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醒了?」尔雅的嗓音,含着淡淡的暖意。
「你是?」突来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绯,他疑惑的抬眼瞅着撩起垂落的纱帘,斯斯文文站在床前年约十八九岁,眉目清秀的少年。
「臣下莫里断,是大人您的随身医官。」嘴角挂着温和浅笑的少年,优雅的欠身施礼,大方得体的举止,看得出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是不知为何面色略显惨白,眉宇间有几分倦意。
「医官?」没想到眼前人不是民间救死扶伤的普通医师,也不是军队中医术平庸的军医,更不是宫中妙手回春的御医,而是地位尊贵世间罕见的医官。对此,绯不禁有几分愕然。
要知道医官,可不是每个国家都有的,就连绯的故乡号称泱泱大国的紫宸皇朝都没有。
因为所谓的医官是御医与神官的综合体,不但要医术了得,还有要拥有莫大的神通,而且就算两者皆具备最终也不一定能够成为医官。所以数量是极其稀少,称得上是万中选一,只有少数被神所眷顾的人才能有资格被尊为医官。
看清楚是『尊为』而不是被『封为』,也就是说就算一国之君下旨所亲封的都不算,据说号称拥有最多医官的利亚特也不过仅有不到七名而已。
绯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男子居然是这么一位尊贵的主,而且还自称是他的随身医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连众多君主都要礼遇的主为之折腰呢?!他不认为自已有这个资格就是。
「臣下只是候补医官,是赖尔殿下向吾王要来服侍您的。」似乎看出绯眼底困惑,少年也就是名叫莫里斯的医官开口为他解惑。
「……」候补?那还不是一样。能够有资格被冠上候补之名,想来已经具备升为正式医官的资格,唯独差了—些经验而已。
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冷不热的浅笑,懒得跟他讨论这些没什么营养的事情,绯矜持有礼的点了点头,不想再继续追问。
失去了兴趣的绯,开始昏昏欲睡,可没想到莫里斯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番话,把似睡非睡的他给敞底吵醒了。
「……你跟你弟弟可还真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什么?」心底微动,可面色依旧泰然自若的绯,冷冷的睇着他。
「我是说,你跟你的弟弟,也就是吾王孟迪斯陛下的亲卫队长轩辕御羽大人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皆无一相通的地方。」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一扫刚刚冷淡守礼的莫里斯不知从哪里拖过了个圆墩过来,在绯的床边大模大样地坐下。
「你……认识羽弟?」强忍着剧痛,挣扎的坐起身,倚在柔软的靠枕上,绯谨慎的上下打量了莫里斯一遍,迟疑的问道。
「当然,不过我倒是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阴险的小人,若不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在大神官面前哭诉说什么担心你的身体健康,一直对我甚是呵护的大神宫殿下又怎么会把我踢上船,命令我随身侍侯,要知道我可是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医官候补啊?!」咬牙切齿的莫里斯,忿忿的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呃!你等等……」
「……」绯好奇的瞅着莫里斯从床下拽出一个金盆,拎着它迅速离开床前,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在不远处呕吐的声音。绯终于知道,他为何面色如此这般惨白。
「……最重要的……」步伐蹒跚的走了回来瘫坐在圆墩上,莫里斯的神色越发憔悴,面容也更见惨白,用柔软的丝帕擦拭嘴边污浊的痕迹,只见他一脸痛不欲生的低吼道。「最重要的是他明明知道我会晕船,还陷害我坐一个月的船。」
「呵……」绯被五官皱成—团,满脸苦相的莫里斯逗得失笑出声。
「唔!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真不愧那位外表无邪内心狡诈家伙的嫡亲兄长,真是没有同情心。」莫里斯不满的小声抱怨着,若孩童般稚气的言语,让绯暗自忍笑不已。
「羽弟是么子,是父母中年得子,再加上天生体弱多病,家人待他历来是百依百顺千怜万宠的,所以性情还是有几分娇纵与任性的。」绯嘴角沁着轻柔的浅笑,氤氲的眼眸闪过一抹淡淡的思念。
「而且,他自幼就顽皮捣蛋,鬼主意繁多,从小就把家人们耍得团团转,闹的哭笑不得,又拿他实在没辙,还要请您莫要见怪才是。」
「娇纵?任性?呃!还真看不出来。除了狡诈若狐,平日里倒也迷糊的可爱,虽总会耍一些小手段,可那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不以为意的扬了扬手,随后又莫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至于见怪与否?唉!我一个小小的候补医官,哪有资格去见怪他啊!他如今可是陛下的心头肉,掌心宝,这宫里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谁敢怪他呀!」
「可……羽弟终归是奴隶出身,就算如今王宠正盛,恐也非长久之计,唉……」绯凝视着头上随徐徐海风飞舞的纱幔,神色飘忽的叹息着。
「哈!这些你不必担忧了,先不说王上恋他至深,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失宠了,他还有大神官的庇护,不会有事的。」
「大神官?他是……」绯侧首瞟了懒洋洋的莫里斯一眼,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困惑。
利亚特医官或许不多,可神官绝对不少,国内大小不一的神殿可算是多如牛毛,至于有资格冠上大神官之称的也起码有十位以上。
「当然就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王上的皇兄,众神官之首,拥有无上法力的塞利亚特殿下。」莫里斯一脸虔诚双手交握,用无比崇敬的语气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串。
「……」原来是他?!轻挑眉,绯若有所思的沉吟不语。
他是除了利亚特王外,在那场动乱中唯一存活下来的王室皇子,听说他自幼长于神殴,深得众神的眷顾,拥有莫测高深的法力。那年宫中内乱,他正巧为了因筹备神祭而住进神殿避过了这场劫难。
传闻他不但深得王上的信赖,还能够聆听神之圣谕,是神与王之间的沟通桥梁。他在利亚特的地位极为超然,就连身为一国之君的利亚特王都要敬他几分,许多事物都会倾听他的意见再下决定。
只是不知,他跟羽弟又是什么关系呢?绯苦思不得其解。
「哎!这些你就不用耽心了,反正那死小孩有陛下的爱怜,还有大神官殿下的维护,日子过得定会比谁都舒服,比谁都逍遥的。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金钱权利,锦衣玉食,样样都不缺,绝对称得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嗯……好想吐……」
「……」偏头瞅着又跑到一旁狂吐的莫里斯,摇头轻笑不已。
绯思绪悠悠飘远,心里还是有几分惦记自家幼弟的未来,虽然莫里斯已经说得这么白,可他依旧心神不定难以安心。
「天啊!要死人了……」吐了许久,手脚虚软的莫里斯,手脚幷用爬了回来的,半坐半依趴在床沿上,痛不欲生的哀叫着。
「嘻……」从枕边抽出丝帕,帮莫里断拭了拭额上密布的汗珠,淡笑不语。
「幸灾乐祸!」白了绯一眼,莫里斯不满的嘟囔着,随后恶狠狠地诅咒道。「别笑,小心会遭天遣。」
「呵呵……」清脆的笑声,若银铃般动听,绯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未曾如此展颜欢笑,如此发自心底的开怀大笑,前仰后合难以抑止。
「还笑,还笑……我要诅咒你,诅咒你……」用力撕扯着手边的被衾,鼓着腮帮子的莫里斯,气嘟嘟嘀咕着。
「噗……呵呵……你……」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淡漠的嗓音,不知何时走进来的赖尔,开口打断了绯未完的话语,伸手拎起莫里斯向后一抛,随后坐在床榻边。
「哇!你你……」一个踉跄险些大头朝下裁倒在地的莫里斯,紧紧的抓住救他一命卢斯的衣襟,回身颤抖的指着赖尔,一阵哆嗦久久说不出话来。
「哼!」左思右想,考虑了一下眼前人的身份地位,以及传说中阴狠毒辣的手段,再掂量一下自己那点能力,实在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忿忿的瞪了他背影一眼,悻悻的拂袖而去。
「……」见赖尔出现在眼前,灿烂笑容顿时消隐在嘴角,绯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身体还痛吗?」赖尔拥着绯的窄腰,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闻此言,绯忆起昨夜的厮磨缠绵,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不要说双颊飞霞,就连耳根、脖颈也都红的,好似蒙上一层妖魅的红纱。
「昨晚,我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伤你不轻。」赖尔俯下身,额与额相抵,试了试温度,喃喃低语。「似乎还有些热……」
「……」面上的霞彩似乎更深了几分,绯有些失措的闪躲着赖尔执着的双眸。
「该换药了,来,让我帮你换药……」手灵巧的探进长袍内,向绯浑圆的丰臀摸上。
「啊!不……」绯想挣脱赖尔的牵制,可浑身无力的他哪里是赖尔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扒了个精光。
被猛然翻了过去趴卧住床榻上,绯紧咬下唇全身肌肉绷紧,试图继续反抗,可是酸软的身体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虚弱的伏在柔软的被褥间气息急促的喘息着。
微凉的指尖,落到绯赤裸光洁的脊背上,沿着优美的曲线一路缓缓往下移动,在他敏感的腰侧流连忘返,随后继续向下滑去,轻轻爱抚着圆润的翘臀,冰凉的手指顺着缝隙向里探去。
「啊……呜唔……」指尖碰触到他红肿的私处,火辣辣剌痛感让绯不禁身体一颤,双手紧紧抓住被单,闷哼出声。
「绯儿,稍微忍耐一会儿,很快就好……」轻柔的撬开红肿紧窒的幽穴,沾着药膏的食指勉强向里深入,小心翼翼的把冰凉的药膏均匀的涂在撕裂的内壁上。
「呜唔!」汗如雨下的绯,强忍着此时不亚于锥心刺骨的剧痛,张口死死的咬住面前的被角,全身不断痉挛,可除了短促的呜咽声外,却硬挺着一声也不肯吭。
「绯儿,喊出来,或许会好一些的。」为绯的倔强叹息不已的赖尔,幷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更轻柔了些,也快了几分。
「呃唔!」毫不理会赖尔的话,绯不顾窒息的可能,竟自把头深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浑身微微颤抖着。
「好了……」赖尔将手指抽了出来,抽出雪白丝绢擦拭,然后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麻布擦干绯身上的汗珠,扯过一旁的薄被,轻柔的覆在他的身上。
「再休息一会,晚一些我来看你。」赖尔拨开绯湿淋淋的发丝,俯身在他耳后落下一吻,低声在他耳边道。
「……」耗尽一切精神跟体力的绯,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即身心疲惫的他,很快陷入黑暗之中……
【第六章】
也不知是不是莫里斯的诅咒过于灵验,刚能够下床自由活动的绯,居然也晕起了船,而且还是晕得是一塌糊涂反应异常强烈的那种。
事实上绯也没想到自己会晕船,他也不是那种没坐过船的人,虽然十五岁以后他大半的时间都守在边关,可小的时候也经常随父母族人乘画舫游江玩耍。
就算海跟江有些许差异,可照理说他也不至于如此的不济,竟然幸运的成为这一路上唯二的两位晕船患者之—,甚至连莫里斯养的猫都不如。
提起莫里斯的猫,半趴在床边一个劲干呕的绯,有气无力的瞟了眼依偎在对面同样抱着盆吐酸水的莫里斯怀里,弓着腰努力撒娇的黑猫。
总是搞不明白它为什么非常讨厌他,不但从不肯靠近他,就连进他的房间都是不情不愿的,似乎若不是为了死赖在他这里不肯走的主人,它恐怕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他明明记得他自幼人缘就很好的啊?!无论人还是兽都是蛮喜欢亲近他的,可眼前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讨厌他啊?仔细看可以发现它那双金色的眼瞳中似乎总闪烁着—抹恐惧?!
呃!好象没看错,的确是恐惧。
它干嘛总是一副畏惧的模样?他又没准备按照赖尔说的那样,把它捉来炖啊?
神色委靡的绯轻蹙眉,暗暗自问。
其实这个中的缘由,还真跟绯有着莫大的干系。
本来一开始绯幷不知道船上有这么只猫,要知道本就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虚弱得只能卧床不起的他,哪里有心思去研究船上是否还有一只神清气爽整日里活蹦乱跳的猫。
若不是莫里斯抱着它来献宝说什么拥有莫大神通,是什么冥界的引路使者之类的话,他也不会好奇的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结果刚睡醒的它非常不爽的赏了他一爪,更巧的是被进来的赖尔撞了个正着,宠绯宠得连掉根头发都心疼半天的赖尔,不仅为之震怒。
拎着它就要往海里扔,吓得莫里斯抱着赖尔的腿苦苦哀求了许久,若不是绯也强撑着病体开口帮忙,说不定它真的直接荣升至冥界当接引使者去了。
所以逃过此劫的它,至此以后只要看见赖尔的身影转身就跑,甚至连身上沾满赖尔味道的绯也不愿轻易靠近。
这下,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它的耳朵刷的一下竖了起来,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正越来越近,警惕的它全身毛一下子炸了起来,爪子也都伸了出来,尖锐的指甲在莫里斯手臂上留下了一条条血痕,抓得莫里斯痛苦的哀哀直叫。
看起来像是蓄势待发的它,却在赖尔迈进房间的瞬间,一头钻进了床底下……斜睨了捂着受伤的胳膊痛哭流涕的莫里斯一眼,赖尔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发自心底的厌烦眼前这位喜欢腻在绯身边的小鬼头。
若不是考虑到他头上顶着医官候补这个耀眼的光环,若不是其地位希罕得就连泰塔尔国内也不过就三位称得上完全合格的医官,且其中一位又已垂垂老矣需要补充新血。还有若不是因为莫里斯是利亚持那几个医官候补年纪最轻,血统混得堪称万国旗,最重要的是自由无羁的他还未找到效忠的主君,让赖尔认为还有拉拢的空间。
否则赖尔还没有傻到带个好细回国的地步,就算跟利亚特是姻亲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也不代表两国会从此永远相安无事。
总之,若不是为此他早就把这个惹人厌的臭小鬼扔进海里喂鲨鱼去了,省得让他有机会插足他与绯之间,充当那种被马踢万人恨的第三者角色。
向紧随其后的卢斯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把讨厌的臭小鬼头给弄走,赖尔放轻脚步缓缓行到床前,在绯的身侧坐下,伸手轻抚他的背脊,瞅着趴在床边干呕个不停的他,满心忧虑的问。
「嗯……」吐得昏头涨脑的绯,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其实绯也不至于从早到晚都在吐,否则这一个月下来,恐怕不去了半条命也差不了多少。他只不过是早晚有那么一段时间极度不舒服,而莫里斯跟他还不一样,他是隔个四五天就再犯一次,总是反复复发,没完没了。
「啊!利斯诺不是配了剂新药吗?!你没试试?」利斯诺是赖尔的另一个贴身侍从,略通药理,对一些普通的刀枪箭伤,及小病小痛全都是手拿把掐般的轻而易举。
尤其是这些年随主子四处走动,应付一些头痛脑热伤寒病痛晕车晕船只类的小毛病,可以说是比一般的医师还要强上几分。
「唔!莫里斯试了说不好用,扔海里去了,说是再帮我配其它的药试试。」抚着不断翻腾的胸口,倚回柔软的靠枕上,面色惨白的绯虚弱的答道。
「他的药?!哼!他连自己都没治好,他配的药还能吃吗?」此时的赖尔万分后悔,费尽口舌从吝啬的表弟哪里骗来的医官居然是个瑕疵品。
「这……呃……也怪不得莫里斯,医官是不需要对这类小病痛深入了解的,何况医官本身就是那种能够救济天下,却无法自救的特殊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