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心(出书版)by N. W.
  发于:2010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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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相依,赵国若是被灭,下一个遭殃的就是齐国了,所以援赵有其必要性与迫切性。」

「大王说的是,当年三家分晋,韩赵魏各取其一,内哄削弱自己的实力,如今又再合并,将重拾往昔

国力,于齐国大大不利。」

「就台面下来看,赵国一旦有了不测,我齐国有害无益,就台面上看,魏王因为私人恩怨兴战掀乱,

我们可就周天子名义发起正义之战,号召天下诸侯共击之!」

「我听说这几年魏王启用一个叫做庞涓的新人,拜他为军师,将全国兵权都交给了他,这人是鬼谷先

生的徒弟,精通兵法谋略,此次就是由他带的兵。」

一提到「鬼谷先生」四字,满朝文武窃窃私语,不约而同看着孙膑,似乎在等他表态,等着看这场手

足相残的好戏。

齐王继续说道:「昨夜寡人收到赵使急信,说是庞涓兵临城下,邯郸已是池中之物,魏王这次志向不

小,想要一举吞并赵国,所以赵王希望寡人相助,出兵以解燃眉。」

「唇亡齿寒的故事大王必定听过,赵国消亡、魏国坐大,改变现有平衡,想必不是大王所乐见的。」

「不错,臣也以为应该发兵助赵,阻止魏国虎狼之心。」

「看来我国君臣同心,都主张救援赵国,那么这事就这样定了,但是该怎么个『救』法,却需要具体

的章程,众位爱卿尽管畅所欲言,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齐王虽是对着朝下所有人讲,目光却停在

孙膑一人身上,显然是要他回答。

孙膑向齐王点头行礼,语重心长说道:「臣与庞涓师出同门,知道他用兵犀利、诡谲难测,并不好对

付。」

「鬼谷先生的高徒,世上本来就难以有人匹敌,所以寡人想拜先生为将,一来解赵国之危,二来报刖

足之仇,先生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

「先生不愿答应?」齐王脸色有些难看。

「不,大王误会了,我是个残疾之人,拜我为将会受天下耻笑,不如拜田将军为将,我在幕后担任军

师就好。」

「如此甚好!田将军骁勇善战,孙先生高深莫测,两人搭档必能大败魏国,扬我齐威于千里之外,树

信于诸侯!」

满朝文武山呼万岁,称颂吾王英明,孙膑、田忌就这样成了伐魏大使,肩下救援赵国的工作。

田字大旗在烈日下飘扬,由齐王亲自誓师饯行,浩浩荡荡离开了临淄。

孙膑以庞涓设计的小车为雏型,加以改良,自己又画了一分设计图,新造出的成品更加便利,不但上

、下坡更加稳当,速度也较以往快了数倍。

大军不断前进,田忌下令原地驻扎,和孙膑在军帐中用膳,讨论今后用兵的方针。

「先生,依照目前情况,你说如何是好?」

「将军不如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认为直接对症下药,快马加鞭冲到邯郸,把魏军打个落花流水!」

「这个方法不错,勉强可以实行。」

「既然先生也认为不错,就这么办吧。」

「这个方法虽然不错,却不是上上之策,将军虽然有机会战胜,但我们的士兵死亡一定超过八成,等

于我们替赵国打仗,纵然胜了也不划算。」

「大王的旨意不就是要我们援助赵国吗?当然要打仗!」

孙膑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援助赵国,不一定要帮他们打仗,我们可以放出救兵已到的消息,赵国军

队以为强援在后,必定会士气大振,等到他们与魏国打得筋疲力尽,我们出手才是最佳时机。」

「这样真的可以吗?」

「战争是全局的考虑,必须头尾兼顾、综观敌我,若我们的军队全力投入魏国战场,一旦西秦、北燕

、南楚趁虚而入,临淄三面受敌,齐国的情况不会比赵国好到哪里。」

「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

「我师弟是个谨慎之人,若无十成把握绝不会断然出兵,况且他都已经打到邯郸了,都城一破,赵国

势必灭亡,只要再一役就能获胜,魏军此时必然军心大振,怎么赢的了?所以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静观其变。」

孙膑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田忌听了有气,反口道:「先生对自己师弟的评价倒是挺好的。」

「庞涓本来就是个军事天才,而且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在打仗,他将战争当成游戏,把每一着行军布阵

看成棋理,不照规矩章法,怡然自处,反而能得大自在,这正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把人命当儿戏,我看不出来他哪里高明!」

「一军之帅,忌在轻敌,将军难道不明白『骄兵必败』的道理?」

「哼,我那是自信,不是骄傲!就算庞涓他有个三头六臂,我齐军也不是好惹的!」

「既然将军坚持,我们只好和魏军打个两败俱伤,让他人坐收渔利了。」

「你怎么尽说风凉话!」

「因为将军不爱听,说了也是白说。」

田忌恨的咬牙切齿,别过头不理孙膑,孙膑竟也像没事一般,闭目养神,平心静气。田忌在营帐内来

回踱步,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道:「成成成!是我错了,这就向先生赔不是,这仗该怎么打,还得

你说了算,你快出主意吧。」

「将军这般浮躁,如何带兵?如何谋略?两国交兵,攻心为上,心思不能澄静,已经先输了一半。」

田忌深深吸了一口气,强逼自己静下心来,口气虽然透着浮躁,已和缓许多,「先生,我也是给情势

逼的,心里急啊..您就给我指条明路吧。」

「如果让我来带兵,我不会去救赵国,而是去打魏国。」

「不救赵国,去打魏国?」

「将军不妨想想,庞涓率领大军攻打邯郸,挑选的必是魏国最精锐的部队,这就说明魏国现在的防卫

很弱,禁不起我们这十万大军。」

「这与救不救赵国有何关联?」

「魏国首都大梁,不仅是王畿所在,更是重要的军事咽喉与经济命脉,一旦失守,就等于丢掉整个魏

国。」

「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明早加紧赶路,直取大梁,大梁一旦有难,庞涓必定收兵来救,邯郸之危也就解了。」

「若庞涓执意打邯郸呢?」

「那么更好,他一回来国家没了,打下邯郸又有何用?纵然想以邯郸为根据东山再起,疲惫的军队也

不是我们对手,况且丢着自己家园不保护,反而去打别人家,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先生说的是!」田忌拍了一下手,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奋的不得了,喜道:「围魏救赵,不

费吹灰之力才是聪明人的做法,我这就去传令三军,拔营赶往大梁!」

「还有件事要办。」

「先生尽管吩咐。」

「一路上尽量派人放出我们要攻打大梁的消息,早一日让师弟知道,便早一日解了赵国的危。」

「明白了!」

 

「报─」

魏国大军驻扎在邯郸城外,庞涓坐在军帐内与臣下讨论军机,探子慌慌张张冲进帅营,跑的上气不接

下气。

「什么事?」庞涓依旧一身白衣,飘逸如同神明。

「禀军师,大王传来口谕,要你即刻回朝。」

「为什么?」

「赵国派使去齐国讨救,齐王拜田忌为将,率领大军直袭大梁!」

庞涓毫无表情的脸孔突然僵硬,帐内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的震撼,这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军师,原来

也有生气的时候。

「消息可靠吗?」

「非常可靠,齐军已经出发三日,快马加鞭往大梁的方向移动,天下人全都知道了,大王非常焦急,

要军师赶紧回去想法子。」

「据我所知,齐国带兵的将军是田忌。」

「回禀军师,确是田忌领兵不错。」

「出师前我调过卷宗,把田忌十年来率领的战役全部读过一遍,这人虽善于冲锋陷阵,却只是匹夫之

勇,这不像他的打法。」

「军师的意思是?」

「这是个相当高明的陷阱。」

「陷阱?」

「围魏,救赵。」

众将军啊的一声,恍然道:「军师高见!既然这是齐国的陷阱,咱们是不是不回大梁,继续攻打赵国

?」

「不可。」庞涓立刻阻止,眼睛射出浓浓的杀意,一字字说道:「我们必须回去。」

「即使这是个陷阱?」

「不错,这个陷阱最高明的地方,就是明知是个陷阱,却不得不掉进去,布局的人真高明。」

「这又是什么理呢?」

「你下过棋没有?你吃了对方的炮,他的马却在后面伺机,但你若不吃,对方就要将军了,你该怎么

办?」

「将军最大,牺牲一切也要护着,当然只能丢掉炮子,送给他的铁拐了。」

「就是这个理,但真不像田忌这种莽夫想出来的招术。」

庞涓又陷入自己的沉思,似乎在想着丢掉了一只炮,他该怎么调整局势,才可以扳回下风。他招来传

令兵,吩咐道:「你去探探,田忌身边有谁给他出主意,把名单全都报上来。」

「回禀军师,我们另外打探出一些消息,齐王任用了新的军师辅佐田忌,但那名军师十分神秘,从来

不在人前露脸。」

「不在人前露脸?」

「是的,据可靠消息回报,齐王本来是要拜那名军师为将,可惜他身有残疾,怕遭受天下人耻笑,甘

愿屈居幕后帮助田忌。」

「身有..残疾..」庞涓忽地一愣,语气有些颤抖,他从来没有在人前这么失态,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

跳。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属下不知。」

「立刻去查,务必弄清楚他的身分查出来!」

「属下遵命!」

探子又朝庞涓揖拜,退了出去。

「军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探子一走,众将军急忙围在庞涓身边,慌忙的不知如何是好。

庞涓痛苦的按着太阳穴,一听到「身有残疾」四字就被弄得方寸大乱,这种失衡的情绪他相当陌生,

甚至感到恐惧,他必须在一瞬间弭平,阻止这种情绪继续蔓延,「都出去。」

「军师让我们都出去?」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大梁危在旦夕,齐军转眼就要兵临城下,情况如此危急,国都也是朝不保夕,末将们十分担忧,请

军师与我们讨..」

剩下一个「论」字还没说,将军的军帽被裂成两半,头顶凉飕飕的,居然被削下一撮头发,露出光凸

凸的头顶,这刀只要再下的重些,就可以将他的脑袋切成两半。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一个字都不敢再说,逃命般冲出庞涓的营帐。

「出来。」

男子清瘦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总与庞涓形影不离,只出没在没有人发现的黑暗地带,杀手总是蛰伏于

黑夜,他几乎和月色相融,稀疏而透明,连点轮廓都勾画不出来。

「大人有何吩咐?」

「我输了..但是我之所以会输,不是技不如人,而是你出卖我。」

「属下知罪。」

「你不听我的话,我应该杀了你。」

男子倒转长剑,恭恭敬敬递到庞涓面前,神色十分庄重,「大人请动手。」

「你的命我留着,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谁?」

「田忌。」

「什么时候?」

「现在。」

「好。」

男子转身就走,却被庞涓喊住:「等等!」

「大人还有吩咐?」

「我跟你一起去。」

男子愣了一下,奇道:「大人不打仗、不带兵了?」

「胜负已分,还有什么好打?『围魏救赵』虽是好计,可却胜之不武,师兄自己也知道打不过我,所

以避免正面交手,迂回地用这种方式援赵,既然他不敢打来,也不必担心偷袭,让下面那些人把兵带

回大梁就好,我不想再管。」

「大人要亲自出手?」

「谁有兴趣对付田忌,我是要去带师兄回来。」

庞涓步出营帐,知道男子会自动跟上,于是牵过他心爱的「日行北陆」,马鞭一扬,居然就这样抛下

军队,一个人奔赴敌军大营。

大捷的消息甫一传开,赵王特命使者向田忌、孙膑拜谢,齐王也派出特使远赴前线,给足了二人面子

田忌欢欢喜喜接了诏书,正准备拿去给孙膑看,孙膑已经驾着小车进入帅营,一把将两份诏书夺过,

扔到火炉里烧了。

「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快把东西收拾了,跟我一起走。」

「你说什么?」

「就要大祸临头了,你想不想要命?」

「等等,怎么大祸临头了,你把我弄得好胡涂。」

「若我算的没错,我师弟已经在路上,要不了几天就会赶到,你还记得他身边那个刺客吗?他们两人

要是同时出手,我们死一百次也不够。」

田忌忽地哈哈大笑,叉腰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孤立无援,现在却安处千军万马之中,庞

涓要来送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我的师弟,庞涓..他可以一个人灭了一师之众〈注

十〉,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先生,你将他过度神化了,一个人杀十个人我信,一个人杀百人..好吧,就算他天生神力,我也信

了。可一个人杀千人,你说有可能吗?」

孙膑不发一语,沉默地看着田忌,表情凝重足以使日光结冻。

田忌逐渐收起笑意,问道:「真的这么可怕?」

「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吩咐几个可靠的亲信,说你根本没收到诏书,也不知道两国的使者已经来了,

然后立刻离开。」

「我亲自接的诏书,怎么能说没有?」

对上孙膑那双眸子,田忌只好投降,「好吧好吧,没有就没有,我吩咐下去就是了。」

「我们不能回齐国,师弟一定在道上等我们,西边也不能去,齐国和秦国这几年打得凶,你堂堂大将

军入了敌国国境,等于去送死,我们只能往北走,去燕国。」

「为什么不往南走?我国和楚国素来交好。」

「天灭在北方活动,师弟身边那个刺客既然是天灭的叛徒,靠近北方等于送死,我们往那儿才安全。

「我去点兵。」

「慢着。」孙膑喊住田忌,沉声道:「一个人也不许带,就我们两个走,对外别泄漏半个字,摆出风

光胜利的姿态,让底下人把军队带回齐国。」

「这又是哪一招,我怎么看不懂?」

「这叫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故布疑阵,乱人心神,《孙子兵法》里的诱敌之计。」

「你是军师,说的总不会错,我听你的就是。」

为了赶路方便,孙膑弃车从马,和田忌共乘一骑。

天已入秋,北方严寒远胜中原,在齐国只要早晚添件袍子就能御寒,到了燕国,却得裹上皮氅大裘,

还冷得四肢发颤。

孙膑身子骨不好,又曾受刖刑,很快便染上风寒,田忌好几次想找客栈投宿,却都被他拦下,两个人

尽往深山里钻,不是席地而卧,就是找些破破烂烂的废弃民房。

田忌抱怨几次,却都被孙膑打回,他真不明白,明明就是国之栋梁,刚刚建了大功,君王手上发烫的

红人,放着好端端的俸禄不去领,硬要窝在这鬼地方活受罪。

「先生,你只说往北走,可究竟『北』到什么地方,你好歹也给我个底,在这样走下去,都要越过长

城,到胡人的地方了。」

孙膑闭着眼睛,靠着柱子休息,他从昨天起就昏昏沉沉,看起来好像很疲倦,一句话也没说。

「先生,你睡着了?」

「冷..」

「冷?」

田忌握了一下孙膑的手,发现他全身像块冰似的,不停的颤抖,再摸上他额头,却被炙手的温度吓缩

,急道:「你病了,在发高烧呢。」

「我好冷..」

田忌赶紧脱下自己外袍,把孙膑包在里面,一把将他抱起,「我带你进城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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