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公爵【有前部连接】 第二部(兄弟)————白狐
白狐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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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床中央,被褥枕垫包围,身躯显得格外娇小,脸庞的血色褪得无影无踪,泪珠有如碎钻,是动人的

点缀,也是脆弱的象徵。

她不该有孕,怀了海因茨之後,他们彻底成为有名无实的夫妻,是分享同一个寝室、同一张床的室友

。很不光彩,却是无法闭起眼睛假装不存在的事实。

尤金找到一把椅子,在床边的一小段距离,他沈下身体,支着额角,任视线自然垂落。

「阿普里亚?」

萝汀妮克的动作沈重艰涩,但她确实点了头。

「但是我没有骗你!一直到海因茨出生、周岁,这几年我们真的没有见面!可是……可是後来,偶然

在散步的中途遇见他,他等在那里,才几个月前的事,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怎麽会出现……」

尤金不忍心说出他的想法。在他看来,关键不是对方的现身,而是萝汀妮克让同样的情况一再重演,

第二次、第三次……偶遇之後,她并未主动回避,心态十分明显。

「你愿意跟他在一起,我不打算阻挠,我愿意将自由还给你。」

萝汀妮克止住啜泣,表情变得惊惶,彷佛得到的不是宥恕与自由,而是坠入地狱的刑罚。

「不!不行的!我怎能跟他在一起?」

「他不肯?」

「也、也不是……虽然他从未真正说过,但我知道行不通的,他、他是柏尔杜尼的王侄,家族从不接

纳离婚制度,这一切不可能……」

「所以他明明知道离婚不可行,还来招惹你?!」尤金的态度始终淡然,这是第一次,声音里出现明

显的情绪,而且是极不愉快的一种。

「你别怪他,是我的错!」

「这绝不是单纯一个人的问题。」

「求你别为难他!我不要他知道我怀孕的真相,不要他和家族翻脸,然後失去一切!」话声很急,她

想起自己的家族当中、那些熟得能倒背的历史教训,被摒弃在家族庇护之外的贵族子弟就像离水的鱼

,未来只有悲惨与毁灭等待着,她害怕极了!「这对你很不公平,我了解,我、我愿意拿掉这个孩子

!」

「听听你说的是什麽傻话!」尤金的语气严厉,更多的眼泪因惊吓而滚落,他无奈地放柔声调,「大

人的事,在大人之间处理,不要再有那样的念头。」

连串混乱中,接纳孩子是最小的一件事。乱七八糟的血缘问题在佛利德林的家族历史里何止发生一次

两次,差别只在於当事人能减低多少难堪?隐瞒外界多久时间?

「我不能理解的是,嫁娶的困难既然明明白白摊在面前,在你们带来一个新生命之前,为什麽不能多

想一想?」现在想再多也无可挽回,尤金还是忍不住要说教。

回应他的是一张全然无辜的脸,「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们只是见面,单纯想见面而已。发生关系就一

次、仅仅一次,谁想得到会怀孕呢?」

「你是个母亲,生育过小孩,你应该懂!」

「可是、跟你在一起总是很难受孕,我不知道……不知道其实很容易。」

尤金哑口无言,萝汀妮克想到什麽就说什麽,全无恶意,听在耳里却无比讽刺。

「或许你懂得不多,阿普里亚的年纪难道也在纯真无知的范围内?」

「他是……他是……他从前没有尝试过……」

慌乱与忧虑消失了,羞怯的粉红染上双颊,萝汀妮克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是尤金可不会要求她

大声再说一遍。

这简直是一个最荒谬的情境,纯真的特质变成恶梦,他真想快点醒过来!如果必须面对两个单纯无知

的孩子,为什麽事情不能是打破花瓶、弄脏地毯这样的小事呢?尤金很难想像一个成年男子同时缺乏

经验、知识、常识与大脑功能,如果现在不是深夜,他很可能已经在前往质问阿普里亚的路上,他想

知道导致这一切的是笨、是粗心、还是不关心?愚昧能够被原谅,後者他绝不轻易放过!

尤金紧锁着眉头,陷进自己的思考里,不悦尽数写在脸上,又惹起一阵泪珠雨。

「对不起……我们做错事……」萝汀妮克一边抽泣一边说话,越来越像个挨骂的小孩,「我真的很对

不起,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完美。」

尤金回过神,有些错愕,「像我什麽?」

「你很完美,从来不犯错,在你的面前,我感到很羞愧。」

是那样吗?尤金有想笑的冲动,可是笑不出来,那股复杂微酸的情绪涌上喉头,是偏涩的嗓音,「我

承认我曾想要被视为完美,尽管名不符实。我犯过很多错误,甚至这个婚姻也……假使我没有提出结

婚的要求,你就会在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而不是被困住。」

萝汀妮克却摇头,「假使你没有提出要求,蒙贝列现在仍是不值一提的没落贵族,怎麽能匹配国王的

侄儿?奶奶也不会认可没有头衔的对象。」

「世人的眼光吗?确实……我自己也无法不在乎。」

「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我们会面的地点很隐密,没有别人知道。」

尤金平静地回视,萝汀妮克无疑提起了第二个刺痛他的事实。

「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秘密,卡雷姆已经晓得。」

萝汀妮克惊讶得忘记问为什麽,那明明是一个僻静的地方,她从来没发现附近有任何人出没!

「我以为,以为他企图中伤你,因此对他说了很过份的话。我很後悔,我应该相信他的人格……」

对尤金而言,萝汀妮克与阿普里亚的情事毫无疑问是一个大烦恼,可是当他发现卡雷姆说的是实话,

没有卑鄙的心机,没有挑拨的企图,他莫名感到欣慰。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言语伤人多深,他理当成为最了解、相信卡雷姆的人,却发生这麽离谱的误解!

他满怀愧疚,信心严重动摇,甚至再也不能断定卡雷姆一定愿意原谅他。

白蔷薇公爵(41补全)(兄弟,年下)

迎接尤金的不仅是一夜难眠,萝汀妮克的情绪稳定之後,他们又谈过几次,胶着,是唯一贴切的形容

离婚、再婚,对多数贵族家庭都像洪水猛兽,是耻辱的等义词,萝汀妮克恐惧祖母更超过了必要程度

,尤金或许能设法影响蒙贝列家,必要时也能忍受老夫人的脾气,真正的障碍却在他能力不及的柏尔

杜尼。即使回归单身,假使阿普里亚无法接纳,精神气力全是白费。

圆满的解决方法出现之前,尤金选择暂时搁置问题,以安抚妻子、平安生产为优先。

某一方面,即将产下第二胎的事实使尤金惧怖,他本身和阿普里亚的外观特徵毫无共通点,只能祈祷

小孩长得像萝汀妮克,减少刻薄流言的伤害。大人们自作自受,两个小孩纯洁无辜,他为可能加诸其

上的压力深感歉疚,他甚至有个奇怪的印象,一个家庭,两个完全不像的孩子,周遭的窃窃私语、怀

疑的目光,这一切应该尚未发生,却有似曾相识的错觉。

不需要烦恼的是公开与否的问题。医生在夜晚出诊,一两个口风不紧的仆人,已经是充足的臆测素材

,爱管闲事的社交界不需要更多了!尤金顺应情势,光明正大承认,扮演一名快乐的父亲,接受各方

祝福。

生父的阿普里亚深受打击,几天之内迅速病倒,尤金於是将他归类於迟钝呆笨,至少好过漫不在乎。

按照一般礼仪送上慰问之前,他询问萝汀妮克,後者拒绝了前往探视的机会,努力守住又一次立下的

诺言,要和阿普里亚结束关系。

这些承诺,尤金已经不当一回事,因为那实在太难太难!结婚时,他自己同样下过决心,不惜让卡雷

姆伤心,坚持走上完美继承人的道路,如今看来失败了一半,另一半归功於海因茨的诞生,是仅存的

安慰。

曾经以为正确的选择,结果没有人得到幸福,尤金动摇得严重,理性像早春的湖面冰层,表面坚硬,

实际上却脆弱,只需轻轻敲击,便破裂不成形状。此时此刻他最害怕的是见到卡雷姆,却也最想念对

方。

卡雷姆跟阿普里亚会有同样的认知吗?或是因为知道隐情而猜出真相?无论哪一种,尤金决定不再枯

坐着猜测。

那是一栋雅致的房子,幽静的环境,是卡雷姆现在的居处,也是专门和众情人们缠绵的地方。

尤金伫立在门阶前,犹豫着。这是他首次拜访,从前不愿意来,并非自命清高,而是忘不了撞见激情

现场的尴尬。万一、万一里面又是同样的情景呢?

「喔,尤、尤金,早安啊!」

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尤金移动视线,找到从街道另一头过来的蒙贝列伯爵。

「早安,路易。」他对着略嫌矮瘦的少年露出微笑。

路易蒙贝列的年纪已脱离小孩许久,性格却没有一起发育成熟,眉目之间仍带着稚气。他依旧将人生

看成一座牢笼,只不过材质换成贵金属,并且多了一个又敬又怕的对象——堂姊夫尤金佛利德林。

婚後,尤金谨守承诺,视蒙贝列家的未来为自己的责任,针对年轻伯爵的性格智识与教养,竭心尽力

,驱策他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卡雷姆曾调侃尤金的努力,说他是把金币扔进大河里,看得见阳光下一闪、听得到噗通一声,然後沈

没到底,无影无踪。尤金丝毫不受打击,认为等到金币的数量够多,自然能截断水流、填满河床,显

露真金价值。

蒙贝列当然想逃离尤金的〝关怀″,但是他很快认清一些基础原则,比如被逮到的下场会有多麽悲惨

!所以他才主动向尤金打招呼,下一秒立刻後悔,原来尤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早知道就该偷偷溜

走!

他完全不知道,尤金也不想遇见任何人。「我有事要找卡雷姆。」人都站在卡雷姆的门阶前,只好勉

强解释,希望自己的行为显得自然。

蒙贝列睁大双眼,「咦,你不知道卡雷姆不在城里吗?」

惊讶之外,尤金的表情还带着些许迷惑,「不,我不知道……他什麽时候走的?」

「没记错的话,差不多是奥达隆刚回来的时候吧?他要跟杜里请假,我们正好在路上遇见,他把收拾

好的行李都带在身边,说递了假单马上要走,一点都不担心被驳回,真的好厉害!」蒙贝列羡慕地说

:「而且他看起来很焦急,高兴的那种焦急。」

「高兴的那种焦急?」尤金不太懂。

「是啊!就像等不及明天的生日宴会,今天就想知道礼物内容的那种焦急!他是一个夸张的人,高兴

起来抱着我转了好几圈,我赶紧抗议,告诉他,我可不是他的那些美人,不然真怕他还要做什麽吓人

的事!」蒙贝列露出复杂的表情,像是既害怕又惋惜。

「他告诉过你要去什麽地方吗?」

「我不知道地点,他只说去找一个从前的朋友,修正一项错误。朋友呢,分明是骗人的说法,我反问

他,是单纯的朋友还是美人?他没回答,可是他的眼睛笑眯眯,闪闪发亮,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真

的好意外……原来卡雷姆也有真心喜欢的人,而且他正要去见那个人,我打赌一定是!」

尤金望着蒙贝列的嘴巴一张一阖,听懂了每一个字,整段话组起来却似乎毫无道理。可是蒙贝列没有

说谎的理由,他不得不像吞下碎玻璃般咽下那些字句,刺得左腹部隐隐疼。

「简单一句话,卡雷姆是去会见旧情人,重燃爱火!」

蒙贝列为这个贴切的说法洋洋得意,继续说了一堆话,它们全都变成模糊不清的嗡嗡声,直到分开,

尤金独自走了好一段路,耳里的鸣叫才渐渐消失。

他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环顾周遭,显然是要去王宫,他必须去处理公务,那一大堆一大堆的公务…

王宫里来来去去的每个人,无一例外地向他致上祝贺之意,恭喜他、萝汀妮克,以及那个尚未出世的

孩子。羡慕与嫉妒的目光数也数不清,发出了热度,灼透那一层如今薄弱不堪、勉强撑持的微笑。

尤金避开主要道路,躲闪到僻静的角落,再也笑不出来。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他搞不懂究竟还有什麽

值得祝贺?孩子的母亲只是名义上的妻子、真心喜欢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而他们各自拥有所爱。

这麽多年,他一直期盼卡雷姆放弃,说着要他去爱别人,如今愿望成真,才惊觉疼痛超出承受的极限

,自己许下的是一个多麽虚伪的愿望!那份无形的痛楚从心里不断漫出,成为身体的一部份,迫使他

停下脚步。有什麽东西拧住了胃,狠狠绞着,他一手按住左腹,背脊弓起,痛得无法直腰,冷汗从额

角一颗颗接连冒出,视野却逐渐逐渐、越缩越小……

站立的力量也即将被疼痛夺走,一股力量忽然从旁而来,撑住他的手臂。

「殿、殿下?」

勉强辨认出大王子的脸,尤金企图站直身体,疼痛却不允许他这麽做。

大王子拉着他到附近的围栏坐下,「尤金,你怎麽回事,生病吗?」回头一瞥,侍卫立刻走上前。

尤金知道他要传唤医生,连忙阻止,「谢谢殿下的关心,我没……没什麽关系,是前一餐吃得太多,

只是一点点……不舒服而已……」

「吃得太多?你也会做蠢事!」大王子很相信他说的话,紧绷的表情放松开来。

尤金回他一笑的时候已经开始恢复。身体彷佛感受到外在状况的改变,必须收拾起狼狈的一面,胃部

不再疼得激烈,血色又回到脸颊。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殿下。」他要站起来,王子没放手。「不急,再坐一下。」王子朝後方挥挥手

,让侍卫们退到远处。

他刚和小弟安杰路希王子起冲突,吵了一架,没有占到上风,心情本来坏得要命,有尤金陪着身边,

才慢慢感觉宁定。他们一起玩耍长大,亲近的玩伴情谊在成年以後淡化为主从关系,几乎像是第一次

,王子这麽近距离望着尤金。

他差点就要开口称赞尤金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好看,尤金却故意破坏气氛,提起了最最无聊的公务。

大王子的眉头瞬间皱缩在一起,「喔,我正要讲这件讨厌的事!你知道的,很多人都想争取出使柏尔

杜尼的机会,其中最烦人的有两个,一个透过舅舅,一个是我岳父的亲戚,他们每天都来罗唆,再过

几天我就要被烦死了!我不能答应任何一个,除非我愿意得罪另外一个!」王子的五官因为强烈的不

愉快而颜色黯淡,声音里的烦躁再明显不过。

「既然我不能叫他们两个都去死,虽然我非常乐意!解决的方法只剩下另挑一个完全无关的第三人选

,这是父王的建议。而我立刻想到你!外交工作是你的职务和专长,条件比任何人都出色,只要你同

意,我就能叫他们闭嘴!所以,你怎麽说呢?」

尤金的脸色看不出变化,脑子却飞快思考着。

他很清楚大王子的个性,答案只有一种,够聪明就该高高兴兴接受。这也的确是解决大王子烦恼的好

方法,其他的竞争者起先会嫉妒,冷静之後,将更乐见他远离王城,结局皆大欢喜。

而他自己,远离国王与权力不是最大的损失,今天之前,他可能绞尽脑汁,冒险想一个推却的藉口,

只因为不想离开卡雷姆;现在,他觉得已经不需要牵挂……

尤金接下柏尔杜尼大使职位的时候,远在米卢斯西南小镇的卡雷姆正推开一扇门,走进一家店铺,门

把连缀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一双紫罗兰颜色的眼眸从柜台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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