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倌皱著苦瓜脸,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我们舍不得你。”
“我必须走。”君意随依旧是冷冷的表情,停顿片刻,放下筷子强调:“我不是好人。”
三个小倌沮丧垂头,互看一眼,怯怯的拿出件东西小心翼翼地推到君意随碗边。
一段粗糙红绳,上面穿了三枚铜板。
“我们这辈子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钱,我们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好人哥哥,你会收下的吧。”三双期盼的眼可怜兮兮地看著他。
君意随沈默了一会,取起来放入怀里,三人破涕为笑,胡乱的用袖子抹泪。
绿萼禁不住反了个白眼,插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魔头的教在杭州,人自然在这里出没。说不准哪天飞过的黑影就是他了。”
三人一听,顿时眼光如箭射向君意随:“真的吗?我们会经常看天的,不过你记得要在我们看天的时候飞来……”
宋延卿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饭碗,吱声道:“都给我吃饭。”
“是。”三个小倌听话的低头扒饭。宋延卿继续帮君意随夹好吃的,很少说话。君意随狐疑的望向他,待触到及时迎来的温柔的目光时,旋即像被无数的细针扎到般躲了开去。虽然知道宋延卿的身份和性格,可他心里想什麽总是让人难以揣度……
一顿饭下来,宋延卿一句保重的话都没说,君意随离开时,他闲闲的摇著折扇,微微轻笑。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吧?”照水站在宋延卿身边,美丽的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恩。”宋延卿嘴角弯了弯,一脸悦色道:“都说小别胜新婚,那种感觉真让人期待。”
五日後,杭州知府私藏兵器,意图谋反的消息不胫而走。
隔日,圣旨颁下,顾天成杖责一百棍,游街示众三日,发配江陵。
天色晦暗,阴雨绵绵。杭州街头,一辆囚车缓缓而过。里面的人手脚被拷,发如乱草,污浊不堪,透湿的囚衣上血迹斑斑,显然刚受了重刑。车轮摇出的咯吱声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格外刺耳,仿佛每有一轮转过,就有更多的压抑和痛苦撵入心底。
路过的人瞧了他一眼,暗自低语几句,马上如避瘟疫般躲得远远的。囚车到了巷角处,突然闪出一个头发花白的五旬男人,试图冲开衙役攀上马车,只闻他撕心裂肺的哭喊:“顾天成,还我女儿的命来……”
衙役吓得面色微变,赶紧把他拦下。
男人涨红了眼,退到路边拣起碎石朝车上的人狠狠砸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碎石不偏不倚正中脑侧,鲜血顿如泉涌。
囚车上的人浑然不觉疼痛,茫然的张著眼,眼中似被抽掉灵魂般空洞一片。
“顾天成……”囚车停了下来,白衣若霜的男子撑著伞站在朦胧雨中,轻唤他的名字。
顾天成转过鲜血满布的脸,久久看著他,突然冷嗤一声。
宋延卿微微叹了声:“你很聪明,只可惜跟错了人。”
掩在长发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你替他卖命,他却弃你不顾……”宋延卿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瞥见伤痕累累的指紧紧握在一起,似要嵌入皮肤中,眼神更黯了几分:“我本以为揪出你就能让他露出马脚……”
“一子下错,满盘皆输。”顾天成扬起没有笑意的笑,透著无尽悲苍沈郁。
宋延卿默然看著他,好一会,撤身退了两步。
衙役挥手,游行队吆喝一声,继续前行。
摇晃的囚车渐渐消失在绵绵细雨里,男人削瘦的背影寂落凄戚。
宋延卿闭上了眼,以顾天成的才智,封侯拜相不是难事,奈何造化弄人。
一子下错,这子到底指的又是谁……
宋延卿停下脚步,抬首朝上望去,天幕下的雨线,晶莹透亮。
这场雨,大概会下很久吧。
沿著小石子铺成的花径来到偏院,墨绿顷刻铺了满眼。一道熟悉得青色身影抱著长剑,斜斜倚在漆红柱上,清冷淡漠的眼中竟微微现出复杂之色。
宋延卿扬了扬眉,慢悠悠地走到长廊里,收起雨伞。
“沈风行要带人围攻天山。”君意随没头没脑地丢来一句。
“花叔人在天山吧。”宋延卿整整衣衫,神情笃定地道出他的来意,“沈风行要联合西夷占据天山一带,江湖人的事你可以带教里的人解决,但面对军队你们没有把握,所以才来找我想办法。”
君意随点了点头,不可置否:“我不能让教主有危险。”
“我可以帮你。”宋延卿伸出一指,暧昧微笑:“条件,今晚陪我。”
长剑瞬间抵在胸前,冰目含怒。宋延卿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要走,君意随身形疾闪,倏然扣住他肩膀,宋延卿痛得眉头大皱,狠抽一口气。
“我答应你,但你说过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不喜欢做的事。”
宋延卿背对他,眉眼带笑道:“放心,我绝不食言。”
整个下午,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房间里有些闷,君意随直挺挺的坐在窗边,只字不吭。
宋延卿神色悠闲地伏在案桌上,同样只字不吭。
黄昏时,雨停歇下来,宋延卿特意留君意随在房里吃饭,饭後才拉他来到院子的凉亭里。
一轮银月挂上树梢,茶壶中溢出淡淡的清香。
宋延卿翘著腿,边慢慢品茶,边肆无忌惮的打量君意随。垂落的青丝和英挺俊朗的眉角披上薄薄月色,使他身上散出的孤傲清冷浓上几分,宛如塞外迎风傲雪的寒梅。
便是这种魅惑,让他在相见的那刻,心潮微动。
宋延卿放下茶盏,撩袍而起,慢步走到他身旁,在线条优美的颈间轻轻啃了一口。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君意随直起身体,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半晌才松了下来。
一把白绢玉扇趁机塞入拳隙中,宋延卿挂起斯文尔雅的笑:“带著它去找镇守玉门关的吕策将军,他会帮你的。”
扇中折痕有黑色的墨迹,推开一看,是幅别具神韵的翠竹图,右侧落有清秀的小篆:“相思竹下埋相思,惟愿君心随我意。”君意随脸色一沈,马上把扇收了起来。
宋延卿重新执起只余半盏的香茗,柔声道:“若能平安回来,宋某便许你三世情,你看如何?”
君随我意(修改版)21
君意随皱眉,问:“什麽是情?”
唇角缓缓上扬形成优美的弧度,宋延卿将茶盏边缘贴到他抿合的唇线间,温和道:“去天山的路上,有空就把扇子翻出来看看,慢慢想,总会明白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而我,走在你前面。宋延卿噙著笑意,收回茶盏,覆上染了君意随冰凉唇温的地方,一饮而尽。
“这杯茶,是我们三世的约定。”
轻柔若羽的吻触到眉心上,君意随身体僵得似木头,眼珠转了转,几乎要忘掉如何呼吸。一串湿热的吻顺著发边缓缓落下,黏出透明淫靡的水痕。唇欺上脆弱敏感的耳侧时,君意随一个激灵,猛然举掌,朝宋延卿肩头狠狠拍去。
“小随……”宋延卿低喃著,吮吸上他的颈後皮肤。
掌风险险擦肩,击中後方的栏杆。细微的响动,栏杆裂出蜿蜒的纹线。
宋延卿嚼舌轻笑,冷不防拽起君意随将他压到柱子上,按住脑侧送上结结实实的吻。舌滑入口腔中不停翻搅,仔细扫过每一处角落,誓要引人如同飞蛾扑火般理智尽毁。
“你说过不强迫……”君意随抗拒地揪住他的发,把人拉开。
“你没说不喜欢。”宋延卿笑吟吟的把话堵回,偏过头去,顺势吻上他的手腕。
一阵怪异的酥麻,君意随不适地蹙了蹙眉头。
宋延卿趁机蹿到他胸前,长臂一张,圈住腰的同时把微微抬头的欲望挤到他两腿间,向上顶了两下,眼色醉人的暧昧道:“你以前经常怀疑我青楼老板的身份,今晚我得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炽热的昂扬隔著布料摩过腿间,君意随身体倏然绷紧。零碎的记忆回流脑中,恍惚间眼前出现一扇亮著灯光的纸窗,上面映著两具交叠的身影。
“别紧张。”温柔轻哄,吻沿著敏感颈侧滑下,轻柔啃噬。宋延卿解开他的腰带,扔在地上。微敞的青衫下,是一具年轻紧实富有力量的身体。喟叹著,将手探进去,捕获小小的突起,碾压撮揉。
仰头一声低叹,清冷的视线落在凉亭随风来回摇摆的灯笼上。明暗交替的烛光迷了视线,然脑海中肮脏的画面却逐渐变得清晰。赤裸裸的男女肢体交叠,浪声笑语不绝於耳。
恶心、污秽,是青楼的噩梦。
泪水自紧闭的眼角渗出,君意随断断续续地哽咽:“不……不要……”
变调的声音传到耳边,宋延卿微微敛神,捧住君意随的脸,深深望入他眼底。清冷的眸中被恐惧占据,身体也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他心里果然存著小时的阴影。眼帘覆了下来,怜惜地吻住他的唇,片刻松开,与他额头相贴,唤道:“小随。”
温柔的语调似清风吹散了眼前可怖的景象,君意随眼神闪烁一下。
“小随。”
污秽的幻象随著眼眶中的泪一同滚落,君意随用力合上眼。再张开时,乌黑的眼珠亮如星辰,冷如清月,深邃处,映出一张温润白皙的脸。
“欢迎回来。”宋延卿微微一笑,褪下他的裤子,握住他灼热的欲望上下撸动。
君意随倒抽口气,窜升的快感迅速在脑中炸开。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想。”说话时,加快圈套速度,并用指腹摩挲前端的小洞。
“恩……”体内深处热意翻腾,君意随拢紧眉头,微红的眼中一片水光氤氲。指尖紧握成拳,试图压抑如潮涌上的快感,可惜收效甚微。宋延卿的调情技巧太娴熟,君意随永远只有茫然喘息的份。
宋延卿喉间溢出低笑,俯身咬住他耳坠,道:“闭眼。”
君意随深陷情欲,只顾叹息,哪听得入他的话。
宋延卿一脸苦笑,伸舌舔他的睫毛,君意随抖了抖,下意识闭眼,躲开恼人的骚扰。
维系快感的手突然撤开,君意随难以适应,拢眉轻恩一声。煎熬迫使情欲弥漫的眼微微睁开,下体倏然一热,是柔滑的口腔含住烙铁般的坚挺,纷涌上令人狂喜的痉挛。君意随深喘一口气,张开五指,深深插入下方人浓密的发中。
温热的舌细致描绘东西的形状,慢慢加快吞吐速度。君意随顺著本能朝前顶去,探到最深处後尝试浅浅的抽动。欲望节节攀升,临上颠峰瞬间,将下方的脑袋摁向自己,颤栗的射出一股浊液。
短暂的极乐便是满足,然而满足过後是恨不得挖地洞来钻的愤恨交加。
宋延卿像一头牙齿闪著森然亮光的狼,笑得阴险奸诈。双臂一撑,将君意随锁在自己和柱子间窄小里,黏著白液的唇在微红的脸上猛亲几口,一字一顿道:“小随,你很热情。”
君意随狼狈别过脸,眼中掩不住愠怒羞恼。
宋延卿抬起指,一遍又一遍抚过他的脸,温言道:“生死契阔,携手以终老。记得有人等你回来。”
君意随怔住,缓缓回头,和他视线相触。
满满的深情,在这瞬间,刻入骨髓。
心莫名沈了一下,不再相见,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君随我意(修改版)22
夜幕下的大漠渺远孤绝,凝静如太古。一道青色身影如鬼魅般在胡杨林间疾掠,直到视线中出现一辆静立的马车时,才陡然收势,凌空连踏数步,飘落到车帘前。
车帘被揭开,月光顷刻流泻而入,里头的人猛然惊醒,五根淬毒银针滑到指间:“谁?”
“曦。”君意随轻唤一声,提著剑弯身进了马车。
“意随?”针自指间缩回袖里,王曦落用力眨眨眼,在确定眼前的人并非幻像後,一欣喜地掀开被子想要坐起,然刚撑起半身便觉一阵头晕目眩,四肢软绵无力的往後倒。
君意随及时横出长臂把他搂入怀中,修长的眉头深深锁起,似是为他的虚弱感到诧异。
王曦落微吟著揉揉眉心,转过脸来。
如银月光下,清晰现出他脸上的疲惫之色,然那双乌亮如墨的眼始终闪著狡黠的精光。
君意随给他渡了些内力,再探探他额头,问:“不舒服吗?”
“水土不服,药石无效。”身体舒服了些,王曦落却满脸愁容地在他肩上一挺,装出准备咽气的模样:“天下第一医要命丧黄泉,你赶紧买条裹尸布把我埋了,我不想暴尸荒野。”
“曦。”君意随板起脸孔,语气中带著丝淡淡的责怪。顿了顿,神色有点迟疑,犹豫了片刻,终於开口:“曦,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他是沈风行的侄子。”
王曦落闻言一怔,脸色微变,离开他的肩,和他面对面坐著,“你见过他?”
君意随淡淡道:“恩。”
王曦落微愕,讶然道:“你跟他动手了?”
君意随默想一阵,莫名其妙回了句:“他打不过我。”
王曦落舒了口气,挑起君意随垂落胸前的一缕头发顺了顺,道:“他是大夫,你跟他比什麽武,你若杀了他,我估计也活不成了。”
君意随不解道:“他对你真得那麽重要?”
王曦落唇角略为上翘,道:“徒弟对师傅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君意随抬了抬眼皮,默然看了他一会,低声问:“曦,什麽是情?”
王曦落诧异地扬了扬眉,像打量什麽稀奇物般盯住君意随,突然,一拍大腿笑道,“意随,你终於……”
情窦初开。对上君意随狐疑的眼色时,王曦落识趣的止住话,环起双臂,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情呢,看似复杂其实简单……但必须要自己体会,别人帮不了你解答。”
自己体会?君意随拧起眉,很认真的思考。
王曦落喉底溢出几声闷笑,从小到大,意随总挂著一张冰冷无表情的脸,这般苦恼还是第一次看见。不知道那个让他挂心的人是谁?老狐狸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正要调侃几句,君意随神色倏然一凛,冷道,“曦,我先走,我会在附近保护你。”
王曦落张嘴愣了愣,待回过神时,人早没了影。
难得相聚,话都还没说上两句就走。
王曦落叹了一声,略显失望地往车窗外探头,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寒风疾吹,青丝飞扬,有人冷不防从天而降,王曦落吓了一跳,赶紧把头缩回去,不料脚踝一歪,扑通摔到车厢板上。板上虽然垫著毯子,但如此强烈的撞击岂是王曦落能承受,痛得高呼一声。
“师傅。”杨楚听到闷响,马上钻进车里,发现王曦落像只翻不过身的乌龟四脚朝天,慌忙把他抱到外面石头上,担忧问:“怎麽样,伤到哪里?”
王曦落头皮一炸,怒火冲天地狠戳他的胸:“死小鬼,有路不好好走飞什麽飞?”
杨楚似是想到什麽,眉头拢起,朝黑乎乎的胡杨林瞟了一眼,沈声问:“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话音刚落,腰侧一阵发痛,杨楚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扣住那只作恶的手,怒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拿针扎我!”