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上————天空
天空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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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注意安全。”蔡航点点头。
“我会。”单飞笑道,目送蔡航上车,知道车子行出视线以外,他才转身,将自己的车子抛弃在街边,取而代之的是拦了辆计程车坐进去。


杨光接到单飞的电话显得有些吃惊,但她爽快地答应了他的邀约。老实说,她并不认为单飞对她存在某种兴趣,这她看得出来,所以这个“约会”看起来有点怪异。不过她并没打算拒绝——一个在海关工作的女性不会在任何时刻恐惧跟任何人打交道。


单飞并不想承认,但是盘着头、穿着制服的杨光确实很光彩夺目。
“不好意思,”杨光远远地向他点头,“我们是工作二十四小时休息四十八小时那种,所以只能晚餐时间在餐厅见面……不过我们这里的咖喱饭味道还是不错的,如果你吃辣的话不妨尝尝?”

“我打扰你才是真的,”单飞笑道,“那么你吃不吃辣?”
“无辣不欢。”杨光展颜笑道,“那么……你过海来不会是想请我吃顿咖喱饭这么简单吧?”
“……我想请你详细地告诉我,昨晚BURNING
BAR中所有人的行踪,而且,请你别问原因。”开始的时候,单飞确实有些尴尬,但当第一句话出口了之后,他的神情慢慢放松。杨光是个爽利聪慧的纪律部队人员,她会明白的。

杨光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没问题。”她在桌前坐下,“昨晚为我侄儿过完生日后,我跟阿帆一起到了BURNING
BAR,那时候大概二十一点左右。在那里碰到了你们的两个同事——叶利和……卢锦辉?大概是两轮扎啤之后,有人……大概是阿帆提议把你叫来。我没记错的话打电话的是叶利。稍后卢锦辉想起跟家人约好,所以匆忙离开了。二十二点左右,你到了。后面还需要我说吗?”她询问地看着单飞。

到此为止,基本上与单飞的想象相同。“继续。”他若有所思地道,“包括所有超过十分钟的离席。”从警署到酒吧路程并不算长,十分钟虽然有些紧张,但也勉强可以做一些事了。

对于他类似于命令的语气杨光容忍了,她能猜出这一件大案子,而单飞出于某种原因不能通过正途来调查——这是可以理解的,从他需要的资料看来是警署里出现了内鬼。确实是大麻烦,会让所有身处其中的人失控。“之后……唯一一个离席超过十分钟的就是你。”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回答,杨光猜,她向单飞一定不希望问到最后,发现唯一一个有嫌疑的人是自己。


没有她所预计的沮丧或者尴尬,单飞基本上很好的维持着一幅面无表情的脸谱,而且她认为自己如果不是因为眼花的话,那么是不应该在“警察之星”的眼中看到那一闪即逝的兴奋的微光。

“非常感谢。”单飞站起身,将吃空了的盘子推开——现在他的胃口完全恢复了,他认为自己还能多吃那么两三份,但遗憾的是他没时间。

“我希望自己能帮到你们……如果有需要请不要客气。”杨光随之起身,真诚地说,虽然表情还有一点点迷惑不解。
“嗯……只有一点。今天我们的谈话,请不要跟任何人谈起……我是说除非对方代表着整个警队而不是个人。这很重要。”单飞了解谢天麟的行事准则,而他并不想给谢天麟任何机会。

这很矛盾。他们是恋人,同时也是水火不容的敌人。他们面对的不是竞赛般的冠军争夺,而是真实残忍的厮杀。
单飞猜测此刻谢天麟只怕正在做着跟自己一样的事,而他,也同样不会留一丝机会给自己翻身。
应该是这样。
他们是真正的敌人,却被彼此吸引,彼此需要。

单飞收回含在舌尖的叹息。
不,他需要的不是叹息。他只需要一个妥善地解决办法,而他坚信自己会找到的,一如他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做的每一件事。
他从不怀疑自己。

叶利接到电话时还在警局里加班。每一秒钟的流失都会让他深感不安。这不应该!没有人会把一件罪案做得天衣无缝,总会有一丝线索留下。迄今为止他已经检查过包括柜锁,门锁的大部分现场证物。在送到垃圾场等待回收的切纸机废料里他找到了一些纸灰,他相信这就是缺失的那几份报告。有人在切纸机旁点过火,他想除了纸灰这人还应该留下些什么,比如打火机或者切纸机开关上的指纹。

“喂!”他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很急躁,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点什么,应该有什么被忽略了。
“你在哪里?”那边是单飞相对来讲已经平稳了的声音。
“当然是在办公室!你现在赶紧找一个洞藏起来!”是了,地上并没有纸灰。他清扫过。一般来讲切纸机这一天中有无数的同事已经用过了,但他们不会清理地面。对,这是明早清洁工的工作,而清洁工打扫的时候,手上带着塑胶手套。这就是说,在这间警局中有一个墩布接触过纸灰,而把手上印有清晰的指纹——擦地必须用力,而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分泌出大量的汗液。

“你帮我查一件事,在这段期间有没有人动用过库房里我保险柜的钥匙。”单飞对于叶利的暴躁并不惊讶——他紧张的时候总是这样。

“不,别想了,只有你,没人用过你的钥匙。我下午已经查过了。不过我有一个想法需要立刻实施……”叶利语无伦次地道,他不知道清洁工冲洗墩布的时候会不会将证据完全淹没,但鉴证科会帮助他的,他们可以化验墩布的化学含量。而他并不认为内奸会跑到很远的地方找墩布,应该就是这附近,这一条走廊。

“我想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确认。但……应该没有意外了,阿利,我想我知道他是谁。”单飞沉声道。
叶利蓦地停下了四处搜寻的脚步,他沉默半晌:“是谁?”声音有些尖锐的颤抖。
“昨晚唯一不在场的……”
“……”叶利沉重地叹息,他不想听到这个结果,但他没法拒绝。
“……只有他有时间。”单飞说得并不情愿。这对每个人来讲都是件痛苦的事。当他发现自己被出卖、被陷害的时候感到一种因愤慨而产生的尖锐的痛,但这痛楚远敌不过现在感觉到的沉重的无奈和失望。“我不知道……我想……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使他脱罪……”

“你疯了!”叶利怒道,“你想知法犯法吗?你知道你的话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蔡SIR,这么晚还加班?”冷汗瞬即就从叶利得全身冒了出来——这段对话不能给任何人听到,尤其是警司级别的人物。

公然造反的单飞……好吧,虽然他一贯都是这样!
单飞听到叶利慌乱地打招呼道,紧接着,他从听筒里听到蔡航的回答,“刚刚阿飞拉着我走得太匆忙,落了点东西在办公室,怎么,你还在加班?”

“马上……马上就回去了。”叶利仔细审视着蔡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松了口气,翻身钻进距离最近的厕所。
单飞缓缓的扣上电话——见鬼的叶利,他怎么会窜到蔡航的面前?!毫无疑问现在的情形有一点糟糕。

坐上回程的计程车时,单飞才将呼吸平稳下来——他想起自己刚刚忘了,他想要叶利帮他买一把枪。现在他不可能到处乱跑,在明显被当成靶子的时候跑到贩售枪械的地方,那么毫无意外的,他会死于走火。

不,现在不是回家的好时机,老妈会比杀手更可怕。同样的他也不想回自己的公寓——情况刚刚明朗了一点,他实在没有必要自杀是不是?

警察局是个好地方,至少在这里想把他弄成自杀的样子不容易。
“先生,如果你想报警,我知道有更近的警局。”计程车司机犹豫了半天,建议道,“没必要去九龙那么远。”
单飞扬了杨眉,“其实我想兜兜风。”然后他得到了匪夷所思的一瞥。
将手机握在掌中,他思忖了良久,终于写了条短信:我可以帮他,如果你相信我。
接收人徐燕妮——卢锦辉的新婚妻子。
他想,她应该知情,或许不多。这就是他们新婚至今一直在争吵的原因,也是她总是急于知道他的行踪的原因。毕竟,她也是一名警务人员。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着的“消息已经发送成功”字样,单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他真的累了。他希望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新的惊喜出现在面前。

办公室里迎接单飞的是一把墩布。
用证物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单飞当时正在打呵欠,张开的嘴一下就定格在那里——他想过放长假,也想过革职,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把他变成清洁工。
正在他尝试着打开包裹得跟礼物一样的袋子时,叶利一阵风一样地冲进来:“放下!”他挥舞着手中抱着的另外两杆墩布道,“那是证物!”

“什么案子?……绝望的家庭主妇?”单飞立刻把正在拆包的两手举起来,转过身来问道。
“对,”叶利把手中的墩布随意地扔在地上,“主角是你。”他揉了揉太阳穴,“你欠鉴证科西蒙一顿大餐,他连夜帮你作出的结果。墩布头上包含的化学物质跟碎纸机垃圾袋中的纸灰完全吻合;墩布柄上确实找到了几枚完整的指纹,明天……不,今天可以取阿辉的指纹进行比对。补充一点,纸灰是消失的那几份报告。这是他的分析报告。”他把腋下夹着的一只档案夹递给单飞,并在他企图说什么之前警告道:“别打扰我,我要睡一觉。”说完,他拉出自己的座椅重重地坐下去,两脚翘在桌子边缘随手抓过本手册盖在脸上。

单飞面上的神色几度变换,但最终他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我只有一句话,”叶利伸出一根手指对他警告地摇晃着,但单飞决定忽略,“我猜阿辉今晚会给联络我。”

叶利掀开脸上的手册,坐直了身体:“什么?!”他惊讶地道。
“我告诉他我可以帮他。”单飞坐在叶利的桌子边缘,两手撑住了桌沿向前欠着身道。
“……”叶利沉吟了半晌,“这对他来讲是艰辛的一夜。”他用几乎是叹息的口吻道,“不过你帮不上任何忙。这是他无法逃避的问题,他只能付出代价——要么坐牢,要么逃亡。”

“我可以帮他。”单飞用一种确定的声音重复道,“我有一个计划。”
在得知计划之前,叶利已经先一步用谴责的目光瞪视着单飞:“我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它可行……”单飞耸肩抗辩道,然后,他的声音忽然中断,从兜里伸出手时,叶利发现手机在他的手中闪烁着。
那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单飞定了定神才接起电话,“喂?”他用极具安抚力的声音道,生怕给对方一丁点的刺激。但电话的那端是连呼吸都听不到的沉默。他向欠身过来的叶利使了一个眼色,叶利悄悄的递给他一张白纸,单飞将座机号码默了下来,而叶利立刻将号码输入了数据库以查找号码所属的区域。

“阿辉,我知道是你。”单飞柔声对那端的虚空道,而这一次,他听到了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对不起,”那边急促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有意陷害你,我只是想把对我不利的资料毁掉!事情过了这么久,我想调查组即便能够重新作记录但是那些细节也会变得模糊不清……不管你信不信。”

“别挂电话!”单飞从卢锦辉那逐渐低落的语声中意识到他即将挂断电话时忙道,“我知道一个补救的办法,它足够补偿你之前的过失,但是需要你极度冒险,你愿不愿意?”

卢锦辉犹豫着,弄不清这是否是单飞的安慰,但是能够补偿过失这一说词的诱惑力太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开口询问。
“首先我要说,这对你来讲很危险。”单飞慢慢地道。他需要知道卢锦辉的反应,虽说他肯打电话过来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这还不够——单飞猜不到他为什么会做内奸,这影响了他对事情走向的掌控力。

“这不是问题。”电话的那头,卢锦辉近乎绝望地嘟囔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走不了回头路……”
“你可以,”单飞声音中的肯定带有着极强的蛊惑力,“只要你愿意帮我把现在的情形变成一次卧底行动,而上面的调查我有办法摆平。”


叶利从电脑前回过头,犀利的目光剑一样地刺向单飞。他不知道单飞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反奸计——极度的疯狂,极度的冒险,同时也极度的违反纪律。

但它可行。
该死的混蛋!
他会让卢锦辉以及他自己陷入空前的危险境地,而卢锦辉此刻别无选择。
他听不清卢锦辉那端的回答,只看见单飞缓缓地收起电话,面色凝重,剑眉微锁。
迎上叶利锐利的目光,单飞闭了一下眼睛,但整个身体并没有退缩的迹象。
“他在沙头角。”叶利说,声音低沉,嘶嘶的沙哑隐含着爆发的前兆。
“他马上过来。”单飞回答。
“你是个冷血的混蛋!”叶利用最冰冷的声音道。他真的不知道,单飞怎么会想到这么天才的、冷酷的主意!他怎么敢!
他不该混在警察当中,他完全选错了职业!
“或许,”单飞声音带着些疲惫的厌倦,并没有反驳,“但是我们需要。在这场厮杀中,我们一直处于被动,这很不利。不做点什么,我们只能被谢氏父子玩弄于股掌。而阿辉,他也需要一个机会。”

他说得似乎有道理,他必须拿卢锦辉的性命和自己的前途冒险,同时恶劣地违反最基本的警员规章制度——带着近乎残酷的冷静。

不然他能怎样?
叶利忽然古怪地笑了笑:“那么,你舍得么?监狱里的探视可不能够提供双人床。”
单飞一愣,“我们可从不禁止于传统的方式。”随即他反击道,“你有兴趣听吗?”

叶利再次确认单飞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他用力的拉开转椅,坐上去,重新盖住眼睛补觉。
单飞听见叶利的大动作造成的吱吱嘎嘎的噪音,心里有些内疚——他并不想刺激这个固执的家伙的,但是他更不想听到类似的恶意调侃。因为他确实会为此痛苦,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尖锐的痛楚自胸口爆裂,同时伴随着无法排遣的焦虑。

叶利打乱了他好不容易从纷乱的压力中理顺的思路,让他变得不再象自己——或许应该说,是谢天麟让他变得的虚弱敏感。
单飞告诉自己放松,这世界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然而潜意识补充说:这一件,无疑,可以划分进最难的那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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