伙，居然能够一步登天，真不知道是殿下的眼光出了问题，还是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让从不好男色的殿下，竟然视他如珠似宝……」

「这个……想来他自有独到之处，例如，他的身体，或是他技巧……」

「嘻嘻……这个可不是我们所能够知道的了哦！」

「就是嘛！呵呵……」］

「呵呵！好了，我们不要聊这些了，还是换个话题好了，要知道虽然这位主听不懂，可不代表别人听不懂哦！要知道殿下如今宠他都快走火入魔了，若是听见了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就是啊！我们聊别的。」

「嗯！好，不过说句实话，这位主的脾气还真好，要是别的主子听到我们私下聊天，不赏我们顿鞭子才怪呢？！」

「没错，不过……看他那副软弱的模样，实在没有威严感，更没法让人心升敬意。」

「哈！你这个贱蹄子呀！遇到好主子还不满意？你要摊上了南院的嘉娜侧妃，几个你都不够死的。」

「哎唷！我只是说说而已嘛？！干嘛当真啊？」

「你哟！还是小心一点，有道是祸从口出，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没有人保得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

殿外的对话渐渐的低不可闻，慵懒的靠在软榻上的绯径自发着呆，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著书，至于看没看进去，就是天知道了。

「嘿！你也真能忍，那群贱奴居然敢当面议论自己的主子，要是被我那位严厉的母妃大人听见了，还不拔了她们的舌头才怪呢？！」

「就是啊！母妃，最喜欢惩罚人了。」

寂静的大殿内，突然响起一串脆生生的童音，一大一小两个容貌俊秀的小男孩，幷排站在绯的面前，摇头晃脑一副小大人模样，老气横秋的道。

「她们又没碍到你们兄弟，干嘛拔人家舌头啊？」绯抬眼瞟了眼这三个月来经常趁赖尔不在，偷溜进来的两兄弟，懒懒的道。

「私下议论主子是非，多嘴多舌，就该断了她惹是非的祸根。」个头高的男孩大约十二三岁银发蓝眸，眉宇间有几分酷似其父赖尔，用严厉的口吻，毫不留情的定下了罪名。

「嘻嘻，对，按规矩就该拔舌头。」矮个子男孩大概八九岁，黑发蓝眸五官精致无比，秀美的好似女孩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一开口竟然毫不在意的附和高个子男孩的决断。

「等父王回来了，找个机会禀告，定让这群不长眼的贱奴们好好长长记性。」

「对，让他们知道绯在父王心中的地位是何其的重要。」

「好了，你们两个小鬼就不要在这里一唱一和的了，你们明知道我最讨厌自找麻烦，还怂恿我去告状，我又不是女人，可没有那么碎嘴。」绯把一进来就板着脸的高个子男孩，赖尔的长子斯特尔拉到怀里伸手揉了揉他的银发轻笑道。

「绯，你好偏心哦！老喜欢抱哥哥，小特也要抱抱。」矮个子小男孩，也就是赖尔四子兰特，飞快的爬上软榻，幷钻到绯的怀里。

「……」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手中书，绯伸手把一大一小都搂在怀里。

说起两小，是绯刚来的时候在花园遇见的，当时两个人偷溜进来只是想远远的看看他们父亲赖尔的，可不知为何原因三人一见投缘，从那以后他们就经常趁赖尔不在溜进来找绯。

也不知道两小是在绯的身上寻找着多年来一直无法获得的父爱，还是绯在两小身上缓解了对翔儿的思念，总之，这一来二去三人的关系也就更加密切起来。

他们两个也就是宫邸内少数几个知道绯泰塔尔语说得很溜的人之一，因此见殿外伺候的那群侍女们当着他面说三道四，自然是岔岔不下，且对他满不在乎她们言词间的不敬而深感不解。

自幼高高在上的兄弟俩，哪容得了那群卑贱的下人们背后嚼舌道主子的是非，若是按宫里的规矩，拔舌都算是轻的。

只不过两兄弟也是顾忌绯的性情温和，想来不会喜欢这些血腥的话题，才只是避重就轻简单的说了一点。

其实他们又哪里知道，十五岁就上战场的绯，是什么血腥暴力的事情没有见过没做过，只不过沉稳的个性，让他不喜欢过分张扬而已。

「绯，父王入宫议事去了，不会回来那么早，我们一会去哪里玩啊？」孩子气浓的兰特腻在绯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撒娇的问。

「你们说去哪里好呢？」见到两小心情甚好的绯，捏了一把兰特红嘟嘟的脸颊，笑吟吟的道。

「宫里上下，我们都走遍了，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了。」抓住绯掐完兰特的脸，又向自己伸出的魔爪，斯特尔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那……我们出宫去玩好不好，听说今天有大集市，外面一定会很热闹的。」双颊红扑扑的兰特兴奋的建议道。

「内殿戒备这么森严，我们几个可能没有办法避开他们？」看着两小雀跃的模样，绯也很想答应他们，而且他来泰塔尔也有三个月了，却一直被困在宫里，也很想出去看看，只不过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啊！没关系的，反正宫里的奴才们都知道，你大多数时间喜欢躲在寝宫里，而候在外面的那群奴才们，未得召唤是不得妄入的，我们偷溜出去，只要早些回来就不会被发现。」实际上来之前就打算好了的斯特尔，嬉笑的答道。

「可……我们又要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啊？」心底有几分跃跃欲试的绯，略微踌躇了一下。

「很简单啊！你难道不知道大多数王家成员的寝宫内会有一条备用的秘道吗？」斯特尔跳下软榻，跟兰特一边一个扯着他手臂向内殿深处走去。

「可是……就我们三个人出去……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我们两个以前经常偷溜出去玩，外面很好玩的，相信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对，我们会保护你的。」

「保护？」就算他如今的确是手无缚鶏之力，可也不需要眼前这对还未成年的小家伙们来保护吧？！被两小拖着走的绯，有几分哭笑不得。「你们慢一点，我们还是先换下衣服，再出去比较好一些吧？」

「哦！好吧，先换衣服……」

「换衣服，出去玩咯！」

乔装打扮一番，身穿波尔利纳传统服饰，利用那长长的头巾，以及面纱蒙住头脸的二人出现在街头，兴奋的瞅着眼前人山人海到处塞满了人的大街。

此时熙熙攘攘涌动的人潮，以及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构成了眼前这场热闹非凡又繁华无比的景象。

「哇！看起来今天真的很热闹哦！」紧紧的抓着绯的手臂，像壁虎一样贴在他身上的兰特，一副目不暇接的样子，前后左右的东张西望。

「……」抬头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以及火辣辣的日头，置身于人头涌动的人潮中，这些年来称的上深居简出的绯，竟有几分难以适应。不过，还未等他缓过劲来，就被身边兴奋无比的两小拖着四处跑。

「绯，我们去那边看看，新出炉的面包看起来好象很香的样子哦！」

「哇！那边烤香肠的味道好好哦！」'@ H,C \ p l m0D

「这张地毯上的图案好有趣哦！」

「看这个水晶杯，看起来似乎特别的透亮呀！」

「绯，你看这个……」

「绯，你看那个……」被两小拉过来，扯过去，东跑跑，西看看，转来转去，头都快要转昏了的绯，猛然又发现三个人居然一个子也没带。

两小年纪尚幼，再加上自幼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哪里会知道出门需要带钱啊？！

以往偷溜身边不管怎么样还会带着贴身仆从，自从认识绯以后，为了保密早把他们踢一边去了，而深居宫内的绯，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有钱。

难得出来一趟的三人，不想就此打道回府，绯莫可奈何的把直勾勾盯着热腾腾香味扑鼻的各式小吃垂涎欲滴的两小拉开。等远离了那些诱惑后，绯放开两小，神态悠闲自得的跟在他们身后，开始逛起了市集。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放开我啊——」

停停走走，东瞧瞧，西望望，走了大半市集，正觉得有些累了的一大两小，站在阴凉的棚角下商量着是休息一下再继续呢？还是就此返回？

还没等他们讨论出结果，突然一声凄厉叫喊声骤然响起，让眼前刚刚还异常拥挤的人潮，宛如潮水一般迅速退了个干净。绯有些吃惊的瞅着眼前霍然变得空荡荡的街道，心里不禁暗暗敬佩众人训练有素。

「臭小子，看你还往哪里跑，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出场的坏人似乎都长得一副很猥琐的模样，眼前这位指挥着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又瘦又小满脸好笑的男子，就非常附和世人对恶人的定义。

「什么福气，我才不需要呢！你们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干嘛无缘无故抓人啊？我又没犯法？快来人啊……救救我……」

被汉子们团团围困在中间的是位年约十五六岁，拥有着一头浓密的红发，及一双翡翠般璀璨动人眼眸的少年，五官俊秀精致，就算此时满身灰尘神态狼狈，可依旧难掩他眉宇间那抹出尘与精灵的气质。

「不要再叫了……这里没有人会帮你的，也没有人敢帮你，我相信在场的人没有谁想跟大皇子作对的吧？！你……还是认命吧！」男子睥睨的横扫了周围一圈，似示威又像警告，然后一挥手。「把他带走……」

「不要，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情大哥救我……情大哥……」

「哼，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叫谁也没用……」

这群人到底是何来历？言行为何如此的嚣张？当街抢人竟没人敢上前？眉头紧锁，绯瞅着大模大样的消失在长街个谜底很快被身后的人给解开了。

「那人是谁啊？当街抓人，竟然没有人敢管？」

「谁敢管啊？！你没看到刚才巡卫就躲在那边楞是没敢过来吗？！他可是大皇子宫里的索德管事，是专门给大皇子四处物色美姬男嬖的，管你是本城的贵族闺秀少爷还是他国的商人公子小姐，只要被他看上了一律跑不掉。」

「哇！这么嚣张？照他这样抢下去以后谁还敢来格兰城交易啊？！」

「那家伙眼界高着呢！少有能让他看上眼，不过只要让他看上的全都是极品中的极品，普通一点的货色他根本看不上眼。」

「哦！如此说起来，大皇子跟当今的泰塔尔王在某些方面还真是相似的不得了。」

「咦！这又是怎么讲呢？」

「你忘了，前几年泰塔尔王看中了桑特拉那位风华绝代的小公主，不顾人家已经订婚，竟向桑特拉国王提亲，遭到拒绝险，居然起兵攻陷桑特拉，硬是把那位美丽的公主给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