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是他四分之一的人生。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如流水般来去匆匆，看似欢笑的过往，唯一留下的只剩原地之人的悲泣。
身处黑暗之中的人影嘴角闪过一丝邪魅，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那扇窗。三个人站在窗前似乎谈论着什么很开心的事情。透过光线，你可以清楚的看到洋溢在他们脸上的笑容，眯起的双眼，弯弯的嘴角。
那片金黄，与这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分割出两个世界。又一个围城，屋外的人想进去，却怎知屋内的人与他相同的迫切。只是这围城的门又有几人知晓。
承诺做你的孔雀 四 49
“今天公司没发生什么大事吧？”少阳柔声问道。
“还好，有几天没去了，多少有点麻烦，还有干爹那，有批货等着我们外销呢。”少棠揉着眉头，低沉的声音透着倦意。
“你答应了？”
“哪能答应啊，现在事多的快赶上前几年了，忙得我都和孙子似的了。干爹那回绝了，反正他又不缺我们俩。”
少阳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水递到男人手上，笑着回道。“说的也是呢。”
“你们这没什么事吧？”男人接过水，顺手拉过少阳，贴近的脸只差微厘，少阳红艳的唇带着淡淡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我，还好啦……”呼出热气喷洒在男人脸颊，可以嗅到淡淡的薄荷香。“你吃糖了？”少棠有些犹豫的开口询问，语气里满是担忧。
“嗯。”
终究是瞒不过他，不论男人在别面看起来多么不羁，遇到他的事都会变得如同敏感的豹子。薄荷糖，这已经是他们多年来的习惯，每次当他心情不好时都会含颗糖舒缓心情。即使刚才给男人倒水时顺便喝了口茶，也掩不去那清凉的味道。
“有事是么？”少棠搂过他的腰，少阳顺势坐到旁边。既然瞒不下去了，还不如干脆说个清楚。
“嗯。”少阳点头承认。
“关于孔阙的？”答案呼之欲出，现在能带给他烦恼的只剩那人了。少棠转头看向对面心神不宁的人。即使很喜欢那孩子，可是心里还是堵得难受。他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却一直摆出一副豁达的姿态。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那孩子太像曾经的少阳，让他忍不住怜惜。可是事情发生到今天的地步，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这么下去他不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说不怕，是假的，他真的很怕少阳会变成之前的样子。那些过往经历一次就够了。他和他无论是谁都受不起那种折磨了。
“孔阙？”少棠低唤了一声。
“孔阙？”见对面没什么反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啊？”孔阙显然被吓了一跳。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心里不舒服，七上八下的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对面两人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你搞什么呢？老看着门，是有什么人要来么？”少棠看看门，看看两人。巡视的目光锐利如刀。
“是钟离，他之前打电话说今天过来。”少阳见瞒不住了，直接说了重点。少棠虽然不如他稳重，可是经历的毕竟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多。面对这事多少还是有些主意的。
“哦~知道了。”男人松开少阳，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摊在桌子上。“这个是小周搜集的，你们看看吧。”想到小周他就一肚子气，自己养了他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让他帮忙搜集情报的。结果现在弄点事和求他似的。
孔阙伸手想要接过文件。
辰诺？！纸上豁然出现的名字让他伸出的手定在半空。他抬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人，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两个字现在是他最怕的，他不担心钟离会对他做什么，却害怕钟离对辰诺不利。近在咫尺的答案，找寻的人却失去了翻看的勇气。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一步便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少棠看着他的样，也明白个大概。“算了，还是我说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体就是，辰诺应该是在钟离的某处别墅里。最近从小周那得来的消息，那小子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连花天酒地的事都省了，弄得和新婚夫妇似的整天憋在家里。唯一一次出远门还是在今天。”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注视着孔阙。
后者被盯得有些发毛。那感觉就好像是今天钟离见的人是他似的。可是明明没有的事，被男人这么一看他倒有些心虚了。到最后干脆弄不清楚到底今天他做过些什么了。
“你们……干什么？”少阳被眼下怪异的气氛搞得莫名紧张。他生怕少棠下一秒说出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从没想过孔阙会背叛，也相信他绝对不会，可是……如果呢……少阳不敢想下去，生怕幻想成了现实。
“啊？”男人回头不解的说。“没什么啊，我就是看看孔阙，有点担心罢了。还有就是……”
阖上文件，少棠走到孔阙旁边坐下，问道。“扬扬，嗯，这么叫亲切点。我有件事问你，希望你能如实的告诉我，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帮助你。你可能也看出来了，少阳对你的事很上心，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坏事，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我们相处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大抵对我们的事也有所察觉了。我和少阳一路走得不比你和辰诺艰难，更何况我和他还是亲兄弟。其间的过程我不说你也明白吧。而且你的事好像对少阳影响挺大的。我不希望你好了，他又出什么事，如果真会有那一天的话，很抱歉现在我就不能帮你了。”
“少棠！”
“少阳，你先别插话听我说完。”少棠没有回头，背对着少阳继续说道。“扬扬，我只是有件事很想弄明白，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也只好自己去查。你看到那堆文件也该明白我的能力了。我今天之所以问你，完全是因为尊重，我希望你能明白，更希望，无论一会我问什么你都能如实回答。OK？”
少棠话说的明白，坦率的性格让孔阙颇为感动。他也明白如果不是为了他好，少棠不会费尽心思。毕竟他和他们俩才认识没多久。做到这步就是因为不经意间说的一句朋友。朋友两个字写起来简单，说起来更是轻松。可是现在又有几人能真的把它放在心里。
孔阙点点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问吧少棠，我会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那我也不卖关子了。你和白井烽到底什么关系。”
“白井烽么？”孔阙重复着那个名字，思绪飘到很久之前。微眯的双眼少了一份温柔多了几分危险。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夸张的要命。
又是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么？在你身上究竟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清楚的事情呢？真是让人期待啊。两人安静的坐在一边，静静聆听这个期待很久的故事。
承诺做你的孔雀 四 50
记忆无非好坏，只是关于他和白井烽的过去，却无法用它们评定。如果非要做个评价只能说他们曾经认识这句话了。虽然乍听之下有点莫名其妙，可是仔细想想也就那么回事。
那年孔阙十六岁，在外谦谦有礼的英俊小生，回到家就像换了一副脸的无赖恶霸。孔莺常说他们家的人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就是长了张不错的脸，演了手不错的戏。换句话说就是天生的戏子。
孔阙对谁都不错，对谁也都不怎么样。但是周围人的评价却大都好的多于差的。即使有那么一两个说得难听的，也被那些所谓的亲卫队给盖下去了。
但是白井烽不一样，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将彼此看的透彻。那种赤裸裸的站在另一个人面前的尴尬，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只是当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比起后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姐，我回来了。”他将书包往地上一扔随口喊道。
“嗯，我看见了，不用这么大声”
“他是谁？”孔阙挑着眉毛，双手抱胸站在门口，语气不善的问道。他一向不喜欢生人踏入他的领地，孔莺对他的脾气也是了解的，既然能带到家里来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关系。
男人自沙发上站起来，面带微笑的朝他走过来，明明是一副谦谦有礼的样子，可是就这种所有人看了都会觉得舒服的笑容，在他看来却碍眼的很。孔阙没有理会男人伸过来的手，径自走到沙发旁边。狠拍了孔莺的肩膀。“我问你他是谁！”
同一个问题等他问第二遍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他心情很糟。
孔莺皱着眉头回视这弟弟。不管孔阙心情多么不好，有客人在的情况下都是有分寸的，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对于孔阙的表现，着实让她吓了一跳。“你这孩子，今天吃炸药了？火气这么大。”
“白老师，对不起，这是我弟弟，他平常不这样的，今天可能心情不好，让您见笑了。”孔莺没有理会旁边阴沉着脸的人，转身对站在门边一脸尴尬的男人认真解释道。
“切~”孔阙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去理会两人之后的谈话。
他也明白，现在应该让出客厅供别人谈正经事。换了别人他可能会这么做，可是这个男人的话，没门。这种莫名其妙的讨厌他还是第一次，明明是才见面还没五分钟的人，总共也没说上一句话，可能就是别人常说的气场不合吧。
孔阙想得入神，根本没注意到对面偶尔飘过来的视线。那是一种不怎么友善的打量，就像看一件商品一样。镜片后的双眼，似乎在计算着他的价值。
客厅的气氛有些尴尬，孔莺努力想要缓解，奈何事情的中心人物从头到尾都摆着张臭脸，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要不是自己导师在这，她非大嘴巴子抽过去不可。
“喂，孔阙，你到底怎么了？”趁着男人去洗手间的功夫，女人再也忍不住问道。
“我不喜欢他。”孔阙一脸不悦。
“你还没和他说过话，哪来的喜欢不喜欢？我告诉你他是我导师，你最好给我识相点。”孔莺根本不理会他的无聊借口。揪着男孩的脸恶狠狠地威胁到。
“知道啦，知道啦！！！！”
“你们姐弟关系真好。”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吓了俩人一跳。孔莺呵呵傻笑着掩饰过去。
白井烽他的导师，研究心理学的。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的斯斯文文的，对周围的每个人都很友善。她实在搞不清楚孔阙讨厌他的原因。
“孔阙，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么？”男人坐到孔阙旁边，嘴角带着笑，看起来的确找不到让人讨厌的地方。
“讨厌就是讨厌，有原因么？如果你非要找个原因，可能就是咱俩气场不合，或者说我就是讨厌你这种虚伪的人。”孔阙朝旁边挪了下，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甚至连男人的气息他都不想感受到。那架势就和躲瘟疫一样。
孔莺看不下去，在后面猛捶了他一下。算是警告。
“哦，是这样啊。”白井烽用原来如此的口气回应了男孩的犀利。接下来的话却让屋里的两人顿时傻了眼。“可是，我觉得我们是一种人。”话刚说出口，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一向自制力良好的男人居然对初次见面的孩子，说出这种挑衅的话，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孔阙终究还是年少，在家里又被孔莺宠到了天上，别说讽刺了，平时就连一句重话他都没听过。
“呵呵，我开玩笑的。孩子就是孩子，很容易激怒呢。”白井烽见眼前的孩子，气的涨红了脸，也觉得过意不去，自己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呵呵~呵呵~”孔莺干笑两声，赶忙拉着男人进了书房。今天她可是见识到心理医生的可怕之处了。给你一巴掌，还帮你揉揉。真狠啊~
偌大的客厅只剩孔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刚才的事他还没醒过神来男人就不见了。
“见鬼！！”孔阙忍不住咒骂一声。
从一进门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那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笑起来也很温柔。可是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之后却令人琢磨不透。他不喜欢复杂的人，也讨厌城府极深的人。很明显那个叫做白井烽的男人占全了。
孔阙紧皱着眉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茶几。男人刚才说过的话，现在还在耳边不停地重复。那低沉而不沙哑，温柔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像一记警钟，被人敲了又敲。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发现真实的自己。说实话，这令他难堪。
书房的门虚掩着，他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男人的侧脸。不知道是对方有意还是无心。男人正襟端坐，深棕的短发被他细长的手掖到耳后，露出耳朵较好的轮廓。男人长得不算好看，顶多还算秀气，唯一可取的是，他很白，甚至比自己都白。
孔阙看着他白皙透亮的皮肤忍不住咋舌，再加上男人纤瘦的的身材，走在街上应该还是有很高回头率的。虽然书卷气的男人不是很吃香，不过他独特的气质足以吸引一批男男女女了。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回过头来，冲他的方向俏皮的眨了眨眼。
孔阙被男人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姿势。孔阙看着那扇门，狠狠地摔了手中的遥控器回到自己房里。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了，之后很久他都没在我们家出现过，也没听孔莺提起过，可能是我当时的举动太过分了吧。不过现在想想我当时简直是给我姐面子了。要是知道以后会发生那事我当时就该把那混蛋直接打出去。”
孔阙攥着拳，目露凶光，佯装发狠的样子冲对面听的入神的两人狠狠的说道。
承诺做你的孔雀 四 51
“然后呢？”少阳来了兴致，显然孔阙描述的白井烽和他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不是那人伪装的太好，就是孔阙对人家有偏见。可是为什么会有偏见呢？他有些好奇，之后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然后就这样了，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去看病，孔莺死拉着我去的。当然了我也不怪她，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担心我罢了。可是我生气的是，原本希望隐瞒一辈子的秘密都因为那个人而真相大白。心里真的有点难过，尤其是看到孔莺自责的样子，更是伤心的不得了。”那应该是他这辈子经历的最痛的事之一吧。一直以为痛苦的事情只要自己扛着就好了，可是事情发生到最后往往不能控制。
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能好好的伪装下去，为什么没能在所有的事情大白之前否定。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白井烽这么做的原因，不单单只是因为自己曾经的几句讥讽。
“但是，为什么白井烽说你不认识他了？还有在医院的时候你也是装着不认识他的么？”少阳觉得孔阙的话自相矛盾。其中漏洞太多了，事情的经过根本不能连贯起来。
“这个么……”孔阙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思考半晌后接着说道。“也不是啦，我真的不记得白井烽这个名字了。印象中一直有个穿着白大褂，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给我说很多话，声音很温柔，但是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觉得奇怪就问孔莺了，既然她给了我个可以找到答案的方式我只能试试了。”
少阳“哦”了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随手为自己点了颗烟继续问道。“那么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呢？”白色的烟雾从男人一张一合的嘴里泄露出来，朦胧了男子轮廓分明的五官。
听到男子接下来的话，孔阙不由得翘起嘴角，就连阴沉的双眸都变的活泼起来。“那棵梧桐树。就在你和他们聊天的时候，我看到的那棵梧桐树。虽然和当时见到的有很大出入，但是还是勾起了已经遗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