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又走神了!」
没好气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发觉自己被忽视的李奇峰更不高兴了。
林亦云也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忍耐似乎到了一个极限,也觉得自己利用他来断定自己的性向,以及摆脱对凌霖势头高涨的暗恋很不好,却下意识间还是会比较,考虑他们每个人的动机。
李奇峰的讨好是带有目的性的,凌霖却是毫无所图地只做他自己,这样一比,他们两个人高下立分。
「还有你那个『大哥』啊,整天游手好闲一样,老没事做似地,你在我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整天跟着!」
李奇峰不是不吃醋的。
本来以为那个人也姓林,是林亦云的亲大哥,还着力想讨好一下,可是后来见林亦云总是叫人家「凌大哥」,才知道此「凌」非彼「林」,当然不是滋味。
「我先回去了。」
林亦云虽然脾气好,这么明显的挑衅却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忍他。
站起身来要走,李奇峰却赶紧拉住他,先放软身段道歉了:「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或者我真的太在意你了。」
「……」
如果说,找情人都有找「喜欢你的」好过「你喜欢的」潜规则,李奇峰无疑是「喜欢你的」那种合适人选。
生得高大英俊,有才华,而且肯花心思在你身上。
林亦云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没生气,只是想起有事要做。」
「别这样嘛!今天我生日,几个朋友在蓝吧给我订了个席,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出场。」
李奇峰的意思,一是在圈子里的朋友面前带林亦云露过面,也算是正式确定下两人的关系了;二是也想借着那伙比较开放的朋友现身说法,让林亦云这个小古板多少也放开些,不要叫他老是突不破本垒。
「好吧。」
就算是朋友,也应该给这点面子的。
更何况,他是自己到香港认识的第二个好朋友〈刘代志不算,那个总给他脸色看的警官,让他们对彼此都没好感〉。
林亦云看着李奇峰夸张地松了一口气,抚胸吐舌的样子,微微地笑了。
夜的风景,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魅力。
海边习习凉风,渔船点点,天上的星与海里的星交相辉映,是为一景。
酒吧林立的兰桂坊,灯红酒绿,天上的七彩霓虹都不及地下的灯光耀眼,又是别有风情的一景。
林亦云跟在李奇峰身后,有点不习惯自己成为这样一幕的景中人。
李奇峰倒是很喜欢他这种不擅长应付声色犬马的生涩,一手紧拉了他,穿过有着戴五颜六色假发阻街女郎的流莺区,直接到一家宫廷装修的夜总会。
裸着上半身,下身穿着薄如蝉翼的纱笼裤,只在关键部位贴了金光闪闪的铂片的印度舞男,以一种妖丽的姿态到门口迎接来临的贵客。这种摆场华丽得近乎呛俗,可你还别说,却偏能最挑逗起平常道貌岸然的「上层人」心底那种最肉欲的渴望。
姿态柔顺的男奴把他们引到预定下的桌位,林亦云看着这纸醉金迷的一幕,尤其是面前那个态度卑微的小侍者时,突然心头一跳,脑子里好像闪过什么尖锐而鲜明的画面,几乎是立刻开始不适。
「奇哥,你还真的把那个小处男带来了?啧啧,长得还真的很不错!」
远远地,已经有人调侃地哄笑起来,林亦云扶着开始作痛的头,被李奇峰牵着,勉强张目看到了一组丝绒高背沙发上坐了很多人,可是面目都一片模糊。
「不好意思,奇峰,我头痛……」
痛得很厉害。
林亦云被扶坐下后,几乎是扶着头申吟起来。
那种混合了不知道什么香味的精油气息,还有充满了情欲味道的装修摆设,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脑子好像被锯开,有只手伸下去在脑浆里搅拌一样,他只想快一步离开这种色情场所。
「给我点面子嘛,小云?」李奇峰低声下气地哄他。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等来这进一步发展的机会,哪肯轻易放过。
「林?」
此时,座中却有一个男子,在见到林亦云后就脸上变色,等他走近坐下后,更是大为震惊地站了起来,忘了这是别人唱主角的生日小宴。
那男子长得也不差,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地,秀气得有点显得软弱的面庞,一套名贵的西装至少也衬得他人模狗样。不过,过分尖细的瞳仁让人看了不舒服,态度也嚣张任性,一看即知是个有钱的二世祖。
「祖安,你认识奇哥的小白兔啊?」
座上诸人不由得哄笑起来,毕竟之前李奇峰一直在说自己这次,真的找到了一个纯真宝贝,而且还从来没进过这个圈子的,很有可能还是处男一事,早在圈中朋友里传开了。
「林,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找你。你家的男佣人说你不在,以后也没再在吧里见过你,我以为你真的回美国去了。」
可是那个叫祖安的,表情与神态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几个大步跨到林亦云身边来,一把拉着他的手,急切地迫问着,好像是一个被负心人遗弃的怨夫。
「祖安,你不要碰他!」
李奇峰冷冷地拨开他的手,把林亦云护在身后。
「什么叫我不要碰他!是我先跟他在一起的,你才不要横刀夺爱!」
祖安绕过李奇峰,仍是不屈不挠伸手想拉扯林亦云。
眼见好好的一个生日宴,突然变成了二男抢美,李奇峰身为杂志从业人员,身边人自然也不乏此类人才,这时候见到热闹,竟然没有人上来劝阻,反而是好奇围观的心态居上。
「祖安,我以为你是我朋友!不过你今天太过分了!」李奇峰实在生气,脸都绷了起来,对着意外搅局的自家朋友也没啥好气,转过脸却又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问林亦云:「小云,你认识这个人么?」
第九章(2)
「不知道……我头很痛!」
眼前的一张面孔,放大了又缩小,好像认识,但又没办法确定,林亦云发出进入酒吧以来第三次离开的请求:「我想离开。」
「不,你不能走,我可是找了你足足三个月!林,你忘了我们那时是多么的快活!虽然只有一夜,可是你的热情和你的身体,我都忘不了。」
祖安再次突破防线,死命地要把林亦云拉拽过去。
他本来是李奇峰的朋友,可是,为了这个神秘又妖异的「林」,他愿意放弃这段友情。
「祖安,别以为你是柯辉集团的太子爷我就不敢动你!」
事到如今,男人的面子要紧。什么财团的关系都放到一边去了。
一听到祖安的口气,林亦云还跟他上过床,李奇峰的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
两人拉扯着,眼看就快打起来了。
「哎哎,奇哥,这么生气干什么呢。男人嘛,都说十个男人有九个是偷腥的啦,至少现在美人在怀的也是你。哎呀,别真的打啊!」
那些损友们终于看够了戏,假惺惺地来劝架了。
「林亦云,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气头上的李奇峰回过头,拽出脸色苍白的林亦云,气他在这种地方,在自己的生日上都没给自己挣脸。
「我……不记得了……」
好像有些混乱的画面在脑子里过电影,而且是以飞闪而过拉底片的速度,林亦云被那晃动不安的感觉弄得头晕目眩,却不知这支吾的态度,反而更像是落人口实的心虚。
「奇哥,我看他是真的很不妥,不如……你们先离开吧,祖安我们会拉着的。」
眼见林亦云已经快透不上气来了,李奇峰在气头上还只顾得逼问他,一个朋友看不过眼,笑了笑丢了把钥匙,催促他们直接离开。
「对不起……」
林亦云扶着昏沉的头坐上李奇峰的车,他也没想过会把他的生日宴搅得一团糟。
李奇峰一声不吭地把车子发动,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更加深了林亦云的晕眩感,不一会儿,身子一歪就倒在副驾座上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却是在一种身体处在微妙震荡的环境下——也许,是在哪一条海船上?
在身体已经不适的情况下再想到水,林亦云脸色更加惨白。
突地感觉到手足上传来紧束的感觉,勉力抬头,对上李奇峰似乎闪着暗红色光芒的眼睛,不知怎地,就有一种打从心底发寒的害怕来。
「你……干什么……」
挣扎了两下,居然挣不开,定睛看去,李奇峰除了用体重压着自己以外,更拿出了一卷洁白的麻绳,正在动手往自己身上捆扎。
「他身上所造成的痕迹是经过绳索捆扎所致,但不是致命的原因。这种绳痕很特别,普通的便利商店买不到。」
突然间,脑子里电光石火就先想起了Smade的案子里,那份验尸报告上指出的事情。
林亦云发觉只是这么一愣神之间,自己的手足就被捆了个结实,然后李奇峰很有技巧地把绳索沿着自己的胸、腹、臀,一路捆绑下来。
「放开我!」
「只是增加一下情趣么!」
手下丝毫未停,很快就把人捆成了一种挺胸翘臀,小腹被勒紧的奇怪姿势,李奇峰脸上带着的那种温柔笑容,叫林亦云打了两个冷颤,才刚刚生出一点警觉,果然脸上就被打了两个耳光。
「贱人!我本来以为你是真的那么纯真无知,枉我这么喜欢你,还想跟你在一起,原来你早跟人乱搞,只是在我面前装纯情装处男!」
一想到自己在他面前陪尽小心,原来只是落做他人笑柄,李奇峰就血涌上头。
拿出鞭子来,没头没脑地抽了匍匐在地不能动的林亦云一顿,看着他衣衫破裂,绳索与绳索之间捆绑起的肌肉隆起胀红的惨状,居然兴奋起来,一边继续打着已经不能反抗的林亦云,一边从裤子里掏出自己的阳物自慰起来。
「身上有多处伤痕,有轻微的失血症状。」
又痛又惊,林亦云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被汗迷住了,脑子里又闪过这么一句话,一个可怕的、明皙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贱人,贱人!你居然欺骗我的感情!」
那一边,一手捋着自己紫红的阳物,整张脸兴奋充血,连眼睛都已经布满红丝的人,已经整个人都完全兴奋起来了。
挺着那丑陋的肉刃靠近,一把捏开了林亦云的下巴,粗鲁地把yang具捅到他的嘴里,连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留,直接顶到了嗓子眼里,几乎把林亦云噎得立刻就要吐出来。
随着他的深入,林亦云只觉得自己的鼻尖触碰到了他浓密的yin毛,一股说不出难闻的腥膻味呛得他脑门发怵,嘴唇也被那毛刺刺的感觉弄得火燎火烧地痛。
「你玩我?看老子谁玩谁?」
前面毫不留情地顶着他的喉头进进出出,疯狂了的李奇峰竟然力大无穷,抓着他身上的绳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身上的绳子齐齐深勒进了肉,林亦云被这极度不适的姿势弄得全无反抗之力。
然后,就开始感觉到那个人除了操弄自己的口腔之外,手也伸到了自己的臀间,用手指掏弄着柔软的gang门入口处,一边骂骂咧咧抱怨那边肯定已经被人玩过不少次了。
然后他拿出片刻不离身边的相机,大拍特拍林亦云被捆绑充满了凌虐感的照片。
镁光频闪之下,他眼中的狰狞快意也越发明显。
这个人除了是个SM的性虐待者外,还有着严重的纯性恋爱主控症——如果换到普通男女关系来解释的话,就应该是个有控制欲,并有着严重处女情节的虐待狂。
「真正的死亡原因是窒息,有人用手或是其它物体堵住了他的口鼻,不能呼吸导致。」
法医的三段论已经完全呈现,林亦云脑中灵光一闪,蓦地清明起来,在那已经完全化身为疯人一般的李奇峰把凶器抽出去的时候,大叫道:「是你,原来是你杀了Smade的!你以为他是你的理想对象,结果没想到他是个男妓!」
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奇峰面上涌起了一阵奇怪的扭曲,眼神在短暂的无措后更疯狂了。
「是他不好,他骗了我!说什么他是真的喜欢我,以前的事都要我当成没发生过!我明明这么喜欢他,贱人!」
李奇峰在圈中有性虐待倾向也不算是秘密,只是他一向也有几个精于此道的同好一起玩,并没有造成太大问题。可问题在于这个男人还是主控性非常严重的纯恋综合症患者,总想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又是被自己启发的伴侣。
「还有那张照片,其实伍谱和Smade根本就不认识,只是因为Smade在那里恰巧和伍谱擦肩而过,又刚好被你摄入同一个画面而已。」
这男人有在那段海堤,用拍照去勾引同道中人的习性,那一天Smade应该就是像自己一样,随意地在海堤上站了一会儿,而出现在照片同一个画面的伍谱,则是到那边去看海滩上嬉水游玩的孩童,以满足自己畸型的情欲——所以,那两个人虽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上,视线却无任何交集。
随后,经过观察,伍谱是个恋童癖这个秘密,也被李奇峰所掌握,所以他算准了伍谱不敢说出自己在公司每天下午,下班必失踪一段时间的行动——因为那比起杀人来说,更丢人,更会让他的名誉受损。
所以他才大胆地寄出那张照片,做匿名举报,转移并扰乱警方视线。
他样样都算准了,果然警方查到了伍谱的身上,而且伍谱本人也举不出有利的不在场证明。
这个人长得如此一副英俊爽朗的好皮相,是个人见了他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虐杀了男妓的杀人犯!
「住嘴!那个贱人那天就是在海堤上勾引男人,我瞎了眼才以为他清纯无瑕。」
自己的理想数次受挫,李奇峰已经陷入一种病态的疯狂中去了,一想到自己眼前的林亦云又是一个「欺骗」自己的对象,眼睛更是红得出血。
「你……咳……松手!我不能……呼吸!」
林亦云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他越扼越紧,咙管「咯咯」作响,快被他勒得接不上气。
突然之间眼前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挣破了被设在记忆中的阻碍,莫名的感觉涌了出来。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被捆束得无法动弹的手脚,单只靠了腰部着地的力量,就从后方把脚踢过了头顶。
显然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还有反抗能力的李奇峰被吓了一大跳,松开了手。
一把像是自己,却又比自己低沉许多的声音柔媚地在这船舱中响起,语调间不无诱惑:「你这又是何必?不就是图个快活吗?稚子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你?不如由我来做,可能更好。
「另外啊,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哦,你动了人家的商品,就算杀了我也没办法逃过惩罚的……」
后面的那个「自己」还说了些什么,想是在和那已经疯狂的李奇峰虚与委蛇拖延时间,可是更多的却听不清了,因为过度的惊吓,林亦云的自我保护神经系统启动,他只觉得自己彷佛睁着眼睛走入了梦境,那梦游症中习惯的奇幻景象活生生又出现了。
他挣脱了李奇峰的魔爪后,威胁他以求自保,但说也奇怪,当时本来用了卫星定位系统行驶得好好的船,突然剧烈颠簸了几下,只听得船底传来「叩」一声闷响,还有尖锐的指爪抓挠声。
心里有鬼的李奇峰,只怕是Smade的怨魂从海底前来索命,屁滚尿流地爬出驾驶舱查看去了。
在船舱里找到尖利的金属,磨断了手上的绳子,林亦云就算在做梦般不可思议的险境中也知道逃生最重要,把脚上、身上的绳子都割断后,竟如鱼一般轻轻一跃,跳到海中逃生,向着离自己还不算太遥远的海岸灯火努力靠近。
李奇峰显然不久后就发现了他的逃脱,驾船掉头过来追赶,林亦云只记得自己最后被一个巨浪拍上海滩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结果再醒来,鼻端嗅到浓浓的酒精气味,触目都是洁白的颜色,构成唯一不协调色的,就是又脏又湿的凌霖坐在床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