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霁 上————小乐
小乐  发于:2010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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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莫名其妙地带着毛巾进了我的屋子。
阿枫换了个姿势,头冲着里面睡,身子半蜷着,裹在被子里面。
我走到床边,小心把他的身子拉过来。他的脸还是那样红白相间,抿着的嘴角边依旧透着一丝微笑。这个小孩,喝醉了还这么幼稚。我笑着用手中的毛巾帮他擦脸。
其实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帮别人擦脸,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擦。又不敢重,怕把他弄醒,又不敢太轻,那样一点效果也没有。我笨手笨脚地把毛巾在阿枫的脸上机械地比划着,姿势一定是蠢透了。我忍不住吃吃地暗笑,今天好象什么事都不太正常,干什么都象神经出了问题。
阿枫又哼唧了一声,我手立刻停住。
他的眉头又皱一下,再鼓出一声哼唧,头侧着,又枕了下去,还是象刚刚那样露出半张脸。
我坐在床边,刚刚阿枫哼唧的时候我一下子停住,隐隐好象怕他醒来看见我给他擦脸。现在他再睡去,我又没动弹,房间里瞬时安静了下来,温和的台灯亮着,把柔柔的光送到床前。整个屋子好象都静止了,流动在空气中的只有我和阿枫交替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断断续续的梁成的鼾声加入。我不敢动,好象怕破坏这样的气氛,就傻傻地望着阿枫露出的那半张脸。
台灯送来的灯光是温和的,轻拂在阿枫的脸上,让他红白相间的脸好象也渐渐柔和了起来,一点都不象刚刚喝醉的样子。半侧的嘴唇翘着,翘着他醉后的笑意,翘在他微微的酒窝的旁边,好象也不知不觉翘进了我的心里。
我轻轻站起身,跪在床头,仔细地望着阿枫,那天的感觉又扑上来了。

我的脸离阿枫的脸越来越近。
阿枫的每一次呼吸都牵着我的呼吸,我能很仔细地看到他闭着的眼,可爱的眉毛,墨黑而又轻微翘着的睫毛。我的心被打桩机嘭嘭地击打着,每一次的击打之后,我的脸都在不知不觉中更加靠近阿枫那熟睡着的可爱的脸。
他的呼吸中夹着少许的酒气,随着细微的呼吸声传到我的鼻中,我闻到的同时也搀杂着刚刚我给他擦脸时带上的香水味道,还有他自己的体味。我能很清楚地辩识出他的体味,这些日子在学校里我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究竟在不在我身边。他的体味很清爽,象是秋天时凉爽的风刮进鼻子带来的感觉,还揉入了少许的肥皂味,那大概是他衣服的味道。
我贪婪地用鼻子闻着他的味道,用眼睛欣赏着他的脸,用耳朵倾听着他的每一次细微而有节奏的呼吸。我觉得我好象一下子跌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面只有阿枫和我两个人。
这样的感觉和上次在厨房里的感觉一模一样,我被阿枫所包围着,我的世界里充斥着有关阿枫的一切。
我闭上了眼睛,亲吻阿枫的脸。

我的唇在阿枫细嫩的脸颊上划过,轻地象蜻蜓点水,耳边传来我浓重急促的呼吸,声音中带着颤抖。这样的颤抖又带动着我的心跳,为我和阿枫的世界伴奏着。
我深深地呼了口气,整个唇贴上了阿枫的脸。
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冲动。
我慢慢伏起了身子,爬到床上,双手轻轻地拂拭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移过来,紧接着,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我的唇不由自主地扑上去,扑向阿枫紧紧抿着的嘴唇,扑向那片好象要把我给熔化的红色。
我是一块笨头笨脑的黑铁,面对着阿枫这个体积小质量大的磁石,没有任何抵抗,就被紧紧地吸过去,贴在他的唇边,实实在在,象沿着灌渠流下的雨水,自然而然地汇进温暖的田野,再润入广袤的土地,而我已经融在了这样的土地里,滋润着阿枫,同时也滋润着自己。
阿枫的嘴唇被我轻微地拨开,我的舌头肆意地闯入他的嘴,象是从未得到过温暖的羊羔重新回到了家,贪婪地蠕动着,亲昵着。
我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一阵欲望象台风一样从头灌进身子,我的双手抱住了阿枫,轻微的酒劲搀杂着难以抵御的冲动让我开始大脑发涨,那种欲望象是被监禁了许久的囚犯,急于冲破牢笼找到可以享受无限阳光的自由。

“咔嗒”门开了。
我象是触了电一样,从床上蹦起来,用袖口胡乱在嘴边涂抹着,好象怕阿枫的嘴唇在我的嘴上留下什么痕迹。然后赶紧把被子给阿枫盖好。
刚刚的冲动依然埋在身体里面,咚咚的心跳还在敲打着整个躯体。
我象个第一次偷东西的贼,在心慌意乱做案的时候被当场抓住。
我深呼吸几下,整了整衣服,慢慢走出我的房间。
老妈在门口换鞋。
她抬头看到我,笑着说:“梁成这孩子又喝醉了吧?这次又把什么给弄脏了?”
我也笑笑,装着轻松:“还……还好,吐在卫生间里面了。”
老妈望望我,走上前摸摸我脑门,说:“这孩子怎么了?象发烧了似的?”
我退后,甩开她的手:“没有没有,就是刚刚喝了几瓶,没事。”
老妈走进饭厅,看到遍地的酒瓶,随嘴说:“上次你的那个死老爸带你去王府,回来以后还夸你比你死老爸还强,怎么这次就这样,赶紧去睡吧,别喝出什么病来。”
我装着没事的样子说:“怎么你这么晚才回来?小凤儿姐做的菜那么好吃把你留这么晚?”
老妈坐下来,脸上一下子炸开了花,象中彩票一样呱拉呱拉说起来:“今儿个根本没让小凤儿下厨,我和你尹叔让她去她的四川老乡那里去了,我和你尹叔一起下厨,那几道菜真是有水准!你尹叔一直遗憾你没去,要不然真是让你开开眼尝尝荤!”

我没兴趣听老妈乱扯,支吾了几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枫还是那么天真地躺在我的床上,紧抿着双唇,头露在被子的外面,熟熟地睡着,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枫霁 上 第十六章

那个学期的后半段,我又去了阿枫家几次,有一次是去帮他们家搬家。
阿枫说,他们娘儿俩刚来北京的时候他母亲的单位一时不能分出房子来,他们只好先在那个小窝住着。后来他父亲以前的老同学帮他母亲找到了份合适的工作,好象是中科院的什么单位,还不错,照顾他们家,给了套大些的房子,不过在海淀的西北角,好远。
说是帮他们家搬家,实际上我都没干什么,尹叔派了辆小货,他们家本身也没什么东西,一趟就解决了。
结果我还混了顿比第一次去他们家吃的还要丰盛可口的晚饭。

每个星期一早上都是例行的全校大会,大会之后回到班上杨俊又要象虾米一样撑在讲台上天花乱坠不着边际一番。感觉期中考试过后没多久,杨俊也没天花乱坠几次,转眼期末考试就到了眼前,日子真快。
考前杨俊在台上阐述着考试的重要性和同学们在考试中磨练出来的人品问题,竭力把两件事情搅和到一起灌入每个人的大脑里面;考后老虾米继续在台上喷唾沫,总结考试啦,树立几个典型啦,先号召大家向几个学习总成绩一直保持优秀的同学学习,比如吕霁,比如郭岚岚;然后又举出几个单科成绩突出的同学,让大家在单科学习有困难的时候多和他们交流交流,比如语文全年级第一的岳枫同学,再比如某某……
阿枫这次考试倒是挺风光的,语文比全班第二名高出十分。语文方面八十分以上要是有十分的差距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这个小孩居然在前面语文部分只错了两题,都是看拼音写汉字,他说那还是因为家乡的方言和普通话有区别的结果,而后面四十分的作文只被扣了两分。
不过阿枫的物理和化学和语文成绩放到一块,就象是老闺女罗曼的大麻脸和校花黄思桦的脸,根本没法比,在班上只处于中游偏下,幸亏其他几门课的成绩给撑着,总分才勉勉强强地挤进班上前二十名。
发物理考卷的时候我特别注意阿枫,他开始还和梁成说笑着,一拿到卷子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盯着考卷,死死抿着嘴,好象要把上面的错误都吞进肚子里去似的;我盯着手中的物理卷子,大大红红的的“95”分赫然映到我的眼里,却好象影影绰绰变成了“59”。

考完了试,阿枫告诉我暑假要和他母亲一起回老家去。
我一下子没有吭声,张着嘴巴把自己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郭岚岚的奶奶病危,试一考完就跟着她老爸老妈回东北去了。而尹叔告诉我他要陪几个客户到西安去玩,问我去不去,本来想好了叫上阿枫一起去玩,反正是敲尹叔的墙角跟。
本来想苦口婆心一次,劝劝阿枫跟我一起去,不过想到既然是他母亲要他一起回去,那也没辙。
每次到他们家去,看到他妈和他那么亲近,我隐隐都有些羡慕。虽然老妈对我也是关心倍至,简直连我的头发丝也要保护起来,但是好象还是没有阿枫和他妈之间的那种感觉。
阿枫他妈妈每次看到我总是用她江南的口音叫我“阿霁”,阿枫纠正了几次都没有纠正回来。开始觉得怪怪的,可一听到他妈妈在屋子里叫“阿枫阿霁,过来吃饭啦”,就很舒服,好象我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这个小而温暖的家庭的一员。
仔细想想阿枫和他妈妈的关系这么亲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父亲早死,他母亲又当爹又当妈,把阿枫这个小孩拉扯大,这种又当爹又当妈的感觉当然是我那个八卦老妈身上没有的啦。

阿枫回了老家,我也没兴致跟尹叔他们去玩,闷在家里,打电脑游戏解闷,偶尔跟梁成他们一起出去游游泳。
阿枫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他老家舅舅家的电话号码,于是每天给阿枫打电话也成了那个无聊的暑假的一个必备项目。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么八卦,好象老妈跟她姐妹打电话似的,一天里面的大小事件都象流水帐似的向电话那头汇报:魔兽争霸的第八关我怎么都打不过去,奇怪了;今天梁成带着邱宁和我们一起游泳,被我们整得惨死了;老虾米昨天打电话来说开学前要开班委会,又要我准备下学期的活动计划,这二傻子;对了,我老妈又去美容了,居然把帐单留着,说等老爸回来可以让公司报销,这个腐朽的大锅饭制度;喂,你等等,我家门铃响了……
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广东香港的人管打长时间的电话叫“煲电话粥”,我那个暑假的长途电话费虽然数目惊人,最后都让尹叔给报了,可还是没有找到“煲粥”的感觉,唯一和粥有关系的是那次老妈不在,自己煮早饭,结果打电话打得把粥给煮糊了。
上学的时候一直盼着放假,放了假突然变得无聊透顶。本来老爸说暑假要回来陪我和老妈到什么地方去渡假的,可那天一个电话过来说公司那边实在脱不开身,只有等明年春节了。老妈把电话一摔,眼皮眨都不眨,继续看她的电视剧。
其实半年没见老爸,倒是挺想他的。

乏闷的暑假终于结束,阿枫和郭岚岚几乎是同时回北京,前后相差一天,我先去车站接阿枫。
老妈认识个火车站的小头,他把我带进了站台,不知道老爸老妈以前帮过他什么忙,对我客客气气,一个劲让我进贵宾室等着,我敷衍几句,直接到站台上去了。
偏偏倒霉的列车时刻表依照传统惯例一点都算不得数,66次的到站时间被推后了两个小时,妈的,明年都1997了,要什么事都象这样,那香港和澳门还不得等到下个世纪才重投咱们祖国大家庭的怀抱啊?我在站台上傻站着,本来已经早来了一个小时,现在又要多等两个小时,没过多久我就腰酸背痛了,最后干脆就坐在了灰仆仆的月台地上。
站台上刚刚下来一班旅客,大包小包,吵吵嚷嚷,各色人物穿梭其间,我坐在地上,周围的嘈杂声让我觉得象是在农村的集市里。
呆呆望着远处的铁轨不时地被往来呼叫的火车压过。想起来有很久很久没有坐火车了。
上一次坐火车还是在初一的时候了,那时候跟老爸老妈去天津玩,坐的是火车,逛荡逛荡,望着远方的天地相连,绿油油的庄稼和点缀在田地里的农屋拼命地奔跑,有节奏,伴着火车的当当声,还有在车厢里那稍稍晃动的感觉,现在想想挺好的。后来到什么地方都是和老爸老妈坐飞机,好象就再也没有做过火车了。
又一列火车在后面的站台呼啸而过。
现在阿枫正坐在火车上,望着车窗外远方的天地相连,绿油油的庄稼和点缀在田地里的农屋在他眼前拼命地奔跑,还有火车的当当声。
如果我坐在他的对面,和他一起望着当当的火车外的风景。
我感觉我的嘴角好象微微咧着,不由自主地笑。
两个月没有见他了,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子。

隆隆的火车驶进了站台,粗暴的呼啸声吞噬着火车头经过的一切,到了,终于到了。
刚刚还有些困意的我一下子精神起来,从地上窜起。
火车象一头肆意的怪兽,嚎叫着闯回了洞穴,入站的冲劲带起一阵气浪,往站台两侧掀来,旁边的人都稍稍向后退,掩鼻蒙眼;我兴奋地踏上前半步,阿枫的火车到了。
12车厢,我快步跟着未停的火车,8,9,10……
火车的呼啸渐渐停歇,怪兽困顿着偃旗息鼓,靠在站台一侧休息着。我也来到了12车厢。
不知怎么了,心有些砰砰跳,带着些些的兴奋。
下车的第一个就是阿枫!
“阿枫!”
我兴奋地叫着,奔上去。
阿枫看着我,脸上也象被一下子点燃了,把手中的行李扔到站台上。
我们俩抱在一起。
和他紧紧抱在一起,心还是砰砰地乱跳着,可现在心跳着,贴着他的胸膛,感觉象是飘荡的叶子安安稳稳地飘落到了地面。
好傻,象是五十年代的片子。可我就是感觉快乐,紧紧地抱着阿枫,然后不停咯咯咯咯地笑,好象只有这样才能把心中的喜悦给宣泄出来。
抱着阿枫,我看见阿枫的妈妈笑容满面地下了车,把阿枫放在地上的行李拎过来,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看着我和阿枫快乐地拥抱着。
“阿霁啊,车才到济南我们阿枫就开始一直跟我说,说阿霁会来接站,哎哟喂,一直叨咕一直叨咕,叨咕到刚刚!”阿枫的妈妈乐呵呵地看着,嘴上这么说。
“是吗?”我松开,面对面地问阿枫。
“听我妈夸张的,是到天津的时候才开始的。”阿枫抿着嘴笑,可也没有否认。
我和他妈妈一起笑起来,阿枫也跟着笑。
阿枫的脸稍稍有些黑了,还透着些红润,头发剪得短短的,个子好象也高了一些。
我笑着伸手乱拨弄他的头发:“怎么剪这么个傻头?”
阿枫伸过手来就要拨弄我的头:“胡说八道!怎么傻啦?你才傻呢!”
我头一晃,躲开他的手,他不依,手又上来,我乐着又躲开,然后转身跑,他笑着在后面追:“你才傻呢!跟暑假前一样傻!”
在站台上瞎闹。
阿枫的妈妈在后面喊:“别闹了别闹了,先回家吧,咳,这些孩子们啊。”我在前面跑,听到阿枫妈妈的话;好象是责备的话,里面却盛满了无限的笑意,灌到我的耳朵里,让我乐得跑在阿枫的前面一蹦一蹦的。
枫霁 上 第十七章

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总是在课堂上搬着手指数日子。那时候日子好象比传达室老张头的瞎眼老娘过马路过得还慢,望着隔壁中学那些高高大大的初中生高中生,感觉他们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需要仰着脖子去看他们。渐渐渐渐,日子好象就有了加速度,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被拉着没头没脑地向前跑。
小学的六年最慢,日子好象没有都什么盼头,一天一天过得焦躁而雷同,象是被老师罚抄生词一百遍那种感觉;初中三年象要快一些,几次考试,几次全国竞赛,亲眼看到东区大院的那帮小痞子们干了两仗,就与中考撞个照面,考完之后一场大病来到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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