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受辟邪 上————上古遗风
上古遗风  发于:2010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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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轻点,顿时平静水面升起道道水柱,映着阳光,如长虹饮涧,才到半空当中,复散作水珠,洒落下来,如雨打浮萍。貔貅戏水嬉的兴致盎然,渐离了岸,游弋至水中央,忽感有风掠过,带起一阵涟漪,他便举首望天。

不巧,凤凰那方丝帕从天而降,落在这片水域当中,貔貅好奇,游过去,捞了那物拧的半干了,展开来看,但见是块天青色的素帕子,上有“众星之主”四字,却是不解其意。

紫微大帝本逐影而来,远远瞧见碧波当中沐浴之人,生的可谓体态风流,容貌出尘。紫桓君也是常在花间流连之人,怎样的绝色佳丽他没有见过?偏其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面前这个人的,凤凰已算难得的极品,可与他比还差的远些,于是就立在岸边目不转瞬的打望着貔貅。

少顷,貔貅察觉,回首之间正与紫桓君四目交接,大约是其周身的华光慑的貔貅妖气收敛了不少,貔貅身子一僵,也瞧不出这位模样极俊的公子是何来历,只道是天界的神来奉命拿他的,便一心想逃。

紫微对此浑然不觉,才想仔细打听貔貅的名讳,岂料凤凰久候不见他,已随后而至,紫桓君转身与凤凰道了几句旁的,再看时,貔貅早已遁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帕子在湖面上。

星君自那以后,竟夜不能寐,不思饮食,既得了空,便去不周山的那处温泉盼着貔貅,整整过了一载寒暑,他才等到了那个人。

貔貅依旧很美,面上却不见了昔日那簇笑意,他怎知心上人已为那些心生狎戏之念的凡夫俗子消磨的不得不时刻对他人存着戒心。

貔貅见了他先是一惊,继而摆了阵势,全然是副临敌的光景。

“你……你叫什么名字?”

堂堂中天紫微北极大帝生平初次说话打结,他故意干咳一声清清嗓,以掩饰其内心的惶惶不安。

“你又叫什么名字?”

貔貅不为所动,颇具挑衅的微扬下颌,冷冷的反诘道。

紫桓君亦觉得貔貅有趣,又被他盘的无法,只好据实说了。哪知貔貅口内只是不冷不热的答了一句,却倏忽化作四脚着地的兽形,潜入林中去了。

“你还没告诉在下你的名字……”

紫微大帝总有一种被人诳了的感觉,心道:小妖长相单纯,实则狡猾,倘是为我收了,定要花些心思调教几日方可成器!

那一面却有回音传来……

“原来他叫貔貅……”

貔貅不知,那一晚,一向心如止水的紫微大帝彻夜未眠。日后,每次梦境当中心心念的也是他的名字。为此,凤凰口上虽不言明,但心中已恨死了“貔貅”二字,怎奈他与貔貅素未谋面,并不识荆,只是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四处与人打听貔貅的底细,后总因碍着紫桓君,纵是他想设计收拾貔貅,此时也是断乎不能的了。

貔貅在映出他与紫桓君初识的三生石前征了片刻,触景生情,竟不忍往下看了。貔貅本是五显财神酒后戏作之物,自是与紫桓君没有前世因;他与紫微帝今生彼此错过,既是二人的果;来世究竟是否真若孟婆说的那样,有缘无分?他也不愿再去多想。他盼只盼能速入轮回之门,哪怕将来只能化作一缕清风,能为他捎去一翩闲云,也总是好的。

貔貅正欲下桥,却见一队阴婚的迎亲人马,吹吹打打,热闹而至,行在最前面的人穿戴斩衰孝服,骑一狰狞怪兽,直朝貔貅扑来,他一近身,梅香接踵而至,貔貅不及细瞧,却冷笑道:

“花魄兄,别来无恙乎?”

花魄大笑着斥住了胯下癫狂的猛兽,对着貔貅拱手,道:

“在下已恭候多时!今日乃是吾主冥君寿诞吉日,双翼图腾既是为尔等抢了去,自然要做个以物易物的买卖。好在貔貅艳冠三界,也算是个难得的宝贝,那就要有劳你与我走这一趟了!”

貔貅后撤一步,欲与花魄以孔武之力一决高下,却发现自己灵力全无。

那花魄显是瞧出貔貅窘态,笑的愈发得意,

“貔貅,在这阴司当中,你即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顶用的!我看你还是省些力气,想想夜里如何应付冥君才是!”

“来啊,扶他上轿!”

花魄把手一挥,众小鬼即一拥而上,将貔貅绑了个结实,复押上那顶坠满金菊的白色花轿……

第二十四章:人之初,性本善?

说这事原也凑巧,貔貅当日入了地府恰逢冥君十五日生辰,花魄等诸人本想借着双翼图腾为其做寿,各自心里盘算着怎样趁机求个功名前程,或令主子另眼相看,待自己也好有些颜面。不料,如意算盘顷刻间皆被半路杀出的貔貅三人砸的粉碎,老大拜风还因此折了数百年道行,丢了性命。

再说虚耗前些时候特意去请了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王前来鉴赏双翼图腾,众阴司名流好似星从云集一般,齐聚三君府。虚耗本是个名不见金传的泛泛之辈,若在平时,这些名士岂会屈尊应他的邀,不过是闻听号称北海镇海之宝的双翼图腾眼下正在他的府上,先不说众人平素听说传言这宝物如何厉害,单就虚耗那日亲自驾着四匹独角兽拉的大车风驰电掣而至,其人华装美服,衣冠而来的派头,显是得势而为,与昔日落魄模样决然不同。

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王最是通晓世故之人,见这厮如今谈吐间端着好大的架子,虽是心有不满,面上却未有所怠慢。虚耗到了各处,车也不下,就呈上拜帖,令门上的通传,特让他家主子亲自出门来迎。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王亦不敢诸多烦言,一一出来见过后,交代了下人,套了车子,随着虚耗直往五云洞三君府而来。

及进了府,满地的狼籍,倒令众人大骇,虚耗伏在拜风的尸体上失声恸哭,哭声引动了躲在四处的小鬼,虚耗当下揪住一个藏在厅心花圃丛中的小鬼,问他道:

“说!究竟是何人而为!”

那小鬼一见是三主子回归,便也不似先前那般害怕了,一五一十将嘲凤等人来访,后因讨要双翼图腾与二主子花魄大打出手,拜风如何布下五虫毒阵令他三人知难而退的事详叙了,说到拜风命绝福缘仙鹤善庆君之手时,这位本是拜风的跟班,叫做翩然的便是一副悲痛万分,欲哭无泪的光景。

当日妙言、妙语与拜风处求救,他正伺候拜风点灯吹烟。彼时,翩然枕着拜风的手,与他家大爹爹并头而卧、共枕一处,拜风吹了几口,过足了烟瘾,就要与他做一出秘戏。翩然早已习惯与拜风欢爱,自是不胜妙言那样羞涩,兀自扯了衣衿,赤条条跨搭上了拜风的身子,也不消主子费力,翩然就直仰着颈子,撑着上身,闭目拧眉的上下送了千余回,直到妙语、妙言俯首垂目的立在粉帐外候了一刻钟,二人方才对泄。

翩然一面把衣襟掩好,一面聆听拜风与妙语、妙言对话,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再也清楚不过。

翩然见虚耗哭的伤心,难免抚今追昔,颇觉感慨,几乎落泪,因留意虚耗身后几位皆是有身份的人,自己终究是个下人,怎好与主人对哭?只得退后站了。

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王听说双翼图腾业已落入他人之手,三君府上下又闹的不可开交,各个心中以为快活,人人都觉得这便是五云三鬼的十足报应,故未多做逗留,撇下寥寥几句虚情假意的安慰话后,各自驭车散了。

“三爹爹,您可知……您可知大爹爹许了我什么?”

翩然倚着粉墙根儿,抱膝而坐,虚耗此时心不在焉,且那翩然系背光而坐,自然看不分明,便仅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翩然始终把头埋的低低的,脸上的表情是悲是喜,旁人全然不查,他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大爹爹讲他要教我识字……您晓得么?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前些天我偷偷去了阳间,找了位学堂里的先生,诚心向他课学的……您瞧,我已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翩然握着石子,在脚下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写了“翩然”二字,横平竖直的,想是下了不少功夫。

“大爹爹说等我习会了三字经,就拨我去冥君府上的书房伺候,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听人言,那是个内外不通的去处……大爹爹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上回他还把那顶贵重的铜杆烟枪打折了,反来问我痛不痛?”

翩然说着已先“哧”的一声笑出声来,虚耗听他继续摇了摇头幽幽的说道:

“我啊,贱命一条,如何会痛……我说翩然天生愚笨,怎好去侍奉冥君?再后来……主子真就没再教我背三字经了……”

翩然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黯淡了下去,虚耗解下自己的朱色大氅裹着拜风的尸身,着人抬出了院子,身后隐约传来翩然断断续续的背书声:人之初,性本善……

虚耗回首,却见翩然美丽的身形正如沙砾般坍塌,他生前死于大漠流沙,死后这灵魂便依附于沙,与它结下了不解之缘。虚耗此时此刻已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慌忙走过去,已不及阻止他自戕,却听他气若游丝的笑道:“三爹爹,求您势必将翩然这捧沙与大爹爹共建个坟冢。平日里都是小的伺候他饮食起居,便是岁末了,大爹爹也不记得添加衣裳的,他喜欢的那件火狐裘前日里我已取出晒了……暖暖的……有光的味道……”

言语中说不尽的是憧憬,道不完的是释然,虚耗只觉翩然最后讲的那一句“有光的味道”始终萦绕在他耳际,久不得散去。

倒是从此五云洞中当真多了一处沙砾建的坟冢,土坯是金色的细砂,即是偶有阴风掠过,这砂居然无来由的岿然不动,众鬼纷纷称奇,遂无人敢轻易接近这座死者含殓着价值连城的定颜珠的风陵,更不消说那些存着盗墓之心的小鬼了。因这坟前并未立碑,到了明年草长莺飞之际,已湮没在一片葱绿当中,找不到了。

却说是日冥君府上宴客,虚耗专捡了角落里一个偏席坐了,自斟自饮的独酌起来,任凭周遭丝竹歌舞如何热闹,倒象与他毫不相干的光景。虚耗令人上了三壶酒,同席的有些旧识,过来与他相见了礼,嘘寒问暖了一番,将要坐时,但听通传的赞官高声引道:“冥君到,众人拜!”

虚耗立时觉得酒醒了大半,忙与其余客人一齐叩拜,正值冥君由外冠带而来,进门下车,到了内里另换了八鬼抬的肩舆,直进了垂花门,到了庭心下轿。

虚耗是初次会晤,便留心观望。

富丽厅堂当中端坐一人,着玄色绣龙貂裘,英眉秀目,却自有一种王者风范,若是凡人依其容貌来看,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后随了三五十人,皆是簇新一色衣服。虚耗曾听人说冥君姓褚,名星昶,未受封时便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只是不晓得其司命的是哪颗星?冥君向来喜爱繁华,好集美色,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冥君府造的颇为壮丽,雕梁画栋,亭台水榭,无一不极尽绚烂,竟不留一点朴素之处。

虚耗正在遐想,只听那高台之上的彩缦深处传出个童声,斥道:

“当间跪着的那个,怎敢藐视天威,与吾主对视?还不低下头去?”

虚耗晓得这是说他,竟不敢则一声,急忙避开冥君昭昭焕赫之视线,俯首叙礼。

许久,顶上兀的传来个清亮的声音,道:

“免礼,平身!”

虚耗此时也知这人定是冥君无疑,后那施令的赞官唱了“入席”,众人才又各自坐回了原处。这时,鼓乐大作,助兴的舞姬拖着水袖在高台之上翩飞起舞,曼妙献艺三巡过后,残肴已撤了下去,随后金盘银碗、玉液琼浆的又重新献上。各桌上零星点缀有几位随銮而至,欢场上的艳鬼坐陪,皆是玉雕粉啄生的很好的相貌,有妖冶的、有静婉的、有幽闲的、有风流的,极尽靡艳之致,绝没有一个雷同的。

虚耗见眼前这班艳鬼各个轻纱薄衣,扭捏体态,在席间流连,任人调笑。冥君与三界诸神一样,喜好男风,欢场里囿着的不过是冥君的消遣之物,这些艳鬼平时以色事君,也大多深谙逢场作戏之道。入席的这些客,若非主子发话,哪个吃了豹胆熊心的敢动冥君的人?

他因想着妙言而心中大感烦纡,那一面便有一个自称“得歆”的,齐眉举了个托盘盛着酒器,姗姗而至,在虚耗面前跪了,故娇声媚气的说道:

“公子,主人赐酒,请笑纳!”

虚耗一怔,回首注目堂上,冥君左拥右抱,美人在怀,目光如炬只在虚耗身上游走来回,确似有缱绻之意。虚耗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见得歆已斟满了一钟,送至虚耗唇边,他一时也不晓得这酒究竟是喝?还是不喝?他胆怯的觑望冥君,对方却举杯与他示意后,先干为敬,冥君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虚耗似听其说道:“本君的东西还没有被谁抢去过……今晚便留在这里过夜吧,嗯?”虚耗知他躲不过,便索性把心一横,接过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冥君从不轻易班赐群臣任何物件,便是这酒,决非犒赏。

虚耗原也晓得冥君喜怒无常,却不识这人罚人的手段也是不显山露水的。

众人见他得赏,均十分欣羡,同席的还有人对他丢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

“虚耗兄,你一来冥君主子便很留意你,主子可是不轻易赞人的,你可感激他么?”

说完,官场那班左右逢源之人便自觉排起了长队,举杯候着与虚耗攀附结交,只有虚耗一人以苦作乐,喝了好些敬酒,咬牙忍痛,强撑到散了筵席。

——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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