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本书很重要吗?是不是主人布置给您的功课?」爱莉莎轻声询问。她听说公爵大人自从把少爷带到都城之后在学习方面要求得相当严格。这次,公爵外出领军作战,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出发前他也有布置一些功课命令路易少爷必须完成。
「不是啦,功课很简单,在你还没到这里的头一个月就做完了。爵爷以为我只看得懂文学和历史......」路易轻轻一笑。其实,他的头脑远比雷蒙德想象中好得多,一整年的刻苦努力,足以使他在各方面赶上甚至超过同龄的那些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
「哦......那这本书是?」
「政治哲学。」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少爷变得很有学识了呢!」爱莉莎由衷的为路易感到高兴,「那么,您愿意稍稍为我讲解一下吗?」
「当然!」路易笑道,「这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马基亚维里先生着的《君王论》。他一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却写出了这本惊世骇俗的政治学着作。」
「惊世骇俗?」她有些不解。
「恩。」路易点了点头,「简单的讲,他认为君王在适当的时候使用暴力或一些卑劣手段是正当行为。暴虐的君主在某种意义上胜过慈爱却软弱无能的君主......」
「噢,真可怕!他怎么能这么说!」爱莉莎摇了摇头,「这作者肯定不是一位绅士!」
「他的观点确实很不一般,所以才说是『惊世骇俗』......可是,在非常时刻使用非常手段,的确是很多居高位者的惯常做法......成功的君王多半狡黠如狐,凶狠似狮,需要毫不含糊的摈弃那些公认的世俗道德......」说话的同时路易脸上划过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痛苦表情。
路易没告诉爱莉莎,他之所以研究《君王论》,是因为自己曾经偶然发现公爵在饶有兴致的阅读它--那是三个月前他尚未披甲出征的时候。
「......少爷......您真的变了......从前您绝不会看这种深奥的书......」也不会尝试接受如此冷血的观点。爱莉莎将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不是想指责路易。只是觉得少爷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从前的他,是那么的纯洁透明,如今却......
路易根本就没留意爱莉莎的低声细语,他的思绪完全沉溺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许久才回过神来,然后又继续挑灯夜读。
......
凌晨四点三刻。路易在爱莉莎的一再劝说下,终于同意回房就寝。
夜色中,爱莉莎提起白色的裙裾,举着一柄三足银烛台为路易引路,主仆二人静静的穿行于一连串豪华而空荡的房间......
忽然,路易侧身停住了脚步。
「爱莉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门厅那边传来的......」他一脸凝重的神色。
「没有啊......路易少爷,您是不是听错了?」爱莉莎回头疑惑的望着她的小主人。
「......没错。是有说话声!」
「少爷,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的。或者......是看门人?」可是,看门人只有一个啊!他能跟谁讲话?深更半夜的,如果不是人,难道会是幽灵......爱莉莎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啊......该不会是......」路易脸色一变,心脏猛然间剧烈跳动起来,「我,我去看看!」他声音微颤着满面喜色的向大门奔去。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信里说『海军大捷,十日后返家』的!
「少爷!等等我......」爱莉莎无奈的望向路易渐渐远去的背影,努力追赶着,心里还直犯嘀咕......五天前才收到公爵大人的信啊!不会这么快就班师回朝吧?
......
路易高高的站在楼梯口,遥望着门边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知为什么鼻子变得酸酸的,连眼眶也润湿了......
「......阁下......」他只轻轻唤了一声,随后立刻飞速的向那人跑去......他完全无法抑制住那股强烈的,想扑进公爵怀里去的冲动......
然而,当路易渐渐靠近雷蒙德之后,他却迟疑着慢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公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冰冰的眼神像刀割似的刺得小路易好心痛。
随着公爵眉头的皱紧,路易终于在离他四五步的地方停止了前进。雷蒙德那阴冷的目光使他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甚至有了一种想向后退的念头......为什么?为什么公爵要那样看着我?他生气了,他在生我的气!为什么会这样......啊!......他一定是怪我不该像这样没规没矩的胡乱跑跳!
怎么办......他不会又要发火了吧?!路易顿时感到自己头顶乌云密布,强烈的恐惧感压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过来。」公爵冷冷的冲他一扬手。
「阁下......阁下,求求您......」求求您不要罚我,求求您,求您对我好一点......他微缩着脖子,满眼泪光的向雷蒙德缓慢移动脚步,活像只乞怜的小狗狗。
「别磨蹭,快点过来!你大半夜的不乖乖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越来越不像话了!......靠近点!......」公爵一面呵斥一面伸手抬起路易的下颚,仔细端详他那微微有些憔悴的灵秀面容,「......让我好好瞧瞧......可恶,居然瘦了这么多!......爱莉莎!」雷蒙德皱着眉高声唤道。
「是。主人。」刚走下楼梯的爱莉莎吓得一哆嗦,赶紧屈膝跪下。
「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伺候少爷?!」他指着路易的黑眼圈厉声怒问。自先前看到他没有按时睡觉,雷蒙德心头就窜起了一股无名火,再一发现自己的漂亮娃娃竟然变得这么消瘦更是越发的气恼。他前些日子为了走得放心,可是特意命人将爱莉莎带到都城来的!
「主人......少爷这是,是因为夜里失眠......」爱莉莎声音微颤着。
「失眠?」
「是的。自从上个月舒亚泽内侯爵派人带了个口信,说,说您受伤之后--少爷一直睡不塌实......前几天又收到您的书信,少爷就,就......」爱莉莎在讲述的过程中忽然看到公爵以一种古怪的表情盯着路易少爷,好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她便识相的闭上了嘴。
「所以你整夜不睡,就为了等我?」公爵伏首深深的凝视着路易。
那个漂亮娃娃低垂着头没吱声,眼眸中略含着些许羞涩的神情。
「......傻孩子......」雷蒙德轻轻一笑,爱怜的将路易揽入了怀中......
***
浴室内,花香四溢,沁人心扉。奔波劳累了好几个月的公爵,舒坦的仰躺在镶金的法式浴缸中闭目养神,由几名跪在他身侧的女仆揉捏着四肢舒展筋骨,路易则坐在浴缸边沿,用小叉将切成块的嫩牛肉一点点送入他嘴中,同时还偷偷的打量着公爵赤裸的强健身体......
奇怪......舒亚泽内侯爵不是说爵爷受伤了吗......伤哪儿了?怎么没见到?......难道,侯爵他又骗人?......
「在看什么?......」公爵突然睁开双眼,将他那湿漉漉的左手搁到了路易大腿上,「我的身体你应该已经见过无数次,不是吗?噢......我知道了......我的漂亮娃娃是『寂寞』了......」他在微笑的同时,来回的抚摩着路易的下肢。
「不,不是这样的......」路易瞬间涨红了小脸。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雷蒙德猛然一把抓住路易的胳膊,将他扯进了浴缸中,又笑问,「难道是希望像这样吗?」他伸出自己有力的双臂把路易圈入怀中,不许他再瞎扑腾。
「......咳咳......阁......咳,咳!......阁下......我,我穿着衣服呀......」路易被呛得难受,也就没功夫去细想刚才不小心咽下去的洗澡水是不是该想法子吐出来,他只是很在意自己怎么可以穿着日礼服进浴缸--幸好,还没把鞋子一块儿带进去......
「哦......那就别穿,脱掉吧。」雷蒙德平静的回答。他老早就觉得衣服那东西实在是碍眼,他的小路易是一块不需额外装饰的美丽水晶,就算穿得再华贵也不及脱光了好看。
「......呃?!......」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呀!为什么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被他牵着鼻子走?!......强烈的挫败感,使得路易只觉全身瘫软无力......脱就脱吧,反正早就习惯了......看爵爷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次应该不会太痛......他微瘪着嘴,默默的顺从的脱去了衣物......
公爵倚身上前,抚弄亲吻着浸泡在浅碧色温水中的娇美少年,眼中写满了渴求与欲望......起初,路易还顾虑着身边女仆的异样目光很是扭捏,不多久,他那早已被调教得相当敏感的身子,在公爵不断的挑逗下开始渐渐灼热发烫,心里像猫抓似的慌得难受......
「想『要』吗?」公爵微眯着眼,灵巧的手指在少年大腿根部轻轻游走滑动。
「恩......」路易嚼着泪点了点头。
「什么?我没听清楚......甜心,大点声再说一遍。」公爵伸手握住了少年两腿间渐渐挺立的器物。
「......恩,啊!......阁下......求,求求您......阁下......求您『抱』我......抱我......」路易禁不住欲火的折腾,微启檀口迷迷朦朦的仰望着公爵,无助的娇哼告饶......
......
爱莉莎抱着雪白的浴巾立在一旁,呆傻的看着这幕婬乱的室内剧,满脸的惊愕。
如果说,两具男人的躯体交织在一起亲吻抚摩,是这个颓废的国度中司空见惯的『习俗』;如果说,血亲之间相互乱伦,是这个龌龊的上流社会中流行的『游戏』;如果说,一个大贵族当着自己众多仆人毫无顾及的『拥抱』自己的弟弟,是这个有权有势男人的个人『自由』......
可是,可那是路易少爷......是纯洁无暇的路易少爷啊!他,他怎么可以做这么下贱的事情?!从前被强迫,那不是他的错......但他现在是主动的求公爵呀!这真的是路易少爷么?
路易的白嫩身子在公爵的恣意摆弄下,半跪着趴到了浴缸的边沿,纤细的腰肢被紧搂着,圆润的臀也随着那男人的抚摩微撅了起来......
公爵挥了挥手,命所有人退下。爱莉莎却目光呆定,一动也不动--她这是过于吃惊,吓傻了。
「把她拖出去。」雷蒙德吩咐道。笑话!他可还没无私到允许仆人分享自己做爱的过程。
......
凌晨六时,雷蒙德穿着绣金的黑丝绒晨衣,将几近虚脱的漂亮娃娃抱回了寝室,他轻柔的将路易放入被褥中,然后揭掉包裹着他的厚浴巾,又体贴的为其捻好被角......
「累了吧?」雷蒙德俯身吻了吻路易的脸颊,「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带你去听歌剧。」他轻声说着。
「......呃?......是要出门吗?」路易猛然瞪大了眼--自一年前回到都城之后,他还从没走出过贝尔曼府邸!
「当然。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直乖乖的很听话......这是奖赏。」
「谢谢阁下!」路易望着他甜甜的一笑。
他捏了捏路易那红扑扑的小脸蛋,潇洒的转身离去......
当公爵威严的脚步声自门外彻底消失之时,爱莉莎则静静的从侧门走出来,跪在了路易床边。
她握着路易的右手,用一种压抑的低沉声音恳求道,「少爷,我的路易少爷,求您......别再作贱自己......您不该那样,那是不对的......我的好少爷,爱莉莎求求您--」
路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流露出点滴苦涩的表情。
他扭头望向泪流满面的爱莉莎,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说词,「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只知道,如果我乖乖听话就不会挨打;如果我能让爵爷满意,他就会对我很温柔......爱莉莎,谢谢你,我真诚的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可是,有些事是你没法过问,也无权过问的......去休息吧......天都快亮了呢......」
***
苍茫夜色中,四匹漆黑的佩戴着镶钻额饰的高头大马,将贝尔曼公爵及其异母弟弟,送到了灯火辉煌的皇家剧院门外。
「阁下......我......」路易坐在车里望着公爵欲言又止,眼底写满了胆怯。当他在路途中得知公爵以赫赫战绩为由,为自己这个血统不纯且没有继承权的拖油瓶换取了『伯爵』的封号,并且打算在今夜将他引见入社交圈......他就再没了欣赏歌剧的心思,只觉得全身每个器官都因紧张而战栗着。
「有我在,怕什么?把头昂起来,下车,」雷蒙德按了按路易的肩头,又嘱咐道,「记住,你的言行举止必须高贵,或者说是高傲的像个王子。」
「是,阁下。」路易点了点头,努力使自己那原本极温顺羞涩的表情变得坚定而沉着。他知道,雷蒙德是这个国度的无冕之王,自己必须表现得像个派头实足的大贵族才不会给他丢脸。
富丽如宫殿的剧院内,人声鼎沸,异香扑鼻。这里是贵胄们夜间消磨时光的最佳去处,在此,淑女们卖弄着风情,绅士们则寻觅起猎物......众所周知,每个大剧院里都可能分布着许多隐秘角落,而且,那些豪华包厢的帷幔都可以根据实际需求随意开启或拉下......所以说,剧院,其实并非用来看戏,它的最大用处只是给尊贵的老爷夫人们提供一个宽敞却不明亮的社交场所--『射,交』。
歌剧尚未上演,人群在尽情的喧嘈笑闹,然而,当司仪高声通报贝尔曼公爵携小贝尔曼伯爵驾临之时,所有声响都嘎然而止,人们像触电似的停止了一切动作,纷纷好奇的向大门望去。
身着华服的公爵如往常一样倨傲,相较之下,跟随在他身侧的那个灵秀青年自然而然显得非常和蔼可亲。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却又不失高贵的气度,容貌既俊美又潇洒......如此清秀佳人,刹那间便俘获了无数绅士淑女的芳心......
......
「吓到了吗?」进入私人包厢之后,公爵马上命人拉上帷幔,隔开了无数窥探的目光。
「恩......」路易侧坐于公爵腿上,怯怯的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阁下,您每次外出都有这么多人围着不停的打转吗?......好恐怖哦......」
「小傻瓜,他们关注的对象是你。」雷蒙德温柔的吻着他。
「我?......为什么啊?」路易捧起公爵的右手放在唇边亲昵的轻轻摩挲。
「因为,大家都以为,我早就把那个为贝尔曼家族和我自己带来莫大耻辱的女人及其儿子逼死了。」他语调平和,冷静得仿佛没有搀杂任何人类的情感。
路易却因此脸色陡然一白,连身体也倏的僵直了。他最怕雷蒙德提起妈妈,每次一说到她,他就会变得暴躁易怒,就会想起自己是那个他最痛恨女人的独生子......
「所以,当他们看到我亲自带着光艳照人的你出现时,感到非常的震惊。」公爵抬手托起路易那惨白的小脸,霸道的吻了下去......
如此缠绵悱恻的热吻,渐渐抹平了路易的恐惧感......他感觉的到,目前公爵心情还算比较好。
随着舞台幕布的徐徐升起,贝尔曼公爵的包厢也遂观众所愿开启了帷幔。路易听从公爵的指示,坐在了前端最明亮的那个席位,而雷蒙德则靠在他右后方的圈椅中,将大半张脸都藏入了玫红色天鹅绒帷幔的阴影里。如此安排既能展示路易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又可使他自己躲入黑暗中尽情观察各色人等的言行举止......
当侍从长斡克斯捧着一大叠请求接见的名片出现时,公爵扬眉一笑,面露得意的神色--他把路易看作是蜜糖,为他成功招引来了无数蜂蝶而感到非常兴奋。
面对小路易的困惑,公爵只轻描淡写的解释说,「贝尔曼家族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足以使所有人趋之若骛,无论哪方面来看你都是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当然,巧妙的联姻可以为男女双方都带来各自所需的利益......好好表现吧,亲爱的弟弟--你理应为家族尽一点小义务。」
「......联姻......」路易双唇微微一颤,面无血色。这傻孩子先前一直为公爵正式承认他而感到高兴,以为公爵已经不再因为恨妈妈而深恶痛绝的迁怒于他;他以为公爵从此以后不会再冷言冷语,拳脚相加;他以为可以一辈子待在公爵身边过平静而快乐的日子......他甚至还以为公爵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