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上————天空
天空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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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组的成员都包括谁?”温跃再次打断道。
“我和杨帆一组,叶利、卢锦辉、肖遥另一组。组是我分的,路线也是我制定的——我不能够让我的伙计走比我的更危险的线路——怀志文很机警,他似乎发现了我们,匆忙退向了后门。当时情形很紧张,我让杨帆在后台口帮我做掩护,而我自己穿过吧台迅速靠近怀志文,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枪响,在我身后。我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身后蓦然变得非常杂乱,而与怀志文的逃走相比,我认为缉捕他更重要,所以我追了过去,抓住了他……”

“后台口的位置能够把你和怀志文以及后门全部囊括到视线范围中吗?”
对于再次被打断,单飞发出了声叹息,“能……应该能。记得吗?他是掩护我的。”
“那么杨帆应该能够看到所发生的一切,包括第一声枪响的时候的情形,是吗?”
“……有可能。”单飞花了些时间来思忖,最后谨慎地道。
“有可能?”这显然不是一个能够令人满意的答案。
“你知道,他并不是一直把头从后台伸出来——他也需要掩护自己不被怀志文发现。”
“所以,这就是你、以及你的同事提交的报告上没法确定到底是谁开的第一枪,而且打伤了缉毒组警探谭耀的原因,是吗?”
单飞从问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太友好的味道。他审视地望着温跃,半晌,更加谨慎地道:“我不能确定任何事,我只知道我看到的和听到的。”

“你研究过了全部的报告,但事实上这是超出你的职权范围的。”温跃的目光有如玄铁宝剑,厚重又锐利,他直视着单飞的双眼,“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虽然一直都无法稳定心绪,但这个问题早在单飞意料之中——在封存文件的时候,调查组看得到。“我想这很明显,”他无所谓地道,就象一切都理所当然,“就跟你们来的原因一样。我希望找出那个人是谁,越快越好。你认为找出我们组中的内鬼是超出我职权范围的事情么?”

对于他的故意曲解,温跃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想你对我的问题有点误会。超出你职权范围指的是你调出了你不该接触到的档案而非你的调查。”

妈的,他的情商相当高。单飞在心中暗暗地嘟囔,或许今天必须要承担下一个处分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让我的上司相信在我们中间存在一个叛徒,而与墨守成规相比,我的伙计的人身安全和整个警队的心血与努力更重要。或许你并不这么想,但我不希望看到另一个谭耀。”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温跃平和的话语基本上可以表明一定的态度。单飞知道温跃的潜台词是什么。OK,惊慌是没必要的,而且单飞也不会为此恼火。他的处境他早就知道,现在唯一要确定的是,调查组到底有多深入。“也许吧。”没有过多的辩解,他只是懒洋洋地随口附和道,“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他在椅子上伸展了一下腰身,问。

“我们希望你能够把那几份档案交给我们负责资料搜集的同事。”温跃说,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平静,“它们对这次的查证非常重要。”

“嗯?”单飞一怔,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几个关键词,“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我手头的资料已经封存……嗯?你是说缺了几份report,我有没有理解错误?”战栗的感觉顺着脊柱爬上,单飞紧张地凝视着温跃,摒住了呼吸。

“确实是这样。”温跃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惊讶错愕,“看起来你并不知情?”他语调平缓地说。
我……操!
仅仅是千分之一秒的僵硬,随后,单飞靠在了椅背上,将自嘲地冷笑顺着呼吸倾泻出来。他什么都不必再说。
昨天晚上确实过得很混乱,从抗拒到投入,不是一转念,单飞承认,这是这许多天来沉淀的结果。他没有把百分百的精力用在工作中,但是并不等于说他就会因此而犯下这样的大错。


回忆十个小时之前,单飞还记得开始很枯燥,但是他的思路还算清晰……直到他接到了那条无名短信。该死的,之后主宰他的就不再是理智。

收起卷宗,入柜落锁,这些都是习惯性的动作,单飞相信自己做了,可是不够用心。但至少,他没有遗失报告。如果有缺失,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偷窃。

在警局中。
很好。

最初听到卷宗消失的时候,单飞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但当温跃企图捕捉的时候,那丝错愕外加难以言喻的感觉却被一种无法捉摸的空白敛了起来。

这算是一种什么暗示?温跃侧头去看心理专家,后者点了点头,示意他单飞的询问可以到此为止,在继续下去不会有任何正面的结果。

温跃这么做了,而当单飞站起身的时候,他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激烈的火花。
这令人多少感觉有点意外。

小道消息总是传播的很快,当单飞步入餐厅的时候,忽然想起他当选警察之星那段日子。在官方宣布之前,这消息就已经在整个警局中散播开来,就如同现在,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人们朝他涌过来,而此刻是散开。

微微停滞了一下,单飞笑了一笑,将餐盘放在空荡荡的桌子上,耸了耸肩,坐了下来。

他会习惯。
迟早。
牛腩饭的味道不会因这样暗地里的关注而变得更好,但至少也没变坏。
单飞不紧不慢的往口中送,偶尔捕捉到躲避不及视线,他便戏谑地凝视到对方鄙夷而羞怒最终愤然离开。
“怪人!”
当一个年轻的警员低声嘀咕着,垂头快步走出去时,单飞将头埋进餐盘中轻声笑了起来。

“别介意。”
随着沉稳的声音一起落下的是搭在肩头上的手。
单飞抬起头,“我不会因为有人多看我两眼就少吃两口饭,”他笑嘻嘻地道,“你知道。”
叶利将餐盘放在单飞的旁边,拉过椅子坐下,随后卢锦辉和杨帆也端着餐盘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坐下。
单飞维持着平静的神情,挑起一根眉毛:“很好,咱们可以办一个嫌疑人俱乐部。”他用一种轻佻的语调慢悠悠地道。
“靠,”叶利斜睨着他,“还玩?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单飞将吃完的盘子推开,完全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拈起一根筷子在修长的指间打转:“在成为警察之星以前,我知道平均每天至少有十个小混混伺机操刀砍翻我,你说我会不会介意有人把我的脑袋当枪靶?”他看到叶利隐忍的愤怒和忧虑,但并没有给这个品行端厚的警察开口的机会,“我不明白的只是,”他将两支筷子并在了一起,慢慢地横放在盘子上,“如果一个人被枪指着的时候可以不低头,现在却要出卖自己,这是为什么?!”

站起身,单飞没去理会被带翻的杯盘,径直走出餐厅,将错愕,或者惊疑的目光抛在脑后。
他知道没人会给他答案。

单飞觉得呼吸困难。
他意识到自己从前过得太顺利了,而现在,毫无疑问,达到了有生以来最低谷。
天台上的风很大,云彩被吹得四散。单飞背着风,点燃一根烟。
不会很久,他将被正式停职。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他就是那个内鬼,单凭丢失档案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
真是够糟糕,现在已经不具备做任何事的资格。想要洗清嫌疑,单飞只能靠自己。
他必须找到那个泄漏情报给……谢天麟,或者是谢擎,然后又嫁祸给他的家伙。而这个人,单飞皱了皱眉,就在他的兄弟中。
该死!
他不愿意去猜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问题是,他没法骗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是内鬼,那么他们中必定有一个。
哪一个?

单飞觉得自己很龌龊,他想到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那就是谢天麟。
够了,妈的,你不能那么做,想都别想!他对自己说,谢天麟不会、也不该给你这个答案。让你自己来找出那个叛徒,别指望任何人。你甚至连告诉都不要告诉他!

而与此同时,脑海中另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反驳——算了吧,他肯定已经知道……你现在这种狼狈的处境,不是吗?

通往楼顶的铁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单飞正忙着把烧到了手指的烟头掐灭。他不知道是风大的原因还是自己发了足够长时间的呆,总之唤醒他的是指间的灼痛。

“Shit!”他甩了甩手,咒骂道,而大风把另一个人的支离破碎的声音吹进了他的耳朵。
“有什么需要帮忙?”

单飞猝然回头,“……蔡Sir?”他迟疑了一下,道,同时在心中惊讶地嘲笑自己:在这样强劲的风中,所有人的话语都会变得缥缈虚无而难以辨别,来的可能是任何人,但唯独不会是谢天麟——在非常时期跑到警察局的楼顶?那他恐怕是领悟了生命的真谛了——自己是真的傻了,在那瞬间竟然只想到他。

直到蔡航走到身边,单飞依旧不能够摆脱令自己迷惑的愕然。
让他看看,这个新发现是什么?
依赖!
他不是那么依赖谢天麟的,是不是?一个人的信任感不会这么轻易的培养出来,他们应该需要更多地了解和长久的磨合……才对。

而且,他们是敌对关系。
他妈的真该死!
在迷恋、期待、思念、关怀和依赖之后,还有什么等着他?

“风这么硬,你站在这里……”蔡航的开场白有点无奈。
“啊,我打算选个好时辰畏罪自杀。”单飞微笑道,满不在乎的笑容渐渐吞没面上残留的阴郁。无论发生什么,他单飞不会崩溃。

最起码不是此刻。
“不是埋伏在这里伏击调查组?”蔡航翻了翻眼皮,不赞同地道。
“还是老板比较了解我。”单飞挑了挑眉,随意地靠在天台边缘低矮的栏杆上,“你不会告发我吧?”
蔡航对他危险的动作不赞同地蹙眉,但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嗯……”他低头沉思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把气氛从单飞轻佻地玩笑调整到沉重的现实中,“相信调查组,他们有处理这个Case的能力才会得到这个工作。”最后,他只能这么简要地说。

“我不会相信他们。”
蔡航抬起头,看到单飞的侧面剪影,英挺而倔强,微微扬起的嘴角挂着落魄自嘲的微笑,而丝丝锐利的讥诮潜伏其中。
他有时候也会怀疑,单飞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但是我相信我自己。”将犀利与轻浮自大的玩笑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单飞的表情让人很难分辨他是不是如他应该的那般认真,“我唯一不擅长的,就是做替罪羊。”

蔡航停滞了半秒钟,“那就好,”他吐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单飞的肩膀,“有需要尽管开口……呃……除了警员证和配枪。”
单飞无声地诅咒,“好吧,我会的。我唯一不需要的就是警员证和枪!”他一字一顿地说,“非常感谢!”
“这是规矩,”蔡航无辜地耸肩,“我想你能理解。”他拢了拢衣襟,“现在还是冬天,你记得吗?”
“我当然能理解!”单飞冲着蔡航走向铁门的背影叫道,“今天晚上你请我吃大餐吗?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一点关怀来温暖我受伤的心灵。”

蔡航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单飞两眼,“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受伤’?”接收到单飞抗议的眼神,他笑道,“好吧,你选地方。”


看着蔡航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单飞面上的无所谓倏然瓦解。他慢慢将五指插进凌乱的发丝中,靠着栏杆坐在地上。
没枪,没警员证,他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
如果他是那个叛徒,他可能会逃亡;如果他不是,那么,很遗憾,他大概会“畏罪自杀”。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令他闭嘴。
他必须藏身于一个稳妥的地方,跟一个稳妥的人在一起。

等蔡航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叶利才从消防通道中走出来。让人撞见他上来并不是好事,尤其这个人是个警司。来到通往天台的铁门前时,他踌躇了一下,大约一两秒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推开了铁门。


单飞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鞋。
他跟叶利很熟,而这并不等于说他就能认出他兄弟的每一双鞋。
但这一次,在他抬头之前就已经猜到自己面前站的是谁。
“我真得觉得今天我应该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他低声嘟哝着,语气中带着不经掩饰的无奈与挫败,“好吧,我给你三个问题的机会。”

叶利蹲下身,将视线放到与单飞同一高度的位置,让自己可以与单飞完全直视着对方。“我只有一个问题。”他说,声音平缓而凝重,“你怀疑我吗?”他的声音隐忍克制,与谢天麟那种隐藏起自己真实情绪的感觉不同,他只是强迫自己不要爆发,如此而已。

单飞因这个问题而蹙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凭着他对叶利的了解,这个顽固的家伙简直就象是一块子弹都打不透的铅板,他对某些事物的坚持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比如忠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改变方向——或许他忽然发现自己从前坚持的东西都是错的呢?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掉头。

他会的。
“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单飞反问道,避免了正面回答叶利的问题,“或许我在餐厅说的那些不过是烟雾。毕竟……你知道的,我的一些私事。”他含混地带过了一些词句,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起这件事,但尴尬和不安仍然存在。

“因为那个玻璃搞了你,所以你就为他当内应?”叶利嗤笑道,“狗屎。”他站起身,缓缓地踱了两步,“我不觉得这么做你会得到什么好处。第一,跟在警局的发展比起来,谢擎给不了你更好的名气、地位和前途,如果说他真的能给你什么,那只有钱,这就来到了第二条——近来你没有金钱上的麻烦,没有急等用钱的事项;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他威胁你?用他儿子的事情?他拍了你裸照吗?我不认为你会介意这个——你的脸皮一向都那么厚,说不定还会自恋地沾沾自喜。”他用一种鄙视的目光斜睨着单飞,不赞成地摇头,“相反,谢擎比较起来倒是体面的多,他丢不起那个人。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说说看。”

单飞愤恨地瞪着叶利,他确定他恨这个家伙,非常恨他!“哦,看起来我应该去勒索谢擎!”他咬着牙道,最终放弃了辩解自己“不是被搞的那一个”——算了,谢天麟已经够麻烦的了。

“为什么不?”叶利哼了一声,“告诉他,要么交出内鬼的名字,要么谢天麟的丑闻曝光。我想你不用担心,这对他来讲不是选择题,他根本没得选择——记得吗?谢氏需要华议员的支持。”

“我还以为你比我高尚一点。”单飞努力抑制住自己身体里泛滥的寒意。叶利看起来不像开玩笑。老天,他不知道该怎么打消叶利的这个念头。叶利会这般不择手段都是因为要帮他,这点他没法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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